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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和曉 -【愛情初遇見】《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8:09 PM     標題: 和曉 -【愛情初遇見】《連載中》

【書名】:愛情初遇見

【作者】:和曉

【內容簡介】:


      她是考博失利繼而入企業的職場小白,

  他是留美十年歸來的“無業游民”土著,

  師徒二人,

  在物欲與壓力起飛的大上海,如何聯手走向夢想生活……

  (不穿越,不重生,女主不蠢不任性,男主特別不霸道,作者君認認真真,講述上海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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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8:36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0 AM 編輯

第1章 偶遇挖牆腳

    周末。一個晴朗的上海四月天。

    朱貝妮凝眉望著窗外明亮的陽光,覺得是時候從考博的失敗中走出來了。窗外的香樟墨綠的繁葉搖曳在陽光裡,樓下的晚櫻溫柔地綴在葉間,脫了玉蘭花的玉蘭花樹冒出肥厚的嫩葉。“春光無限好,”朱貝妮暗下決心:“就從這個周末崛起!”

    朱貝妮不是胸有成竹的大才女,雖然也走上了考博路,卻非同門那樣志在必得。“考博”這個選擇,並非心儀首選,而是用“排除法”得來得。

    要畢業的前一年,得知若去高校只能當輔導員,若要當老師只能去高中、初中。朱貝妮卻偏見至深,她認為,要麼到高校當老師,要麼到小學當老師。無奈文學碩士的身份高不成低也不成,最後只能逼上“考博”一條路。

    大部分同學欣欣然踏上了朱貝妮不肯去的兩條路,還有同學另辟蹊徑考了公務員。至於那些跑進北上廣深一線城市去企業的,直接被朱貝妮想成“異類”。她可從來沒有想過過朝不保夕的企業生活,一向善於自我剖析的她連原因都不屑於追問。

    足足准備了一年的博士考試,雖然考的是本專業最好的學校,又地處全國經濟中心,朱貝妮還是暗含期待。沒想到,兵敗垂成,最後竟然敗在英語口語面試上。捏著筆試第二的成績單,朱貝妮悲憤中來,深切體會一把無奈感。

    “據說沒有畢不了業的碩士,沒有考不上的博士!”朱貝妮給自己打氣,當即決定今天就去一個語言學校報個英語口語班。“不就專業英語嘛,我就不信,冰雪聰慧如我拿不下它!”

    想著一年的補習總能應付一場三十分鐘的英語口語面試吧。朱貝妮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自己,往小區對面的網吧奔去。一個小時後,朱貝妮左手一只筆,右手一個本子,旋風一樣從網吧衝向最近的公交站台。

    公交到站,路痴在幸運之神的眷顧下,神奇地找到英文培訓學校所在的寫字樓。只可惜來的時間太不巧了,十二點的鐘聲早已經敲過。老師和同學們多去進餐了。朱貝妮透過門上開的小窗,眺望了又眺望。出師不利。一回頭,夢幻般地看到一個人,抱臂正來回打量自己呢。

    逆光中只看到那個人頎長身材,因為戴著棒球帽,看不清眉眼,只看到棱角分明的下巴上,一張嘴露出些許笑意。譏笑?朱貝妮努力站直。笑我不夠高嗎?朱貝妮權衡著,最終什麼也沒有說。樓道裡光線有些暗,稀釋了她的底氣。

    戴著棒球帽的男人從從容容地走過朱貝妮,手搭把手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吱扭”,門開了。朱貝妮探頭去望:空無一人。於是死馬當活馬醫,問那個自顧自往裡走的男人:“請問你是這裡面的老師嗎?”

    “嗯。”對方嗯或哼了一聲,頭也沒有回。何其失禮,朱貝妮不覺皺起眉頭,於是聲音也冷起來:“那個。我想報英語口語培訓班。”

    “同聲翻譯嗎?”

    “不是。”朱貝妮籌措著表述,“就是普通的,能提升英語表達能力的那種。”

    “干什麼用呢?”男人隨意地坐下,聲音也懶懶的。

    “考博。”

    一直散漫找東西的男人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抬頭看朱貝妮,目光不乏好奇。“你學什麼專業?”

    “中文。”朱貝妮原本不想有問必答的。可是那個男人像有魔力一樣,目光犀利中帶著溫柔,語氣淡漠中藏著利誘,竟然使她不自覺地配合起來。

    “一個學中文的考什麼博士!”男人噗嗤笑出聲,像遇到極其滑稽可笑的事情。

    一聽他話裡盡是嘲諷,朱貝妮惱羞起來,想鋒利地反駁。可是一急之下,竟然說不什麼。只急得跺了一下腳,面孔紅漲起來。“哼。”空氣中飄過一聲細細的哼,想來是自己發的。

    對面的男人意外地又笑起來,眼睛晶晶亮地看著朱貝妮的氣惱,停頓一二,慢吞吞開口:“對不起。”

    這樣不誠心的道歉也算道歉嗎?朱貝妮顯然不買賬,臉上余怒未消。

    “交錢給學校很浪費。不如你請我吃飯,我教你。”男人用手托著腦袋,建議道。語氣裡有散漫,也有調皮的蛛絲馬跡。

    一時朱貝妮懷疑自己聽錯了。有這樣挖牆腳的老師嗎?馬上確認地問道:“你是這裡的老師嗎?”

    “如假包換。海龜碩士,留美十年,英語好的沒話說。”對方馬上解釋。這種積極的態度才對嘛。

    朱貝妮頗為滿意。想點頭,依稀又覺得有不妥之處。細想又想不出哪裡不妥。沉默中只聽那人自個兒擊掌,朗聲說:“就這麼定了。留一個電話號碼給我。寫好你快點走吧。午飯時間到了,他們要回來了。”

    催促之下,朱貝妮朝對方遞過來的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姓名和手機號碼。

    “等我以後聯系你。”收回本子,看看上面的姓名和號碼,仍舊戴著棒球帽的男人熟練的拿出手機,撥電話號碼。

    “嘟嘟……嘟嘟……”朱貝妮的手機響起來。朱貝妮低頭在背包裡摸手機。

    “那是我的號碼。”對面的男人道。他起身,將頭上的棒球帽扣在桌面,露出一頭濃密的頭發。竟然很年輕呢。竟然還是個帥哥呢。竟然笑起來很好看呢。

    朱貝妮有些懵。

    “快走。他們回來了。”年輕的男老師一步跨出書桌,連推帶扶,快步送朱貝妮出辦公室。

    結果還是慢了一步,迎頭遇上三五個結伴回辦公室的女老師們。

    “來報名的嗎?”一個甜甜的聲音詢問朱貝妮。

    “額。”不善於臨機撒謊的朱貝妮有些慌。

    “我朋友。”男老師腳不停步,搭在朱貝妮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帶著朱貝妮繼續往外走。

    “女朋友?我們又不吃人,別急著走嘛!”三五個同伴陡然熱情起來,甚至有人伸出手來拉。

    “哈哈哈。你們只是不吐骨頭。”成功推朱貝妮出辦公室門的男老師開心極了。“啪嗒”關上門。把朱貝妮關在門外。

    走廊仍舊是靜靜的。朱貝妮站在緊閉的辦公室門前,依稀聽到裡面熱鬧的說笑。還以為那個暗中挖牆腳的帥哥哥老師會送自己下樓呢,沒想到這麼干脆利落地把她一個人推出門外。

    朱貝妮甩甩頭,不確認剛才是自己臆想,還是真實發生。摸出手機,裡面真的有一個未接電話。想來是真的發生。莫名奇妙的真實發生。

    才發一個小呆,走廊就熱鬧起來。一些上下午課的學生,有孩子模樣的,有成人模樣的,甚至有中老年人,大家陸陸續續從電梯出來,走過走廊,進了教室。

    握著電話,朱貝妮逆流進電梯。

    “碩士海龜,留美十年,英語好得沒話說。”一邊看電梯往下走,一邊回想那神奇老師的話。朱貝妮一揮手,斬斷頭腦中混雜的思緒:“管他呢。又不是終身契約。覺得不好再來報班。”

    回去的路上,朱貝妮坐在公交車靠車窗的位置。公交沿途五光十色的城市風景在朱貝妮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流過。這高樓大廈,這車水馬龍,上海熙熙攘攘的繁華讓人為之入迷。只是,自己只是過客而已。

    因為考博失利,筆試驕人,導師和父母都建議她再考一年。父母甚至建議她全職考,在學校附近租個房,每天去學校復習。

    如果時光倒退三年,朱貝妮保准聽話。可如今已經碩士都畢業了,再當寄生蟲,讓她情何以堪。思量之下,她決定在上海隨便找份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復習。這一年,只需要專業保持,英語口語重點突擊,來年還是極有希望的。因為是隨便找的工作,所以不必太費心。薪水也不苛求,馬馬虎虎就好。

    其實爸爸對這個決定並不滿意,在他心中,努力就要盡全力,有盡我所能的毅力,更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一半一半之類的生活,他是看不上的。奈何孩子大了,總不好太擅權專制。只好應允。

    如今朱貝妮已經在一家主營辦公用品的國內貿易公司上班近一個月了。

    這家公司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算算分布在江浙滬的分公司,大大小小有十五個之多。因為“形散”,所以董事長要“聚神”。朱貝妮做的,就是“聚神”的工作——公司企業文化管理。說白了,就是出公司內部刊物。寫寫文章而已,對朱貝妮來說,完全不是事兒。

    為了節約開支,也為了減少在陌生城市的不安全感,朱貝妮住公司宿舍。

    這天從語言培訓學校回宿舍後,朱貝妮就在想,如何借助老師提升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想來只有“多說多練”這條路。泛泛而聊,有些無從下口。如果每次吃飯聊天的時候能提前確認一個主題,大家就著主題聊天,應該事半功倍吧。朱貝妮思量道。

    這樣想著,開始著手做准備,順手將醞釀的英語句子寫到紙上。室友兼同事曾媚路過寫字台,無意中發現朱貝妮在寫英語短文,說:“你在寫英語文章?寫好之後怎麼自我修改呢?”朱貝妮爽朗一笑:“今天我撿到一位英語老師。”

    一句話引得好幾個室友生出興趣,尤其那個剛高中畢業的小前台粒粒,非要纏著朱貝妮講“故事”。

    朱貝妮只好把過程回憶了一遍。等她講完,才發現室友兼同事們個個瞪圓了眼睛,正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她。

    “有什麼問題嗎?”朱貝妮弱弱地問。

    “問題大了,多了。在學校的就是老師嗎?是老師就是好人嗎?”

    “他要是騙子、流氓、土匪、人販子怎麼辦?”

    “你傻了吧,這兒可是中國最大的經濟城市,魚目混雜,良莠不齊,藏污納垢,什麼貨色的人沒有啊!你怎麼就敢信任隨便認識的一個人?你怎麼就輕易把手機號碼給別人?你怎麼連基本的防範意識都沒有呢?”

    一連串的反問像手榴彈一樣一個接一個丟過來,炸得朱貝妮招架不住。

    “我看他不像個壞人。”朱貝妮怯怯地辯。

    “壞人臉上上會寫我是壞人嗎?狼都是披著羊皮才做壞事得手的。”室友們紛紛搖頭。

    “怎麼辦?”朱貝妮有些傻眼。

    不早不晚,手機不逢時地響起來。低頭一看,正是那個此時被群起攻擊的人。

    接還是不接?接了說什麼?朱貝妮陷入猶豫。

    “是他嗎?”小前台粒粒問。

    朱貝妮點頭。

    “這樣吧,我們陪你去。”粒粒道。那些剛才群起而攻之的室友兼同事們紛紛眼睛亮了,都湊了過來,臉上呈現千奇百怪的笑。

    不知怎的,朱貝妮想起不久前聽到的對話:“我們又不吃人”、“你們只是不吐骨頭”,原來自己身邊也有一群閑得無聊、唯恐天下不亂的姐妹們呀。

    朱貝妮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8:42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0 AM 編輯

第2章 四人約會組

    陳小西。

    他的名字叫陳小西。

    陳小西打來電話,詢問明天中午是否能共進午餐,“你買單,我教英語”,他不忘強調。不知重點是“你買單”,還是“我教英語”。

    “可是明天是工作日呀。”朱貝妮訝異。

    “哦。”——抑揚頓挫的哦聲——“那就周六吧。”陳小西說。

    朱貝妮心生懷疑兼不滿:這是怎樣一個老師呀,靠譜嗎?周幾都搞不清的態勢。

    結束通話,掃一眼隨手記錄下來的時間和地點,周六見面的事情就這樣板上釘釘了。

    本來室友們起哄要圍觀的,不過掐指一算,周六有要約會的,要補給的,要出游的,還有要出差的,最後只剩下曾媚和粒粒兩個大閑人。溫柔的曾媚名花有主,未婚夫是某公司銷售一線人物,經常出差。小前台粒粒青春靚麗,可是18歲生日剛過,還不適應正經戀愛的日子。

    室友們自顧自地約定,到時候派曾媚和粒粒陪同前往,“我們絕對不能看著朱貝妮往陷阱裡跳”,她們信誓旦旦,擠眉弄眼。粒粒最為興奮,簡直要拍手跳起來。曾媚何等溫柔,又富有愛心,這時候自然當仁不讓。她倒是真心擔心朱貝妮。

    朱貝妮靠在簡易沙發上,抱著一個憨態可掬的大熊貓,笑得溫暖又無奈。

    周五。

    周五晚上的宿舍習慣性地空了一半的人。

    朱貝妮加完班,將下個月要出的內刊文稿做好校對才離開辦公室。跟公司的網管路星星一起順路回家。路星星一臉沉醉,常自顧自地陷入微笑中。惹得朱貝妮不止一次歪頭看。

    “我是不是表現得太幸福了?”路星星捂著臉,笑得很開心。

    “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發生了?”朱貝妮反問。路星星是少見的溫柔款直男,對女生尤其彬彬有禮。他雖然長得高大,感覺卻像鄰家弟弟。

    “我女朋友要從新西蘭回來過節,她在新西蘭讀書。瞞著家裡偷偷早回來幾天,來上海看我。明天就到。”路星星笑得臉上開花。

    “好幸福!”朱貝妮由衷祝福。

    “我也覺得好幸福!”路星星攥緊雙拳,在胸前揮舞。

    告別路星星,沾著路星星的快樂,朱貝妮推開寢室門。

    “她們又去約會啦!”望一眼冷清的宿舍,朱貝妮控訴道。

    粒粒馬上蹦起來:“我們也去約會吧。”

    “你小孩家家約什麼會!阿姨我還待嫁閨中呢。”何美麗的聲音從床上帳篷裡傳初來。

    “呦,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萬人迷怎麼也在寢室裡?”朱貝妮打趣道。何美麗雖然不算頂漂亮,可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魅力。她常常披著一頭大卷發,露出一只耳朵,眼睛一飄一飄的看人,讓人冷不丁想起狐狸精。

    當然,狐狸精三個字是不能出口的,而是被“萬人迷”三個字代替。何美麗既不反對,也不積極,事不關己的樣子。女人味十足的何美麗是不乏約會對像的。別人分工作日和周末,她只按天分。每天雷打不動十一點前不歸家——除非某天約會表排錯,一天排了倆,她索性誰都不見了。

    “別提了,妮妮。萬人迷今天一不小心約了一個有婦之夫,受到驚嚇,正在帳篷裡心理建設呢。”曾媚笑著解釋,聲音溫柔。

    朱貝妮撩起床上帳篷,看見何美麗抱著枕頭,依在被子上。昏暗中露中兩只閃閃發亮的眼睛。那表情竟然幾分無措,幾分驚恐。

    “發生什麼事情了?”朱貝妮不禁緊張起來。約會之類的事情,最壞的結果能是什麼呢?朱貝妮從來沒有細想過何美麗跟約會的人關系進展到什麼程度。成年人負責自己就好。可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流露驚慌的她。

    “他老婆打電話給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嚇得我手腳發軟。”何美麗尷尬地笑笑。朱貝妮安慰般拍拍何美麗的肩膀。

    “電視劇裡常見的情節呢。”粒粒從朱貝妮背後冒出頭:“接下來按照劇情有兩種發展,第一是夫妻破鏡重圓,第二是小三上位。你走哪條路?”

    “去!”何美麗把懷裡枕頭朝粒粒扔去。“人小鬼大!”說完噗嗤笑出聲。潛藏體內的驚恐在笑聲中破功。她撩起床上帳篷,哧溜鑽下床,嫵媚地一拂秀發,接上粒粒最開始的提議:“我們四個人去約會吧。”

    “我都好的呀。可是妮妮不是要學習嗎?”曾媚看向朱貝妮。

    粒粒馬上跑上前,抱住朱貝妮的胳膊搖啊搖:“就今天嘛。好不好?就今天!”

    朱貝妮拗不過,只好答應。

    四個女生招搖過市。去逛街,吃小吃。一條街都走穿了,連路邊超市都逛完了,看看時間才9點鐘。

    “你平時都怎麼打發時間的?”曾媚捶腿問何美麗。

    “去酒吧。坐著喝酒,站著跳舞,貼面說情話。”

    “別說了——我還是小孩子呢。”粒粒捂耳朵。

    “就這些啦。也沒有少兒不宜。再說了,你也不是少兒了。不是生日都過了嗎?”何美麗隔著朱貝妮伸出手去襲胸。粒粒叫著逃開。

    “我還沒有去過酒吧呢。”朱貝妮呢喃一聲。恰巧被曾媚聽到:“反正出都出來了,我們也去酒吧吧?”

    “不想去,不想去!人家還是小孩子呢。”粒粒扭來扭去,扭成一個大麻花。

    何美麗嬌斥道:“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你快給我停下!現在劇情有兩種發展:第一你一個人回家,第二跟我們一起去酒吧。你選哪條?”

    粒粒委屈地撇撇嘴,拉緊朱貝妮的手,下巴靠在朱貝妮的肩膀上,什麼話也不說了。

    “乖。”何美麗亂摸一通粒粒的頭頂。“姐妹們,跟我走!”

    何美麗帶她們去了一家門面很低調的酒吧。

    內飾也不事張揚,光線還好,並不算暗淡。總之,一切正常的樣子。只是調酒師穿著白襯衣,墨綠西服馬甲,打著領結,很帥氣的模樣。笑笑地問她們喝點什麼,竟然問紅了粒粒的臉。

    何美麗自作主張要了四杯酒。坐在高腳凳上,就著兩碟小菜,何美麗開始滿場放牧眼光找帥哥。

    “那個還不錯。天哪,有沒有眼光,他找了個什麼樣的女人啊。”何美麗對著她們低聲笑。順著目光望過去,也還好,並沒有她說得那麼誇張。

    “快,掩護我。”說話間何美麗搭上離她最近的曾媚的肩膀,“看到一個無賴,以前不小心約會過。”

    她們這四個,滿場的熱鬧都是何美麗的。這時候的何美麗,真心快活。粒粒出奇地安靜,她在跟她面前的那杯紅紅綠綠的酒杯較勁,喝還是不喝,是個問題。

    朱貝妮悄悄舒一口氣。原來自己對酒吧誤會良多。

    “嘿,那邊那個男人,看上我們姐妹中的一個了。”何美麗以手掩嘴,悄聲說道。順著她提示的方向,朱貝妮赫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身材頎長,坐姿慵懶,頭上反戴棒球帽。他果然在往這邊看。朱貝妮望過去的時候,正好與他對視。只見他不慌不忙地舉起手中酒杯。一束光打在他所在的位置,正好看清他抿著嘴笑。朱貝妮慌忙撤回視線,假裝沒事一樣一言不發。

    “誰認識他?”何美麗問。

    曾媚搖頭,粒粒沉默,沒有人說話。

    “是個標准的帥哥呢,唉,可惜我今天沒心情。”何美麗不無遺憾。“嗨,朱貝妮,要不要你上?”何美麗暗中拿胳膊撞朱貝妮。

    朱貝妮別過臉:“沒興趣。”

    “性趣?你想多了。”何美麗壞壞地笑。知道她故意歪解,朱貝妮也懶得解釋。不過心裡卻遠非表面那樣不動聲色,而是暗叫倒霉——第一次去酒吧,遇見誰不好,怎麼偏偏遇見一個可能成為自己老師的人!倒霉!

    過了一會兒,心境稍稍平復。朱貝妮心生調皮,想趁機看看他的女朋友。不料再看時,座位已空。目之所及去尋找,始終沒有再看到。想來已經撤了,朱貝妮抬手看看時間,不多不少,晚上十點。

    粒粒終究勇敢跨出一步,喝了一口酒杯裡的酒,猝不及防地,“噗——”她又噴了出來。吧台一層細蒙蒙的水。何美麗揩面,驚叫出聲:“你有毛病啊——!”一時間周遭的人都望過來。粒粒瞬間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咬著唇,人都有些發抖。

    “姐姐何須生氣,小弟幫你們再換一杯。”一位調酒師婉轉一笑,安撫何美麗。

    何美麗瞥一眼插話的人,濃眉大眼,天庭飽滿,筆挺懸膽鼻,潤潤紅唇,馬上轉怒為笑,嗲嗲地說:“臉上也有怎麼辦呢?”

    調酒師拿過一張餐巾紙,恭恭敬敬遞上前。何美麗笑笑的,慢動作一般捻過紙,折成方塊,輕拭面孔。還不忘眼睛一瞟一瞟地看。

    “對不起。”粒粒低著頭,小聲說。也不知是在對誰說。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曾媚看看時間,有些急。馬上到她男朋友打晚安電話的時間裡。在酒吧裡接,駐唱的歌唱飄進電話,總有些說不清。

    “干了這杯,我們再走!”何美麗舉起酒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8:45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1 AM 編輯

第3章 乃無業游民

    第二天醒來,早已艷陽高照。

    不勝酒力,昨夜睡得分外深沉。

    朱貝妮擁著被子,觸覺溫柔,室內安靜,心滿意足。

    又迷迷糊糊睡了個回籠覺。再醒來時終於十分清醒了。探頭往下鋪看,粒粒睡得四仰八叉。往對面下鋪看,曾媚已經起床,坐在書桌前繡十字繡呢。何美麗的床上帳篷還沒有攏起,大概還沒有醒吧。

    捏手捏腳起床。曾媚聞聲抬起頭,溫柔地小聲說:“你起來啦?快11點了呢。再不醒我都要叫你了。別忘了12點你還有一場約會。”

    經過昨晚的一番鬧騰,還真是差點把中午的約會忘掉。

    匆忙洗漱,換衣,查交通。准備工作做完了,看看粒粒還在酣睡,何美麗也沒有聲響。

    “要麼我一個人陪你去?”曾媚道。

    “好。”朱貝妮猶豫一二,並沒有將昨晚酒吧裡見過陳小西說出口。

    乘坐89路公交車到徐家彙。下車之後,朱貝妮環顧四周,根本就沒有發現陳小西的身影。又等了一會兒,時間都已經過了12點,仍不見人來。曾媚開始搖頭:“傻了吧,人家沒有來。是個騙子。”

    “那裡。”朱貝妮用手一指:天橋上,陳小西正靠著欄杆俯瞰她們呢。看著他抱著臂一臉沉著的笑,朱貝妮忍不住猜想是不是他早就看到她們了。

    曾媚朝朱貝妮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噫?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朱貝妮暗笑,卻不說破昨晚酒吧裡朝她們舉酒杯的人就是他。

    朱貝妮分別介紹陳小西和曾媚。陳小西些許驚訝朱貝妮竟帶了一個人同來,不過驚訝只一閃而過,很快不動聲色地接受,還十分大方地伸手示好感。曾媚全當看不見陳小西伸出的手,只用點頭和“你好”回應陳小西的橄欖枝——曾媚有潔癖。陳小西轉頭對朱貝妮說:“前面不遠處有家不錯的西餐廳。”

    陳小西帶路,跟朱貝妮說話的同時,也不冷落同來的曾媚。三個人吃了一頓像老朋友一樣輕於應酬不事聲張的午飯。飯間陳小西信手指菜單上的英文讓朱貝妮讀。

    朱貝妮信心滿滿地讀,讀完目光定定地看著陳小西。

    “等誇獎嗎?”陳小西輕笑道。“沒有。不罵你就夠好了。”

    朱貝妮不覺撇嘴:“很差嗎?”

    “豈止是差,簡直是糟糕。”陳小西毫不避諱,看著朱貝妮直直地說。一旁的曾媚假裝沒聽到,卻忍不住咳嗽一聲。

    朱貝妮不可思議地再確認:“有那麼差嗎?”

    “要看誰來聽了。我聽就有那麼差。”陳小西根本沒有打算退讓。說這些話時還有些笑笑的。既不像存心刁難,又不肯給台階。一時間尷尬與難堪齊飛,朱貝妮舉著筷子進退維谷地愣在那裡。陳小西恍若看不見朱貝妮的尷尬,字斟句酌地又補充道:“我聽得都要哭了。”

    “挑發音哪裡不好,不如挑發音哪裡還聽得過去來的方便。然後你就發現:基本上沒有聽的過去的發音。”陳小西目視朱貝妮,字斟句酌,有肆無恐。語氣正經,臉上卻藏著笑。幸好有熟人曾媚在,不然朱貝妮當場哭給他看。

    朱貝妮“啪嗒”放下筷子:“哼。”

    “抱歉。忠言逆耳。今天我付飯錢。”看看朱貝妮隱隱要發作,陳小西話鋒一轉。

    東南亞籍的服務員走近,陳小西字正腔圓地吩咐對方添點水,再拿一份菜單過來,說要給女孩子們點甜點。朱貝妮被他流暢、飽滿、清晰、優美的英語所震撼,馬上變得虔誠又恭敬。

    “師傅。我還有救嗎?”朱貝妮甜笑。

    “那要看誰教。我教的話,應該有救。”

    “師傅。飯錢我來付。”朱貝妮討好。

    “我剛才已經付過了。”

    “那麼下次我來付。”

    “好。”

    飯後天空下起了細細的急雨,不適合散步。吃過飯,三個人就散去了。陳小西走之前紳士地送兩位女孩到公交站台。

    公交車上,朱貝妮問曾媚:“你覺得他是騙子嗎?”

    曾媚眨眨她美麗的雙眼,想了想說:“騙子肯定不是了。但是,你要小心,以後側面問問他是不是結過婚了。千萬不要跟已婚男士攪在一起。還有,我擔心,萬一他要追求你,你怎麼辦?”

    朱貝妮哈哈一笑:“曾媚。你多慮啦。我請他吃飯,他幫我英語口語。僅此而已,我和他才不會擦出愛情火花的。”

    曾媚點頭:“我也覺得你喜歡的人應該不是他這樣。我想你應該喜歡簡單、快樂又陽光的那種男孩。”

    “是呀。陳小西挑剔又揶揄,一點都不討人喜歡。幸虧長得帥。”說完,覺得重點偏了,馬上又糾正道:“幸虧英語說得好。”

    “我男朋友剛剛發消息給我,說他出差回來了。我不陪你回寢室了,這一站到站我就下車。”曾媚看一眼新消息,馬上眉飛色舞起來。見慣了她的端莊,猛一看她喜悅的表情,覺得分外生動。

    “嗯,Enjoyyourself!”朱貝妮揮手,目送曾媚奔愛情而去。

    到了寢室,粒粒已經醒來,正懊惱朱貝妮約會不帶她。拿著鑰匙待開門的時間裡,聽到門內咭咭呱呱說得正響。

    “憑什麼帶你?”是何美麗的聲音。

    “頭天說好的,憑為什麼反悔?”是粒粒的聲音。

    “憑我高興。誰管得著?”

    “又沒有說你。說的是大貝。”

    “憑大貝高興。不可以嗎?”

    何美麗與她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熱鬧。倆人見朱貝妮獨自回來,都有些驚訝。粒粒第一個撲上來。

    “你回來啦?曾媚姐姐呢?她沒跟你一起去嗎?你要見的那個人是不是騙子?”

    “腦袋不大,問題可真多。”何美麗一把扯過粒粒,自己站在朱貝妮面前:“有沒有趣?好不好玩?”

    “回來問曾媚吧。曾媚半道跟男朋友約會去了。”朱貝妮避而不答。實在也不知道怎麼答。蘿蔔和大棒的滋味,她在午飯中都嘗到了。這個陳小西,沒什麼好說的。就是一個很不客氣的幫她補習英語口語的人而已。

    “說說嘛,說說嘛。”粒粒又跑過來搖朱貝妮的胳膊。朱貝妮無可奈何地笑:“陳老師是個好老師,已經開始給我布置作業了。我要去寫作業去了。”

    “無聊。”何美麗聞言馬上轉身。搭起小背包,拋下一句:“我去網吧。”扭著屁股走了。

    “我干什麼呢?”粒粒搓手。

    “要麼跟我一起去社區圖書館?”

    “好。”粒粒馬上乖巧答應。

    “粒粒,你為什麼高中畢業後不讀書了?”有一次,朱貝妮忍不住好奇,開口詢問。

    “因為我沒有考上我喜歡的大學。”

    “第二志願呢?”

    “不是自己最愛的,有什麼意思呢?要麼全部,要麼什麼都不要。”粒粒說,語氣裡不乏賭氣。

    “你爸爸媽媽就肯答應?”

    “不答應又能怎麼樣?”粒粒說。語氣從賭氣變成傲嬌。

    朱貝妮笑笑,不再說什麼。粒粒很單純,跟其他同事比,明顯孩子氣。也許是個被寵溺得習慣了自說自話的孩子。

    周日晚上,第二天要上班。寢室裡人丁又興旺起來。不知是誰,提及朱貝妮的約會。大家起哄詢問細節,見當事人和陪同人反應都淡淡的。大家七嘴八舌詢問有沒有車,有沒有房,月薪幾何,當事人和陪同人都表示不知曉。這樣一問三不知的,大家興趣也淡了。陳小西的話題,從此石沉湖底,沒人再感興趣。只朱貝妮每日遵師囑,寫英文小作文一篇。晚上郵件給他,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時候打開郵箱,保准看到被批得一片慘紅的修改稿。

    第二個周六見面,陳小西輕描淡寫地說,自從他接了朱貝妮這個學生後,把語言學校的兼職工作辭掉了。

    “啊!不是吧!我不可能請你吃一頓,管飽一周的。”朱貝妮當場大叫。

    陳小西寬慰朱貝妮:“不要緊張,我有正職。”

    “我長舒一口氣。我老人家不經嚇的。”朱貝妮假意受驚拍胸口。

    “我正職有兩個。除開這兩個正職,兼職也有倆。”陳小西好言安慰。

    “這我就放心了。你應該早說呀。”

    陳小西呵呵一笑:“現在坦白也不晚吧。我的兩個正職分別是給你補英語口語和給我表姐家的孩子做家教;兩個兼職分別是游泳和找女朋友。”

    “唔!”朱貝妮捂嘴慘叫。

    午飯後,朱貝妮一臉凝重回寢室。迎面碰上曾媚。

    “曾媚,我在考慮,以後不要繼續見陳小西了。”

    “他已婚?”曾媚急切地問。

    “不是。”

    “他追你?”

    “沒有。”

    曾媚明顯松了口氣:“那是怎麼了?”

    “他不上班。”

    “找你借錢?”剛放松的曾媚又緊張起來。

    朱貝妮搖頭。曾媚輕笑起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不上班呀。你不覺得一個人,一個年輕人,一個年輕的男人不上班很奇怪嗎?”朱貝妮就差錘桌子大叫了。

    “沒覺得。我男朋友的人生夢想就是當老板,不上班,讓別人幫他賺錢。”說起自己的男朋友,曾媚甚是溫柔,明媚動人。

    朱貝妮啞口無言。經曾媚一點撥,轉念一想:他不上班又不用我養,我著急什麼!他上不上班跟我有甚相關,我著急什麼!連問之下,果然心態平復很多。肩膀上無形的壓力頓消,人也輕快起來。

    “大貝,周末你還去社區圖書館嗎?”粒粒嬉笑晏晏奔過來。

    “去。”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粒粒總有本事把話說得奶聲奶氣。朱貝妮只好寵溺下去,對著粒粒重重點頭。

    “你去看什麼書呢?”曾媚插問粒粒。

    “隨便什麼書。”粒粒有些難為情,忽閃著看一眼曾媚,目光很快躲閃。將一切看在眼裡的朱貝妮不覺有些想笑,大概要粒粒承認看言情小說也很羞澀難為情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9:15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2 AM 編輯

第4章 往昔驀回首

    朱貝妮給自己列的計劃是每周看兩則專業論文,每月瀏覽一次專業筆記,每兩個月瀏覽一遍三本專業書。加上陳小西的每日一文,閑暇時間基本都用上了。

    別的同事下班後約吃飯,約逛街,朱貝妮則把時間都獻給了圖書館。粒粒就像小跟班,牽著朱貝妮的手,搖呀蕩呀一起去圖書館。

    這天才吃過午飯,何美麗拐角一陣風一樣跑過來,抓住朱貝妮好不容易憋住笑:“遠離路星星,切記,切記!”說完又像一陣風一樣跑掉。

    才進辦公室,又看見兩個女同事咬著唇,忍著笑快步出了辦公室。

    朱貝妮往深處一看,恰好看到路星星望過來。

    “怎麼啦?”朱貝妮脫口而出。出完才想起何美麗的忠告。

    路星星聳聳肩,很無辜地搖搖頭。原本走過了朱貝妮的辦公桌,又折回來:“我問問你。”他說。

    “嗯?”

    “我有半包衛生巾,上次我女朋友過來用剩下的。扔了挺可惜的,你要不要?”

    朱貝妮瞬間石化。陡然想起前面幾個奇怪的笑,猜測路星星肯定拿這話問過她們了。這可真是個單純至死的孩子呀。

    朱貝妮傻傻笑兩聲,搖搖頭,假裝尋常,含混地說了聲“謝謝。”路星星也不覺什麼意外,繼續往外走。

    糟糕,粒粒獨自坐前台。路星星這個單細胞動物不會也開口問粒粒吧。

    “那個!路星星!”朱貝妮高聲叫住路星星。

    路星星平平靜靜地回頭。

    “我電腦——”朱貝妮急中生智,指著電腦瞎說一通。

    路星星往回走,趴辦公桌上看電腦:“什麼問題?”

    “我想下個排版軟件。”說完朱貝妮自己都嘆服自己聰慧。下排版軟件這事可從來沒有想過,那是百分之百的急智呀。公司沒有專職設計,按照之前總經理的思路,朱貝妮籌備稿件,審核後發給外包設計公司,後續工作交給外面的人做。朱貝妮想下排版軟件,說明她有上進心呀,完成本職工作之余,不忘拓寬個人職業能力。這借口找得多聰慧!

    路星星認認真真聽完,點著頭說:“我幫你去找免費軟件,找到了幫你安裝。”說完老老實實回到自己位置上搜索信息去了。

    朱貝妮遙望一眼端坐在前台的粒粒,心裡吁了口氣。

    這邊才放松,那邊就看到手機一震,打開一看:“今天下班後我去找你,大概6點。能見個面嗎?”即使不看落款,朱貝妮也知道他是誰。看到名字時,還是心裡一沉。

    是許文衡。這個讓她一哆嗦的名字,屬於她的大學同學。

    連朱貝妮自己都不清楚,許文衡算不算是她的初戀。

    那時候大家剛入大學,對新生活無限憧憬,對異性暗含期待。許文衡喜歡找朱貝妮聊天,還會假裝無意隨手送朱貝妮小禮物——對學生來說,算是很昂貴的小禮物了。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他望著她的時候會傻傻出神,待她臉紅發覺,他趕快別過臉。

    這種心動的曖昧,總讓朱貝妮誤以為他在積蓄告白的力量。然而大二都結束了。他還——占著茅坑不拉屎——一急之下一個室友這樣描述。大三上學期,男生女生們紛紛談戀愛。許文衡仍舊喜歡找朱貝妮,不管有話說還是沒話說,他總是喜歡來找朱貝妮。

    他站在朱貝妮寢室樓下,跟宿管阿姨笑著聊天,末了像臨時想起一樣,說想去寢室看朱貝妮,“五分鐘就好。她生病了,這兩天沒去上課。”宿管阿姨很嚴格,卻總對他網開一面。他拎著市區裡買來的熟食,快步上樓去看她。真的只看五分鐘,怔怔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嘆口氣說:感冒怎麼這麼久還不好,是不是熬夜了?你要愛惜身體,將來——然後欲言又止。抬手看看五分鐘到了,便拎著她的空開水瓶下樓了。

    很多外人都以為她和他在戀愛。只有她和最親密的室友知道真相。

    不過,誤解還是有效果的。沒有男生追朱貝妮。偶然有躍躍欲試的,在班級門口探頭探腦,許文衡冷眼看著,也不知道出門跟他們講了什麼,最後都消失匿跡了。

    朱貝妮是大學裡全寢室唯一沒有談戀愛的女生。不能不說是拜許文衡所賜。

    許文衡與眾不同。當其他的男生還在踢球、打游戲、談戀愛的時候,他已經備考研究生很久了。朱貝妮決心考研他功不可沒。

    陰差陽錯,兩個人報了同樣的學校,卻被不同的學校錄取。朱貝妮調劑了更南方的一所大學。許文衡如自己所願考進上海。

    朱貝妮一直心存期待,以為拿到錄取通知書,也會得到一份告白。她錯了。許文衡坦蕩得像從來沒有有所暗示,像從來沒有心有期許。他明朗地笑,意氣風發。還沒有畢業,甚至沒有當面告別,就去了上海。從此音訊漸稀。有的那些消息,都是從同學群裡看到的。

    朱貝妮苦笑一聲。唯有忘記。

    在研究生所讀的學校裡,有一個不錯的男孩追求她。她很快答應了。她有了男朋友。這件事也會通過同學群傳出去,只是不知道許文衡是否還在意。

    研究生二年級結束的時候,朱貝妮男朋友計劃去更南的南方實習。朱貝妮不想再去更南的南方。兩個人面對現實,終於發現間隙是沒法調和的。於是和平分手。男朋友成了前男友。前男友如願去了更南的南方,朱貝妮無路可去,繼續考博。

    准備考博的消息,無意中從同學群裡傳了出去。意外地,兩年不曾直接聯系的許文衡主動發消息給朱貝妮。

    像不曾中斷過聯系一樣,許文衡溫存款款,噓寒問暖——恰到好處的關懷並不讓人覺得虛偽與突兀。他談笑風聲,即使朱貝妮存有戒心,仍舊會被逗笑。許文衡不著痕跡地跟她描繪他眼中的上海和上海的大學。不出一個月,朱貝妮便決定改報考院校,考上海的學校。

    並非想跟許文衡舊夢重圓,只是覺得那是個神奇又豐盛的地方。為什麼不去體驗一番呢?何須如此畏手畏腳呢?豪情之下,朱貝妮踏上了去上海某大學參加博士生入學考試的火車。

    許文衡接站。他變得更加富有魅力,目光溫存,說話周到,舉手投足全是呵護,又毫無阿諛之嫌。

    第二天,許文衡帶著早餐敲酒店房間的門。帶吃過早飯的她去看考場。介紹特意托人認識的師姐給朱貝妮。中午請一眾同學吃飯,落落大方介紹“同學”朱貝妮。他還特意找來大學畢業後也來申城的同學楊青青,以免朱貝妮在陌生人群中感覺太孤單。那種關注,那種呵護,那種當年萬分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朱貝妮暗想,許文衡不惜同學們誤會,大概只想向她證實,在上海讀研的這兩年,他並沒有談女朋友。

    三天後筆試成績出來,兩周後面試成績出來。朱貝妮功敗垂成。那一天,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站在她旁邊,安慰她。同時非常克制地不去碰她。她埋頭哭泣的雙眼,看到一步開外的他的腳,知道從此將天各一方。心裡異常難受。

    難受從何而來?來上海,並非為他而來。來了,他也從未表白。她在期待什麼呢?每一個睡不著的夜,她都這樣問自己。“在期待什麼呢?”

    在朱貝妮榜上無名最難熬的那一個月,許文衡日漸稀少現身。一開始會解釋有事,後來假當沒事,最後音訊全無。

    得知她找到了一份工作。許文衡以慶祝為名,請她吃飯。他坐在她對面,史無前例沒有暖場說笑。他只是看著她,目光復雜得讓她不忍對視。他看著她,一不小心就出神。等他自己察覺,又自己別過臉。這一頓飯,他始終沒怎麼說話。她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淡淡地吃。

    從來沒有說過戀愛。這頓飯卻像分手告別的晚餐。

    出了餐廳。她往東,他往西。走著走著,她覺得前襟有些涼,才發現自己早已哭得不成模樣。

    突然有人從身後奔過來,一把板過她的肩。淚眼朦朧中,她驚訝地發現,竟然是許文衡。許文衡定定地看著她,顯然被她的眼淚驚到了。

    “貝兒”。他低低喚她一聲。

    一瞬間,她真想開口去問:“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不經意卻看見他半揚著的手握著她的雨傘,原來人家只是趕來還傘。朱貝妮兀自冷笑一聲,半取半奪的拿過傘,頭也不回地加快步伐走掉了——更像是逃。

    連落榜帶“失戀”,朱貝妮足足消沉一個月。

    還以為許文衡以後也像曾經那樣永遠消失呢,沒想到又發消息聯系她。

    朱貝妮目光一遍遍掃過那則短信,心裡五味雜陳,因此也沒有回復。隔了這麼久,她終於對許文衡有了更深的認識。她猜,也許他心裡住著一個名為“野心”的大獸。他需要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女人。顯然她不是。既然井水永遠不可能融入河水,還是兩不相欠好。

    即如此,何必再見呢。

    朱貝妮寫了擦,擦了寫,終究沒能硬著心腸將“不見”發出去。

    見還是不見?

    雖然沒有名言回絕,她其實也可以對消息視而不見,自顧自下班。對!不理睬!他何其聰明,怎麼看不出答案?

    就這麼定了。朱貝妮暗暗下決心。於是將手機放置一旁,專心改起內刊文章來。

    下班將近。朱貝妮收拾東西,翹首看誰可以結伴回家。何美麗、曾媚、粒粒都像要走的樣子。朱貝妮加快速度,以免落單。

    偏想什麼來什麼,臨近下班,路星星找到了免費軟件,嚷著要幫朱貝妮裝軟件。真是搬了石頭砸腳。要拒絕也不好明說,只好等路星星走近了,悄聲說:我下班後有事。

    “哦。”路星星很體量:“你先走。我裝好幫你關機。你放心,我不會亂看的。”

    亂看也無妨,誰還往公司電腦裡放秘密。但朱貝妮什麼都沒有說,只感激地笑笑。

    夾在人流中出了辦公樓。朱貝妮正往前走呢,身邊的人紛紛放慢腳步。一抬頭,許文衡竟然就在眼前,當眾直直地看著她,不高不低地喊:“貝兒。”

    他原本就勻稱挺拔,加上刻意舉止,稱得上玉樹臨風。這樣的一表人材,一往情深地對著朱貝妮喊“貝兒”,多少誤會也徑直產生了。

    何美麗抱著胳膊肘,眼睛一掃,加上之前有所耳聞,就猜出大概。她嬌聲說:“貝兒是我們的。”些許撒嬌。

    許文衡看她一眼,並不接話,仍舊對著朱貝妮:“我有些話。”

    “我還有事。”朱貝妮奪路欲逃,卻被他牢牢捉住手腕。

    “你是霸道總裁嗎?”何美麗笑嘻嘻地湊上來。她看出朱貝妮心中不悅,有心解圍。

    “貝兒,聽我說。”許文衡冷冷看何美麗一眼,旋即看向朱貝妮。

    “我……”朱貝妮轉過臉。她怕自己會軟弱地妥協。

    “朱貝妮?”一陣腳步,一個低沉的男音穩健傳來。朱貝妮聽聲音,知道是路星星。

    許文衡看了匆忙趕過來的路星星一眼,緩緩松開朱貝妮的胳膊。臉上的怒氣卻明顯積存。他盯向路星星,些許呼吸不穩。

    朱貝妮從來沒有見過許文衡這幅模樣。突然她明白過來,想必他是誤會路星星了。

    誤會了才好。朱貝妮忍不住要往路星星身邊挪一挪。哪知那個不知道看情形的路星星張口道:“朱貝妮,你電腦密碼是什麼?”問完還好心地解釋:“沒有密碼我沒法裝程序。”

    氣氛為之一變。

    何美麗吐一口氣,跺了跺腳。

    沒顧上看許文衡什麼反應,朱貝妮萬分臉紅中用手機給路星星發了密碼。

    “大貝姐姐晚上要約會嗎?”粒粒左顧右看,純真地詢問。

    “不好意思了。”許文衡對著粒粒友善一笑。拉著朱貝妮逆流走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9:17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3 AM 編輯

第5章 表白即告別

    走了有一段,朱貝妮才掙開許文衡的手。

    公司附近有一個開放的公園。不知不覺,許文衡拽著朱貝妮,已經來到公園內的水渠旁。柳樹成蔭,夕陽斜照。公園內葳蕤的綠植有效隔絕了馬路上的噪音。

    朱貝妮揉著微痛的手腕。她鼓足勇氣怒視許文衡。

    許文衡卻意外地猛然抱住她,急切地尋找她的唇,重重地吻下來。放大的呼吸,翻江腦海般錯亂的意念。朱貝妮震驚到無以復加。被深吻了幾秒,才想起反抗。她用力推他,推不動,改成踢。踢了幾下,大概鞋尖或鞋跟踢痛了他,吃痛之下,許文衡松開了手。

    “我討厭你!”委屈之下,朱貝妮狠狠地用坤包砸向許文衡。

    這算什麼名堂!偷吻之後呢?連女朋友的身份也不能示人,只能苟活暗中?就算她平庸,也不要這麼卑微地愛!

    許文衡並不抬手遮擋,任坤包咂在身上。今天背的是朋克風格的包呢。

    朱貝妮嘆了口氣,垂下手。

    揩一把眼淚鼻涕,她自嘲一般說:“你想說什麼?”不待他開口,她又接著說:“反反復復。我是夠了。你走吧。”

    “貝兒。”許文衡往前一步,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他只是站得很近很近,卻沒有伸手。朱貝妮知道,理智回歸,這是她熟悉的萬分克制的許文衡了。

    看到熟悉的他,她兀自笑起來。淚花晶瑩,笑時眼淚撲簌簌落下來:“你還不死心嗎?我既沒有花容月貌,又不會社交斡旋,頭腦簡單,膽小平庸。我一直這樣。這麼多年沒什麼長進,將來也不會有大出息。我這樣的人,只配尋尋常常過過世俗生活罷了。”

    話說完了,笑盡了,眼淚也落光了。朱貝妮變得平靜起來。猶如經歷過狂風暴雨的海面那般平靜。她抬眼看許文衡,許文衡出神一般目視虛空,臉上鮮有表情。

    “你走吧。”朱貝妮微微昂首。因為死心塌地地摒棄了期待,她重拾輕松。

    許文衡仍是一動不動。

    “我走了。”朱貝妮擠出一個微笑,理一下頭發,轉身走了。

    沒有不舍,沒有拖泥帶水。也許三年前就應該這樣來一場清晰明了的告別。如果三年前就這樣明確告別,她想,她一定會談一場絢爛得刻骨銘心的戀愛的。而不是有個“還不錯”的男生追就答應,不溫不火地享受“被愛”。

    從水渠邊走回來的朱貝妮疲憊萬分。這雙為工作而買的細跟也刁難起腳來。走到半路,朱貝妮疼痛交加,懊惱萬分。停下來歇腳的時候,手機響了。

    還以為是回過神的那誰要“解釋”什麼,打開一看,是陳小西。

    陳小西優哉游哉,不緊不慢,問她今天過得好嗎?都還順利吧。朱貝妮捂著臉頰,聲音都有些發抖:“豈止是不好,簡直是糟糕。糟糕得我都想哭了。”這些話是初次見面時陳小西曾說給朱貝妮的,陳小西聽了不禁輕笑一聲。

    “說給我聽聽,我來承擔一半痛苦。”陳小西道。

    朱貝妮無聲地苦笑,沒有說話。

    “你可以把我當成野地裡的蘆葦。你沒有發現國王長一副驢耳朵吧?”陳小西語調平緩,語氣中帶著始終的輕快笑意。

    第一次覺得陳小西的聲音這麼溫暖。

    朱貝妮終於開口,卻是:“穿了一雙磨腳的鞋,好痛。”

    “你還在半路?我記得你回家的路上有家超市,去買雙平底拖鞋。你不會沒帶錢包吧?”陳小西笑問。

    “假如沒帶呢?”朱貝妮想問。不過還是忍住了。虛弱的她現在太渴望認同了,此刻任何人對她說了任何否定的話,她都會元氣大傷。不能給自己再受傷的機會了。已有的傷,慢慢養吧。

    “真的沒有帶錢包啊?”陳小西啞然失笑起來,“等我。我發一個微信紅包給你。”果然,滴滴兩聲響。

    朱貝妮緊緊地捂著嘴巴,以免自己哭出聲。

    “不會感動得哭了吧。”陳小西自己笑起來。“這個周末請我吃好吃的吧。我看上一家店,貴得我下不了手。紅包不用還了,你就請我吃好吃的吧。”

    “好。”朱貝妮一口答應。

    掛完電話,想著反正周末要大出血請他吃貴的店,這個紅包也不用太客氣了。於是收下,打開。

    打開一看,忍俊不住,什麼嘛,才15塊錢!

    這噗嗤一笑,剛才的悲憤呀、委屈呀、難過呀統統輕了淡了。腳上的鞋子也不難受了。不想這樣馬上就回家,朱貝妮走進一家麻辣燙店,一樣一樣挑喜歡的,煮了一份麻辣燙,坐在靠窗的位置。療傷第一步:喜歡的吃起來。

    吃完麻辣燙,情緒更加平穩。可是疲憊感仍舊揮之不去。

    “叮叮咚……叮叮咚……”手機又響起來。

    這次即使是不死心的那誰,朱貝妮也不心慌心亂了。她平穩地拿起電話,原來是大學同學楊青青。

    初來上海時,在許文衡為她組的飯局中,她見過一次楊青青。此後就沒有再單獨聯系,大概是因為在大學的時候,兩個人分住不同的寢室,一向不算親密吧。比起陳小西的電話,楊青青的電話反而讓她更意外。

    “朱貝妮,不好意思。我實在沒有人可以求了,你可不可以過來陪陪我?”楊青青倒是開門見山。原來她三年前收養了一只流浪貓。近日流浪貓有壽終正寢的傾向。養出感情的楊青青很是悲傷難過,竟然覺得自己無法獨自面對貓咪的離開。想來想去,唯有求一求老同學朱貝妮,來陪她度過貓咪的最後時光。

    巧了。全世界的悲傷都在今天彙集了。

    想到今天自己的心境也不適合溫習功課,又不想面對寢室的熱鬧。楊青青的“請求”對她來說來得正好呢。至於聯誼同學情,倒不甚關緊。她和她,向來只是泛泛之交。

    楊青青與朱貝妮住同一個地區,一趟地鐵,出站轉一趟公交車。等朱貝妮公交車下來,楊青青已經在站台等候了。楊青青的眼圈有些紅。想來是哭過了。

    “貓咪還在吧?”朱貝妮看著她的紅眼圈,忍不住想該不會在自己來的路上,貓咪已經歸西了吧。

    “還在。可是懶洋洋的,已經一天滴水未進了。”

    楊青青租的一居室收拾得干淨利落。床和沙發之間布簾半遮擋,電視機旁插了一束半開的鮮花。沙發另一側是衣櫃。一扇衣櫃門釘死,做成書架。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且目之所及,舒適養眼。

    朱貝妮站在玄關眺望,心裡生出一份羨慕,第一次湧起單獨租房的衝動。

    “好棒呀。”朱貝妮贊嘆。

    “是吧。我也很喜歡。”楊青青笑。

    “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嗎?”

    “不是。改的。”楊青青無意深談這個話題,轉而給朱貝妮看貓。

    一只普通的栗色花貓臥在籠子裡,慵懶地看朱貝妮一眼,就閉上了眼睛。朱貝妮歪著頭看貓。脖頸處,貓毛已經顯出稀疏的模樣。朱貝妮看在眼裡,心裡波瀾不驚。她一向覺得小動物的照片比實體更可愛。不過這話明顯不方便此時對楊青青說。

    “怎麼遇到它的呢?”朱貝妮隨口詢問。

    楊青青眼睛猛然睜大,停了一會兒,才回答:“那時候剛來上海,人生地不熟,真是寂寞。我在小區裡走過,它跟在我身後,想來是被我買來的魚的味道吸引了。它看著我,喵喵喵地叫,好像在跟我說話,問我能不能給它吃點。

    我記得那時候我已經好多天沒有開口說過話了。有人跟我講話,我很開心,馬上掰個魚頭給它。它居然就記住我了。每次我出家門或者回家,它都在路旁守著,陪我走一小段。

    又過了幾天,我打開門,問它跟我跟我回家。它就那麼跟上來了。就這樣,我們倆相伴,算算有三年了。”

    朱貝妮想起,許文衡來上海也三年多了。那天他請吃飯,居然想到請楊青青,想來期間他和她是有聯系的。不過這個話題只是隨意想想,自然沒有開口詢問確認的道理。許文衡只是她世界裡將不再出現的過客。

    “許文衡簽了一家大銀行公司。”連過度都沒有,楊青青突兀間就提到了許文衡。朱貝妮輕慢地接了一聲“哦”就轉了話題:“你有男朋友嗎?上次聚會人多,沒怎麼跟你聊天。”

    楊青青搖搖頭:“倒是有喜歡的人,也有喜歡我的人,可惜不是同一個人。所以也沒有談。不鹹不淡的戀愛,談起來也沒有意思。再說我也不急。”

    朱貝妮點點頭。她跟她不親密,原因大概就是這個吧——她倆都不是能生非的人。簡簡單單,干干淨淨。光杆兒一樣沒有枝椏逸出。如果非要有所區分,楊青青像雪松,自己就能獨立地活得很好,朱貝妮像竹子,雖有韌性,卻透著柔軟,讓人懷疑不能獨擋。

    “你呢?”隔了一會兒,相對無言,楊青青反問了一句。

    “我呀。中間談過一場戀愛。他本來就是南方人,畢業後去了深圳。我過不慣那裡的夏天。畢業前分手了。”

    “博士沒考上,你有什麼打算嗎?”楊青青問。

    “再考一年唄。”

    “一工作生活就復雜了。尤其你住公司宿舍,人多事雜,難免分心。你這樣邊工作邊考,恕我直言,成功的幾率不大呢。”楊青青道,像聊家常一樣。

    朱貝妮表面不聲張,心裡頗吃驚。一是楊青青說出了她的擔憂,二為楊青青說得如此直白。

    “這些天事是有些多。不過以後就好了。”朱貝妮低聲道。她想,少了一份期盼,以後生活就會單純很多。

    “難說。”楊青青干脆利落。惹得朱貝妮不由自主抬眼看她。

    楊青青突然就笑了:“我呀,是覺得像你這樣冰雪聰明又惹人憐愛的模樣,肯定會有不少追求者。一個個拒絕起來,也頗麻煩呢。”

    朱貝妮跟著笑起來:“哪有像你說的那樣。不過是公司宿舍兩點一線的簡單生活罷了,不會接觸到很多人。而且公司裡未婚的男孩子也多有女朋友了。”

    楊青青歪著頭,仍舊固執地搖頭,卻沒再說什麼。朱貝妮能察覺她在暗指許文衡。不過她既然沒有明說,自己當然也不會主動提及。交淺言深,不是她的風格。

    “你怎麼看許文衡?”楊青青遞給朱貝妮一只醜橘,又一次毫無征兆把話題引向許文衡。朱貝妮倒不怎麼意外,畢竟同在上海的同學,就他們三個而已。要是繞開許文衡,自己和楊青青之間,也沒有其他共同話題了吧。

    “他可以把自己經營得很好吧。”今晚朱貝妮最不想談的人,就是許文衡了。局外人楊青青自然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因此她也不好拒而不答。

    “你太小看他了。哪只僅僅把自己經營得很好。”楊青青剝開醜橘,一瓣瓣放在餐盤裡。“他是我認識的最厲害的同齡人。不動聲色,運籌帷幄,許文衡的本事大著呢,野心也大得很。不出十年。你等著瞧。”說起這些,楊青青的唇角綻放著笑容。那種隱隱的得意,仿佛她和許文衡之間有什麼隱秘的聯系。看得朱貝妮一怔。

    “你不信?”察覺到朱貝妮正目不轉睛地看自己,楊青青神色一斂,反口問她。

    “關你我什麼事?”朱貝妮聳聳肩。“同學而已。”

    楊青青細細看朱貝妮,慢悠悠地下結論:“你可真是——”說了一半,卻不肯再說下去。見朱貝妮反應淡得很,就不再繼續聊許文衡。

    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些當年同學的近況後,時間不早,洗洗睡了。躺在床上,朱貝妮想起楊青青連去給貓拿睡墊都沒有,就讓它赤裸裸地睡在籠子裡,也不怕夜裡陽台受冷。想提醒她,轉念又想,她們已經相伴三年,也許歷來習慣如此吧。只是面前的楊青青全無電話裡的無助感,讓朱貝妮直懷疑她到底需不需要人陪。

    那只貓咪在第二天她們外出上班的時候死掉了。朱貝妮的懷疑馬上煙消雲散,罪過地想自己不該心生懷疑。內疚之下詢問今夜是否還需要她陪,楊青青遲疑又慵懶,最後說:“算了吧。不能總拉上一個人,還是自己面對吧。”

    掛了電話朱貝妮才覺出心動,這個楊青青,總能說出讓她倍感深意的話。以往對楊青青印像淡淡的,這回一交往,才驚覺她清晰又凌厲,說不定是個隱藏的高人呢。內心不覺平添幾分好奇。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9:19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4 AM 編輯

第6章 逢場作假戲

    “沒辦法恭維我的發音,至少誇誇我學習的認真態度吧。”周六吃飯的時候,朱貝妮托著下巴求誇獎。

    “我來付飯錢吧。”陳小西笑而不答。

    朱貝妮嘟起嘴巴:“顧左右而言他,分明在說我沒進步嘛。”

    “很時候,慢就是快。話說回來,看你仍舊這麼開心,我就放心了。”陳小西擦擦手,笑盈盈地說。

    “什麼時候見我不開心了?”朱貝妮拳頭握在臉頰前。

    “上周有兩天,你沒有如約發短文給我。我打電話給你,你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陳小西點到為止,專注地看著朱貝妮,卻並不追問發生了什麼。

    朱貝妮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並非是陳小西提醒了她她一心想忘記的事情,而是因為,在陳小西背後,許文衡挽著一個摩登的姑娘,正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陳小西很快意識到朱貝妮看到了不相見的人。他順著目光回頭看了看。不動聲色地說:“吃好了。我們走吧。”按鈴叫服務生。

    許文衡正在說笑,轉頭之間,驀然看到朱貝妮,意外地怔了怔。恰巧他們走到了臨她一個座位之隔的地方。他身旁的姑娘敏銳地察覺他的變化,歪頭詢問:“遇到熟人了?”

    許文衡微微一笑:“是啊。大學同學。”

    那時還不算是飯點,進餐的人寥寥無幾。摩登姑娘馬上鎖定了目標,非常熱情地快走兩步:“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她把手伸向陳小西。

    陳小西粲然一笑,看一眼朱貝妮,再看一眼許文衡,最後把目光落在姑娘伸出的手上。卻並沒有伸手去握:“好像有些誤會。”

    摩登姑娘回頭望許文衡,一臉求解釋的表情。

    許文衡看著朱貝妮,想捕捉她臉上的表情,卻無功而返。猶豫間開口解釋:“我說的同學是這位。”

    轉頭看剛才一直被自己忽視的那個女孩,摩登姑娘開懷一笑:“不好意思。我一向馬大哈。你好,你好,別見怪。”

    朱貝妮本不想理睬,奈何面對女孩的熱情,完全嫌惡不起來,只好起身笑笑。

    服務生跑過來,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陳小西不慌不忙地說結賬。說著掏出了信用卡。朱貝妮看在眼裡,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按照約定,應該她付飯錢的。

    “難得有緣遇到,再吃點點心吧。這家泡芙是網紅,榴蓮酥是鎮店之寶。我看你們好像都沒有點。”摩登女孩自顧自一屁股坐在朱貝妮旁邊,同時也擋住了朱貝妮出去的路。

    陳小西在看朱貝妮。許文衡在看朱貝妮。摩登女孩在看朱貝妮,連服務生都在看朱貝妮,大家都等她表態。

    朱貝妮面上平靜,內心猶如十萬烈馬奔騰,對衝的意念此起彼伏,一會兒想當即甩臉走人,一會兒想結束了就應該坦蕩面對。倏忽之間,主意難以落定。待發現所有的目光都朝向自己的時候,一急之下,竟然開口詢問陳小西:“你——”

    “我——”陳小西揣摩朱貝妮的意圖:“下午還有事?但是並不著急?”

    朱貝妮一撫額頭,自己笑起來。陳小西自然不敢斷然做主。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再說許文衡的女伴牢牢堵住出口,要出去也得她先起身讓。

    “那好吧,我們再稍坐一會兒。”朱貝妮說。

    話一出口,頓時熱鬧起來。點餐的,倒水的,撤走用過餐盤,增加新的碗筷。等服務生走開,朱貝妮發現,不知何時許文衡竟然跟陳小西聊了起來。

    兩個人從餐飲與商城熱鬧的人流推而廣之談論起中國經濟,進而談論世界他國經濟。兩個人談得客客氣氣,不緊不慢,似乎看法也頗為相似。

    “我還從來沒有認識他的任何同學呢。”梁昉——那個摩登姑娘說,說完又笑:“不過我跟他戀愛的時間也不長,才幾天。”

    “你們是戀人!”正跟許文衡聊天的陳小西猛然接道,成功將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朱貝妮以手按壓在臉頰,剛才她聽到“戀愛”兩字差點叫出聲。

    “難道你們不是?”梁昉反問。

    “哈哈哈。”陳小西爽朗地笑:“姑娘眼光犀利啊。”

    梁昉被恭維,面有得意。她自然認為陳小西的恭維就是承認。

    任憑許文衡看過來,朱貝妮也不打算開口反駁。許文衡的眼光暗淡下去,談心減了很多。還好點心上來了。

    陳小西隔著桌子給朱貝妮遞一塊榴蓮酥,溫存一笑:“你愛吃榴蓮。”

    “你什麼時候愛吃榴蓮了?”許文衡低沉沉地冷冷說道。

    梁昉拿點心的手一慢,一雙妙目快速看了看許文衡和朱貝妮。

    “人在變,口味也在變。”陳小西替朱貝妮解釋。其實他根本不知道朱貝妮是否愛吃榴蓮,他就是調皮,想趁機秀親昵而已。

    許文衡不再說話。梁昉轉而看陳小西。陳小西些許笑意,不氣不惱,自己也拿塊榴蓮酥:“我也愛吃榴蓮”。這倒是真的,他愛死了榴蓮。為了榴蓮一度去泰國三次。他吃得有滋有味,對著梁昉看過來的目光頻頻點頭。他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梁昉也不覺跟著笑笑。

    四人靜靜吃了一會兒點心。

    “要走嗎?”點心吃一半,陳小西看朱貝妮情緒不高,試探地詢問。

    “不要。還沒怎麼說話呢。”梁昉搶著答。

    “你又不打算告訴我們你們是怎麼戀愛的。”陳小西逗梁昉。

    “你們想聽我就說啊。”梁昉調皮一笑。

    “梁昉!”許文衡欲制止。

    “不要不好意思嘛。”梁昉對著許文衡撒嬌,轉而朝向陳小西,余光還不忘瞥朱貝妮:“是他送花給我。當著全辦公室的人的面,問我可不可以做他女朋友。我很吃驚,因為他居然保密到沒有提前透漏任何。不過想想也不算很意外,畢竟從他到我們公司實習開始,我就能感覺到他對我有好感。他總是喜歡找我聊天。”梁昉說起被追,一臉幸福。說著說著就笑了。

    “有魄力。”陳小西對著許文衡贊許。許文衡扯出一絲微笑。

    “說說你們吧?”梁昉在桌面上牽起了許文衡的手。

    “我們?”朱貝妮把目光從那種牽在一起的手上移開,轉向陳小西:“你說吧。”

    陳小西修長手指按著眉頭,深情款款望著朱貝妮:“還是你說不吧。”

    “你不是挺能說的嗎?”朱貝妮試圖施壓。

    “這種事情,女生更擅長啊。”陳小西只是笑。

    “說嘛,說嘛。我好奇心都被勾起來了。”梁昉開心極了。剛戀愛的人心思明媚,她怎麼看陳小西和朱貝妮怎麼甜蜜。

    朱貝妮見陳小西死活不接,咬牙切齒地開口說道:“我們呀——”

    誰知才說三個字,“啪!”許文衡把筷子重重扣在桌上。察覺自己失態,許文衡道:“我忽然想起一個重要郵件忘記發給導師了。不好意思,梁昉,我們走。我需要趕回學校發郵件。”

    梁昉不快,手一甩:“要走你走。我要留下來聽故事。”

    “梁昉。聽話。”許文衡去拉梁昉。

    梁昉半推半就起了身:“你真掃興。”

    “來日方長。”陳小西附和著勸梁昉。

    “下次我們四個人一起約會吧?”梁昉自認為想出了一個好點子,眉飛色舞地說道。

    許文衡只管制造緊張氣氛,恍若沒聽到:“快點,快點。”朱貝妮、陳小西也假當沒聽到。許文衡把梁昉拉走好遠,還聽到梁昉欲返回加微信好友。終究被許文衡制止,成功拉走了。

    梁昉、許文衡走後。朱貝妮挺直的後背頓時萎靡起來,人也不像剛才強顏歡笑。陳小西看一眼朱貝妮,並沒有說什麼,轉而招呼服務生,第二次結賬。

    出飯店,過馬路。

    斑馬線上走到一半,陳小西瞥一眼朱貝妮,看准她垂著的手,慢慢移動自己的手,穩穩地捉住朱貝妮的手,快速牢牢握在自己的手心。這只小手細細軟軟柔若無骨。陳小西內心狂喜。

    陡然被牽手,朱貝妮一怔。沒掙脫,她抬頭看陳小西,陳小西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好像不是他的手在牽自己的手一樣。

    於是,只能更加用力地掙脫。

    陳小西一臉吃驚地轉頭,用無辜的表情看著朱貝妮。待朱貝妮一而再地引導他看他們牽著的手時,他一臉正經,義正詞嚴:“走路也不知道看馬路。你當綠燈是你一個人的綠燈啊。”說完仍舊篤定地牽著不放。過了斑馬線,才鄭重松開手。

    朱貝妮不自在地撓撓頭發。什麼也沒說。自己剛才是有些跑神兒。自己翻來覆去在排日期——是許文衡戀愛了才跑過來強吻她?還是強吻遭拒後才去別人那裡表白?

    陳小西很想問,前兩天的情緒失落是不是跟剛才的許文衡有關。不過,再想,他也不會開口去問。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

    每個人都有過去。過去怎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我之後會怎麼樣。他這樣跟自己說,臉上微笑又起,自信倍增。

    朱貝妮自午飯時見過許文衡,整個人就不在狀態上。

    “師傅。我今天可不可以請假?”朱貝妮問陳小西。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很適合你去。”陳小西巧妙回答。他可不想眼睜睜看著這樣的朱貝妮獨自離開。

    “哪裡?”

    “跟我走。”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9:25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5 AM 編輯

第7章 公園的妙處

    陳小西帶朱貝妮去了一座公園——上海魯迅公園。一開始朱貝妮覺得哭笑不得,干嘛這麼一本正經地游一個尋常公園。可是逛著逛著,就被吸引了。並非為那些假山、流水、花木、堤橋,而是為那些活動其間的人們。

    有人在游廊處用美聲唱法唱歌,歌聲悠揚。唱歌的人中,有幾位老先生頭帶禮帽,襯衣粒粒扣嚴,一絲不苟,氣度非凡,很有老派紳士風範,恍若不是在露天公園一角,而是在萬人舞台般唱得投入而陶醉。小河邊,一群群人聚首。走近才發現,原來是談論當今政治。世界格局,各國外交,鏗鏘有力。有人信口拈來,有人津津靜聽。一時間時光錯亂,仿佛穿越了。

    朱貝妮跟著陳小西,繞著魯迅公園主干道繼續行走。

    有人在跳交際舞,有人在抖風鈴,有人守著路邊水寫毛筆字路邊……在一處假山背後,還有人活力十足在舞動鋼鞭子,發出清脆的巨響。

    置身這樣一群群“用”公園的人們中,那種放開自我,盡享生活,不虛光陰的豪情,一寸寸蹭蹭增長。

    陳小西一路輕聲健步,信手拈來地跟朱貝妮講魯迅公園的歷史。

    “上海魯迅公園是個老公園。上海人習慣稱它為虹口公園。早在19世紀末,這裡已經是公共租界界外靶子場,後來劃出一部分建成公園,大概於1905年建成並開放,最初名叫新靶子場公園。

    “1922年改稱為虹口公園。那時候公園和現在的虹口足球場是連在一起的。因有廣闊的體育運動場地,常被軍隊、警察作為操練和閱兵的場所。上海周圍政治、軍事形勢一有風吹草動,萬國商團就入園操練。20年代各派軍閥為爭奪上海而發生混戰時,萬國商團每天清晨和傍晚入園操練達兩年之久。”

    路過梅園,門上匾牌說此梅園紀念韓國僑民尹奉吉。陳小西侃侃而談:“1932年,在虹口公園內發生了‘扔炸彈案’事件。那時候日本軍人在此開會,尹奉吉朝裡面扔了一顆炸彈,炸死了幾名日本軍官。這在當時很轟動。”

    梅園要另外收費,陳小西抱臂略沉思:“算了,我們不進去了。”

    “1937年‘八•一三’事變後,虹口公園全部被日軍占領,並改名為新公園。在公園內劈出一塊地方埋在戰爭中死掉的日本人。

    “抗戰勝利後,公園即由中國政府接管,改名為‘中正公園’,想來是拍蔣介石的馬***間仍稱它為虹口公園。”

    兩個人移步來到一座江南民房風格的房子前。白牆上寫著“魯迅紀念館”。

    陳小西道:“魯迅在上海居住時,住在虹口公園附近。他逝世二十周年時,魯迅墓從萬國公墓遷到虹口公園內,並且在公園內建有一座魯迅紀念館。大概在90年代末,虹口公園正式改名為魯迅公園,虹口體育場重新改建,並賜名為虹口足球場。要不要進入看看魯迅紀念館?這個是免費參觀的。”

    朱貝妮看向陳小西,暗暗佩服他歷史知識如此扎實。一開始聽他說梅園收費不進入還不甚為意,以為不是梅花開的季節進去也沒特別的景色好看。後來又聽他說去看魯迅紀念館時,特別強調魯迅紀念館是免費的,不覺多看他兩眼。陳小西一如尋常表情沉靜,略略含笑。

    朱貝妮有些吃不准,是他偶然談到錢,還是他就是特別看重錢?即使是職場新人朱貝妮,在大上海拿著微薄薪資,百十塊內的錢也全當小錢,不看在心上,隨便隨心情花的。而陳小西似乎不是。

    “或許跟他不上班沒有收入有關系。”朱貝妮暗中猜測。

    在逛公園的過程中,不知不覺間,朱貝妮又變得生龍活虎,鬥志昂揚。

    “喂,午飯錢是多少?我轉賬給你!”她對他喊。

    “今天我請。難得我良心發現,想起你剛工作,薪水不多。”

    “總比你無業游民好。”

    “可難說。我這個無業游民股票做得很好呢。”陳小西道。

    “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粥!”

    “誰告訴你我沒米?我在美國讀了六年書,做了四年全職。光讀書期間兼職賺來的米,就比你上班幾年還可觀!”

    朱貝妮忍不住又一次仔細看陳小西。他有一種萬事篤定的氣韻,不急不慌,不氣不惱。在匆忙的上海,這樣一種氣韻顯得多少有些脫離。

    “怎麼?發現以前誤會了我?”見朱貝妮看自己,陳小西眉毛一挑。啊,不管是不是脫離,他始終那麼好看。

    “就沒想過!何談誤會?”朱貝妮莞爾。

    陳小西捂著胸口,假裝很受傷,人卻大笑起來。

    朱貝妮覺得許文衡、梁昉什麼的,都可以做浮雲了。滄桑歷史都可以被時光撫平,她遇到的這點小困惑算什麼呢。何況,許文衡這個人,已經是被她下決心摒棄的人了。他帶來的困惑更不值得為之傷神了。

    這樣想之後,整個人都輕快起來。她跑跑停停,一會兒被地上的油菜花吸引,一會兒被樹上的木瓜花吸引,一會抬頭看如雲櫻花,一會駐足開成綠色繡球的花……陳小西呢,始終步調一致,不急不緩地走,只在朱貝妮為花拍照的時候,停下來看,偶爾也拿出手機,對著拍照的朱貝妮拍照。拍了也不告訴朱貝妮,恍若沒事兒一樣把手機揣口袋裡。

    “原來公園還有這等妙處!”朱貝妮喜不自禁。來之前的頹廢一掃而光。

    “菜市場也有。”陳小西道。

    “療傷的菜市場。挺新鮮的。”朱貝妮笑。

    “奧秘在於人多。熙熙攘攘的人。形形色色的人。混在人群中,可以減少我執,沒有我執,就沒有痛苦。”

    “我當你只是歷史好,沒想到心理學也好。”朱貝妮贊許。

    “哼,豈能讓你一眼就看透!我還有很多好你不知道呢。”陳小西小驕傲。

    “是啊。譬如說,之前你說你專職找女友,我就不知道你找得怎麼樣了。”朱貝妮調侃。

    沒想到一向鎮定的陳小西竟別過視線,閉口不言了。那時候夕陽光線斜照過來,要不是紅黃色的光照在臉上,朱貝妮都懷疑自己看到陳小西臉微紅了。原來饒舌如他,也有純情的一面。不想更為難他,朱貝妮假裝自然地轉移話題,又回到自己的英語口語上。

    “師父,為什麼我想提升英語口語,你卻讓我寫文章?”

    “先要解決有話說,其次才是說得標准。”

    “知道了。”

    從上海魯迅公園回到公司宿舍,時間已經近晚飯。

    “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飯!我要吃雞公煲!”粒粒歡呼。

    “你們的學習時間搞得越來越長了。”曾媚道。

    “馬上要吃晚飯了,你們竟然沒吃晚飯就回來?”何美麗道。

    朱貝妮看著她們仨:“什麼叫語言表露心聲,聽聽你們說的話!”

    粒粒骨碌著漆黑的眼睛,似乎沒聽懂。

    曾媚率先笑起來:“我是擔心你不知不覺在戀愛嘛。”

    何美麗拍拍曾媚:“吃飯她付錢,即使如此,人家也不給她第二次的機會。放心啦,人家沒看上她!”

    朱貝妮笑笑,沒有接話。她知道,按照何美麗的觀點,男人要有丁點兒追求女人的心思,必然要想方設法去誇獎,去贊美。吃飯搶著付錢,沒事送點禮物。一句話,“愛你就是舍得為你花錢”!朱貝妮曾經想反駁,轉念一想,想到自己的父母,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真理!

    時間飛逝。四月、五月從日漸強烈的日光中溜走。

    自那日一別,許文衡再不糾纏。楊青青反倒有事沒事經常找朱貝妮聊天,但是也只聊些皮毛,從不深談。經過兩個月的不懈努力,朱貝妮從一個半小時寫一篇文章發展成半小時搞定。這項重大勝利要歸功於陳小西。如果不是他在後面追得緊,朱貝妮難免在女伴們的糖衣炮彈中放松。

    有一天發工資,朱貝妮突然發現自己銀行卡裡錢多得“撐眼”。掐掐算算,自己兩個月沒有逛過街花過錢了——後來陳小西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去付飯錢,想到他自誇僅讀書期間的兼職收入都比自己工作幾年的工資還高,朱貝妮也隨他,只默默記著,基本做到這次你請,下次我請。

    “最近忙的沒有時間花錢了。”朱貝妮坐在寫字台前自言自語。一旁的室友曾媚望過來:“你要逛街嗎?周六下班之後我陪你。”

    “親愛的!你真是解語花!”

    於是朱貝妮給陳小西打電話,取消周六的見面。陳小西試圖以種種理由阻止。朱貝妮情急之下叫道:“我們不必每個周末都見面。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不復以各種借口不同語氣糾纏。

    出於對陳小西兩個月以來盡心盡力教授英語的感激,朱貝妮試圖緩和一下自己剛才的突兀:“談戀愛的人才頻繁見面,我們不必。”

    “我們——”電話裡,陳小西欲言又止,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只祝朱貝妮玩得開心。

    掛完電話,朱貝妮心裡閃過一絲生澀。但僅止一閃而過,好像若有所失,又查無蹤跡。恰巧粒粒跑過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去干嗎?”朱貝妮一愣,反問。

    “去逛街呀。我剛才在衛生間都聽到了。”

    “哦。”是了,她原本和曾媚說好一起去逛街買夏天的衣服的。

    “一起去吧。我請你們吃飯。”曾媚溫柔地對粒粒說。稍停片刻,又說道:“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朱貝妮還沒有來得及問是什麼事,陡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什麼事?”原來是一直貓在床上帳篷裡的何美麗。

    “我的Obama呀。你嚇死我了。”粒粒拍著胸吁氣。

    “我的習大大呀。嚇死你活該。”何美麗毫不客氣。算算她是全公司宿舍裡對粒粒最不肯想讓的人了。“什麼秘密?”她再次問曾媚,語氣裡全是好奇。

    “你怎麼在寢室?”曾媚比她還好奇。

    “別提了。我又失戀了。快說說你的什麼事,讓我樂活樂活。我太需要刺激了。”何美麗換個姿勢,側躺在床上,春光大見,她也毫不為意。

    曾媚溫柔一笑:“走!一起逛街去!秘密嘛,晚一會兒再說。”

    “我知道一個地方,適合無聊的你。”朱貝妮噗嗤一笑。她想起了上海魯迅公園。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9:27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6 AM 編輯

第8章 職場的宴席

    六月的上海,陽光已經顯示出充分的熱量,天色也暗得越來越晚。

    說是陪朱貝妮購物,曾媚更像是主角。她一口氣買了十幾件衣服,讓大家見識了什麼是“瘋狂掃貨”。

    何美麗摸曾媚額頭:“額滴娘。你沒有發燒。”

    “曾媚,你不是失戀了吧?”又過了一會兒,何美麗好像恍然大悟,驚呼一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曾媚沒有生氣,反倒笑得俯仰起來:“我還是告訴你們吧,我快要離開上海了。”說完繼續埋頭挑衣服:“走之前,當然要瘋狂一次。”

    “什麼?離開?你要回老家?”朱貝妮愕然地追問。

    “也不是。”曾媚搖搖頭:“我原本計劃吃飯的時候告訴你們的。我男朋友想自己開公司。他在小家電行業已經做了八年銷售,覺得現在條件成熟是時候自己干了,所以要回他的老家開自己的公司。”曾媚甜蜜地回答。曾媚和他男朋友雖然同在上海,卻分屬不同的省份。曾媚這次決定奔他家鄉而去,大概兩個人也有婚嫁的打算了。

    “銷售的終極正路。恭喜你們。”何美麗說。聲音裡反而沒有剛才的生龍活虎。

    “為了降低風險,他找了兩位投資人,我先留在上海繼續工作。公司注冊正在辦理,什麼時候辦下來,我什麼時候回去幫他們做帳。”曾媚一臉幸福的期許。曾媚在公司做財務。

    “真的很好!”朱貝妮充滿祝福地看著曾媚,心裡一面為曾媚高興,一面暗暗遺憾自己又要失去一位談得來的好朋友!

    粒粒眼睛骨碌骨碌轉,好像終於才明白大家說的是什麼,哇的一聲叫起來:“我不想讓你回家。你不要辭職,等我走之後你再走!”

    曾媚極溫柔地看著粒粒,說:“我老公等我呢。他們公司正好缺會計。”

    粒粒當即轉向朱貝妮和何美麗:“你們答應我,一年之內不要走!”

    “一年之後呢?”何美麗逗粒粒。

    “一年之後我先走!”

    “你去哪兒?”朱貝妮怕粒粒走極端。

    “我會去到我想去的那個地方!一定!”粒粒字正腔圓,竟有別樣的堅毅。

    “呦。小屁孩要長大了。”何美麗伸出手,調戲般撫摸著粒粒的臉龐。粒粒一歪頭,貼近那只手:“一年!一言為定啊。”

    朱貝妮和何美麗對視,發現誰都不能做保證,就嘻嘻哈哈摟過粒粒,擁著她看新上架的衣服去了。

    第二天到公司,路星星搖頭晃腦,一臉得意。看到朱貝妮,招招手道:“朱貝妮。我告訴你一個很棒的創意。”

    “什麼?”

    “衛生巾可以做鞋墊。能固定,還特能吸汗。兩天一片,即用即拋,還不用洗鞋墊。”路星星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不,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還激動!

    朱貝妮哭笑不得:“你那半包衛生巾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是呀。平白扔掉實在是浪費。浪費就是犯罪。對了,我女朋友現在在新西蘭做代購,你有想買的東西,可以讓我女朋友幫你代購。”

    “我記住了。”

    路星星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每一次下腳都很重。大概是為了刻意感受那份“柔軟”吧。他一顛一顛,又去了別的女生那裡。估計是幫他女朋友做宣傳去了。

    朱貝妮剛打開電腦,就見內部通訊系統在閃爍。原來是小安拉了一個小群,群裡洋溢著一片興奮。朱貝妮快速往前翻瀏覽信息,吃驚地發現:原來是公司總經理助理肖皿皿要離職。

    小安和肖皿皿是出了名的不和。小安做采購,肖皿皿手握尚方寶劍,隔三差五要求小安就某個價格波動給說法,就某個商品做三家以上比價。小安明火無處發,暗中不知說了肖皿皿多少壞話。

    每次朱貝妮看到肖皿皿,總會即刻聯想到總經理,潛意識中冒出“不正當關系”幾個大字。當然也有警惕心起,覺得總經理和助理之間並無不軌證據。個中聯想,大概是從小安那裡聽多了吧。

    如今肖皿皿要離職,小安大有笑到最後的成功感。她拉了幾個平時工作時交好的同事,在繪聲繪色講肖皿皿離職內幕呢。也不知道她是從誰那裡知道的。

    朱貝妮對這些小道消息並不著迷。雖然把自己定位成公司的過客,畢竟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次擁有的同事。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即使是對以苛刻著稱的不事言笑的肖皿皿,她也懷著某種不舍。

    “肖皿皿,”有一次吃午飯的時候,小安神秘地壓低聲音,對大家說她找算命先生幫肖皿皿算了名字:“這個名字聽起來挺正常,寫出來不要太嚇人哦。算命先生當場就愣住了。過了許久,才對我說:‘你改名吧。這名字血光氣足,凶!’我沒有告訴他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問老先生:‘假如不改呢?’老先生直搖頭:‘小年輕不要不相信,每隔十八年,總要因這名字促一次霉頭’老先生掐指一算,不多不少,這人生第二次促霉頭就發生在未來三個月內,讓我走著瞧。說中了,心服口服回頭找他改名字。你們留心看,未來三個月,肖皿皿肯定有變故。”

    三個月沒到,還沒來及看肖皿皿變故,她竟先離職了。

    “你們不知,這離職,就是變故呢。”小安在群裡說,引得其他人紛紛讓她細講。

    朱貝妮想起跟肖皿皿為數不多的一次交集。

    一次朱貝妮因為公司內刊加班晚歸,同樣加班晚歸的肖皿皿約她一起吃簡餐。等飯時,肖皿皿誇贊朱貝妮系的絲巾很漂亮,由此講起自己小時候有一方珍愛的紗巾,始終沒有帶過,一直到現在還放著。“我一向如此,逛商店一定要把喜歡的東西抱回家,哪怕隔天就發現其實不適合,也一定珍藏。它們代表我曾經的心動。”肖皿皿說。她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只是平時笑得太少。平時她總是代表總經理,督查這個,責令那個,嚴苛而冷峻。

    “我不一定用它們,但是擁有它們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富有,很幸福。”肖皿皿說,聲音裡透著平日不可聞的溫柔。

    那一晚朱貝妮並沒有說太多。大概是某種心境被觸動,肖皿皿倒說了很多:“我知道公司很多人對我意見很大,覺得我冷漠。我的確對我生活圈外的人很冷漠,我總覺得他們的生活關我什麼事。

    “別看我在工作中每天要跟很多人搞,每天要對著很多人說很多話,其實在家我很安靜的,都是男朋友在說我在聽。我特別喜歡晚上,晚上拉上窗簾開上燈,蜷在沙發上看書。

    “我和他在家的時候,各忙各的,偶爾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兩句我們共同朋友的現狀,這樣的生活讓我覺得很踏實,很幸福。

    “他一直在跟我說他想離開上海,回CD老家。跟我暢想回CD買什麼樣的房子,什麼樣的車子。我本來反對買車,覺得沒有必要。不過他說沒車的時候是以沒車的思維來考慮需不需要車的,有車之後活動半徑就變大了,就不存在沒有必要了。

    ……”

    除了這些能憶起的,還有很多細碎的話遺失在記憶迷宮裡。自那次晚餐過後,朱貝妮再看肖皿皿,感受截然不同。以後再有同事講起肖皿皿的冷酷時,朱貝妮心裡再也沒有湧起過同感。

    有些人工作和生活有相當大的重疊,有些人則相反。肖皿皿是後者。冷酷嚴格的一面屬於工作,溫柔浪漫的一面給了生活。這也沒什麼不好。

    小安爆料,說肖皿皿倉皇離職,是因為她跟總經理之間的“不恥”被總經理的老婆抓了現行。“你們想吧。哈哈哈。大膽充分地想像。”小安得意非凡。

    朱貝妮有些不敢相信。肖皿皿纖細美好,雖然不常笑,卻正青春。而總經理,人所眾知有家有室。又不是輝煌騰達的大公司,肖皿皿干嘛往泥坑裡跳呢。

    才過上班的時間,人事已經忙碌起來。肖皿皿一如往常,臉色嚴肅,不苟言笑。在內部OA系統上,朱貝妮果然看到肖皿皿提交的離職申請。大家效率出奇高,上班不過二十分鐘,肖皿皿的離職流程已經所有部門負責人都過簽了。財務錢款一結,不必上完當天的班,她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朱貝妮抬眼看一圈四周,大家超乎尋常地在埋頭認真工作,想到她平時說話不留余地得罪不少人,看樣子不會有人相送她了。朱貝妮心中升起一份悵然。

    “要不要自己起身相送出辦公室呢?”朱貝妮躍躍欲試。但她同時也知道,若如此,恐怕要成為不少人的眼中釘。起身,就意味著公然撕裂,意味著不同流合污,意味著為一個不相關的人把自己推向風頭浪尖。而不起身,則意味著妥協,意味著圓滑,意味著忽視自己的真心。

    “要不要呢?”朱貝妮問自己。心中緊張得小鼓直敲。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9:43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37 AM 編輯

第9章 行動與猶豫

    朱貝妮瞄見肖皿皿從財務室出來,在眾人偷窺中昂首走向自己的辦公位。稍後再從自己的辦公位出來時已經多了一只小箱子——想來是要帶走的私人用品。

    朱貝妮目視她一步步走向辦公室的門。朱貝妮盯著她越走越遠,自己也越來越焦灼。

    肖皿皿打開了出辦公區的門。“吧嗒”。門復而關上。

    這輕輕的一聲“吧嗒”猛然驚醒了夢魘一般的朱貝妮,顧不得再思辨,她嘭地起身,推開辦公椅,快步追跑起來。她這一系列大幅度的動作吸引了整個公共辦公區的人。很多人頭從格子間冒出來。

    朱貝妮三步並作兩步,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咣”。門復而關上。

    很多人臉上流露出差異的神色,還有人在交頭接耳,小安尤其不悅,喃喃道:“不會吧。”

    何美麗揚起手,對著走已走掉的朱貝妮背影搖著手:“嘿,衛生巾在我這兒!”她吐字清晰地這麼一喊,很多人噗嗤笑出了聲,疑惑聲頓減。為了效果更理想,何美麗抬步一步一扭,又慢又招搖地朝門口走去,手裡毫不掩飾拿著一包粉色的女生用品。

    眾人撤回了窺視的目光。一切重歸波瀾不驚。

    朱貝妮跑到電梯間的時候一間電梯已經下去了,另一間還遠未來。想到公司也不過在六樓,她直奔樓梯間而去。

    然而才急匆匆跑兩層,就猝不及防聽到壓抑的哭泣聲,幾乎同時,她看到了肖皿皿對著牆角在哭泣。聽到腳步聲慌忙止聲回頭的肖皿皿,也看到了一臉差異的朱貝妮。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我還怕錯失送你的機會呢。太好了,總算沒有錯過。”朱貝妮假裝沒看到肖皿皿在哭。

    “我是不是很失敗?像送瘟神一樣,連跟我說再見的人都沒有!”肖皿皿抹一把眼淚。

    “我是不是還沒有解除魔法,仍舊在隱身?”朱貝妮有心逗肖皿皿笑。肖皿皿果然破涕為笑:“謝謝你,朱貝妮。”

    “我曾對創刊的寄語百般苛責。為什麼你沒有像他們一樣記恨我?”肖皿皿執著地問出自己的疑惑。

    朱貝妮圓睜了眼:“大家都是為了公司。難道那是私人恩怨?”

    肖皿皿用掌扶額頭,自己搖著頭笑:“難怪有人更喜歡用新人!你說得對,是為公司,沒有私人恩怨。只是別人習慣想偏。”

    “是你男朋友要回CD了嗎?”朱貝妮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歸整到小箱子裡。聊天一樣問道。

    “你還記得這事。他三個月前就回去了。安穩好一切之後,一直催我回去。因為總經理一直在挽留,我也是一推再推。前兩天,忽然聽說他去相親了。我才慌了。”肖皿皿接過小箱子,淡然說道。

    朱貝妮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我要殺回去,把他搶回來。我辛辛苦苦培育、熏陶了這麼多年,不能白白讓別的女人撿了便宜。”

    “你不恨他移情別戀?”朱貝妮微微吃驚。

    “那是人民內部矛盾。留著慢慢計較。”肖皿皿昂首一笑。

    “祝你成功,有好消息一定要告訴我。”朱貝妮也笑了。

    “你快回去吧。只怕他們知道你來送我會刁難你。”肖皿皿抹花了眼妝,不過仍舊很好看。

    “加油!”

    “必須的!”

    等朱貝妮爬回六樓,一推樓梯的門,看見何美麗抱著胳膊斜靠在門邊,正冷眼看她:“我倒不知道你跟她關系有那麼好。”

    “你不知道就對了。”朱貝妮輕快地挎著何美麗的胳膊:“因為我跟她關系真的沒什麼好。”

    “那你還公然跑出來送?”

    “我覺得她那樣孤單單地走,太可憐了。”朱貝妮道。

    “輪得到你可憐?”何美麗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

    “你看,我跑出來跟她說再見,對我來說只是兩三分鐘的事情,而且並不費事;對她來說,卻永恆的記憶。不求溫暖,但求日後回憶時不覺冰冷。如果我沒有想到這裡,就算了。如果我想到了,迫於壓力不去做,我會覺得自己太懦弱。”朱貝妮耐心解釋道。

    何美麗嘟著嘴,想了一會兒,有了自己的結論:“這就是他們說的聖母病吧。”

    朱貝妮並不為意。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久,不過她早已了解身邊這位風情萬種的小女人——刀子嘴,豆腐心!以至於後來朱貝妮聽說何美麗為自己公然跑出來打掩護的時候,一點都不吃驚。

    等朱貝妮、何美麗她們回工作卡位不久,行政部通知開會。

    所有的人都到齊了,總經理卻遲遲不出來。等他終於露面時,表情相當落寞,眼皮微微發紅,他用難得一見的傷感說:“誰走都沒有像肖皿皿走那樣讓他覺得舍不得。”會議室一片肅穆。

    接下來總經理說:“新的總經理助理打算內部選拔,目前全員進入考察期。要求行政部含人事部的所有員工本周末分配到各個分公司督查,回來三個工作日內形成督查報告。參考平時表現和本次督查報告的內容,來選拔新的總經理助理。”會議室氣氛為之一振。

    然而對朱貝妮來說,這好像是為別人而開的會。她全公司唯一的專業寫文章的人,只是無處安放,暫寄在行政部。據說應該隸屬於市場部的,無奈本貿易公司無市場部,倒有個巨大的采購部。

    午餐的時候,小安聽說行政人事部門很快將要遴選出一名新的總經理助理,巴巴跑過來詢問朱貝妮誰有可能進階。

    “肯定不是我。”朱貝妮笑著說。

    “廢話!正因為肯定不是你,我才來問你。”

    “我也好奇會是誰。”朱貝妮兩手一攤。

    “會上到底怎麼說的呢?”

    “根據平時表現,再加上本次去分公司督查的督查報告來選。估計總經理心中已經有幾個意向人選,所以出了到分公司督查的加分題,好確認最終是誰。”

    “哦。”小安若有所思,眼睛骨碌碌轉。

    “你想到了誰?”朱貝妮見她臉上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去問。

    “這還不明顯!陳夢陽、盧小雯、柳欣三個意向人選唄。”小安萬分篤定地說。

    “怎麼想到她們三個?”在朱貝妮看來,這三個女孩子僅止工作認真而已,能力並不突出。

    小安湊過來:“我覺得你比他們心思正我才跟你講體己話的,你聽過就算數,不要亂傳。你仔細想想肖皿皿的特點——總經理還在,對新助理的標准自然也沒變——這新助理需要心狠手辣,為人勢力,至少要不顧人情,像何美麗這樣八面玲瓏的人精兒肯定不會被選上。”

    “總經理所謂的執行力強。”朱貝妮不覺一笑。

    “對頭!第二要榆木腦袋。做事絕對不動腦子,凡事向領導請示,說一步做一步,唯領導馬首是瞻。領導用得放心。所以聰明、有能力的一大片員工都排除在外。哎呦!照這個思路,粒粒也可能是助理人選呢!”小安一拍大腿。

    “哪有職場新人上崗這麼重要的崗位?”

    “這你就不懂了。總經理助理,可輕可重,不一而足。可以是花瓶,僅止充門面;也可以是左膀右臂,得力助手。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忠心。越是單純的人,越容易忠心呢。”小安越說越覺得有理,說得自己頻頻點頭。

    朱貝妮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且等著看。看這節奏下周結果就出來了。”小安眼睛朝陳夢陽、盧小雯、柳欣三個人的工作位望去。她們三個都去吃午飯去了。

    “走吧。我們也去吃午飯。”朱貝妮說。

    “你先走吧。”小安神秘一笑。

    等朱貝妮到樓下食堂拿好食物進餐的時候,意外瞄見小安在跟陳夢陽、柳欣同桌吃飯。小安正往倆人手中送酸奶呢。酸奶明顯不是食堂配給的普通盒裝酸奶。

    等朱貝妮吃完午餐從餐廳走出來,又意外看到小安拿著兩只可愛多,硬塞給盧小雯一只。小安看到朱貝妮也在,卻沒任何將手中的謙讓給朱貝妮的意思,而是略有得意色的自己剝了吃。朱貝妮轉過目光,假當沒看見。

    路星星從人群中擠過來:“天哪!怎麼說熱就熱起來來!”

    “你要吃冷飲嗎?”沒想到盧小雯竟然將手中還沒下口的冰淇淋隔著朱貝妮遞給了路星星。

    “謝謝!”路星星伸手就要接。

    “不給他吃!”小安劈手攔住。

    “小雯給我的!”路星星推小安的胳膊。

    “不管!就不給你吃!”小安拿身子堵在路星星面前。路星星再伸手,就輕易可以把小安環抱在懷裡。朱貝妮還以為沒頭腦的路星星毫無顧忌呢,沒想到他竟然像投降一樣舉起來兩只手,身體向後一縮,緊緊靠近電梯壁。

    看得朱貝妮和盧小雯都笑了起來。

    小安渾然不覺,仍舊惦記著她的冰淇淋。眉眼一轉,嬌聲對盧小雯說:“人家送給你的,你再送給人家,也不怕我傷心。”

    盧小雯舌頭一吐,馬上咬了一口,表示絕不再送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路星星看向半空,哼哼地說。

    小安假裝不小心,狠狠踩了路星星一腳。

    大家都出了電梯,路星星還蹲在地上捂腳。

    “你腳還好吧。”等路星星幫朱貝妮升級公司郵件的時候,朱貝妮想起午間的小插曲,笑著問。

    “不好!快虛脫了。衛生巾鞋墊雖然吸汗,也太保暖了!還是得冬天才能用!”

    朱貝妮哭笑不得。衛生巾事件還沒有落幕啊。

    當天下午,督查人員分配表就貼出來了。

    朱貝妮意外地發現,自己也名列其中。她的督查對像是無錫分公司,督查兩天。因為在上海之外,需要在無錫住宿。掐指一算,這個周末又泡湯了。

    給陳小西打電話,繼續請假。

    “我感冒了,走之前你快來看我!不然回來要跟遺體告別了。”陳小西道。

    “實在太趕了。再說,不趕也不去。”朱貝妮笑。

    “我跟你說個正經事。”陳小西壓低聲音:“我家人在逼我相親。對方是個小學老師。”

    “去呀。”

    “你就不怕為師被人看上?別急著回答!你要想好再回答,世間唯一的我,被人看上了可就沒有了!……等等,你今天還是別回答了!”

    “好。”朱貝妮樂不可支。每次在電話中,朱貝妮認識的仿佛是另外一個陳小西。見面的陳小西則正常得多。

    下班之前,朱貝妮提前聯系了無錫分公司的負責人周本舟,告知他需要在公司流動宿舍借住兩晚。

    周經理非常熱情,一口一句“歡迎領導下來指導工作”,聽得朱貝妮頗尷尬。不過周本舟經理一向以善於說冠冕堂皇的話而出名,朱貝妮爭取不往心裡去。周經理讓朱貝妮訂好車票將車票信息發給他的助理小王,因為“小王一天到晚沒啥事”,正好可以去火車站接她。朱貝妮含混兩句,沒有明確答應——公司明確規定督查人員不能給分公司添麻煩,影響分公司的日常工作。

    雖然嫌無錫周經理阿諛,放下電話朱貝妮發現自己還是挺開心的。“伸手不打笑臉人”,不知怎麼,她腦海裡跳出這句話。

    這趟欽差之旅,笑臉經理碰上心軟大臣,必定吉多凶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09:53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51 AM 編輯

第10章 當欽差大臣

    當天下班回來,不少同事都在收拾短途行李。何美麗有些郁郁寡歡。

    “你怎麼了?”曾媚溫柔地問她。

    “我要去的地方,有一個冤家。”

    “你可真是廣結情緣啊。”

    粒粒驚慌失措跑進寢室:“我的習大大呀。我也要去督查?他們欺負我怎麼辦?”

    “什麼類型的欺負?欺負到什麼程度?”何美麗馬上精神起來,一臉壞笑。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害怕呀。”粒粒搓著手,原地團團轉。“干嘛派我一個小前台去督查啊。”

    朱貝妮拉住粒粒,好言寬解:“別急。不是發的有督查表嗎?你按照表格內容一條條找相關負責人去確認就好了。才不會有人難為你,他們還怕你難為他們呢。”

    “哎呀不好。我要拉肚子去了。一緊張就想拉肚子。”粒粒捂著肚子往衛生間跑。惹得一屋子的人都在笑。

    “真羨慕你們。我也好想去當一回欽差大臣。最好讓我去常州,順路回一趟家!”正認認真真塗腳指甲油的文惠嘆息道。她屬於采購部寄放在總部輸入采購單據、將采購信息歸檔的人。“天天輸單,我快連話都不會說了。”

    “巧了!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換崗,我願意換什麼崗位?采購、客服、銷售、行政——財務和內刊就不說了,人事我本身就在做——我想了一個遍,最後發現你這條漏網之魚。我覺得我就想跟你換崗!我就喜歡你的工作,不用跟人打交道,不用張口說廢話,甚至不需要動腦筋花心思!上班養神兒,下班可勁兒玩!還有什麼好挑剔!完美的工作啊!”何美麗一本正經地對著文惠感嘆。

    “我們是生活在同一個地球嗎?”文惠抬起頭,與何美麗對視。

    “幫我也塗塗唄。”何美麗遞上一只腳。

    “好。”沒想到,文惠毫無芥蒂,竟然滿口答應,認認真真幫何美麗塗起腳指甲來。

    第二天一早,伙伴們結伴去虹橋火車站。分別坐高鐵出發去別的城市。

    路上朱貝妮備了一本書,正閑閑的看著,手機響了。隨意地一看,嚇的整個人立刻精神萬分——竟然是碩士生導師李老師。

    李老師摒棄寒暄,開篇就語氣不善,質問朱貝妮是否還記得自己尚未正式答辯畢業,“趕快給我回學校!”情急之下,朱貝妮想到了無錫周本舟經理,不管李老師教訓她什麼,她一律嘻嘻笑著接受,見縫插針地道歉,說下周“馬上、一定、立刻”回學校。李老師一句話沒說完,自己噗嗤笑起來:“好你個朱貝妮,大上海沒呆多久,人倒圓滑起來了!好!好!李老師最怕教出來的學生書呆氣,怕你們這些單純的孩子進了社會要吃虧!你看吧,下周四之內到校就好。”

    掛了電話,無心看書,趕快聯系其他同門。

    那些在外實習的同學無一例外都接到了導師的“威脅”電話,想必是答辯在即,導師們怕日久生疏,趕快召集他們回學校溫習論文吧。其實畢業論文內審的工作在去年年底就完成了,不然給大家十個膽,也不敢置畢業論文不顧去校外實習。

    看來下周乃至未來兩三周都需要跟陳小西請假了。想到陳小西,朱貝妮又樂了。每次電話裡講起話來他都腦洞大開,這次告知他自己需要返校,還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話來。朱貝妮隨手將新消息發給陳小西。過了好一會兒,仍不見任何回復。說不定被家人逼去正相親。朱貝妮暗想。

    和諧號快速奔馳,很快無錫東火車站到了。

    朱貝妮隨著人流出站,抬手看看時間,才八點二十分。自己查過從火車站到分公司的交通路線,也不過20來分鐘的路程,看樣子可以在車站內吃頓簡餐。

    朱貝妮正左顧右看,忽然看到一個人舉了一個牌子,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正不可思議間,又確鑿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朱貝妮小姐,無錫xx商貿有限公司小王來接。朱貝妮小姐,無錫XX商貿有限公司小王來接……”原來一直有個小廣播,只是人多嘈雜,自己心不在焉,直接當背景雜音聽了。

    朱貝妮舉步維艱,不知道該走過去,還是該假當沒看見。

    猶豫之間,舉牌接人的姑娘已經目光鎖定了她。只見那姑娘萬分篤定,衝著她熱情招手,高聲喊道:“朱貝妮!”

    她只得應聲。

    “原來真的是你!”對方爽朗地笑起來。

    朱貝妮一臉黑線,原來是詐喊。

    “萬一不是我呢?你喊得這麼熱情!”朱貝妮問。

    “不是就不是唄。火車站這種地方遇到的人,說不定一輩子不會再見第二面。”姑娘一摔披肩長發,明媚地說。

    “你就是王珍珠?”朱貝妮忍不住問。眼前的這個女孩干淨利落,雖然五官不出眾,但組合在一起,笑眉笑眼的模樣分外令人舒服。

    “對呀。我就是小王。你的報紙我一個字都沒露,啥時候也報道一下我們無錫分公司的銷售先鋒唄。”

    “行啊。我求之不得。”朱貝妮心情大好。一面任好心情蕩漾,一面偷偷想原來自己底線這麼低,一誇內刊就喜不自禁。

    王珍珠竟然開了一輛極其招搖的粉紅色迷你庫珀。

    “無錫人都這麼有錢嗎?”朱貝妮坐上副駕駛,脫口贊道。

    小王笑得咯咯咯,她看一眼朱貝妮:“你不知道嗎?這是周買的私人車啊。”

    朱貝妮謹慎地住了口。她腦海中飛快閃過各種疑惑,但什麼也沒有問。

    “我是不是把天聊死了?”小王又咯咯咯嬌笑起來。笑聲聽起來特別開心。

    朱貝妮跟著笑:“是我把天聊死了。”

    “你這樣閉口不問我反倒挺難受的。你問呀!”小王嫵媚地求道。

    “問什麼?”朱貝妮有心問,又不想真的問。

    “問,比如說,咳咳,周經理一個大男人怎麼買這樣一輛女人兮兮的車?周經理買的私人車怎麼給助理開?天哪,助理跟經理到底是什麼關系?”小王邊說邊笑,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朱貝妮傻傻跟著笑兩聲,不置可否。不能否認,這些疑惑的確在頭腦中閃過。

    “哎呀,無趣!”小王嗲嗲叫一聲。“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來接了!”

    “我怎樣?”朱貝妮一臉迷惑。仔細回想,自己沒有哪裡不妥啊。

    “我來接人,就圖你們來問呀。旁敲側擊地問,心懷不軌地問,幸災樂禍地問……那種懷著小九九還以為自己聰明到把別人騙進去的模樣,好玩兒極了!哎呀,偏偏遇到個你!白辛苦一場!”小王佯裝抱怨,卻又毫無氣惱。

    “為什麼這麼希望人來問呢?”朱貝妮好奇。

    “因為很酷呀。”小王歪過頭看一眼朱貝妮。

    “酷?”朱貝妮百思不得其解。

    “咳咳,我來跟你演示:‘周經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怎麼買了一輛女人兮兮的車?’‘因為買的時候心裡想的就是女人吧。’”小王繪聲繪色分用兩聲,特別將問的聲音學得很猥瑣,把答得部分說得很正經無辜。

    “還有還有呢。你耐心聽。

    ‘天哪,看不出來周經理是這樣的人!他是給無錫分公司裡所有的女人開,還是只給你開?’

    ‘就我所知,只給我開。’

    ‘天哪!他會不會因為給你好處,就對你動什麼歪心思啊。像騷擾啊,逼迫啊,鹹豬手啊。’

    ‘這個,人家不好意思說嘛。’

    ‘你快去舉報他啊!向總部舉報!’

    ‘哪有老婆因為老公對自己做這些就舉報老公的?’

    ‘什麼?老公?老婆?’

    ‘是呀。你不知道嗎?我們結婚五六年了呢。’

    ‘額,啊,嗯,這個,哈哈哈哈。’”小王像演獨角戲,眉飛色舞地演了一大串。演完又瞟一眼朱貝妮:“自從兩年前總經理上任,制定了督查制度,來無錫分公司督查的人,十個裡面有八個會兜兜繞繞這麼問一圈呢。好玩極了。我都快上癮了。”

    朱貝妮尷尬地撫了撫自己的胳膊:“我倒是好奇了,公司不是明令不允許家屬在同一個分公司工作嗎?”

    “有規矩就會有例外啊。誰讓我們無錫分公司的營業額和利潤統統全公司最高呢。”

    “VIP待遇。”朱貝妮笑笑。這會兒對周經理的印像已經完全改變了。他的阿諛,更像是調侃呢。大概有實力派的自信保底,所以說什麼、做什麼都沒有心理障礙。

    輕車熟路,不一會兒就到了無錫分公司。

    朱貝妮去經理辦公室見周經理。周經理電話裡的那一套“領導蒞臨指導”又來了,朱貝妮只加倍客氣地還給他。她說得不動聲色,倆人看起來格外搞笑。小王不耐煩地一擺手:“哎呀,周!收起你那套吧。朱貝妮路上啥也沒問我。她不吃你那套啦。”

    周經理哈哈笑起來,馬上起身,奔老婆王珍珠而去:“辛苦,辛苦!”

    “我也是沒想到啊。下次她再來,你換個人去接。”小王蔥白手指一指,戳中周經理的額頭。周經理點著頭,揉著肩,笑得點頭哈腰。

    朱貝妮身上雞皮疙瘩起一層,沒想到自己舟車勞頓,早飯沒吃從上海跑到無錫,竟然是看恩愛秀的。可是溫和如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制止。畢竟對面的兩個人看起來是真的情真意切,你儂我儂。

    周經理呵護萬分地送走小王出經理辦公室,馬上言歸正色。交出電腦,拿出賬本,一一指給朱貝妮細看。

    收入支出賬做得工工整整,干干淨淨。非財務的朱貝妮才看不懂什麼,不過是瞎看看。客服本子上詳細記錄著分公司客戶的各種信息,同樣工工整整,干干淨淨。朱貝妮對著督查表,查了大半天,覺得哪裡都很好。公司環境如同各種賬本,工工整整,干干淨淨。末了,朱貝妮忍不住誇獎:“真不容易!怎麼做得這麼好?”

    “我有賢內助啊。”周經理喜不自禁。

    “不會是小王吧?”朱貝妮靈光一閃。

    “正是她!她負責財務和客服。奇怪了,也沒見她怎麼費勁,就是打理得這麼好。說起來我是分公司負責人,但我覺得我更像是個衝鋒打仗的,我只管攻城掠地,打下的江山只管甩手給小王。小王就是有本事把它治得井井有條!營業額、利潤率我們是全公司最高的,客戶流失率,我們是全公司最低的,全仗著小王!關鍵是,小王根本不出門,打打電話,說說笑笑就搞定了!”

    “好厲害!”朱貝妮由衷贊嘆。

    “總經理剛上任的那會兒,每個月都往我們無錫分公司跑,想抓我們的把柄,搞掉我或者她。來了幾次就不來了。大概想明白了。沒有小王我做不好無錫分公司,沒有我更是留不住小王。所以我跟小王,就這麼成了公司特別的存在。總經理讓我們別太張揚,所以外公司的人,尤其總部下來督查的新人,只當她是個助理而已。其實她是我最親愛的老婆大人啊。”

    “真好!好幸福好浪漫!”朱貝妮聽得很入迷。

    “難得聊的這麼開心!中午吃了工作盒飯,晚上我們請你吃大餐。”

    “還是繼續吃盒飯吧。不然回總部也難交代。”朱貝妮不肯。

    “放心吧。對我們無錫分公司,總經理睜一眼閉一眼!”周本舟經理得意洋洋。

    朱貝妮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推說下班後想去太湖邊看看。周經理馬上熱情地擬當地陪,仍舊被朱貝妮拒絕了。她不想在下班時間後仍舊跟公司內的人在一起。尤其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交往過甚,督查報告寫起來就會心虛。

    下午五點半,朱貝妮一個人走出無錫分公司。

    慢!眼前是誰?

    分明就是陳小西嘛!

    朱貝妮揉揉眼睛,好確認是不是幻影。

    “別揉了。就是我。”陳小西微微笑著說。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10:04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52 AM 編輯

第11章 街頭受了傷

    “你怎麼在這兒?”朱貝妮掩飾不住地驚訝。

    “你能相信,是神奇的偶遇嗎?”陳小西眼睛晶晶亮地看著朱貝妮。

    “不得不信!”

    “我是不信。”陳小西接道。

    “你說什麼?”

    “我也深信。”陳小西不動聲色地笑。

    “可是怎麼居然這麼巧?那麼大的無錫,不偏不倚,恰巧在同樣的地方?那麼長的時間,不早不晚,恰巧在同樣的時間?”轉過一個彎,逃離分公司同事的視線,朱貝妮才放松下來。一想到竟然異地偶遇,忍不住感慨。

    “是啊。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陳小西道。

    “啊?”朱貝妮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說這種神奇的事情居然發生。”陳小西面不改色地說。

    朱貝妮悄悄摸了一下耳朵。

    “你來無錫干什麼?”朱貝妮問陳小西。

    “我來——”陳小西摸後腦勺。為啥而來的呢?一著急忘了想這個問題了。只記得當時掐指一算,原本就一周不見,當下這周又不能見,未來兩周仍不能見……聚少離多,莫名心慌。依稀還記得朱貝妮公司的名字,公司官網登錄一看,一眼就看到了無錫分公司的地址。想都沒細想,就這麼來了。

    “相親?”見陳小西欲言又止,略略害羞的模樣,朱貝妮恍然大悟!語氣裡既有猜出來的喜悅,又有為陳小西女友有著落而高興。

    陳小西咬了一下唇,眼睛一閉:“是。”

    “是不是已經見過了?”朱貝妮興奮起來,八卦心思大起。

    “嗯。”

    “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是。不。額,這個很復雜。”陳小西有些語無倫次。他看著她,猶豫著,權衡著。

    “哦。我明白了。”她拖長了“哦”,一臉得意色。

    “你明白了?”陳小西開心至忍不住激動!

    “你覺得還不錯,又不敢斷言,希望以後多接觸接觸,再下定論。是不是?”朱貝妮笑容綻放,猶如一朵盛開的花。

    “你怎麼那麼聰明啊。”陳小西哼著氣,咬著牙說。

    聽見陳小西這樣說,朱貝妮高興得直拍手掌。

    “對了。你這是要回上海吧?”朱貝妮回頭問陳小西。

    “你今天不回去?”陳小西顯然有些吃驚。

    “是啊。我要督查兩天。快的話明天晚上回,不想那麼趕的話後天回。反正後天是周日,不用上班。”朱貝妮道。

    陳小西一時有些懵,還以為“偶遇”之後就一起回上海呢,沒想到別有變故。

    “你幾點的火車?來得及的話一起吃晚飯。”朱貝妮異地意外地見到陳小西,明顯很高興。

    “來得及。因為我還沒有買返程的火車票。”陳小西略略一想,計上心頭。既然開篇亂糟糟的,就讓它繼續亂下去吧。最差也不過是維持原狀。這樣打定主意之後,果然反應快多了。

    “我們去吃本地菜吧?”說到吃特色菜,朱貝妮兩眼直冒光。兩個人信步往人多的地方走。越近黃昏,人越多起來。偶爾有人從背後擠過,把朱貝妮擠向陳小西,或者從陳小西身旁擦身而過。一開始朱貝妮還警覺地朝背後或側邊看,推來撞去久了,也不甚為意。

    直到有一次被撞之後,有一種微妙的拉扯感,愣了幾秒,朱貝妮才反應過來:“包!我的包被人偷了!”

    她這麼一喊,前面陡然有人拔腿跑起來。

    陳小西二話不說,抬腿就去追。緩慢的人流中有人突跑起來,引起了一陣騷動。前面跑的小偷遇到的阻力更大,有路見不平的膽大男生出頭攔截,陳小西很快抓住了那個賊頭賊腦逃跑的人。可是那個人光禿禿空著兩只手。

    朱貝妮氣喘吁吁跟上來。她也不確定是不是眼前的這個人偷了自己的包。

    “沒偷你跑什麼呀?”朱貝妮指著他直跺腳。

    “我看到有人偷了,我怕你是壞人。我當然得逃了。”那個人一臉無辜,言之鑿鑿。

    見朱貝妮臉色有所松動,那個人貓腰要走,被陳小西一把抓住:“等我報警。”

    “大哥,干嗎報警啊!我又沒偷!”那個人抱住陳小西拿電話的手。

    “你不是看到有人偷了嗎?我們包裡錢倒沒多少,證件丟了太討厭。當然你要能幫我們找回,另當別算,不然只能報警。”陳小西絲毫不退讓,直直地與那人對視。

    “好吧。我看到小偷把包扔那邊垃圾堆裡了。”

    “你帶路!”

    好幾個看熱鬧的閑人也跟著一起去。果然在堆滿雜物的垃圾回收站,看到了朱貝妮的小包,混在垃圾中。朱貝妮准備去撿,被陳小西拉住。他自己快走一步,在垃圾中取出了她的包。見包找到了,又滿是垃圾,圍觀的人漸漸散了。

    陳小西這邊剛拿回包,一回頭,看見剛才那個人正要溜,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抓住欲逃走的人。那人回頭,目露凶光:“有完沒完?不是找到了嗎?”

    “麻煩等我確認有沒有丟東西。”

    “閑扯淡!誰有空兒等你!”那人用力甩陳小西的手。一甩甩不掉,忽然隱約亮光一閃,朱貝妮還沒看清,就聽陳小西啊地短促叫一聲。陳小西松了手,那個人惡狠狠地丟下一句:“今個算我倒霉!”很快混跡在人流中不見了。

    朱貝妮再回頭看陳小西,赫然看到陳小西一手捂著胳膊,胳膊殷紅一片,指縫裡滴滴答答全是血。

    “你流血了!”朱貝妮哇哇叫起來,好像受傷的是她,疼的也是她。

    “不要緊。”陳小西試圖安撫她。他伸出手想給她確認只是皮外傷。沒想到朱貝妮越發臉色蒼白,呼吸緊促,腳一軟,整個人搖搖晃晃要墜倒。顧不得自己胳膊上的傷口,陳小西一把摟住她。一用力,傷口更多血流出來,染紅了朱貝妮穿的白裙。一看之下,更加驚心。

    人群裡有熱心人看不下去,這個給手帕,那個給創可貼,有一個姑娘,熟練地用純淨水衝洗了陳小西的胳膊。所幸只是口子比較長的皮外傷。陳小西一邊摟著腦袋搭自己肩膀的朱貝妮,一邊頻頻對幫自己清理傷口的人說謝謝。

    “是刀片劃傷,目測無鏽跡污染,不過不能大意,需要找醫生或自己用消毒水消毒。血止住了,但是這只胳膊24小時之內不能用力,防止傷口再度撕扯開裂。”這個姑娘接過路人遞過來的創可貼,一張張仔細並排貼起來。邊貼邊輕聲囑咐。

    “多謝了。”陳小西道。

    姑娘明媚地看他一眼:“你女朋友本來就暈血,你還拿沾著血的手給她看!你是故意的嗎?”

    原來朱貝妮是暈血。陳小西放松地笑了:“姑娘冰雪聰明。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是護士啊。”

    “幸會!幸會!護士天使。”

    朱貝妮慢悠悠醒轉過來,還沒來及抬頭,先看到自己衣服上一片殷紅,又再度昏過去。

    “你打算就這樣站著抱著她?”護士姑娘歪著頭看陳小西。

    “再等一等,天黑血就不醒目了。”

    護士姑娘手拿手機,在陳小西身邊又站了一會兒,道:“那你就這麼等等吧。再見。”

    “再見。”陳小西抱歉地點點頭。那姑娘拿著手機一留再留,何嘗不是希望他問她聯系方式,他又何嘗不知。只是,如果情有所鐘,何必節外生枝。他的沉默,對方一定懂得,所以“再見”才說得那麼干脆利落。

    陳小西不知道站了多久,戴手表的手一直在用力抱朱貝妮,些些發麻。身邊人潮湧動,不知走過了多少面孔。陳小西耐心地、充滿毅力地立在那裡,支撐著腿軟無力的朱貝妮。輕微的,陳小西感覺到朱貝妮的頭在動。

    “你醒了嗎?閉上眼睛。不要看。”陳小西輕聲對肩頭的朱貝妮說。

    “嗯?”

    “你暈血。快閉上眼睛。”

    “你傷口怎樣了?”朱貝妮陡然想起陳小西的傷口,緊張地問。

    “已經止住血了。傷口不要緊。你能站了嗎?”

    朱貝妮臉一紅,才發覺自己全靠在陳小西懷裡。幸虧提前閉上了眼睛,不然這時候目光對視多尷尬。她慌忙一推,自己後退一步,站到一步開外。

    “好了。不要動了。周圍全是人。你等我,扶你。”陳小西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站得太久太用力,一換姿勢才發現,胳膊腿早已麻了。微微一動,好像針刺一般痛。尤其是胳膊,幾乎失去了感覺。陳小西忍著麻痛,小心地活動腿腳、胳膊。

    “我可以睜眼睛了嗎?”

    “不怕暈倒,你就睜。”陳小西的這話有效阻止了朱貝妮。

    “你在干什麼?不是要扶我走嗎?”

    “系鞋帶。”

    “系好了嗎?怎麼這麼久?”

    “再等一會兒。”

    朱貝妮兩手手捂住眼,打開一絲指縫,謹慎地往外瞧。一看不打緊,陳小西正抿著笑盯著自己看呢。

    “你騙人!你根本沒有系鞋帶。”

    “剛系好。走吧。”陳小西笑出聲來。“不要往身上看,只抬頭看前方。你可以睜開眼了。”

    朱貝妮放下手,睜開眼,天色已經暗了幾度。垂涎欲滴的特色菜沒吃上,遭遇了這麼個變故,朱貝妮不知道自己身上乏力,是因為沒吃飯,還是因為遇到了倒霉事。

    “現在我們需要先去買干淨衣服,以免某個嬌氣的小姐看一次暈一次。”陳小西笑盈盈地道,好像心情絲毫沒被影響。

    “飯呢?”朱貝妮還惦記著地方特色菜。

    “買好去吃飯。”

    這種商業區並沒有什麼特色服裝店,都是青春系大眾品牌。朱貝妮勉勉強挑了一條裙子,陳小西倒不費周章,選了號碼就算選好了衣服,簡簡單單的牛仔褲和白T恤。

    買好衣服有些尷尬了。這家服裝店近日正改裝,試衣間沒法用。

    “去麥當勞?肯德基?”

    “不行。萬一你再暈血,我又不方便去女廁所。”

    “那怎麼辦?”朱貝妮昂著頭,看陳小西。

    “我有個辦法。只是到時候你別聲張。”

    “什麼辦法?”

    “跟我來就是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10:26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52 AM 編輯

第12章 特別的體驗

    陳小思所謂的“辦法”竟然是去開房。

    等候在酒店大堂,朱貝妮如坐針氈。來來往往路過的人,朱貝妮疑心他們用各種奇怪的眼光在偷偷打量自己,攢足勇氣義正詞嚴地對視回去,又見別人沒有在看她。說不定是故意躲開目光。她內心戲狂飆,委屈與悲憤一場高過一場,等陳小西辦好入住,前來喊她時,她眼裡正噙著淚,呼吸些許不穩。

    陳小西詫異地多看了她兩眼,默默接過她手中的包——些許發臭,帶著酸腐味的包。一時也不知怎麼開口,有心安慰她不要害怕,又覺得憑空這麼說顯得此地無銀。要是她輕松一些,他倒可以嘻嘻哈哈說上一說。

    還以為進電梯後她會放松一些,沒想到更是如驚弓之鳥。

    從電梯出來,找他們定下的房間,陳小西幾乎可以感覺到朱貝妮舉步維艱,每一步都是徘徊、猶豫。他甚至不敢回頭看她,更不敢開口催她,怕稍有變動,就驚得她逃走。

    好在房間在走廊靠電梯的位置。

    “哢嚓。”電子門鎖打開。朱貝妮兀自嚇一跳。

    陳小西把門完全打開,放好房卡,打開燈。他知道朱貝妮站在門口沒進來,他仍舊不敢回頭看她。為了緩解她的緊張,他走到房間最裡面,打開了窗簾。窗外連著一個小陽台,遠處的霓虹燈清晰可見。面朝外,陳小西穩穩了心情。

    如果有人此刻跟他講氣氛共振,他一定萬分贊同。他原本很坦然,頗為自己的靈機一動而沾沾自喜。沒想到朱貝妮那麼緊張,使得他也莫名嚴肅起來。氣氛微妙,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頭看她,該怎麼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隱約地,他感覺到她並沒有跨步進門。

    “早知道她那麼介意,就去麥當勞、KFC了。暈倒了大不了叫女服務員。”他有些後悔。

    “你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走廊上有一名酒店服務人員走過,見朱貝妮站在門外眺望,還以為出了什麼問題,熱心詢問。

    “啊?”猛然被詢問,朱貝妮驚叫一聲。

    “請問你們有清洗背包的服務嗎?”陳小西借機詢問。

    “有的。先生。”

    “麻煩你幫我們清理一下這個包,費用算在房款內。”陳小西拿出朱貝妮的包。

    “好的。先生。麻煩您取出包內所有的私人用品,我稍後送收據給您。”

    朱貝妮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來及確認包內物品有無丟失呢。

    陳小西大松一口氣,終於可以正常開口跟她講話了:“你要把東西拿出來嗎?”

    朱貝妮踏步進房間,把包內的一應物件掏在了書桌上。衛生巾也毫無藏身之處,暴露在大家的目光之中。因為有第三個人在,朱貝妮比最初還要放松一些。欣喜地發現什麼也沒丟。從天而降的好消息帶來喜悅的氣氛。

    等朱貝妮把包拿給等候的酒店服務人員時,她的表情已經接近正常了。

    “吧嗒。”服務人員走時輕輕幫他們關上了門。

    陳小西不給朱貝妮發囧的時間,馬上對她說:“你先去換洗。我正好到樓下看看有沒有藥店,買點消毒水。”

    臨出門,又補充道:“可能半小時到四十分鐘吧。”

    朱貝妮滿懷感激地點點頭。她意會到,是陳小西怕她洗澡時不放心他同在室內,故意找借口避開。

    將近一個小時之後,門外響起敲門聲。

    換洗一新的朱貝妮去開門。陳小西神采飛揚:“巧了!酒店旁邊就有個本幫菜館,號稱百年老店!”

    一聽說“百年老店”,朱貝妮忍不住口水之流。早已飢腸轆轆的她,忍不住饞蟲蠢蠢欲動。

    “你快去洗!哎呀,糟糕,你的傷口沒法見水呢。”

    陳小西的傷口在藥店已經被重新包扎過了。

    “不妨礙。你幫我套一個垃圾袋,罩住我正只胳膊。不好意思,我需要先把T恤衫脫掉。”

    陳小西轉過身,費力地脫T恤。朱貝妮偷偷看了一眼,趕快別過臉。可是一轉臉,卻是玻璃窗。因為拉開了窗簾,夜幕反而映襯得玻璃如同鏡面,相當清洗地照出陳小西線條流暢的身形。他舉著一只手,另一只手剝繭一樣退自己的上衣,好像陷入困境,進退兩難。

    看他費力掙扎卻近乎無功,不覺笑出聲。

    “我幫你吧。”她說。說完自己都有些意外。

    “好。”陳小西乖乖配合,特意彎下膝蓋。

    “不用。”她說。調皮地站在床上,居高臨下,輕松地幫他扯下他糾纏許久的T恤。

    掙開T恤,陳小西平視的目光正好對著朱貝妮的胸部。“咳咳,取一個垃圾桶上的袋子幫我抱一下胳膊吧。”

    朱貝妮跳下床,貓腰取寫字台下面的垃圾桶上的垃圾袋,底部掏個洞給陳小西套上,裹了幾圈用皮筋幫他束上。做這些的時候離赤膊的陳小西很近,近身可感的溫度和味道讓朱貝妮莫名心砰砰跳,臉也慢慢燙起來。幸好陳小西著急去洗澡,不然此刻調侃她兩句,不敢設想呢。

    朱貝妮半低著頭,看陳小西的腳步匆匆離開。

    “吧嗒。”衛生間的門關緊了。

    朱貝妮吁了一口氣,整個人輕松一起來。她看看室內的裝飾畫,看看窗外的霓虹燈,又跑到小陽台吹吹初夏的風。空氣中隱約彌漫著食物的香味,更勾引得她饞蟲大動。

    陳小西很快洗好、換好,穿戴整齊出來。

    “穿比脫容易。”陳小西迎著朱貝妮的目光解釋道。

    “好餓,好餓,餓得我都能聞到空氣中的香味兒了。”朱貝妮叫道。

    “好,我們就走。”陳小西笑著接。人卻馬不停蹄在收拾沾了血的衣服。只見他規整完衣服裝進了酒店內的干洗袋,順手打電話給前台,囑服務人員來取需要干洗的衣服。做完這些,才跟朱貝妮一起出門。

    “我還以為你收拾收拾要順路把衣服扔掉呢。”

    “血跡是可以洗掉的。扔了不是太浪費?”

    “清洗也很貴啊。”照著朱貝妮的思路,反正已經穿了半舊的衣服,又沾了那麼多血,何必大費周章,扔掉豈不是更省事!

    “扔也不環保。而且,穿慣了的衣服,就這麼扔了也會不舍。”

    朱貝妮偷偷看一眼陳小西,察覺他要看自己,馬上躲開目光。一個敝帚自珍的人嗎?物盡其用,敝帚自珍,這樣的人並不多吧。心中頓時對陳小西憑增許多好感。

    果然“百年老店”就在酒店旁邊。出了酒店大堂,香味越發濃郁誘人。朱貝妮忍不住雀躍,可是還沒走到跟前就有些傻眼了——晚上九點半還有人排隊!

    “半小時!最多等位半小時!”老店大堂經理熱情寒暄。朱貝妮根本移不開步,看駕駛等兩個半小時也願意。陳小西暗自好笑,也不再詢問她,徑直取了進餐單號。

    菜品上來,果然不負等待。迫不及待夾筷入口,濃中帶甜,鮮香酥爛,頓時贊不絕口。兩個人點了四個菜——醬排骨、太湖白蝦、鏡箱豆腐、筍菇燒面筋——食材除了太湖白蝦,倒都尋常,可是做出來的滋味且頗為豐富微妙。再加上飢餓佐食,更加覺得這四樣猶如天上滋味。朱貝妮只恨人少,無法多點。

    細嚼慢咽,仔細品味,一餐吃了一個多小時。朱貝妮吃得心滿意足。身體的飽足,加上心靈的滿足,混合生成極度的舒服感,使朱貝妮自從吃完飯就始終在微笑。她嘴角上翹,眼睛微眯,一出百年老店頭發即被風吹得飛揚。老店的微黃燈光打在她身上,清麗溫婉,宛若不食煙火的少女精靈。陳小西以手掩額,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吃飽的朱貝妮全身心都沉浸在美食帶來的豐盛體驗中,思維也因此慢半拍。她溫和,甚至溫順地走在陳小西身旁。“要是有張大床,舒舒服服、美美地睡上一覺……”朱貝妮遲鈍地思考。

    想到床,陡然驚醒。“天!幾點了?”

    “11點25分。”

    朱貝妮目瞪口呆。怎麼辦?這會兒叫車到公司宿舍,到了怎麼也得近12點。自己又沒有鑰匙,只能敲門。肯定要吵到已經躺下或許已經入睡了的員工吧。怎麼辦?朱貝妮急得團團轉。都怪自己,只顧貪吃忘了時間!可是後悔已經晚了,眼下怎麼辦?

    兀自急著,無意中看到陳小西。陳小西倒是一副尋常篤定的模樣。

    “你其實可以——”陳小西手指酒店。

    “啊——”朱貝妮沮喪地用手捂上臉。

    “我睡沙發。”陳小西道。

    “只有一個單人沙發!”朱貝妮仍舊用手捂著臉。

    “我睡地上。”陳小西又道。

    朱貝妮聞言瞬間露出一雙眼睛:“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其實也可以你睡地上,是吧?”陳小西逗她。

    “晚了!不許反悔!”

    “好吧。”

    帶著懊悔,朱貝妮陡然腳步聲風。剛才溫柔全然消失。幾乎是朱貝妮在領路。

    “剛吃飽走那麼快……”落在後面的陳小西道。

    “什麼呀!明天還要上班呢!”

    朱貝妮所在的貿易公司一周7天全運轉,後勤支持人員仍舊可以像大多數職場上的人一樣做,周六周日休息;銷售、客服與采購人員則沒那麼規律,雖然也是做五休二,卻不一定正好休在周六周日。

    進了酒店,朱貝妮洗漱後就直撲大床。

    陳小西用備用被子在地上鋪了一個窩,拍拍枕頭,准備起身關燈。

    “不要!”朱貝妮大喊一聲。

    “嗯?”已經開始說夢話了嗎?陳小西不由看她一眼。

    “不要關燈!”朱貝妮一雙眼睛滿是祈求。

    陳小西縮回關燈的手,點點頭。

    他不忍看那雙眼睛流露出的眼神,自然也說不出他對亮光敏感,不關燈會睡不著。他的臥室最講究的就是窗簾了,不管住哪裡,一定要有遮光窗簾。小夜燈什麼的也從來不要,甚至連充電器,夜裡都要拔掉。要全然的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在那樣的黑夜裡,他才能安然入睡。

    重重疊疊的各種燈光中,困乏飽足的朱貝妮漸漸睡去。

    陳小西躺在地上,閉上眼也不能阻擋亮光。索性睜開眼,起身去拿起朱貝妮放在書桌上的書,強迫自己逐字逐句看起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53 AM 編輯

第13章 喚醒的期待

    次日早晨,在鬧鐘聲中,朱貝妮睡眼惺忪醒過來。她翻個身,看見地鋪上空蕩蕩,側耳傾聽,洗手間了無聲音。陳小西去哪裡了?她猛然坐起來。

    坐起來才發現,陳小西背靠著床正在讀書。

    聽到聲音,陳小西回過頭看,正好看到擁著被子坐起來的朱貝妮。

    “你已經醒了?”朱貝妮問他。

    “嗯。”

    “是不是沒睡好?”朱貝妮問道。陳小西看上去有些疲憊。

    “還好。”

    “你看的是我的書嗎?”

    “是。”

    “好看嗎?”

    “好幼稚。竟然是本童書。”陳小西起身,把書放書桌,舉著胳膊對朱貝妮無奈一笑:“還得麻煩你幫我綁一下保護層。”他需要一個冷水澡洗去一夜不眠的困倦。

    朱貝妮下床找垃圾袋。第二次比第一次效率高多了。綁好垃圾袋站床尾幫陳小西拉掉T恤。陳小西拿著脫下的T恤頭也不回地去了洗手間。

    朱貝妮把目光落在了那本《13只鐘》上。哼!幼稚嗎?堪比王爾德好吧?

    朱貝妮一時心起,躡手躡腳下床,躺在了陳小西昨晚的被窩裡感受了一下。“沒有不舒服嘛。”她自言自語。偷偷體驗之後,心裡的負疚感一掃而光。

    等陳小西從洗手間出來,朱貝妮仔細再看:挺精神的,像以往一樣帥得直發光!一顆心牢牢放在肚子裡。想來是自己剛剛起床,眼神不濟,看錯了。

    朱貝妮洗漱出來,陳小西些許歉意地說:“你的包包要10點以後才能送到。看來你得空著手去上班了。”

    “跟昨天的遭遇比,這都不算事兒。”朱貝妮灑脫一笑。

    兩個人酒店吃過早餐,朱貝妮塑料袋裡裝著錢包和手機,直接叫車去了分公司。按照計劃,陳小西一直等到包和衣服都送回,中午結賬退房,下午在酒店大堂等朱貝妮下班。兩個人一起乘傍晚的火車回上海。

    “你還以為找昨天的相親對像,再了解了解。”朱貝妮跟陳小西出主意,成功贏得陳小西爆栗一枚。

    拎著塑料袋的朱貝妮重新出現在小王面前時,小王滴溜溜地眼睛上下打量,噗嗤笑出聲:“要不是昨天見過你,你穿成這樣,我准以為是個高中生呢。”

    朱貝妮扯扯身上的“潮牌”裙子,呵呵跟著笑。

    按照規定,今天朱貝妮不需要人陪,只獨自、隨機到處看即可。昨天看的是記錄,今天看的是執行。

    朱貝妮東轉轉,西轉轉。看別人工作,時間過得總是比自己工作要快。很快半天過去。跟大伙兒一起吃工作盒飯午餐時,朱貝妮的手機響了。是陳小西。

    “我想,要不要我們晚走一天?既然已經到無錫了,去看看太湖,如何?”電話裡,陳小西說得悠閑篤定。

    “那豈不是還要住——”“住一晚”三個字,礙於同事在場,怎麼也說不出口。好在陳小西能意會。

    “所以退房前,我打電話跟你申請呀。”

    “額。”朱貝妮猶豫。她倒是想看太湖的。縹緲太湖,她還從未見過。觀賞太湖絕佳處的黿頭渚盛名在外,她在眼前,錯過也的確可惜。但一想到昨晚令人臉紅又驚心的“同居一室”,朱貝妮又不禁猶豫。

    “今晚你可以住分公司宿舍。”體察到朱貝妮的猶豫,陳小西建議道。

    “好。”朱貝妮頓時滿臉笑容溢出來。太好了,自己沒看錯,陳小西的確有正人君子的風範呢。朱貝妮心中,對陳小西又平添許多好感。

    電話那頭的陳小西,更是笑容綻放:今晚好覺有著落了。

    督查接近尾聲的時候,朱貝妮找周本舟經理反饋了自己的看法。“完美無缺。只一點——員工騎電瓶車或摩托車外出時,有些人並沒有依照公司規定戴頭盔。”

    “天——太——熱——啦。”周經理拖著音,笑嘻嘻地辯解道。

    朱貝妮不再說什麼。

    快下班的時候,小王拉住朱貝妮不放:“今天一天你話都沒說超十句!我真的好喜歡你!昨天你拒絕了周,今天不能拒絕我。就我們倆!我們倆姐妹吃個便飯。好不好?”小王央求朱貝妮,不帶發嗲,卻頗動人心魄。

    朱貝妮正欲拒絕,小王又說:“不能搖頭,也不能說‘不’,只能二選一。要麼說‘好’,要麼點頭。”

    “求人還這麼霸道。”朱貝妮笑。

    “難得還能遇到讓我願意求的人。”小王接。

    “好。我的榮幸。”見小王實在不是客套,朱貝妮只好答應。同時不忘告知陳小西。陳小西很回消息:“恩准!明早見!”

    還以為小王要迂回誇獎分公司,打探一二總部消息,沒想到小王干干淨淨,點滴未沾任何公司的話題。兩個人就是單單純純吃了一頓飯,逛了一通街,滿大街亂指了一通美女、帥哥。

    “昨天我在XX街上被人搶了。所以今天只有塑料袋可拎了。”朱貝妮忽然想起自己昨日的遭遇。

    “怎麼沒有打電話給周!他絕對分分鐘幫你搞定!你知道嗎?小偷也分地盤的。而且,小偷也需要做賬、買賬本。”

    “當時正好有個朋友在,幫我把包追回來了。只是髒了,要拿去清洗。”

    “要是我在,我也會舍命幫你追包啊。”小王萬分流暢地說,臉上、語氣全是正色。聽得朱貝妮一振。

    “真的假的?”朱貝妮笑著問。

    “真的!我要是在你身旁,肯定會這麼想,這個小姑娘嬌滴滴的,柔柔弱弱的,我不幫她她怎麼能行!心中豪情一起,只好舍命追包了。”

    “我才沒有那麼柔弱呢。”朱貝妮推著小王笑。

    “有可以欺騙人的外表就是王道!誰管你是真的還是裝的呢。”小王眯著眼睛笑。

    朱貝妮將信將疑。見朱貝妮沒有回應,小王把頭貼過來,湊到朱貝妮耳邊:“就說我吧。治理一個無錫分公司,不要太小菜一碟哦。我一直在想,假如我擼起袖子大干一場,會是什麼樣呢?說不定把整個公司的總部從上海搬到無錫也是可能的。妻貴夫榮。我把時間精力都給了所謂的事業,早早晚晚,老公也會把他的小蝌蚪給了別的姑娘——我其實也不介意他送小蝌蚪給別的女人啦,我只是遺憾,從此心生嫌隙,我不再愛他,他不再愛我——金錢易得,愛情難求啊。”

    朱貝妮詫異地看小王。一面之緣的小王說的可是純體己話啊。

    小王調皮一笑:“我現在是被愛情罩住了。什麼時候周要是背叛我,商界就會橫空出世一個女強人!”

    朱貝妮認同不已,又頗疑惑地問:“愛情的魅力就那麼大嗎?”

    “你沒有感受過嗎?”小王反問。

    “說起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遺憾。大學四年我沒有正經談過戀愛,讀研究生的時候走了另外一個極端,很匆忙就開始了一場戀愛,不溫不火,最後不了了之。現在嘛,剛工作,千頭萬緒事情很多……”

    朱貝妮還沒講完,小王已經忍不住驚呼:“不敢想像!你居然沒有主動愛過!遺憾!太遺憾了!”

    “主動愛?”朱貝妮更疑惑了。

    “對!主動去愛,而不是被愛,這個更珍貴。不要隨便談戀愛,不心動的愛情是累贅,是負擔。早晚有一天,你會體會到去愛的奇妙滋味。那種一個眼神就足以震撼整個靈魂,一個名字就足以改變心情的美妙愛情,會讓你覺得活著是如此美好!真的是棒極了!”小王說得自己激動起來。

    朱貝妮對怦然心動的愛情之期待被小王迅速點燃。她滿懷羨慕地看著擁有心動愛情的小王,暗自遺憾自己活到二十幾,竟然不曾體會過小王說的如童話般美好動人的愛情。

    “你跟周之間,誰愛得多一點,誰被愛多一點呢?”

    “傻瓜!只有愛了,才會感動於被愛。”小王蔥白玉指,輕巧地戳朱貝妮的額頭。朱貝妮痴痴傻笑:原來被戳額頭是這種滋味。

    “敞開懷抱,毫不戒備,把最柔軟、最容易受傷的地方袒露給他。你會敏感得無以復加,也會幸福得無以復加。相愛的人,對擁抱的感受,對親吻的感受,都會更加敏銳、深刻。更不要說對做愛的感受了。”談起愛情,小王滔滔不絕。各種愛的言論,在朱貝妮聽來都頗為新鮮。聽完一不留神想到了自己曾經擁有的一段愛情:自認為研究生時期的愛情不溫不火,不知對方會是什麼感覺。“說不定返校時會遇到,要不要到時候眼睛一閉只管張口去問?”想著想著,自己先笑了。

    “你是不是想起誰了?”小王盯著朱貝妮的笑臉。

    “不是想起誰,而是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朱貝妮更正。

    這樣說說笑笑,時間倏忽已經到了晚上九、十點。想著明天還要游太湖,小王堅持送朱貝妮回公司宿舍。招搖的粉色迷你庫珀很拉風,常有旁邊的司機搖下車窗看過來。

    跟小王道別的時候,朱貝妮發現自己如同小王所說,對小王也是“我真的好喜歡你”。高高興興分開,拿手機看大門密碼的時候,才發現有三個未接電話。打開一看,竟然來自三個不同的人,分別是陳小西、許文衡和楊青青。

    一時想不明白,許文衡和楊青青呼叫她做什麼?又為什麼在同一個晚上想要聯系她?莫非是大學群裡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可是今晚的大學群分明靜悄悄。百思不得其解,朱貝妮只馬上回撥了其中一個。

    “喂。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問你宿舍地址。准備給你送干洗過的衣服。”陳小西接通電話,悠然說道。明明是討好般的送衣服,卻被他說得好像正常就應該如此。

    聞言朱貝妮心中一片清涼。這個已顯燥熱的初夏,跑一天身上細汗無數,衣服果然是微微潮濕的。陳小西竟然想到了換洗衣服。聽說南方的男人心思細致,果然如此啊。

    朱貝妮樂滋滋報上地址,索性不上樓,轉身往小區門口走。在小區門口等陳小西。

    要等陳小西而人未到的時候,朱貝妮閑來無事,撥通楊青青的電話。

    “你還好吧?”楊青青劈頭蓋臉問過來。

    “怎麼了?”朱貝妮疑惑地問。

    “你,你不是暈血了嗎?”楊青青收斂一下自己的急切。

    “哦。你是說暈血呀。過一會兒就好了。”

    “打你電話也不接,發你消息也不回。還當你怎麼了呢。”楊青青不無埋怨道。

    “沒有看到你後來發的消息呀。”昨天陳小西洗澡時,朱貝妮閑來無事,是告訴了楊青青遭劫、暈血的事情。自上次陪過楊青青一晚,楊青青大概心有所感激,總是隔三差五主動找朱貝妮聊天。記得那時候楊青青聽說了她包被搶,人暈血,好似在聽故事,並沒有特別著急。為了確認是否遺漏消息,朱貝妮放了免提,重新找到消息頁面。“的確沒有收到後來的消息呢。”朱貝妮道。

    楊青青頓時語塞,搪塞起來,語焉不詳地說也許自己太著急了,只顧得在意念中詢問,卻忘了實際上並沒有發消息給朱貝妮,反倒心急火燎地等朱貝妮的回復。說完自己呵呵笑起來。

    “沒事就好。”楊青青大為放松。

    朱貝妮心裡暖暖的。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裡,因為有一個牽掛自己的朋友,城市仿佛也跟著變得更可愛了一些。

    “謝謝你。”朱貝妮低低地說道,聲音裡滿懷情感。

    “好啦。不早了。你也睡吧。”楊青青道。

    掛完電話,又等了一會兒。陳小西才到。看看時間已經十點有余。陳小西把裝有換洗衣服的防塵袋遞給朱貝妮。兩個人在小區門衛大爺的炯炯注視下,互道晚安。陳小西便乘著來時的計程車離開了。

    走在靜謐的小區裡,夜風吹過,帶來梔子花的清香。微甜清涼。朱貝妮感覺很幸福——小王帶來的因期待而生的幸福!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10:35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56 AM 編輯

第14章 應召喚返校

    幸福感就像保護屏,有效隔斷了“許文衡”三個字帶來的騷亂感。

    朱貝妮想得很清楚,許文衡已遇到令他終於開口的愛情,自己也終會有一天遇上怦然心動的愛情。以後井水、河水各自發展,一別兩寬。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始全新的生活,過去的是非曲直,都可釋然了。

    懷著這份平靜,朱貝妮一夜酣睡。

    第二天,順利會師。朱貝妮和陳小西結伴去黿頭渚。

    一向不求甚解的朱貝妮特意做了攻略——不做不行,第一個字不認識。原來,它念yuan tou zhu。可居人者為洲,小洲曰渚。無錫有十八渚,黿頭渚是其中之一,“因巨石突入湖中形狀酷似神龜昂首而得名”。太陽些許有些威力,陳小西買了一白一粉兩頂帽子,將其中粉色的扣在朱貝妮頭上。朱貝妮嫌粉色太嫩,只管伸手去搶白色的。陳小西只好笑笑地依了。

    乘船去太湖仙島。特意選了船甲板的位置。湖風沒有想像中的大,紅嘴鷗尾隨著船,一路跟飛。有人喂食,引來幾十只競相爭奪,像一場小型表演……

    從太湖仙島返航,朱貝妮已經體力消耗過半。

    “看樣子爬不了鹿鼎山了。”陳小西望著朱貝妮嬌喘吁吁的樣子,笑道。

    “我在山下等你,你一個人去‘鹿頂迎輝’吧。”朱貝妮擺擺手,她的確沒有勇氣再爬一座山了。

    “沿著山腳看看太湖,應該也不錯。”陳小西才不要拋下她呢。

    環鹿頂山觀太湖的時候,正值下午四五點,一輪紅日斜斜地照著太湖水,水光瀲灩,波濤不興。幾艘七桅古帆船靜靜地停泊在湖面,與遠傳的紅日,近處的黿頭剪影相映襯。山道在腳下,野花在路旁,湖水拍岸隱約聲響在耳邊……借口山道陡峭,陳小西不時伸手拉朱貝妮。

    “你笑得像個二傻。”陳小西調侃朱貝妮。

    “好美!好喜歡!”朱貝妮眼睛裡都是光。

    太湖將盡的地方,山路陡然陡峭起來。陳小西緊握朱貝妮的手,一直沒有松開。等陡峭的部分走完,重新走回寬敞大道的時候,朱貝妮自然地回收自己的手,卻被牢牢捉緊。一怔之下,看見陳小西笑容全無,正深邃而專注地俯視自己。

    “這樣認真表情的陳小西……”朱貝妮一時陷入深邃專注的目光中,像被施了魔咒,一動不能動。陳小西不由自主,慢慢靠近,想捧起那張嵌著黑寶石和紅寶石的臉,想知道它們的味道……

    “蒼天啊,大地啊,終於到頭了!”身後忽然響起一片熱鬧的七嘴八舌聲。原來是一群中學生模樣的孩子沿著山路走出來了。

    像是魔法失效,朱貝妮慌忙別過臉。剛才?剛才是怎麼了?

    陳小西看一眼那群熱鬧的孩子,多少遺憾在那一瞥中!

    氣氛變得微妙而尷尬。朱貝妮和陳小西各自看別處,誰都沒有再講話。

    打車去火車站。陳小西忙前忙後買車票。坐上車,座位相鄰。兩個人也仍舊不怎麼說話。陳小西悄悄看朱貝妮,朱貝妮表情木木的,看不出她到底有沒有生氣。有心找些話題,朱貝妮卻歪著頭看火車雜志,專注得聽而不聞。

    從火車站出來,陳小西叫出租車送朱貝妮回公司宿舍,到了分別的時候,朱貝妮甚至沒有與陳小西對視,說了聲“再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陳小西,悵然非常。

    朱貝妮回到宿舍時,大部分在外督查的人已經回來。

    “我昨天晚上就已經回來了!美麗大姐還沒有回!”粒粒一臉歡笑地對朱貝妮“彙報”情況。

    “我的媽媽咪呀。督查一回把我嚇個半死。真的,真的!一大群人圍著我給我介紹,我只覺得臉發燙,耳朵嗡響,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摒不住放個屁都帶點屎出來。嚇——死——我——了!”粒粒緊緊抱著朱貝妮的胳膊,好似驚魂未蔔。

    一臉迷思的朱貝妮聽完粒粒的講述,當場忍不住笑出聲:“對不起,我不是要笑你。”朱貝妮忙著解釋。

    “唉。笑我也沒關系,她們都笑過好幾輪了。”

    “那你還講!”朱貝妮幫粒粒整理一下飛出來的頭發。

    “我身體裡都是恐懼。講一次恐懼就少一點。一開始我直想哭,講著講著我也想笑了。”粒粒傻樂著說。

    “真好!你無師自通。這叫宣泄。”朱貝妮愛憐地拍拍粒粒的頭。

    經過粒粒一鬧騰,加之回到熟悉的寢室,朱貝妮覺得錯亂的自己又復位了。無錫太湖邊鹿鼎山山道旁發生的事情,相似一場飄渺的夢。

    第二天即周一。

    朱貝妮在電腦桌前劈裡啪啦打字,寫督查總結。文字優勢得以體現,半天就寫完了彙報。吃過午飯,再瀏覽一遍,點擊確認,發送郵件,然後起身去敲總經理的門。

    朱貝妮如此高效並非要為自己爭取什麼加分,不過是導師有所召喚,她要抓緊時間把手頭上的工作告一段落。

    總經理一邊瀏覽報告,一邊聽朱貝妮口頭彙報。正泛泛說著,總經理一敲桌子。

    “你提到的員工騎車外出不戴安全帽,周本舟怎麼說?”

    朱貝妮倒吸一口冷氣,被總經理的犀利驚得一愣。“他——說會重點關注。”

    總經理像是要確認真假,低頭抬眼,斜眼看了朱貝妮足足半分鐘,最後什麼也沒說地哼了一聲。

    朱貝妮隨後小心翼翼,再三塞選,遣詞造句地斟酌著,說自己的學校將在六月份舉行畢業答辯,整個六月剩下的三周,她可能都需要請假,“不過,內刊稿件的工作,我是不會落下的。可以通過郵件進行。”朱貝妮隨即保證。

    沒想到總經理秒回,馬上滿口答應,讓朱貝妮根據需要,隨時都可以走,走時不需要再告知他,記得OA上填寫請假流程就好。

    朱貝妮心中大為感激,一謝再謝地出了總經理的辦公室。

    搭上門,要回自己座位時,才發現有好幾雙眼睛在掃視自己。個中情感,不一而足。

    “喂!你這是要搶頭功嗎?”小安擠眉弄眼地朝朱貝妮望一眼,馬上飛信過來。

    “才懶得!學校招我們返校答辯。我急著走。”朱貝妮回給小安。

    等朱貝妮再起身倒水的時候,發現眾多目光友善很多。不禁心中好笑,這個小安,分明就是公司內隱形的小喇叭。

    當天下班,朱貝妮捉住何美麗,親熱地趴在何美麗的肩頭,要她坦白昨夜徹夜不歸,都干了啥。

    何美麗咯咯咯嬌笑起來:“我准備坦白嘍,你可要聽好,不要半路捂耳朵說羞。”

    “我又不是粒粒。”朱貝妮笑。

    “所以,你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何美麗嫵媚一笑。用手撥了撥波浪大卷。天氣越來越熱,披得住一頭長發的女人都非等閑之輩。

    朱貝妮笑傻了:“真的假的?跟你去之前說的那個冤家嗎?”

    何美麗佯裝嘆口氣:“不是冤家不聚頭。我也是很無奈啊。”

    曾媚暗中忙著做檔案規整,以備日後交接,所以需要加會班。因為采購部要送一批特定的貨物給總部,粒粒需要留守。

    朱貝妮和何美麗先走。兩個人交頭接耳,悄聲在談論何美麗督查時重新“接頭”的愛情。

    出了辦公樓,朱貝妮無意間似乎在馬路對面的公交車站台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待要仔細看時,不巧來了一輛公交車。等公交車開走了,再看站台,站台空無一人。

    許是看錯了。她想。

    第二天一早,朱貝妮踏上南下的火車。

    走之前,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跟誰都沒有說。沒有跟陳小西說,也沒有跟楊青青說。火車開出上海地界,手機嘟嘟響著昆山的短信提示。

    朱貝妮往窗外看一眼:朝陽中窗外一片生機。

    小河、堤橋、綠樹……短短三個月,江南已經深深入人心。

    這會兒離開,倒像是去度假。原來心中不知不覺,已經把上海看成了未來歸屬地。

    高鐵6小時之後,朱貝妮到達目的地。

    這是過去三年一年固定兩次往返的目的地。陌生中透著熟悉。中間戀愛的那一年半,每次下了火車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總是要來接站,非但要來接,還要進站接。想起往事,也不是毫無感覺。朱貝妮順著人流往外走。

    才踏出高鐵車門,朱貝妮就呆住了。

    逆流而立的,可不就是他?

    “張勛武?”朱貝妮脫口而出。這名字熟悉得都不用過大腦。

    張勛武高興得直揮舞拳頭:“太棒了!我一直擔心七拐八拐得來的信息不准確呢!”

    “你何必要來呢?”朱貝妮見狀也笑起來。

    “這叫善始善終!接也是最後一次了。”張勛武接過朱貝妮的行李,習慣性地讓朱貝妮走自己身前,他斷後,阻擋身後猛衝猛撞的著急趕路人。

    熟門熟路坐上公交,又回到了熟悉的校園。

    走在青春逼人的年輕人中間,朱貝妮覺得考博失利的遺憾、工作人際的紛擾都可以拋置腦後了。在安靜的校園,她要全身心度過幾周最後的單純歲月。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10:36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27 AM 編輯

第15章 同學兼閨蜜

    “兔子!”朱貝妮才邁上二樓拐彎進走廊,就聽見迎面激昂一聲吼。頭頂的聲控燈陡然亮起來。

    “蜜糖!”朱貝妮張開雙臂,熱情奔過去。兩個人親熱得就差接吻了。

    走了兩步,門口倚著一個人。

    “小兔子!”在“蜜糖”和朱貝妮嘰嘰喳喳說話的間隙,一聲嬌嬌嫩嫩的“小兔子”響起,語調婉約,好似唱歌。

    “巧巧!”朱貝妮再次張開雙臂抱上去。

    “蜜糖”、“兔子”和“巧巧”三個人是同門,同在李老師門下,一起吃飯、一起出游、一起上課,一起協助出書,之間情誼自然深過其他同學。

    “兔子”就是朱貝妮,音近bunny(小兔子),被“巧巧”因此開發了一個昵稱。

    “蜜糖”的本名卻很漢子——陳意。陳意嬌小而豐滿,聲音洪亮,底氣十足,愛說愛笑,熱情活潑,頗有好人緣。不僅在同一屆,甚至在師哥師姐或學弟學妹那裡,也很有知名度。

    而“巧巧”,卻是真名——陸巧咨。陸巧咨是李老師最為得意的門徒。常見她若有所思地坐在草地上看書,倚著同學的後背似乎要打盹。小憩了片刻,嘩啦啦迅速瀏覽過幾十頁的書,復而半閉上眼,一幅慵懶模樣。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事實上才沒有看上去那麼悠閑,她正集中精力高效看書呢。

    “巧巧!我上班的時候遇見一位姐姐,她跟你一樣也是個神人,不動聲色就把一家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朱貝妮對巧巧佩服得五體投地。

    “有沒有遇到我這樣的人物?”陳意嘻嘻笑,挑眉動眼,搔首弄姿。

    “有。”朱貝妮轉眼想起小安,笑道:“但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啦。”

    陸巧咨輕而易舉就考進了廣州某知名高校的博士生,陳意如願進入深圳一所公立重點高中。因為前途都有著落,她們一直呆在校園裡,享受清閑。

    “你回來了。走,我們到李老師家蹭飯去!”巧巧道。

    “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經常到李老師家蹭飯。師母看到我們都笑不出來了。”蜜糖道。

    “這麼沒眼色的事情你們也干得出來?”朱貝妮大笑。

    “沒辦法,誰讓食堂飯菜那麼難吃呢。”巧巧攤手。

    “唉,那誰,小武同學,你回吧。”巧巧對著幫朱貝妮擦桌倒水的張勛武道,聲音不高,霸氣側漏。干得正歡的張勛武聽得一愣,臉上不掩氣惱:“你還是老樣子!”

    陳意好似要看戲一樣,一幅巴不得劇情升級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巧巧對男性似乎無好感。當初幸虧張勛武追求朱貝妮追求得早,不然若等巧巧和朱貝妮交好,巧巧必然出手阻攔。巧巧想要達成的事情,還沒見不成功過。

    朱貝妮有心和稀泥,她心裡還是頗感謝已經分了手的他去接站的。才剛要開口,就見巧巧一擺手,配上眼神,可謂是嚴厲地制止了她。

    “你還不走嗎?我可要說了。”巧巧聲音冷冷的。

    張勛武臉色冷峻,慢動作一般放下手中的抹布,眼睛始終不離巧巧。巧巧無所謂地對視回去,眼睛裡全是鄙視。

    張勛武敗下陣,怯懦地對朱貝妮說了聲那我走了啊,出了門。

    見張勛武已走。朱貝妮問巧巧:“說什麼呀?”

    “乖。你不用知道。”陳意跳出來,用手撫摸了一下朱貝妮的臉龐。

    “她可以知道。”巧巧道。語氣平淡又堅定。

    “何必呢?”陳意不同意。兩個人當著朱貝妮的面爭執起來。

    “停!兩個人都看著我!我選擇——知道。”朱貝妮喊停。她不喜歡蒙在鼓裡的感覺。

    “那我來說吧。”陳意搶先開口:“我們在後街看見他摟著一個學妹。”

    “去開房。”巧巧接道。聲音裡不乏狡黠的笑。

    朱貝妮心裡咯噔一下。雖然已經分手,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些許不舒服。不過開口卻是:“跟我已經沒有關系了。我們分手了。你們知道的。”

    “承認吧。你內心感到失望。他可沒少信誓旦旦,就是分了手,還跑來哭訴衷腸,可轉眼就摟了別的姑娘。”巧巧試圖不讓朱貝妮的目光逃脫。

    “你很討厭,你知道嗎?人艱不拆,你知道嗎?”朱貝妮用手推巧巧。

    “惹你討厭沒關系,你要記住:男人不可靠,男人不值得信賴。記住,就好。”巧巧試圖摟住略顯激動的朱貝妮。

    “我真的是不知道,有你這樣的朋友是好還是不好。”一旁的陳意有些焦躁。她覺得巧巧時常劍走偏鋒。可是每當要反駁的時候,卻抓不住要害,最後反被巧巧戲弄嘲笑。“誰將來能降服你呢?”陳意和朱貝妮不止一次對著巧巧感慨。

    “能降服我的人還沒出生呢。”巧巧笑得極其得意。

    “我承認。我的確有些失望。”朱貝妮安靜下來,苦笑一聲。

    “很好。要有勇氣直面內心。”巧巧嘉許地對朱貝妮溫柔一笑,拾起她的手,語調溫柔地說:“走,我們去李老師家。”

    陳意抱著胳膊,語氣裡滿是驚恐:“要是我們永遠找不到好男人呢?”

    “我養你們。”巧巧堅定地說。

    “不光是養,還有那個,那個啊。”陳意羞羞地道。

    “我教你們。”巧巧一臉正色,非常嚴肅認真地說。

    陳意不滿意地咧著嘴:“我想要真的男人。我想要男人。我要。”

    朱貝妮苦笑不得。這都是什麼對話啊。唉,好在這種對話早已不止發生一次兩次,她已經習慣了。還以為臨近畢業,大家要改改性兒了,沒想到才見面,就紛紛原形畢露。

    三人結伴去了李老師家。李老師及其開心,師母也笑若花開。朱貝妮送師母一根漂亮的手鏈。巧巧連聲誇獎,卻不誇手鏈,只說看手鏈才發現師母的一雙手如何如何。師母笑不攏嘴,捏著巧巧的臉蛋道:“你這樣嘴!什麼樣的婆婆都不是問題。”

    “還婆婆呢,連男人都不會有。”陳意啃著烤雞翅,嘟囔道。

    “放心吧。你們呀,都會找到如意郎君呢。”師母打包票一樣說道。

    “真的嗎?”陳意兩眼放光,雞翅都不肯了。

    “真的!找不到找我要!”師母道。她和李老師有一名公子,正是婚配年齡,儀表堂堂,才富五車。可惜在美國。

    陳意似乎得到了某種允諾一般,激動得端坐起來。吃起東西也雅致很多,說話也收緊了嗓門。巧巧使眼色給朱貝妮看,朱貝妮只笑不接,仿佛什麼特別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吃過飯,三個人魚貫進入書房,跟導師過一會兒畢業論文答辯的事情。看看時間不早了。就告辭了。

    乘興而來,興盡而歸。大家都很歡愉。

    “在公司裡上班,是不是特別爾虞我詐?是不是超級人情冷漠?老板們是不是都是周扒皮?會不會朝不保夕動不動開人?”關於企業公司,陳意有一千零一問。

    “別理她!快看這樹影。斑駁,搖曳,好夢幻,光影變換,妙不可言呢。”巧巧道。

    “別理她!快跟我說說,有沒有帥氣的男同事騷擾你?有沒有齷齪的老板強迫你?”

    朱貝妮任她們倆一個把自己撥向這邊,一個把自己撥向那邊,笑道:“我沒在學校的日子,你們倆是咋過的!”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10:45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26 AM 編輯

第16章 從此說再見

    去熟悉的後街吃黑暗料理。

    去西山偏僻的小路上驚嚇情侶。

    去連建區KTV裡鬼哭狼號。

    去三號教學樓前的大草坪上躺著數假想中的星星。

    ……

    朱貝妮覺得“兔子-蜜糖-巧巧”一靠近,就集體智商清零。大家在一起,總有人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要冒險,余下兩人鄙視著,勸阻著,卻無一例外最終加入,一本正經做傻到家的事情——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大人。

    “你們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剛開學。蜜糖穿著比基尼躺在窗前的桌子上曬太陽!”巧巧用胳膊繞著陳意的脖頸,自己桌前的梅子酒已經干完不知道第幾杯。

    “你們還記得嗎?漫天大風裡開研究生運動會,大家的頭發都東倒西歪,唯獨劉老師門下年齡最大的大哥頭發紋絲不動。事後蜜糖死纏爛打追問啫喱水的牌子!”朱貝妮拍著桌子笑。

    “還有!張老師門下的小師妹臭顯擺,開車買早餐,夾在人流裡出不來。我們進去餐廳的時候她在門口,我們吃好出來她還在門口!”朱貝妮想起那個總是自我感覺優人一等的小師妹。

    “還有,還有!蜜糖這三年沒有戀愛是因為她暗戀李老師家的公子。明明要去美國,還放出來迎接新弟子,師父師母不厚道。”巧巧圈著陳意的脖子,說得神采飛揚。

    朱貝妮聽得一驚,趕快看陳意。

    “我好懷念我那時的小蠻腰哦。”還好,陳意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留心巧巧的話。

    “我也好懷念你那時的小蠻腰哦。”巧巧伸手去摸陳意腰中的游泳圈,被陳意打手。

    “我想到一個驚天好主意!”陳意手托臉蛋,聲音裡全是得意。

    “這個酒裡的梅子還能吃!”朱貝妮試圖倒出酒瓶中的梅子。

    “不醉不休!不醉不休!”巧巧起身,喊大家干杯。披在肩膀上的衣服脫落下來,吊帶睡裙在燭光中閃閃發光。

    “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好閃!絲綢帶金線?帶鑽?”朱貝妮隔著桌子伸手拉巧巧的睡衣。

    “我想到一個絕對可行的好主意!”陳意手托臉蛋,眼睛都笑得眯起來。

    巧巧繞過陳意,坐到朱貝妮腿上,胳膊環著朱貝妮的脖子,柔聲道:“定制款呢。輕點摸。”

    “我想到一個贊到家的絕世好主意,一箭雙雕,兩全其美,一石二鳥,哈哈哈哈……”陳意中氣十足的哈哈聲終於成功吸引了那兩位的注意力,不料,“哈”聲才落,她自己倒胳膊一軟,撲通一聲頭倒在桌上。

    “什麼好主意?”朱貝妮慢半拍,盯著一動不動的陳意看了幾秒,才想起來問。

    “就倒啦?姐姐我還沒有盡興呢!”巧巧起身推陳意。陳意已經睡得萬分香甜了。

    還好,她們早有自知之明,沒有將“最後的晚宴”開在餐廳裡,而是搬進了寢室裡。

    上周,論文答辯順利結束。參加答辯的同學紛紛順利闖關。大家冠以“謝師宴”、“畢業宴”、“見證分手”宴、“歡送XX同學離校”宴等五花八門的名義,玩最後的瘋狂。一周之後,只剩下寥寥幾個同學。

    明天,朱貝妮將重返上海。

    這天晚上,兔子-蜜糖-巧巧三人組要吃“最後的晚餐”。巧巧提議“大醉一場”,陳意舉手歡呼,心思細密的朱貝妮為了安全起見,建議在寢室吃。

    “不聽,不聽。”巧巧和陳意紛紛捂耳朵。

    “可以穿想穿的任何衣服哦。”朱貝妮使出“終極誘惑”。

    “好呀。好呀。”巧巧和陳意馬上拍手贊同。

    相處三年,彼此如何不知道對方的軟肋!巧巧對奇裝異服超級迷戀,陳意是眾所周知的比基尼迷。

    這天一早,大家就為采購而興奮。等到下午就開始迫不及待,只好到圖書館消磨時光。看到很多埋頭准備論文的學弟學妹。好不容易挨到五點鐘,各自回寢室換衣服,五點十分,到巧巧寢室集合。“最後的晚餐”就在燭光、香氛和拉緊的窗簾中拉開大幕。

    陳意穿了比基尼。

    朱貝妮穿了露背小黑裙。

    巧巧似乎只顧得布置寢室,來不及換衣,穿了件肥大的校服,露出小光腿。

    三個人吃吃,喝喝,分別的話題一句不碰,只講過去和眼前。

    吃到一半,巧巧熱了,衣服改成披著。又吃了一半,披著的衣服脫落,才露出華麗又性感的閃亮小睡裙。

    只需要看一眼,就懂得全部。

    陳意始終愛比基尼。她是一個長在北方的姑娘,對大海有不切實際的夢幻想像。她眼中的浪漫,就是在蔚藍的大海邊,細軟的沙灘上,一個愛她的男人,專注又挑逗地幫穿比基尼的她塗油。

    她的櫃子裡,收藏的比基尼有20多套,卻一件也沒有穿著去海邊,也沒有遇到她願意他來愛她的那個人。這樣過了三年,比基尼還在,身材卻不再。

    朱貝妮的露背小黑裙,是還在戀愛時為畢業晚會准備的。那時候還不知道彼此都不會為對方妥協,更無從料到一談及分手就干脆利落地真的分了手,猝不及防的速度讓朱貝妮一度深信,他早已准備好,就等她開口。

    小黑裙靜靜地掛在床下小衣櫃裡,朱貝妮甚至沒有帶它去上海。每逢看到它,總讓她忍不住聯想,也許自己根本不可愛,不適合戀愛,不值得被愛。每次試穿小黑裙的朱貝妮都覺得恐慌,覺得委屈,多穿就會眼睛裡噙滿淚。

    巧巧的絲質閃亮小睡裙,又是一個什麼故事呢?

    巧巧不說,朱貝妮不問。

    “你可以有秘密,不妨礙我們之間的親密。”朱貝妮不說,巧巧卻已懂得。

    兩個人笨手笨腳,合力把陳意抬到地上鋪好的床鋪。

    “還要繼續喝嗎?”朱貝妮問巧巧。

    “你明天還要趕火車呢。”巧巧道。

    “好。我們可以躺著聊聊天。”朱貝妮道。

    兩個人拿了兩個枕頭,面對面躺下,聽著彼此的呼吸,卻都說不出一句話。朱貝妮的背後是蜜糖,面前是巧巧。這樣並排而睡,是否以後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什麼也沒有想,傷感卻四面八方襲來。朱貝妮把臉轉向枕頭,任淚水淌進枕頭。良久,聽到一聲壓抑的嘆息聲,只那聲小心掩飾的嘆息聲,朱貝妮就確信無疑地知道,巧巧也在哭。

    朱貝妮一動不動。就讓巧巧以為她什麼都沒有察覺吧。

    這一夜,幾乎無眠。

    次日一早,小鳥還在窗外樹梢鳴叫,朱貝妮就已經醒來。手機在桌子上震動。打開一看,是張勛武發來的消息,提醒她別忘了今天上午的火車發車時間。

    “善始善終嗎?”朱貝妮輕笑一聲。在晨光中低頭看身上的小黑裙,似乎不那麼滿蘊感傷了。

    “嘟嘟。”手機在手中又震動起來。

    朱貝妮再看,仍舊是張勛武,請求她允許他最後一次送她上火車。

    朱貝妮暗自冷笑。都說女人心難猜,男人的心思何嘗不是一樣難懂?不知為何,她一閃而過地想起許文衡和陳小西。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10:52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26 AM 編輯

第17章 跟著火車跑

    朱貝妮對著昨晚的滿桌狼藉,些許發呆。

    陳意伸著懶腰醒過來。陳意一醒,氣氛陡然流動起來。

    “天哪!杯盤狼藉,都是我們造的嗎?”

    “Shit!“一低頭陳意看見自己的游泳圈,馬上用手去捂:“你們倆,快給我保證,什麼都沒有看到!”

    巧巧躺在地鋪上輕笑。不知何時,她已經套上了肥大的校服。

    “你什麼時候醒的?”朱貝妮問她。

    “昨天早晨。”巧巧道。

    “你們倆徹夜狂歡?她教你?”陳意瞪大了眼睛。

    巧巧倒也不反駁,只在枕頭上歪著頭心平氣和地看陳意和朱貝妮。

    朱貝妮哭笑不得。

    “一大早的,手機響個不停,是不是上海那邊有人准備接站?”巧巧問。

    “不是。是被你多次趕走的小武,不敢來見,短信說想去車站送我。”朱貝妮回。

    “不是已經分手了嗎?關鍵是,不是已經有新女朋友了嗎?怎麼還拖泥帶水啊?他什麼意思啊?”陳意隨手抄起床單,系在身上。

    朱貝妮望向巧巧,懇求巧巧解讀。

    巧巧不僅專業知識淵博,旁門左道也無不知曉,塔羅牌,OH卡,宇宙頻率,身心靈,各種稀奇古怪的詞順手拈來。以至於朱貝妮深信不疑,擱古代她就是巫女。

    巧巧卻倦倦的,無意接話。

    “黔驢技窮。”陳意拍著大腿笑起來。

    “也可能。”巧巧輕輕地說,“他是真的愛過吧。”

    “你說什麼?”陳意笑得太響,收不住聲,沒聽清。

    朱貝妮卻聽的很真切。她的眼睛漸漸亮起來。

    “不想繼續愛了,也是真的。”巧巧繼續。

    朱貝妮點點頭:“謝謝。”等等,為什麼說謝謝?她也不知道。她只覺得,聽完巧巧清清淡淡的兩句話,好似無數煩惱被剪斷了,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昨天我們喝的什麼酒?”陳意心慌意亂,臉上難掩驚慌:“我感覺我智商下降了。你們在說什麼啊?”陳意很緊張自己的智商,她總說作為一枚沒臉蛋沒胸沒身材的女人,唯一能拼的就是智商了。

    朱貝妮摟過陳意:“只是在說張勛武和我的關系啦。別擔心,你只是還沒有完全睡醒。”

    陳意用手掌輕拍自己的臉頰:“是哦。我還沒有睡醒呢。”

    巧巧起身往上鋪爬:“本來,我跟陳意就打算不去的。讓他去送吧。”

    “誰呀!什麼時候打算不去送兔子了?”陳意叫起來,扯巧巧的小腿。

    “巧巧,一起不好嗎?”朱貝妮央求道。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不要婆婆媽媽,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巧巧頭也不回,聲音嗡嗡的。

    朱貝妮沒法再開口的,怕再開口忍不住淚奔。

    朱貝妮轉身抱住陳意:“再見。蜜糖!”

    “我還沒睡醒呢。”陳意衝著朱貝妮的背影喊,聲音裡哭意十足。

    朱貝妮只管走。開門,拉上門。到自己寢室,拉上收拾好的行李,拖著下樓。

    因為用力,眼眶裡的淚水晃動之下,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進小黑裙裡。

    才下樓,就看見樓下大堂裡來回走動的張勛武。張勛武快步跑過來接朱貝妮的行李。

    “你怎麼哭了?不舍得分別?又不是再也見不著了!現在交通這麼發達,以後隨時可以再聚。上海、廣州、深圳都是大城市,彼此高鐵很頻繁的,一天就能到。到時候上班了,有錢了,可以坐飛機,更快了……”張勛武絮絮叨叨安慰不止。

    朱貝妮走出寢室樓,抬頭看二樓。

    一排窗戶中,准確無誤看向最熟悉的那一扇。巧巧和陳意的臉從撩起的窗簾角裡露出來。

    朱貝妮揮揮手。

    窗戶內的人也揮揮手。

    不能再看了,二樓不夠高,彼此的眼淚都無從遮擋。

    朱貝妮捂上嘴,生怕自己哭出聲,快步跑起來。

    “你們女生就是奇怪。我們寢室的兄弟畢業散伙,高興得都要跳起來。誰像你們,哪來這麼多傷感……”

    坐上公交,開出許久,朱貝妮才平復下來。張勛武不知何時沉默下來。到了火車站,安檢進站,張勛武執意要進站送。他一反開頭的話癆,話越說越少。

    找到朱貝妮的車廂,把行李帶上車,又幫朱貝妮找到座位號。朱貝妮跟在他身後,看他忙個不停,想起過去戀愛時也是這樣,他樣樣要包辦。一切安頓好了,看看時間距離發車還有一刻鐘,兩個人在人來人往的車廂裡,揀個座位坐了下來。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她的事?”憋了好久,張勛武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

    “分手後再戀愛很正常。我沒有什麼要質問的。”朱貝妮笑笑。

    “你一點都不在乎?”張勛武聲音裡透出生氣。

    “已經分手了。”

    “是不是你去上海找到了他?”他不再看她。生氣已經變成了痛苦。

    “誰?”朱貝妮一愣。

    “許文衡。”

    朱貝妮被問得苦笑一聲:“你始終不信。”

    “你們沒有在一起?”張勛武重新看回朱貝妮,聲音裡流露出驚喜。

    朱貝妮點頭確認。

    “那你跟我去廣州!”張勛武伸手拉朱貝妮,馬上起身准備下車。

    朱貝妮掙扎:“你瘋了!你忘了你有女朋了嗎?你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嗎?你忘了我堅決不去更遠的南方了嗎?”

    張勛武張口結舌愣在那裡。

    “你快下車吧。時間到了,要開車了。”朱貝妮推張勛武下車,張勛武任憑她推著往前踉蹌而行。

    送張勛武下車後,朱貝妮回到座位,看到他還在站台,痴痴地看著窗內的自己。

    “犯什麼傻呢。”朱貝妮對著窗外揮揮手。火車已經開動,他的身影被拋在後。

    朱貝妮坐了下來,從背包裡抽出一本書,准備坐下來看書。旁邊座位的人忽然碰了她一下,朱貝妮既吃驚又厭惡地望過去。她一向拒絕偶遇桃花運,不喜歡在流動場合被陌生人搭訕,尤其陌生異性,尤尤其旁邊這類皮膚淨白嬌嫩簡直勝過女生的男人。還好,那個人並非要搭訕,只是示意朱貝妮快看窗外。

    一轉頭,朱貝妮看見窗外張勛武甩開胳膊,在拼命追趕火車。

    火車在加速,卻始終沒有把張勛武甩下太遠。

    張勛武透過玻璃窗,盯著朱貝妮的目光,不管不顧地拼命跑。朱貝妮驚得一身汗,怕他只顧得追,不看腳下,跌落到站台下。

    看張勛武的樣子,根本沒想停下來。朱貝妮一狠心,轉回頭不再看他。她坐在位置上,仰靠在後背,心裡砰砰砰小鼓直敲。足足開出了很久,朱貝妮才敢往窗外望。

    朱貝妮手握手機,手心裡汗水成滴,潮濕粘膩,一如她現在的心情,真是有些糟糕呢。

    旁邊的乘客手機響個不停,朱貝妮的手機則一路都很安靜。那些相識的人,那些紛紛擾擾走進她生命的人,神奇地在這個時間段都消失不見了。朱貝妮猜,留在學校裡的那幾個,一定是在壓抑聯系她的衝動;留在上海的那一些,或許已經因為三周的分離而淡忘了她。

    想到淡忘,不覺一笑。因為空間的分離,自己何嘗不是抹去了面對陳小西時心動的蛛絲馬跡?因為有許文衡的前車之鑒,她決不允許自己再一次在無可明說的曖昧中迷失。

    朱貝妮心很亂,目光在書頁上逡巡,終於慢慢靜下來,能看得進書了。

    “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陶醉?”身邊有個聲音湊近問。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2 11:00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25 AM 編輯

第18章 巧遇他師兄

    朱貝妮抬頭,不出意外,是坐在身邊、提醒她看窗外的那個人。朱貝妮抬起手,把封面展示給他看。

    “哦。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我在中學時就收藏了他的《黃金時代》、《青銅時代》和《白銀時代》。都很不錯,你手中的這本《黃金時代》最為精華。”

    朱貝妮微微一笑。沒想到火車上吃泡面的陌生人也能侃侃而談王小波。

    “泡面跟火車最配。”見朱貝妮盯著他手中的泡面,那人落落大方舉起手中的泡面,仿佛是炫耀。“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朱貝妮搖搖頭。那個人仍舊津津有味吃起來。

    朱貝妮仍舊埋頭看書。

    轉眼到了下午,看看時間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到站了。小薄本《黃金時代》早已看過不止一遍,不妨礙重頭再來。

    隔壁位的年輕男人吃過泡面小憩又醒來。他盯著朱貝妮看了一會,兀自笑起來。

    “你在笑我嗎?”朱貝妮的敏感神經隱隱發作。

    “我在笑我自己。”對方干脆利落地說。見對方這樣說,朱貝妮重新埋頭看書。

    “我在笑我自己,有一句話憋了一路,到現在都沒有說出來。這可不是我的風格。”對方像自言自語,又分明講給朱貝妮聽。

    朱貝妮轉過頭,臉色很不好看:“跟我有關嗎?”

    男人馬上像投降一樣舉起手:“你不記得我了?”

    “我認識你嗎?”朱貝妮不禁暗中上火。搭訕嗎?借口可以找得更高明一些嗎?

    “認識。”對方斬釘截鐵地說,說完又謹慎地補充道:“至少見過。”

    朱貝妮不覺瞪圓了眼,一句“你當我是傻子”馬上要出口,卻聽見對方道:“許文衡。我給你一個關鍵詞。”

    “咳咳。”朱貝妮吃驚之下不提防咳嗽起來。許文衡?總不至於派個臥底在火車上吧?朱貝妮一頭霧水。

    “差不多半年前,你跟我們一起吃過一次飯。許文衡帶著你。”對方語氣溫存,目光明亮,太陽光透過玻璃折射進來,照在他臉上,臉上皮膚吹彈可破。朱貝妮目露貪婪,努力壓制張口詢問他護膚秘籍的衝動。聽到“許文衡帶著你”才猛然收回神。

    只聽他接著說:“你不記得也正常,因為當時人蠻多的,而且對你來說大部分都是生人吧。我記得你,是因為許文衡從來沒有帶過女生去吃飯。對!從來沒有。”

    “你是——?”表態前先問清對方何路神仙比較安全。朱貝妮換了一種態度,謙遜有禮地問道。

    “我是他師兄。”對方等著朱貝妮認親或恭維。

    朱貝妮卻只是點點頭。許文衡跟自己都沒有關系了,遑論他師兄。

    “你,不也叫聲師兄嗎?”對方終於沉不住氣,問過來。

    “你是他師兄,關我什麼事?”

    “你不是他女朋友嗎?”

    “他女朋友另有其人。不是我。”朱貝妮恬淡地說。天哪,她終於也體會到小王變態的快感了。

    對方果然一副驚得不知東南西北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對方緩過神兒來,輕拍著自己的腿笑起來:“我險些就著了你的道兒了!你真是狡猾。難怪可以把我師弟擄走。”

    朱貝妮嘆口氣,有些好笑,又心生頑皮:“我什麼道兒啊?”

    “我哪知道!”

    “你都不知道我什麼道兒,又怎麼知道沒著我的道兒呢。”朱貝妮嘲笑道。

    “大道至簡。我只知道,許文衡公開承認談戀愛了,還被同門捉去狠宰了一頓。這事確鑿無疑。這三年裡面,他只帶過一個女人出席我們的聚會,那就是你。本來,我正可惜我去外地開會錯過了熱鬧,沒想到啊沒想到,火車上竟然讓我遇見了你。”

    “然後你就篤定我就是你們圈子裡傳說的許文衡的女朋友?”朱貝妮笑。

    “不然呢?換你你怎麼想?一個守身如玉三年零緋聞的好孩子,終於帶了一個女生拋頭露面,很快,他承認自己在戀愛,你敢相信戀愛對像是第三個人?”師兄萬分篤定,語氣裡全是得意。

    恰在這時,火車進站了。

    朱貝妮起身,收拾行李准備下車。

    師兄昂著頭:“快承認呀。我是處女座。”

    朱貝妮聞言噗嗤笑出聲。同寢室裡的曾媚是處女座,每次夜裡烏漆麻黑上廁所,微光中瞥見門口的鞋子亂了,都要理理好才能安心再去睡。

    不忍心讓偶遇的無辜處女座太痛苦,朱貝妮清清嗓子,近乎一字一頓地對他說:“我的名字叫朱貝妮,他女朋友的名字叫粱昉。”

    說完推開錯愕的某師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楊青青來接站。

    朱貝妮和楊青青的友好關系,在微信的你來我往中穩定了下來。在學校的那三周,楊青青不止一次詢問朱貝妮何時歸。

    再歸來時已經六月底,魔都熱氣難擋。

    楊青青穿著T恤和牛仔短褲,比自己還像個學生。朱貝妮遠遠望見楊青青,忍不住這樣想到。

    楊青青看到一身小黑裙的朱貝妮娉娉婷婷從雜亂的人群裡走出來,清麗溫婉,美不可言,不由看得入了神。

    “好漂亮,我都看入迷了。”楊青青大大方方贊美朱貝妮。

    “謝謝。陽光明亮得有些刺眼。”朱貝妮笑著轉移話題。沒辦法,楊青青深藏不露,乏善可誇。

    朱貝妮手搭涼棚,舉目四望。又回來了,重新看到熙熙攘攘的人,重新看到摩天高樓,重新看到車水馬龍,重新看到——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等朱貝妮再細看時,已經了無蹤跡。幻覺?

    楊青青親昵地挽著朱貝妮的胳膊,催促朱貝妮快走:“都下午了,陽光還這麼烈,曬得皮痛。”

    朱貝妮正欲抬腳,猛然聽到有人身後大喊:“許文衡!”

    難道剛才不是自己幻覺?朱貝妮不覺四處又望了一遍。尷尬,什麼都沒有看到。不僅幻覺,還幻聽了。朱貝妮悄悄瞄楊青青,楊青青一臉鎮定、平靜。朱貝妮暗想,一定是自己錯看錯聽了,不然以楊青青對許文衡的崇拜程度,看到或聽到許文衡的名字,沒有理由不激動啊。

    朱貝妮不再猶豫,手拉行李箱,跟著楊青青就往南廣場的公交車站台走——這裡有一趟公交車,比地鐵還便捷,直通小區門口。

    才走出兩步,又聽人高喊一聲:“許文衡!”

    字字清晰,萬分確鑿,就響在身後!朱貝妮猛然回頭,果然看到那個隔壁座位的師兄。還以為隔壁座位的師兄在跟自己惡作劇,沒想到他根本沒有看自己,而是目光盯向前方擁擠的人群中。

    莫非自己剛才沒有看錯?他真的在?

    何等巧!

    朱貝妮暗自嘆口氣。先是巧遇師兄,再是巧遇本人。今天是“巧合日”嗎?

    楊青青雖然沒有轉頭,腳下腳步明顯慢了。她的動作透露著她的猶豫,顯然,她也聽到了那聲呼喊。只是,停還是不停呢?她試探性地望向朱貝妮。

    朱貝妮只是笑一笑,並不停步。

    楊青青便也繼續往前走。邊走邊搭上行李箱的把手,跟朱貝妮合力推起來。

    在公交車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太陽的炎熱加上旅途的疲勞,人們多一副困乏面孔,車內很是安靜。

    車將行,門將關的時候,猛然衝上來兩個人。兩個人有說有笑,氣氛煞是熱鬧,頓時吸引了全公交車的眼光。

    朱貝妮不看不打緊,一看恨不得躲到椅子下面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3 10:29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25 AM 編輯

第19章 青青的隱疾

    是火車上坐在她隔壁的師兄和——她永遠不想再見到的——許文衡。

    偏偏那一眼,正好對上許文衡望過來的目光。

    朱貝妮保持淡漠,很快轉移目光,看向窗外。

    那個正說笑的師兄最先察覺出許文衡的異樣,順著目光望過來,一拍大腿,大喊一聲:“粱昉!”

    喊得楊青青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去。

    粱昉也在?真的是世界“巧合日”?朱貝妮詫異得無可復加,調整表情,轉過頭准備迎接粱昉的熱情招呼。

    許文衡趕緊扯一把師兄。師兄見狀不對,稍想一二,馬上改口:“哦,不對,朱貝妮!”

    什麼嘛!朱貝妮又急又氣。若不是已經開車,她恨不得行李都不要了,趕緊逃離這個混沌系的師兄。

    “來!來!”師兄不請自來,在公交車的顛簸中踉踉蹌蹌奔車尾的朱貝妮而去,同時還不忘向呆在原地的許文衡招手:“來呀!至少還是同學嘛。”

    許文衡聞言跟了過來。

    “至少還是同學”,這幾個字也聽在朱貝妮耳朵裡,使得她的執拗與不平,頓時削減很多。

    楊青青抬手跟許文衡和他師兄打招呼。

    “這位是——?”師兄不記得眼前這位貌不驚人的女生。

    “我們共同的大學同學楊青青。”許文衡代為介紹。“這是我朱師兄。”

    “我們一起吃過一次飯。你挺能喝的。”楊青青起身,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師兄有些尷尬,他一點都不記得楊青青了。見楊青青言之鑿鑿,又似乎記得那次吃飯來了兩個女孩,只是許文衡太照顧其中一個而忽略另一個,導致他也忽略了另一個。

    “失敬!失敬!”師兄文鄒鄒地道歉,捉起楊青青的手搖了搖。

    朱貝妮一臉寡淡表情,也不抬頭,也不搭訕。

    “我突然發現,我們兩個都姓朱!”朱師兄像發現了新大陸。

    “親戚!親戚!”朱師兄低頭看朱貝妮。朱貝妮當然知道他想逗自己笑。可是有什麼好笑呢。

    見朱師兄仍舊望著自己,朱貝妮頭一歪:“你弄錯了。我姓祝。”語調說得像是剛會說中國話的“歪國人”。

    “祝?”朱師兄點著頭,在琢磨“朱”如何與“祝”套近乎。許文衡似乎輕笑了一聲,馬上又收聲了。只有楊青青,輕輕拍朱貝妮的胳膊:“別鬧了。當心朱師兄當真。”

    “不好!又著了你的道兒了。你可真狡猾。”朱師兄哈哈笑起來。笑完拍著許文衡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我好想快點見見你的那位粱昉啊。這位已經這麼有趣了,想必那位更有趣吧。”

    “師兄。”許文衡聞言色變,匆忙看了一眼朱貝妮。

    朱貝妮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仍舊寡淡地望著窗外。

    “我們先下車了。”許文衡鐵青著臉,拉過師兄,就往車下走。

    “干嘛下車,還沒有到站呢。”朱師兄一臉不解,試圖掙脫。奈何還是被許文衡拉下了車。

    “真是個二師兄。”楊青青嘟囔著說。

    “粱昉是挺有趣的。”朱貝妮似乎不以為意。楊青青倒是吃驚得很:“你見過她?”

    於是朱貝妮便三言兩語講了她離開上海前的一次偶遇。

    楊青青眼睛裡流露出強烈的好奇,她很仔細、很仔細地看著朱貝妮,想從她的微表情中看出她對粱昉的真正評價。不過,似乎朱貝妮說的並非違心的話。

    “很熱情,很活潑,很可愛……”楊青青輕輕地重復這些從朱貝妮口中蹦出來的詞。

    “我還當只是看上她有背景呢。”楊青青呢喃道。

    “你說什麼?”朱貝妮聽得很清楚,反問只是下意識。她只是太意外,緣何楊青青這樣說。

    “啊?”楊青青像突然回過神,粉飾地拂了拂短發,搪塞道:“我,沒有說什麼。”

    朱貝妮心中閃過一絲失望。還以為最近頻繁的交情可以深談呢,沒想到在對方心裡自己仍舊屬於交心之外的尋常朋友。朱貝妮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再追問,也不再就粱昉的話題深談。

    “當時你跟誰在一起啊?”楊青青問。

    “一個朋友啦。”朱貝妮避而不談。

    “工作上的朋友?”楊青青接著試探。

    若在平時,朱貝妮肯定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但經歷了剛才的失望,信賴被動搖,相應之下,合作也跟著打折扣。

    “算是吧。”朱貝妮回答。的確算是呢。一個兼職學生,一個兼職老師。一個付工錢請吃飯,一個花功夫教口語,可不就是一種像工作一樣的合作關系!

    朱貝妮的不願深談明顯到沒法假裝忽視,楊青青笑了笑,沒再問下去。相對無言地坐了會,楊青青的表情一點點落寞下去,咬著唇,皺著眉。像是一個沒有抵抗力的孩子,被搶走了最愛的棒棒糖一樣,想哭又不敢哭,落寞得讓人可憐。

    “你怎麼啦?”朱貝妮忍不住打破僵局,詢問道。

    “我這兒疼。”楊青青一只手拍在胸前。

    朱貝妮在琢磨,“這兒”是什麼器官,心髒?胃?“疼得厲害嗎?要去醫院嗎?”

    楊青青抹一把眼淚,淚水汪汪地對朱貝妮說:“我可以靠你肩膀上,歇一會兒嗎?”

    朱貝妮嚇壞了,趕緊把肩膀送過去。楊青青頭靠在朱貝妮肩背處,一呼一吸,氣息吹在朱貝妮肩膀上。不一會兒,朱貝妮就感覺到了潮濕和溫熱。想必是淚水已經浸透衣服。

    “我看我們還是去醫院吧。”朱貝妮嘆口氣。她認識楊青青這麼久,一直見她鎮定得很。不僅沒有見過她哭,甚至沒有見過她大笑。這次淚水嘩嘩的流,那得多痛才使她這樣啊。

    “不用。以前也有過。捱一捱就好了。”楊青青微喘著氣。

    “總要看看醫生才放心。”

    “真的不用。我都知道的。”楊青青的聲音平息了很多,好像身體狀況在好轉。果然,不一會兒,她將頭離開朱貝妮的肩背,輕笑著對朱貝妮道謝。

    “你嚇死我了。可不能大意。我們這麼年輕……”朱貝妮說得吞吞吐吐,確實是一番好意。她深怕楊青青是害怕花錢而耽誤病情。

    楊青青猛然意外地抱住朱貝妮,頭頸交錯,她在她耳邊輕說:“謝謝你。你真好。”

    剛才的小隔閡,瞬間瓦解在這個意外的擁抱中。朱貝妮頗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雖然始終有些不放心,但見楊青青如此篤定,只好不再勸下去。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慢慢又說開來。

    公交車到站。朱貝妮還沒有下車,就看見粒粒在窗外又是招手又是蹦跳。

    拖著行李下了車,粒粒直接撲過來,摟著朱貝妮的脖子跳:“你總算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曾媚都要走了!”粒粒就像一個神奇按鈕,瞬間啟動了朱貝妮對上海入職公司的所有記憶。是的,曾媚說過,要回男朋友的老家,協助他開公司的。

    楊青青站在一旁看,眼睛裡流露出羨慕。看粒粒親熱得可以告一段落了,她對朱貝妮說既然有人接,她就此別過。

    “不上去看看我的宿舍嗎?”朱貝妮笑著問。

    “我養了一只新的小貓,還需要喂奶。改天再看吧。”楊青青道。

    朱貝妮仔細看楊青青,果然氣色如平常,神態也從容,心平氣和的模樣,跟尋常毫無差別,這才放心地答應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3 11:07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10 AM 編輯

第20章 美麗與豬頭

    粒粒搶過朱貝妮的行李箱,還非要替朱貝妮背她身上的單肩包。朱貝妮只得依她,自己一身輕地看粒粒披掛齊全推行李箱。

    還好小區路面平整,樓內有電梯。

    一出電梯,粒粒就啟動嘹亮的嗓門,像喇叭一樣喊:“接到了!這回接到了!”

    莫非還不止跑一趟?看著粒粒,朱貝妮心裡暖暖的。

    寢室門很快打開,一張墨黑的面膜臉露出來,只管湊到朱貝妮的臉頰上親一口。嗯,何美麗。朱貝妮笑得格格響。

    曾媚穿著拖鞋,溫柔款款張開雙臂走出來:“你可回來了。我一直擔心我們倆擦身而過呢。”

    朱貝妮摟過去:“不會的。我們有心靈感應。”

    文惠從室內床上露出頭:“今天公司發了電影票,她們仨聽說你下午到,電影都沒有去看!”

    朱貝妮聞言感動得一人一個吻。

    “別來親我。我感冒了。”文惠認真地道。

    何美麗洗掉了面貌,重新蹭到朱貝妮跟前:“小黑裙好漂亮哦。哇,背後還有小心機。這個挖空到這裡,正正好不會露出文胸。哪裡買的?多少錢?借給我穿穿,好嗎?”

    朱貝妮任由她摸來摸去,笑得很開心:“好啦。你喜歡我送給你。”

    “好,現在就脫。我幫你脫。”

    曾媚笑著看著她們鬧,粒粒忙著准備新鮮水果和飲料給朱貝妮解乏。從廚房端著盤子出來一看,何美麗已經連搔癢癢帶脫,朱貝妮已然招架不住,急得差點扔了手中的托盤。

    見粒粒氣極敗壞,連叫帶跳,何美麗只好收手。收手了見粒粒還是目光充滿憎恨,她只好無奈地解釋:“我們在玩。”

    朱貝妮捂著後背拉鏈全開的小黑裙,摸摸粒粒的頭發:“咱原諒她!”

    洗過澡,換過衣,簡單放置好行李,朱貝妮舒適地躺在久違的床上,安穩地睡了一小覺。

    再醒來已經是傍晚六七點。

    粒粒搬了個小凳子,就坐在朱貝妮的床旁邊。何美麗用文惠的指甲油塗腳指甲,曾媚在收拾行李。

    慵懶地伸個懶腰。朱貝妮探頭對著她們說:“為了慶祝我順利拿到畢業證,今天晚上我請你們吃飯。”

    一呼百應的感覺。安靜的寢室頓時響起各種歡呼聲。雖然分明只有五個人。

    “我不去了。我感冒了。”文惠充滿嚴肅地說。

    “四人組”又出發了。

    逛吃,逛吃。看看時間,又只有八、九點鐘。

    “我們去酒吧?”何美麗眉飛色舞地提議。

    “好。我請你們喝酒。”曾媚好心情地應答。朱貝妮已經得知,曾媚做完六月就離職,離職交割已經做了一個星期了。而明天,既是周一,又是六月30日。

    “又是喝酒,我——”粒粒的“我不去”還沒說出口。就被何美麗推搡了一把,並提醒道:“二選一。”粒粒大概還記得當初的“要麼你一個人回家,要麼你跟我們喝酒”的二選一,於是硬生生地把後面的“不去”憋了回去。

    朱貝妮並不是很想去。離別加巧遇,使她心很亂。她很想趁明天上班前整理一下心情,但是又不忍掃何美麗的興,何況曾媚已經說要請喝酒,便跟著一同去了。

    這次換了一家酒吧,據說新開不久,還在酬賓期間。駐場樂隊超級溫柔,啞著嗓子近乎裸唱,意外地安寧。何美麗吵吵著不過癮,要換一家,曾媚、粒粒、朱貝妮三個人卻很中意,堅持要留下來。

    仍舊是不知所雲的雞尾酒胡亂點一杯,四個人揀了一張桌,裝模作樣又探頭探腦地坐了下來。

    “咦?這個帥哥我見過!”正托著腮無聊的何美麗頓時精神起來,手臂一抬,遙指吧台。

    “咦?那是不是——”曾媚欲言又止。

    “全世界的帥哥你都認識。”粒粒瞥一眼,收回目光,對著何美麗一本正經地說。

    “呦,你都會反諷啦。”何美麗收回手指,輕佻地挑起粒粒的下巴。粒粒被何美麗這種硬抬起下巴,竟羞得滿臉通紅起來,羞怯之下,反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朱貝妮任憑她們鬧,隨意地看了一眼何美麗剛才手指的地方。一看,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棒球帽!在這麼幽暗的地方還戴棒球帽的人……

    朱貝妮馬上縮了一下肩,整個人沉在高靠背下,又偷偷露出兩只眼,小心地看。

    不是!太瘦了!藍光打過去,肩膀上的T恤都顯出棱角了,明顯太瘦了。

    朱貝妮悄悄吁口氣。還好不是。返校的這三周,情感上是消除了對陳小西心動的蛛絲馬跡,卻也因為過得太醉生夢死,應允的英語文章早忘到爪哇國去了,甚至郵箱都沒有再開啟過……於情還好,於理難免心虛。

    確認棒球棒不是陳小西,朱貝妮大為放松,笑容重新浮上面孔。

    何美麗只顧得調戲粒粒,完全忽略了朱貝妮。只曾媚疑惑地輪番看吧台,看朱貝妮,看了一眼又一看,仍是不能確認。轉而問朱貝妮:“你英語老師還在教嗎?”

    “在。”朱貝妮爽朗地答。過完今天,明天就重新開始發英語短文,以後再沒借口,絕不斷更。她內心這樣想到。

    “哦。”曾媚點頭。既然朱貝妮看過都不認識,想來是自己認錯了。於是,曾媚開始講起她男朋友的公司來。上個周末已經試營業了。因為有促銷活動,銷售火爆。她男朋友巴不得她馬上到位,不過,因為這邊承諾過總經理,還是要盡心盡職,做完6月的最後一天。

    “還是聽我講我的愛情吧。”何美麗來勁了。

    “你的愛情我們早聽得耳朵起繭了。”粒粒打斷她。

    “去!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我跟朱貝妮講呢。”何美麗從對面硬生生擠過來。

    何美麗喊她的這個冤家男友為豬頭,說豬頭是她見過的最帥最酷最男人的男人,風趣、幽默、深情、專一、舍得為她花錢,什麼都好,甚至為了能跟她在一起,不惜辭掉分公司的工作來上海重新找工作。唯一的不好,是沒有時間概念。

    有一次周五下班時,豬頭喊何美麗去約會,說他正開的會馬上結束,讓何美麗下班後直接去他的租房處。

    “一高興我還去超市買了兩袋花生呢。豬頭愛吃。誰曉得我超市逛一圈後去他的租房,還是鐵將軍把門。我沒鑰匙。我電話他,他支支吾吾,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媽媽的,我口袋裡還有二百塊錢,買衣服去。”何美麗笑得格格響。一看就是深愛中的女人。

    賭氣買完衣服又兩個小時過去了,豬頭還是沒有回來。再打電話給他,居然屢屢把她的電話掛掉。

    “我的火蹭蹭蹭地往外冒。豬頭要在我面前,我肯定大耳刮子就上去了。”

    迫不得已何美麗去麥當勞,哪曾想把麥當勞都等關門了,豬頭還沒有回來。

    “我那個落魄呀,天下著小雨,我衣衫單薄,還拎著四斤重的花生,口袋裡最後的十幾塊錢花在麥當勞了。我惆悵地徘徊在他租房門口,回我們宿舍的公交早停開了。還好我聰明,我想到了網吧。”

    原來豬頭租房附近有四五家網吧。快凌晨一點的時候,豬頭開始狂打何美麗的手機。

    “本姑奶奶是一律不接。急死他。”

    最後豬頭居然找到她了。替她交了上網費之後拎著東西打著傘,還多出一只手拉著何美麗過馬路。

    “我哪能饒得了他!租房門一開我就一腳踹過去了。豬頭特誇張地撲倒在地,一動不動,靜無聲息。不會被我踹死了吧,我又害怕了,慌忙跑過去看看他還有沒有呼吸,這個壞蛋是裝的!”

    朱貝妮完全沉浸在何美麗繪聲繪色的描述中,哪曾注意到身邊已立著一個人。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3 11:17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10 AM 編輯

第21章 酒吧裡邂逅

    直到何美麗對著來人說“你是來找我的嗎?我已經名花有主了”的時候,朱貝妮才驚然發現,身邊立著一個人。

    順著身姿,目光向上,看到臉的時候,朱貝妮吃驚地說不出話來。棒球帽就是陳小西!消瘦得下巴格外棱角分明的陳小西。

    “你回來了?”陳小西一如既往,微微笑著說。

    “你怎麼這麼瘦了?”

    “想到我大概搞砸了一件事,一不小心就病了一場。”陳小西看著朱貝妮,酒吧燈光暗淡,看不清那眼神,只知道他在看她。朱貝妮不覺嘆了口氣:“你本來就不胖,現在更瘦了。”陳小西似乎有些動容,卻聽朱貝妮又道:“以後走在你旁邊,顯得我更圓了。”

    “我知道了。”陳小西無可奈何地笑出聲。

    “你知道什麼呀?”何美麗嘻嘻哈哈插話道。

    “我會努力盡快長胖的。”陳小西輕笑著說。

    “該不會就是你的英語老師吧。”何美麗忽然大悟,轉頭向朱貝妮求證。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朱貝妮的英語老師呢。原來是枚如假包換的美男,而且是枚愛泡酒吧的美男。

    朱貝妮趁機一一介紹對方。曾媚不愛和異性握手,粒粒只拿眼睛忽閃忽閃地看,只有何美麗,本來就坐在邊上,現在順勢站起來,幾乎要靠在陳小西身上。陳小西不動聲色地挪了挪,給何美麗留出更多空間。

    “我也很想提升口語,你有沒有興趣再收一個學生?”何美麗眉毛一挑,媚眼亂飄。

    可是還不等陳小西思量著做出明確回答,身後就急匆匆跑過來一個人,一手拍在陳小西肩膀上:“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裡。快跟我來。”後來的人甚至沒有看何美麗一眼,就不由分說把陳小西拉走了。

    “下回見了你老師,拜托他再收一個學生唄。”何美麗轉而求朱貝妮。

    “你不是名花有主了嗎?”粒粒第一時間回擊。

    何美麗慢慢嘟起嘴巴,怏怏地,好似下了重大決心:“算了!看在我家豬頭為了我辭職來上海,又對我一往情深、寵愛有加,人又帥氣、懂風情、會接吻的份上,我就收斂一二吧。”

    曾媚和朱貝妮終於繃不住,哈哈哈笑起來。

    這樣廝混了一兩個小時,看看十點將近,大家起身准備離開。離開前結賬的時候,被告知已經有人買過單了。其他人還是懵懂中,何美麗已經第一個想出:肯定是陳小西。

    “這個比強行拉你走的那個可愛多了。”何美麗感嘆道。

    朱貝妮知道她在指許文衡。“根本沒有可比性好嗎?一個是正在相親的口語老師,一個是已有女友的大學同學,統統跟我沒有關系好嗎?”朱貝妮心裡吶喊。不過,懶得解釋那麼多了。

    酒就是有神奇的催眠力量。這一夜,睡得別提有多酣暢。

    第二天八點鐘醒來,頭腦清晰無比。昨天覺得是亂糟糟負擔的各種小心情,統統消失不見。懷著這樣的輕松與愉悅,朱貝妮洗漱後跟著室友兼同事一起去上班。

    住公司宿舍的一個好處就是離得近。步行十分鐘可達,路上還能悠哉悠哉吃個早餐。

    “這粥淡而無味,明天我幫姐姐們煮超級好喝的香濃甜粥,好不好?”粒粒笑眯眯地對著大家問。大家搪塞著,目光亂飄,顧左右而言他。粒粒號稱很會做飯,只可惜姐姐們懶得給她機會展示——為了環境衛生,公司也的確規定宿舍不能用明火。好不容易某一天答應吃她早上煮的粥,無奈她實在太激動,起得太早,粥煮得快干了其他人還沒有起床,經驗有限的小妹妹往煮好的粥裡面加水,可想而知這粥的味道。

    “這次我有經驗了,保證不會犯粥裡添水的低級錯誤了。”

    “我洗碗。你們只管吃就好。”

    粒粒為了大家吃她的粥,斷斷續續央求了一路。何美麗聽得厭煩,直喊她閉嘴。“再來提煮粥,下班我就把你私藏的電飯煲扔了!”何美麗的威脅遇上粒粒的單純,立刻生效。粒粒余下的路上全程禁言,只嘟著嘴,誰也不看,獨自大踏步的往前走。

    到了公司,大家看到朱貝妮回來大多寒喧幾句。小安最活躍,拿眼睛示意朱貝妮看路過的柳欣,等柳欣走過,不無得意地對朱貝妮說:“看到了吧,我說對了吧。”

    朱貝妮稍作思考,再看柳欣徑直往總經理辦公室旁半開間的座位上走,馬上會意:原來柳欣成了新的總經理助理,不覺對著小安伸出大拇指。

    小安高興得搖頭晃腦:“這還不是最神的!”

    “不會吧。都猜對了,還能怎麼神?”

    “你不在的這三周,最先走馬上任的是陳夢陽。巡視了一次采購部,不知怎麼就被砍下去了。這位看樣子也做不長了,上周五總經理在辦公室裡對她破口大罵,罵到她哭著跑出來。還以為今天憤而辭職呢,沒想到心態倒挺好。”小安語氣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朱貝妮簡直要把小安當預言之神,看她的眼神別提多崇拜。正要恭維她,又見小安咳嗽兩聲,自顧自走掉了。

    朱貝妮慢半拍地回頭,看見半透明的玻璃牆外快速移動一個短肥的身影,知道總經理大人駕到,於是落座進入工作狀態。嗅覺靈敏,未蔔先知。朱貝妮對小安越加佩服。

    朱貝妮找個時間帶著新報紙敲了總經理的門,借著詢問總經理對新報紙的批評建議,向他彙報了一下自己正式畢業了。當然值得一提,正式畢業,有了畢業證就不算實習,轉正後的工資是實習的兩倍呢。總經理也不多言,只說報紙做得挺好,繼續努力,順便恭喜朱貝妮正式畢業。

    當天下午,果然何美麗公事公辦地找朱貝妮重新簽薪資合同。

    朱貝妮越發干勁十足,聯系分公司通訊員對接新聞,甄選銷售代表做專訪……一直忙到快下班,才有機會打開自己的個人郵箱。打開一看,不由愣住了。郵箱裡靜靜躺著一排望不到頭的未讀,都來自“Michael”——那是陳小西的英文名。

    朱貝妮摒住怦怦直跳的激動之心,快速打開昨日的一封:是一則英文笑話。陸續點開余下的,無一例外,都是一則英文笑話。朱貝妮慢慢放松下來:也許是郵件系統自動發送的。放松下來,才察覺剛才自己緊張到鼻尖都出了汗。“真有點搞不懂,緣何緊張。”朱貝妮一邊拿紙巾擦著鼻尖的汗,一邊暗中自嘲。

    把中午構思的英文短文偷偷摸摸寫進郵箱,發送。同時乖巧地向老師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畢業,因此也再也不會斷更了。

    又忙了一會兒,下半時間到。

    正收拾東西准備下班,忽然聽到總經理辦公室內咆哮聲起,不一會兒,柳欣捂著嘴奔出來,直往辦公室外奔去。總經理在辦公室裡傳出“哐當”一聲響,嘩啦啦玻璃破碎的聲音隨即而起。想是煙灰缸砸碎了穿衣鏡。

    小安吐著舌頭,照常打卡下班,只是格外輕手輕腳。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4 05:03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09 AM 編輯

第22章 重新接上頭

    有些遲疑的朱貝妮發愣期間,收到小安的短消息:“傻啊你,下班了還不走,等著被無辜牽連嗎?”

    四處一望,同事大都無聲無息溜走了。

    朱貝妮便也混作無事一般打卡出了辦公室。

    溜出辦公室後,聯系平日交好的那幾位。大家說好晚上聚餐為曾媚送別的。一聯系才發現,除了曾媚還在辦公室,其他都躲在洗手間呢。

    虧得她們想出這樣一個藏身地點。朱貝妮正要前往,忽然又收到消息:“你別過來。內急去樓上或樓下。”

    “為啥?”

    “回頭告訴你。”

    朱貝妮只好另尋藏身點。

    等了大約一刻鐘,曾媚都抱著私人物品出來了,何美麗、粒粒她們還在衛生間沒出來。

    “難道有人在女廁所啪啪啪?”曾媚大膽設想。

    “不會!要真有,粒粒哪裡呆得住。”朱貝妮搖頭。

    “到底什麼情況呢?”難得見曾媚如此好奇。

    “會不會是柳欣在衛生間給誰打電話?”曾媚在財務室,自然不知道行政人事區域發生的事情。於是朱貝妮簡要講了臨下班發生的“砸牆”事件。

    “總經理是個性情中人,他比大老板容易激動多了。”曾媚並不很意外。

    朱貝妮沒怎麼接觸過大老板,聽說他時常閉關修佛。朱貝妮入職晚,她來的時候,公司早已聘了職業經理人,即現在的總經理,代為管理公司。她只從老員工那裡聽說過大老板平和又富有人格魅力,不似總經理這般激進、善於施壓。

    足足又等了半小時,何美麗、粒粒、文惠她們才出來。

    果然如朱貝妮所料,柳欣在衛生間哭訴委屈。

    “這也值得你們憋在裡面偷聽那麼久?”曾媚好脾氣的笑。

    “我們是陷在愛情的溫柔裡,舍不得出來。你們沒聽到,所以不知道。電話裡的那個人好寵好寵柳欣。本來是他安慰柳欣,最後變成柳欣安慰他,一個勁勸他別急別生氣。”

    “瞬間有個高大、強悍的男朋友形像浮現在我眼前。當他聽說我在外受了委屈,頓時火冒三丈,霸氣側漏地狠狠說道:我要讓他十倍償還給你!哇,好浪漫,好浪漫哦。”何美麗、文惠七嘴八舌,沉醉不已。

    粒粒只紅著臉,一反常態地不說話。

    “有一種愛情叫人家的愛情。”朱貝妮笑。

    “咱家也有愛情。雖然不轟轟烈烈,對咱來說夠了。”曾媚也笑。

    “我總是貪心。其實我家豬頭也無可挑剔呢。”何美麗像是猛然醒悟。

    “大概只有我跟粒粒沒有愛情了。”文惠看一眼粒粒,說道。

    “還有我呢。”朱貝妮道。

    “你還不快去把你的口語老師收了!”何美麗對朱貝妮說道。

    “不干!不愛我的人,我堅決不愛。”朱貝妮萬分堅決。

    “我們三個,可以成立‘三個單身漢’俱樂部。”粒粒終於恢復過來。

    “還‘三個火槍手’呢,圖書館裡小說看多了吧。”何美麗很不屑粒粒的話。

    就這樣一路說說鬧鬧,到了她們約好吃飯的地方。說是聯合請曾媚,最後溫柔的曾媚姐姐非要搶著付錢。

    第二天下班回來,曾媚的床鋪果然空了。

    粒粒對著空的床鋪烏拉烏拉哭起來。何美麗煩躁至極,打電話給豬頭,要求晚上借住一晚。不過就,豬頭騎著摩托車來,把何美麗接走了。

    “不如你跟我去社區活動室看書吧。”朱貝妮對粒粒說。

    粒粒跟著朱貝妮,朱貝妮帶著許久沒看的專業書,兩個人結伴去了社區活動室。

    日子重歸規律。以後的日子,何美麗常常夜不歸宿,粒粒和朱貝妮常常相伴去讀書。朱貝妮一直以為粒粒在看小說,直到有一天,無意中發現原來粒粒讀的是高中課本。粒粒不說,朱貝妮樂得假裝不知。

    周末,又見陳小西。

    雖然仍舊明顯很瘦,但神態還似以前,從容,淡定,若隱若現的微笑。午飯過後,正是下午兩點,空氣裡燥熱凝滯,陳小西便向朱貝妮推薦桂林公園。

    “桂林公園當年是上海黑社會大佬黃金榮的私人宅邸。”陳小西侃侃而談,“花了350萬銀元修建,沒想到建好五年之後,上海淪陷,園內建築跟樹木被日軍毀壞。抗戰勝利後,黃金榮修葺,又一次沒想到,解放前夕又遭國民黨軍隊嚴重破壞。後來被上海市園林管理處修復、接管。上世紀80年代末以‘桂林公園’的名義對外開放。”

    桂林公園綠蔭覆蓋,小橋流水,假山樓閣,帶足蘇式園林的風韻。園內布置精心設計,移步換景,美不勝收。關鍵是,綠化率極高,一入園,溫度明顯下降,涼意襲來。

    “真是個乘涼好地方。”朱貝妮贊嘆。

    “桂花香時來更靈。桂林公園內有20多種、1000多株桂花樹。桂花開的時候,滿園香甜,妙不可言。”陳小西積極向朱貝妮推薦:“中秋節我們再來,如何?”

    “好呀。”

    “一言為定。”

    兩個人公園內閑逛了一會兒,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開始就著文章說英語。陳小西誇朱貝妮進步不少,“hear”、“hair”都能分清了。朱貝妮也不管誇獎裡是否有嘲諷,只管照單全收。

    兩個小時左右,一周五篇的文章都聊了一個遍。彼時到了下午四五點,暑氣消了不少。

    “附近有個康健園,小時候去過,難得裡面有手劃船,你要不要去劃劃試試?”眼看話題聊完要散場,陳小西像忽然想起一樣,隨口問朱貝妮。其實手劃船什麼的,一周前就列入行程安排了。

    朱貝妮自然很好奇,滿口應允。

    康健園裡果然還有手劃船。

    一個不是生在江南,一個從小長在城市,兩個人都不懂用手劃槳的秘訣,手忙腳亂,歪七扭八劃了許久,才摸索出規律來。心有余力不足的過程,也意外地好快樂。小船在灌木叢伸出的枝條下穿行,有花瓣從樹上打著轉兒落下,喜得朱貝妮神采飛揚。

    陳小西穩坐船尾,一派從容,看水,看花,看眼前的人。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4 06:44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07 AM 編輯

第23章 一言為定約

    七月中上旬,陳小西帶朱貝妮去看了一次舞台劇,同時告訴她十月份紐約有一個藝術團來上海,將租下一幢樓做開放式劇場,演《麥克白》,耳目一新的方式值得令人期待,自然不忘邀請朱貝妮屆時一起感受。

    七月中下旬,陳小西帶朱貝妮去看了一次莫奈畫展,同時向她推薦上海每年都會有的“春季藝術沙龍”展,趁機約定明年三四月一起去看。

    七月下旬伊始,陳小西就積極地向朱貝妮推薦12月31日外灘的跨年燈光秀……

    “一言為定。”每次陳小西都不忘這樣強調。

    朱貝妮後知後覺,終於悟出,雖然學校歸來才見兩三次,陳小西似乎已經預約了她未來近一年的時間。陡然悟到這些時,心裡一酸,差點哭出來。

    歷史要重演了嗎?

    聽說每個人都會有獨特的氣質,使他始終吸引相似的人。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特質,只能吸引只願跟她曖昧而不肯名言說愛的人?

    要堅強。朱貝妮鼓勵自己。

    不要多心,他只是口語老師。朱貝妮勸說自己。

    他的體貼及溫存,只是因為他是天生細膩的南方男人罷了。朱貝妮游說自己。

    於是再面對陳小西的溫柔注視時,朱貝妮就淡然多了。

    不管什麼時候過馬路,陳小西再也沒有牽過朱貝妮的手。就算是頑皮去登桂林公園的假山,陳小西也沒有伸手去扶。他嚴格地限制了自己,決計耐下心來去等待。

    曾媚的空床鋪仍舊沒有新的繼承者,慢慢堆滿了大家的雜物。

    柳欣沒有像小安預言的那樣很快下崗,倒是總經理經歷了不少動蕩。

    有一次,總經理去分公司視察,恰逢分公司正門口停了一輛車,雙方在“立即、馬上?”把車移開上產生分歧,堂堂總經理擼起袖子,率先打出第一拳,使口角最終發展成鬥毆。被當地派出所請走了三天。

    一波未平,又傳出舉報。說公司旗下的一家分公司出售某品牌的冒牌記號筆。導致工商局上門檢查。雖然在記號筆上證實是虛假舉報,卻在庫存白板上發現了山寨問題。法院一紙罰款,要求公司繳納幾十萬的罰金。於是總經理指揮法律顧問好一通忙碌,又讓朱貝妮寫了一稿又一稿申訴書,最終使罰款降至十萬。

    原以為劫難終於渡過,卻又見總經理唉聲嘆氣,暗自生氣。只是誰也不知道這次出了什麼事,只知道人事經理和法律顧問齊齊出差天津。又過了幾天,才從小安那裡得知,原來分公司男女宿舍設在一套房內,夏日午睡期間,女生宿舍沒鎖門,竟然發生一起強奸未遂。

    “誰知道有沒有遂,說總歸說未遂嘍。”小安門兒精地說。

    因為總經理到處撲火,柳欣的日子明顯好過很多。

    在公司內有小安一眾討好巴結,天天小零食不斷。柳新的氣場一天勝過一天,上班都像是未來儲君臨朝,傲視同事,眼睛都要瞪上天。

    人事經理和法律顧問從天津出差回來後,在總經理辦公室開了很久的密會。很快,總經理把朱貝妮叫進辦公室,口授她即刻寫一份公司紅頭文件,嚴格要求各公司宿舍不得以任何理由接待異性來訪,初次違規扣款月工資的30%,二次違規直接開除!

    “不知道公司暗中花了多少錢才擺平那位未遂的女生。”小安看到紅頭文件後,嘻嘻哈哈對身邊的人說,恰巧被路過的朱貝妮聽到。

    朱貝妮跟小安不似以前那樣說說笑笑了,因為小安轉移了注意力。近來小安拿出看家本領討好柳欣,成效斐然。

    除了可以近水樓台先知道公司的動向,小安暗中佩服柳欣——她原本篤定柳新干不過一個月,如今又一個月都過去了,柳欣還穩坐總經理秘書的職位。

    “柳欣必有過人之處啊。”小安心裡想。本著好好學習的動機,小安一次次無底線地討好柳欣,想套出柳欣的心裡話。柳欣很享受,很接納,卻不肯談深,更不肯分享與總經理相處的終極秘密。

    輕易放棄,那就不是小安了。小安越挫越勇,集中精力,拼了老命地跟柳欣套近乎。她就不信,她一片至誠之心,感動不了柳欣!

    天津未遂事件之後,太平日子沒過兩天,總經理舊態復發,開始雞蛋裡挑骨頭,找東找西找茬,第一個日子不好過的就是總經理秘書柳欣。上午總經理嫌棄她連日程都排不好,導致他明天將一個上午奔波兩個相距甚遠的地方拜訪大客戶;下午嫌棄她訂個火車票都訂錯。

    朱貝妮耳朵裡飄過總經理獨有的狂飆式罵人的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但不管是什麼滋味,考慮到柳欣頤指氣使的模樣,她都不介意多聽一會兒。無奈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想必是中午的冒菜吃得太辣,腸胃不適,只得離開座位,去洗手間。

    正酣暢淋漓的時候,猛然聽見洗手間的門被人用很大力氣推開了,隨後小隔間的門吧嗒吧嗒又被推開了幾扇,推門的聲音就在自己的隔壁停了下來。

    初時朱貝妮還不在意,還以為誰內急,只納悶為啥明明有空位卻又不進,還當像自己一樣有怪癖——她總是進離衛生間門最遠的隔間,而且還一本正經有自己的理由——遠離門口,被人光臨的次數相對少,因此也相對干淨。

    可是,接下來聽見腳步往門口走。

    原來有人闖進女生衛生間急吼吼找人!朱貝妮恍然大悟。

    等等!那個急奔門口的腳步又陡然停住,“哢嚓”,衛生間門鎖被從裡面鎖上了。

    難不成是保潔阿姨開始集中做清潔了?

    朱貝妮剛想輕輕嗓子開口詢問一聲,陡然一個暴躁的聲音響在耳邊——“氣死我了!他又罵我了!……再給他搞點事情!”

    柳欣?

    盡管盛怒之下聲音變得尖厲,但朱貝妮還是確信無疑地聽出了那是柳欣得聲音。“搞點事情?”朱貝妮放松的注意力不由集中起來。

    “不嘛,黑虎哥,我不要離開,人家還沒有玩過癮嘛……”柳欣開始撒嬌。難怪上次何美麗她們寧肯憋在衛生間也不肯放棄偷聽的機會。原來柳欣撒嬌如此好聽,糯糯軟軟的,聽不出是笑著求還是哭著求,總之讓人很難拒絕的樣子。這個“黑虎哥”,大概就是何美麗說的那個很寵很寵柳欣的那個人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4 10:44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06 AM 編輯

第24章 許諾“搞事情”

    朱貝妮在腦海中勾勒著電話那頭接電話的人,對柳欣愛之又愛,只好答應的模樣……

    “好!我答應你,兩個月之後我離開……”

    沒想到首先答應的人反倒是柳欣自己。朱貝妮豎起耳朵,聚精會神,貪婪地捕捉每一個聲音。唉,撒嬌這件女生殺手锏的武器,她還沒摸到門到呢。

    不提防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嚇得她趕快分分神,管管自己的身體。倒不是擔心被柳欣發現——她原本就光明正大沒有躲藏,她只怕錯失這麼精彩的嗲聲嗲氣的電話。好在門外的柳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正興高采烈呢,沒有留意瑣碎的聲音。

    “這裡太臭了!保潔阿姨又偷懶了。黑虎哥,晚上見!”柳欣喜氣洋洋地掛了電話。

    “哢嚓”,衛生間鎖上的門隨之開了。篤,篤,篤,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揚長而去。

    留下朱貝妮,還在勾勒電話那邊深情幾許的痴情男人形像。

    咦?她和她的黑虎哥,在說什麼?

    柳欣走了很久,朱貝妮突然回味過來。

    柳欣在求一個人“搞點事情”,因為“他又罵我了”。朱貝妮眨著眼睛,突然覺得自己智商捉急。陰——謀——嗎?她哆哆嗦嗦地想。一邊得出結論,一邊趕緊否認。

    等朱貝妮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臉色都白了。

    朱貝妮低著頭走進辦公室。

    她強裝鎮定地開始看文章,那些漢字突然變得狡猾起來,她的目光有些捉不住那些字。假如,柳欣的求救電話會被執行,是否意味著過去一個月的多事之秋是有人幕後操縱?柳欣的黑虎哥會不會是不良集團的頭目?自己若指證柳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朱貝妮坐在電腦前,想得久了,有些頭昏腦脹。她佯裝鎮定,看看柳欣,看看小安,看看何美麗、粒粒……心裡五味雜陳。

    柳欣平和中透著笑意,是這麼快就從被罵中平復了?還是得到了許諾等著看笑話?

    小安一門心思討好柳欣,a計劃,b計劃列起來。

    何美麗深陷令她“激動到顫栗”的愛情裡,工作時也總是神采奕奕地出神。

    粒粒依舊單純到快遞小哥看她久一點就臉紅。

    文惠面無表情輸單。

    路星星忙著幫這個人、那個人尋找、安裝這個、那個免費軟件。

    盧小雯忙著整理工作合同。人來人往,她總是很忙。

    想著離開的肖皿皿、陳夢陽、曾媚無需為著破公司運轉浪費心力,朱貝妮不由暗生羨慕。

    人名在內心流轉,朱貝妮發現,沒有一個人適合傾吐秘密。

    巴巴地去找總經理提醒他留心柳欣?萬一是虛假的一己想像呢?再說了,就算是真的,這樣暴露了自己,會不會招致橫禍?總經理就算留心柳欣,也無可奈何,因為下手的並非柳欣本人。如果不立案,又到哪裡尋找“黑虎哥”?朱貝妮內心反復思量,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先靜觀其變再說。

    被何美麗拖著去吃午飯的時候,朱貝妮頭昏腦脹得厲害。

    “你怎麼啦?像是失戀了一樣。”何美麗撫摸著朱貝妮的面孔。最近有愛情滋潤的何美麗滿腔溫柔,舉手投足都格外多情。

    “我——連‘談’都沒,哪來的‘失’啊。”朱貝妮抵制住分享秘密的衝動。

    “我不是說了嗎?把你的小西老師收了呀。”

    “我不也說了嗎?人家不愛我,我絕不愛人家。”

    “人家分明含情脈脈!”何美麗道。

    “人家若心裡有咱,怎麼舍得讓我不明不白暗中等待?”朱貝妮堅持道。

    “說得有道理!”何美麗開始順風倒:“你看我家豬頭,堅決信奉愛要說出來,愛要做出來——”撲哧,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自己臉一紅,笑了起來,笑完接著說:“男人要是心裡愛一個姑娘,肯定飛蛾撲火也要表白。哪有默默守候的。算了,你又不差,慢慢來吧,總會遇到你的豬頭的。等我空閑,我帶你去酒吧多轉轉,酒吧帥哥多。”何美麗開始碎碎念。

    朱貝妮才不認同,但她也不想反駁何美麗的好意。何美麗是標准的顏控,容顏至少要及格,在她眼裡才有性別,不然一律是“第三種生物”。

    睡了一晚,一覺醒來,第一個轉進朱貝妮頭腦中的,便是昨天無意偷聽到的電話。不過,因為懷裡有柔軟的織物,又在熟悉的寢室,安全感大為提升,朱貝妮已不似昨天那樣忐忑與沉重。

    “靜觀其變吧。”她對自己這樣說。

    接下來的兩天,柳欣照舊每日挨一罵。生活跟以往並沒有什麼變化。朱貝妮一天比一天放松,有時候獨處的時候,想到“搞事情”,自己都會忍俊不住:自己果然太年輕單純,一點風吹草動都嚇壞了自己,芝麻看得比西瓜都大。

    然後才周五,“事情”就來了。

    一大早,大家正安靜工作,辦公室門外呼啦啦闖進一大片人,其中一些還穿著警服,那些沒穿警服的,顯然也身手敏捷,像是便衣。他們目光犀利,要求大家一律起身,舉起手來。有女同事尖叫起來。總經理頗為鎮定地快速從辦公室裡走出來,勇敢地上前詢問。

    朱貝妮偷偷看一眼柳欣,柳欣鎮定異常,一反大多數同事的迷茫與緊張,柳欣似乎臉上還隱隱在笑。淡忘許多的“搞事情”重新盤踞朱貝妮的大腦,她的心突突突地跳起來。

    帶隊的警察出示一張照片,要求帶走一個人。

    總經理帶他們到銷售區,找到一個姓張的同事。

    等警察們興師動眾帶著姓張的同事走了。慢慢的,各路消息彙合起來,原來,警察得到匿名舉報,發現他們多年前通緝的殺人犯被人目擊,在公司附近出沒,最後經過盯梢,發現在他們公司上班。為了不打草驚蛇,只好在上班期間突擊捉拿。

    原來是這樣。朱貝妮略略定定心。這樣合情合理的劇情,“黑虎哥”應該可以洗脫嫌疑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4 11:26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8:05 AM 編輯

第25章 記住一句話

    有同事被帶走的這天,午飯後,大家談性頗濃。畢竟身邊窩藏一個殺人通緝犯的事情,不是人人都能遇到。張姓同事,朱貝妮並不熟悉,也無從發言。只是聽別的同事講,他如何低調,如何使人看不出。還有幾個聰明人,恍然大悟地感嘆怪不得有時覺得“不對頭”。每個人都嘖嘖感嘆,覺得人心隔肚皮。

    然而下午很快有來自警方的說明電話——原來此“張”非彼“張”。那個被通緝的,是此“張”拐了不知道幾個彎的遠房親戚,兩個人只是長得神似。張同事下午很快就返回了辦公室,被總經理叫去詳細了解了情況後,公司高層安撫一二,讓他繼續工作。上午繪聲繪色說他可疑的人,不曉得再見他會不會尷尬。

    朱貝妮暗自對自己說,這件事算是巧合,不算“搞事情”的證據。

    周末,如約跟陳小西見面練習英語口語。還沒有談及英文文章,朱貝妮脫口而出:“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怎麼辦?”說完自己都被自己的迫不及待嚇住了。可是,說完也陡然輕松不少。

    那時他們正並肩走。陳小西微微側回頭:“你是說——”

    “我在衛生間,不小心聽到一個同事跟別人打電話,要求對方搞點事情,轉移總經理的注意力,避免她在公司挨罵。”朱貝妮全倒了出來。她不是沒有想過,但陳小西既不是她公司同事,又沒有相關利益。如果有個人適合傾訴,非陳小西莫屬了。雖然楊青青也是個傾訴良伴,但楊青青總是給朱貝妮逃避深談的感覺。

    陳小西轉過更多角度,側過頭對朱貝妮:“她知道你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朱貝妮回想了一下,頗為確定地說。

    陳小西放松不少:“你就當作不知道吧。”

    見朱貝妮沒有說話,陳小西索性轉向朱貝妮,搶先一步站在朱貝妮的前面。他不放心地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有人說這世上有三種事情,一種是老天的事情,一種是別人的事情,還有一種是自己的事情。老天的事情歸老天,別人的事情歸別人,我們只需要管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你說的那個人與總經理之間的恩怨,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好了。你我局外人,就不要湊熱鬧啦。”

    朱貝妮目光掃過陳小西胳膊上的傷痕——在無錫街頭遭遇流氓小偷惡意劃過的傷痕,轉而問陳小西:“在無錫的時候,明明包已經找到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那小偷走?”

    “那麼容易就放他走,萬一他去偷孤身一人的女生——”說到一半,他猛然住口,臉上笑容全無,仔細看,竟有些生氣。

    朱貝妮聳聳肩。

    “不行。”陳小西強裝鎮定,但明顯著了急:“這不一樣。這不是你顯示義氣的時候!我不能看你去冒險!”

    “我什麼都沒有說。”朱貝妮辯解道。

    “你說,說你會不插手!不冒險!”陳小西直直看著朱貝妮的眼睛,這樣的身高差,這樣的姿勢,這樣的眼神,大有強迫意味。

    朱貝妮調皮一笑:“不冒險。”

    “不夠,說你會不插手這件事。”

    朱貝妮張了張口,卻只說出:“肯定不會冒險。我比誰都愛惜我的小命啊。”

    陳小西眼神有些黯淡,黯淡一閃而過:“好幾個星期以前,我在酒吧裡碰到過你一次。那天晚上,有兩個年輕人,因為搭訕一個姑娘,一言不合打了起來。結果兩個人都有後台,兩個人都不肯相讓。你知道最後怎樣?”

    “怎樣?”朱貝妮好奇心起。

    “那姑娘更厲害,一個電話喊來一幫人,把那兩個年輕人扔出酒吧去了。”陳小西長長地看了朱貝妮一眼:“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想說什麼?”

    “這個世界不動聲色但是有後台的人,有很多。我不希望你不明就裡,糊裡糊塗就身陷險境。”

    與其說是陳小西的話,莫若說是說這話時的陳小西,讓朱貝妮心裡暖暖的。果然找陳小西傾訴比找楊青青英明得多。就算討論來討論去,結果仍不外乎她一開始所想的“靜觀其變”,至少還有真誠關心啊。朱貝妮微微笑了。

    “我有一句話想讓你記住:不管什麼時候有什麼麻煩,一定要告訴我。”陳小西說得很鄭重。

    朱貝妮聽得很出神。她想起那天去吃午飯與何美麗之間的對話。一個說“人家分明含情脈脈!”一個堅持“若心裡有咱,怎麼舍得讓我不明不白暗中等待?”尤其何美麗無比堅定的認同:“男人要是心裡愛一個姑娘,肯定飛蛾撲火也要表白。”

    “男人要是心裡愛著一個姑娘,肯定飛蛾撲火也要表白。”朱貝妮感受到內心遺憾一寸寸增長。要是他愛的人是我——朱貝妮才一設想,立刻臉紅心跳。

    還是不要挑逗自己了。她內心板起面孔,嚴肅地教訓起自己來。

    “你記住了嗎?”陳小西歪頭問朱貝妮。

    朱貝妮目光躲閃:“嗯。”

    找了一家西餐廳,兩個人點了一份pizza一份牛排,剛落座用ipad找出上周的文章,朱貝妮的電話就響起來。

    “我是青青!你快來醫院!”電話裡青青顯得很慌張。

    “你怎麼了?”朱貝妮第一反應是楊青青的舊疾復發。還記得自己從學校返回上海,楊青青在公交車上就曾表示胸口或胃部不適。問完怎麼了,才覺得情急出錯,應該問哪家醫院才對!正要問在哪家醫院,電話那頭傳來青青期期艾艾的回答:“不……是……我。”

    “貓咪?”朱貝妮驚呼。哎呦青青運氣真是不好。老貓死掉無話可說,小貓也……只能怪運氣太差了。

    “不……是……”一向爽快不猶豫的青青,卻吞吞吐吐起來。

    “那是誰?”這下朱貝妮徹底陷入五裡霧裡。

    “是許文衡。”楊青青像是突然下定決心,說話重新變得果斷起來。

    “……”朱貝妮不說話了。

    “你快來!他胃出血,在搶救!”電話裡,楊青青的抽泣清晰可聞。朱貝妮嘆了口氣:“不是我賭氣。哪裡輪得到我去關心。他有家人,有女朋友,而且,已經有一位同學前往探視了……”

    不等朱貝妮話說完,楊青青就嘶吼起來:“朱貝妮!你就這麼冷漠嗎?醫生病危通知單都開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9:04 AM

第26章 博命出頭郎

    病危通知單嗎?朱貝妮轉過臉,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在XX醫院!你愛來不來!”楊青青掛了電話。

    pizza和牛排正好上桌。

    朱貝妮放在桌下的手緊握在一起,些許發抖。

    “我都聽到了。要不要打包到醫院去吃?”陳小西從容平靜地詢問。

    “我為什麼要去?”朱貝妮努力保持平靜。

    “我更沒有理由勸你去了。”陳小西兀自一笑。可是他看朱貝妮,一點沒有往常見美食躍躍欲試的興奮勁兒。

    “嘟嘟嘟”……手機再次在桌面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楊青青。

    朱貝妮有些起伏:該不會是報喪吧。

    想到自此天人兩隔,朱貝妮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的倔強,伸手接電話。電話未接通前,人已經全然軟了態度。

    “你在哪兒?你真的沒有來?你可真狠心!你快來呀!我怕撐不住!”電話裡的楊青青哭了出來。她哭得壓抑又放縱,聲音些許嘶啞,帶足抽搭吸氣聲,說不定已經是淚水鼻涕橫流。朱貝妮被她哭得心慌——撐不住?真的要天人兩隔了嗎?

    “我就來!”朱貝妮猛然站了起來。

    陳小西按住滑落的餐盤,招呼服務生“打包”,同時不動聲色地拿出信用卡付了賬。朱貝妮看著他有條不紊地做事,慢慢也冷靜下來。

    “剛才青青說,可能撐不住了。”朱貝妮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陳小西點點頭,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食品袋跟著朱貝妮就出了餐廳。

    朱貝妮往自動扶梯方向走,走了一半又想起拐角就有直達電梯,又折回頭。來到直達電梯前,發下這個電梯只上不下。就這樣,她像無頭蒼蠅一樣,混在人流裡亂轉。

    “你還是跟我來吧。我知道XX醫院的地址。”陳小西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出手。

    “你也去嗎?”朱貝妮問。

    “沒我你去得到嗎?”

    朱貝妮眨巴眨巴眼睛,馬上妥協了。嗯,路痴如她,一個人趕往一個陌生的地方,變數的確挺多的。

    “如果你覺得我不方便出場,我可以在樓下等你。”陳小西道。

    還以為朱貝妮會說“也沒有不方便啦”,誰知她結結實實來一句:“好”,讓陳小西有些哭笑不得。

    XX醫院正門位於不大不小的一條馬路上。陳小西帶著朱貝妮先乘地鐵,出站叫了出租車。為了緩解朱貝妮的焦急,陳小西不慌不慌地跟她聊天,告訴她這樣換乘的好處:“地鐵快,還便宜”,之所以出了站叫出租車,自言全是“怕朱貝妮覺得太熱”,不然他一個人保管等公交車去了。朱貝妮聽了陳小西的話,分神很多,有些笑了。

    還沒到XX醫院門口,路就堵起來。司機手拍方向盤,老道地說這個路口向來如此,私家車太多,有錢的人太多!

    果然,等朱貝妮、陳小西乘坐的出租車開到醫院門口的下車地點時,一輛保時捷後發先至,戛然而止,搶在了他們出租車前停了下來。

    “冊那!”司機順口罵道。

    保時捷上下來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郎。女郎甩一甩濃密的卷發,踩著細高跟,挎著小包,妖嬈地走進醫院大門。

    朱貝妮不經意回頭,看見陳小西的目光牢牢被時髦背影吸引,人家走進醫院大門了,他還在車內彎腰目光尾隨。

    朱貝妮不覺一臉黑線。

    “我——”陳小西微一收神,看到朱貝妮臉色變了。

    “哼。”朱貝妮把臉扭向一側。

    司機歪著頭看,陳小西只好自我解嘲地笑笑。刷卡,下車。

    朱貝妮頭也不回,自顧自往前走。走著走著,又退回來到陳小西跟前。

    “那個,額,青青說是幾樓幾室?”

    等朱貝妮和陳小西繞過人潮擁擠的大廳,找到電梯時,電梯門將要關。沒想到,裡面有人認識並呼喊陳小西,還為他們按停了電梯。

    朱貝妮邊感謝邊掃視人群。

    陳小西已經鎖定目標:“梁昉!”

    梁昉在人群中招手,朱貝妮這才發現,原來那個時髦女郎就是梁昉。梁昉看上去神色日若。朱貝妮有心想問許文衡緣何突發急病,病情怎樣,奈何心裡的話一句也問不出。倒是陳小西,將朱貝妮的著急看在眼裡,隨口一般,就把話題扯到許文衡病情身上。

    “我也在想,怎麼這麼巧在醫院遇見你們,原來你們也是來看他。只是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得了消息,我也是剛知道呢。”梁昉笑笑地看了一眼朱貝妮。

    朱貝妮被她那一眼看得極不舒服,不知是否自己敏感神經發作。

    “上次見他,覺得他神清氣爽,身體健碩,怎麼突然胃出血?”陳小西恍若沒有察覺朱貝妮的不快,仍舊愉快地跟梁昉聊天。

    “他呀。他自找的。”梁昉語氣輕快,說話間甚至有些鄙夷。朱貝妮聽得一怔。

    恰在此時,他們要去的樓層到了,電梯裡人流湧進湧出。陳小西照顧著兩個女生出電梯,來到走廊,一路尋找許文衡住的房間。

    “怎麼回事?”走在走廊找房間的時候,陳小西不動聲色把話題重拾回來。

    “他沒跟你們說?”反問完,梁昉自己笑起來:“這的確有些難出口,總不能說我想出人頭地,所以拼了命也要吃下這個大單,所以兩周以來,天天去喝酒,要不是當場吐口血,被客戶強送醫院,恐怕他會暗自擦干,接著上吧。”

    朱貝妮聞言,路都忘記走了。梁昉和陳小西察覺時,她已經落後三五步了。迎著他們的目光,她脫口而出:“干嘛這麼拼命?”

    “我也想不明白!”梁昉跟著叫起來:“干嘛這麼拼命!有病啊!”她的不滿,她的擔心,終於爆發出來。梁昉吸一口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兒。

    陳小西左看看,右看看,緩和般安慰道:“聽說好男兒志在千裡。文衡兄一看就是有志青年。也許只是客戶難纏,逼不得已。現在大家都穩定一下情緒,進門之後,就別再給病人臉色看了。”

    梁昉嘆口氣,重新挨門找。

    陳小西等了朱貝妮兩步。朱貝妮不覺也嘆了口氣:“我知道他有野心,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9:11 AM

第27章 不拼的理由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曾經在語文課本上,一心想起義的陳勝吳廣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呼。作者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來表達(稱贊)他們的野心。

    朱貝妮從來不覺得“野心”是個貶義詞,她只是想不明白,活著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健康地活著嗎?工作也值得以命相拼嗎?

    梁昉很快找到他們要找的房間。是間雙人房。梁昉象征性地敲敲門,不等反應,推門進入。朱貝妮和陳小西尾隨而入。

    “你終于來啦。”楊青青哭得眼睛都紅腫了。她嗚咽著,對朱貝妮喊道。梁昉兀自一怔。

    “嚇死我了。醫生用了藥,他在睡。他的同事剛走。”楊青青抱住朱貝妮的一只胳膊。朱貝妮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整個人在發抖。許文衡睡得很熟,很平靜。

    梁昉一臉霧水地看著許文衡病床前哭哭啼啼的楊青青,臉上表情風云變幻。然而沒有人看她,她也無從借機發揮。最后只能盯上閑人陳小西。

    “她是誰呀?”梁昉用下巴指跟朱貝妮竊竊私語不停歇的楊青青。

    “他們的大學同學。”陳小西輕聲回,想了一下又補充道:“就是她告訴我們消息的。”

    “哦。”梁昉長長地“哦”了一聲,沉默地盯著楊青青看了許久。楊青青只顧跟朱貝妮傾吐感受,全然不知。

    梁昉原地站了一會儿,轉身離開。

    “哎——”陳小西慌忙追出來。“你怎麼要走嗎?”

    “我有那麼小心眼儿嗎?”梁昉明媚一笑,“我去幫他換個單間。”

    不一會儿,有醫護人員進來,准備推動移動床,開始取床前掛著的輸水液。正全情講話的楊青青猛然蹦起來:“你們要干嗎?”把正忙碌的醫護人員嚇得一怔,緩了一會才回答:“幫病人換房間。”

    朱貝妮摟住楊青青,楊青青僅僅抓住許文衡的床,很慢很慢,才松開手。

    梁昉表情冷淡地看了一眼楊青青,站在陳小西身旁,問陳小西帶的什麼吃的,能否分給她吃一些。

    “他們是誰?他同事嗎?”楊青青如夢初醒,才回過神,看到自食品袋里取食物的陳小西和一旁巴巴等著吃的梁昉。

    朱貝妮輕咳一聲,開口介紹:“男的是陳小西,我朋友。女的是梁昉,他女朋友。”朱貝妮說完才覺得尷尬了,因為自己避諱不想提許文衡的名字,結果這樣含混地介紹,好像是在說梁昉是陳小西的女朋友一樣。

    楊青青果然沒有意識到梁昉是許文衡的女朋友,很友好熱情地前去感謝他們前來醫院看望許文衡。

    “醫生開了病危通知單,簽字的時候我手抖得筆都我不住了。”楊青青分享她經歷的過程。

    “是他喊你來的?”梁昉直直的問,臉色相當不好看。

    “不是。是送他來的客戶,不知道該聯系誰。拿起他的手機,發現他最近聯系的人是我,就把電話打我這儿了。”楊青青余驚未消,聲音顯得很干澀。

    梁昉聽完這話,臉色才慢慢好轉起來,她莞爾一笑,對大家說:“我們去頂樓吧,我定了VIP套房。”說完扭身帶路。

    楊青青驚嚇之下,思路始終慢半拍。別人都走了,她才抬腳。她一把抓住朱貝妮:“套房?她是?”

    “我剛才沒有說清楚。她是許文衡的女朋友,梁昉。”朱貝妮接機解釋。

    楊青青的臉色一點點變白,呼吸也像是要消散一樣。她如雕像一般紋絲不動,連眼神也凝固了一般。

    “梁昉……”許久,楊青青才緩過一口氣,幽幽地說道:“記起來了,那天朱師兄在公交車上喊的就是這個名字。”

    “你沒事吧?”朱貝妮上下打量楊青青,她從未覺得青青如此脆弱。

    “我沒事。”青青輕輕地回答,兩只手慢慢護在胸口。“我們也上去吧,你朋友在電梯口喊我們呢。”

    朱貝妮回頭,果然陳小西立在電梯門口,向她們招手。

    VIP套房極整潔。有間寬敞明亮的臥室,許文衡已經睡在里面。衛生間一側,有一個迷你廚房,放著燒水壺、微波爐、咖啡機等便捷廚房用品。臥室外,是一個面積不小的客廳,寬大的真皮沙發,茶几,電視,一應俱全,甚至沿牆有張吧台似的餐桌,配了三把高腳凳。

    陳小西進來饒有興趣地到處看了看。

    五十開外的主治醫生獨自來查房,像朋友一樣跟梁昉聊起了家常,語氣間頗為熟捻。臨走前看了許文衡一眼,語重心長地對梁昉說:“不能仗著年輕這樣胡來。胃黏膜上皮細胞很嬌貴,總喝酒刺激黏膜,黏膜發生出血、糜爛、水腫、潰瘍等,輕則胃出血,重則就是癌。你要多勸他。”

    “我記住了。我會勸他。這件事情,麻煩您不要跟我爸爸講。”梁昉邊起身相送,邊溫婉相求。

    “放心,我不會插嘴你們的家務事的。”

    醫生走了,陳小西興致高昂:“我從沒有來過醫院的套房病房呢。”

    梁昉被他純真的感嘆逗的笑出聲。

    陳小西把食物取出,微波爐里加熱,拿到茶几上,對眾人說:“誰餓了,來墊墊肚子。不夠我再下去買。”眼睛看著朱貝妮,些許請求她來吃的意味。

    “可以點餐讓他們送進來的。”梁昉不知從哪里,拿出一瓶酒,打開依次倒了四杯。

    “到底是住過VIP的人,思考問題是跟我們沒住過VIP的人不一樣。”陳小西笑嘻嘻評價。

    “挖苦我啊?”梁昉遞過一杯酒,歪著頭看陳小西,笑得十分可愛。

    “實事求是。”陳小西接過酒,輕輕碰杯。

    “你們也喝點,白葡萄酒跟牛排最配。”陳小西將兩外兩杯酒放在朱貝妮和楊青青面前。

    楊青青默默地接過酒杯,一口喝了下去,嗆得治咳嗽。兩行淚也嗆出來了。朱貝妮忙幫她捶背。

    陳小西在朱貝妮的一側坐下來,看著朱貝妮,語氣溫存,一臉嚴肅:“我一直在想你剛才問的問題,你想不通拼命的理由,那是因為你站在自己的立場在思考。一個習慣拼的人,立場是不同的。正如你想不通拼命的理由,他則是想不通不拼的理由。”朱貝妮聞言皺眉思索。

    “你提醒了我。”梁昉眼睛發亮,緊緊盯住陳小西。

    “什麼?”陳小西反問梁昉。

    “我跟他,或許不是一路人。”梁昉苦笑著說。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9:17 A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25 09:18 AM 編輯

第28章 玩牌等人醒

    尷尬了。

    陳小西只是不想朱貝妮心思太重,一心想解開她的疙瘩,沒想到竟然讓梁昉心生疑惑,認為自己跟男朋友許文衡不是一路人。接下來,豈不是要分手的節奏?

    余下的三個人,都不知該怎麼接話了。

    好在梁昉一帶而過,馬上牙簽戳起牛排粒,就著葡萄酒呼朋引伴:“反正現在也只能等,我們要麼玩升級?玩王者榮耀?玩真心話大冒險?”

    “還是玩升級吧。”這裡面,朱貝妮唯一還能混一混的,就是升級了。

    “好啊。”梁昉馬上回應。

    “VIP套房的人也玩這種大眾休閑的娛樂嗎?”陳小西打趣梁昉,成功贏得梁昉一個大白眼:“你有完沒完?”

    楊青青偷偷打量梁昉,越打量心越涼,直到梁昉說出“我跟他,或許不是一路人”,她才開始慢慢回暖。

    四個人環坐在茶幾四周,開始用兩幅撲克牌玩升級。

    “我跟朱貝妮一家。”梁昉挑人。

    “怎麼能跟我搶人呢。”陳小西反對。

    “不跟你搶,就跟她搶!”梁昉玉指一指朱貝妮。

    “還是跟我搶吧。”陳小西笑起來。

    陳小西跟楊青青搭對子,梁昉跟朱貝妮搭對子,四個人在客廳玩升級。陳小西有心想讓,楊青青無心認真,使得梁昉和朱貝妮節節勝利,一路升級。兩個人開心得不行,越贏越要贏,耍賴反牌,贏一次,喊一次“give me five”。

    一開始考慮到有病人,大家說話還特意壓低聲音,玩著玩著贏家忘形了,簡直呼喊起來。

    有醫護人員來敲門,陳小西起身去開門,小護士友善提醒說:“不好意思,改造房隔音不太好,請病人親屬節制一些。”陳小西門開得大了一些,一本正經說話的小護士不小心看到一桌的撲克牌、酒杯和快餐,話都快說不下去了——還以為是哭喊,原來是歡笑。

    重新回到牌桌。

    “要棋逢對手才有趣,碰上你們兩個菜鳥,我們的成就感也不強烈,喜悅也打折了。”梁昉不想玩了。

    “我們只是把你們哭。有一次教朱貝妮玩橋牌,就教得她眼淚吧嗒的。”陳小西反唇相譏。

    “哼。不要在我面前吹噓橋牌,我是橋牌隊長大的,從小出國比賽的。”梁昉又來了精神。

    陳小西詢問楊青青是否會玩,楊青青點點頭。陳小西轉向梁昉:“想贏還是想輸?”

    “什麼意思?”

    “想贏就必須把朱貝妮還給我,想輸你們繼續做搭子。”

    朱貝妮咳咳不止。可是又無話反駁。算點數,她怎麼也算不好,更別提記牌、猜牌了。梁昉猶豫了,她對著楊青青打量來,打量去,卻始終下不了決心跟她做搭檔。她猶猶豫豫:“要是許文衡醒著就好了。他橋牌打得好好,是我見過的最棒的業余選手。”

    朱貝妮想起來了,在大學的時候,除了學習,許文衡最大的消遣就是打橋牌了。可是那時候大家要麼不打牌,打牌就鬥地主,沒有人跟他文縐縐地玩橋牌。他不死心,要教朱貝妮。朱貝妮讓他見識了一把什麼叫“爛泥扶不上牆”。

    每次許文衡都笑到哭,用手亂摸朱貝妮的頭頂:“裡面摻了多少漿糊呢?”朱貝妮只會狠狠地嫌棄他弄亂了她的頭發,發誓以後再也不跟他學橋牌。可是,許文衡總有辦法讓她一次次從師,無妨,她也有能力讓他一次次失敗……

    那時候的純真歲月。如今回顧,拋開結局,過程還是很美好的。

    哦,朱貝妮想起來了,楊青青興許也是橋牌高手。她那時候專門看過橋牌書。不過,跟到處游說人打橋牌的許文衡不同,楊青青只是默默一個人看。

    “興趣她真的是高手,至少她專研橋牌書的。”朱貝妮指著楊青青道。

    “試試吧。”朱貝妮的話勾起梁昉不少興趣。

    陳小西終於如願以償,坐在了朱貝妮的對面。

    梁昉和楊青青搭檔,像開了外掛,不管拿到手的牌好還是不好,一律配合得天衣無縫。梁昉和楊青青不說話,不商量,可是楊青青就像有魔力,總能及時接手梁昉的牌,你來我往,完全主宰了發牌權,陳小西和朱貝妮被“魚肉”得厲害。

    陳小西看朱貝妮,朱貝妮一臉懵懂。她反正不會,倒看不出梁昉與楊青青之間配合得多默契。見朱貝妮沒自己那麼郁悶,陳小西只得繼續咬牙被“魚肉”。

    “哈哈哈,爽!”梁昉開心地大叫。“爽爆了!”

    “我要收回剛才的話,你才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業余選手!對不起,我確認一下,你是真的從來沒有進專業隊打過橋牌嗎?”

    楊青青搖搖頭:“這是我第一次跟人面對面打橋牌。”

    梁昉眼睛都直了:“真,真,真的嗎?”

    楊青青微微點頭:“確實。我之前只是看看書,後來畢業了,上班了,無聊的時候也會網上玩一玩。”

    “奇才啊!”梁昉對著楊青青感慨,語氣已跟開始大不一樣,變得親昵許多。“我本還不信有天才存在,沒想到天才並非風揚跋扈,也可能其貌不揚。”

    楊青青原本還覺得被誇不好意思,聽到後來,只笑笑地嘆口氣。

    又有人在門外敲門。

    大家趕緊壓低音量,還以為不知覺間又擾民了。陳小西起身去開門,原來是值班醫生帶著一群實習醫生查房。

    “怎麼還沒有醒呢,應該已經醒來了。”值班醫生邊往臥室走,邊嘀咕。

    值班醫生才推開臥室的門,就看見睜著眼睛安靜躺床上的許文衡。值班醫生頗為得意,大聲回頭對眾實習醫生說道:“我就說嘛,至少一個小時以前,就應該醒來了!這是一個急性胃出血的典型案例,你們來看……”

    實習醫生紛紛湧進臥室,客廳裡剩下的四個人,面面相覷,表情不可捉摸。大概人人都在回想值班醫生的那句“至少一個小時以前,就應該醒來了”。

    等值班醫生帶著眾實習醫生走後,房間重歸安靜。梁昉第一個站起來,一把推開臥室的門。

    推開門,許文衡正笑得歡:“我躺著這裡聽你們說笑,覺得比醫生開的藥療效還好。”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9:20 AM

第29章 欲興師問罪

    梁昉想興師問罪來著。

    自許文衡因為胃出血被客戶從酒桌上送進醫院後,他所在的業務組主管得知消息後,第一個打電話給了正牌女友梁昉。業務主管對梁昉說,這筆單子十幾個億,能拿下來許文衡將平地青雲,當即晉職,成為公司新的業務神話,可惜功敗垂成。業務主管萬分惋惜,梁昉只是不屑:十幾個億,就值得把她梁昉涼一邊兩周?

    她想當面問他,問他為什麼那麼拼命,問他怎麼舍得放任她不管,問他事業就那麼重要嗎,問他醒了裝睡有那麼好玩嗎?可是,當門推開,看許文衡這樣笑著,這樣眼睛黑亮地看著自己,梁昉只是張了張口,什麼話也問不出來了。

    那些過去相處時的柔情蜜意,如潮水般湧了出來。

    他好脾氣地陪她逛街,買貴得讓他咂舌的奢侈品牌背包,夜裡起來陪不想睡覺的她聽夏日夜晚的蟲鳴,吃她吃不下的粉,他的衣服有一股潔淨的香味,他的吻極其柔軟甜蜜……雖然大言不慚說不是一路人,但分手,還是很舍不得。這樣正派、上進、又潔身自好的男人,不正是父母念念碎裡出現的未婚夫該有的形像嗎?

    梁昉一屁股坐在許文衡的病床上:“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楊青青探頭探腦望進來。

    陳小西站在朱貝妮身後,朱貝妮始終在門外,他也耐心地等在門外。

    “你們都進來呀。人家說咱們聊天效果勝過醫生開的藥呢。”梁昉招呼大家進去。楊青青當即跨步進房間,

    朱貝妮一步三挪,慢吞吞終於挪進房間。陳小西跟在她身後。

    看到陳小西的那一刻,許文衡眼睛閃過一絲復雜的眼光,很快,他從陳小西身上移開目光,將目光落在朱貝妮身上。朱貝妮並不去對視,只假裝隨意地左顧右看。

    “讓你們擔心了,真對不起。”許文衡道。聲音裡滿滿的情感,不似平時那樣高冷。

    梁昉托著腮,用手溫柔撫過許文衡的臉龐:“若是病一場,從此警醒了,倒不算壞事。”

    許文衡抬手握住梁昉游走的手,壓到胸口,輕拍道:“我自己也被嚇到了,以後保證滴酒不進!”

    梁昉含情脈脈地看著許文衡,可以確信:她喜歡他。

    她喜歡他拼搏上進,不似紈绔子弟只會談情說愛;她喜歡他聰明坦誠,一點就透絕不迂腐;她喜歡他不多言卻又是行動派,剛健有力,給足她安全感;不可忽視,她還喜歡他的容顏,他的呈現了性格的容顏,使得這種動人心魄再也不能僅僅通過五官相似得以復制……

    這種病床前心意想通的時刻,梁昉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當眾沒有拒絕他的鮮花,那是因為她原本就看得上他呀。

    他像一陣大風,未走近她,已經吸引了她的注意;走近她時,風力襲人,她根本沒有能力說不……不是自己莫名奇妙跟這樣一個人談戀愛,是這樣的人使她根本無力招架,只能等著被征服。

    當年的媽媽,就是這樣被爸爸征服的嗎?

    梁昉微微笑著,看著許文衡,不知不覺,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婚姻。

    許文衡牢牢握著梁昉的手,深怕她再在自己臉龐上游走。如果世界上有且只有一個人,使他不願在她面前秀恩愛,這個人就是朱貝妮。

    他眼睛看著梁昉,心裡想著的卻是另一個。

    即使另一個近在咫尺,他也沒法放縱去看。現實就是這樣,他有梁昉,她有個陳什麼鬼!

    他只能看著梁昉,不能看她,更不能去看她帶來的陳什麼鬼,不然恐怕自己會再吐血。

    “唉。”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梁昉,不覺輕嘆一口氣。

    梁昉馬上送上另一只手相握,人也從坐姿改成跪姿:“別擔心,會很快好起來的。”

    恰在此時,套房臥室的門“砰”的一聲被人用力推開。

    一個自帶威嚴的年輕人一步垮了進來,進來正好看到梁昉跪在病床前,兩手握著許文衡的手,含情脈脈說情話。

    年輕人明顯懵了,他臉色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請問您找——”楊青青第一個回過神,禮貌地詢問道。

    “對不起!”年輕人手一揚,匆忙道聲歉,馬上轉身離開。

    “找錯房間了吧。”楊青青自言自語。

    所有人都不以為意,只有梁昉,眼睛一閉,擠走一閃而過的惶恐,將頭輕輕靠在許文衡的胳膊上。

    梁昉童心大發,號召大家圍著許文衡拍張照,作為證據保留,共同見證“以後滴酒不沾”的誓言。梁昉又喊又拉,朱貝妮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好明說,只好一起合影。

    “哎呀,你眼睛看偏了!重來!”梁昉大喊。嗯。拍立得裡刷出來的照片,相機哢嚓的那一瞬間,病床上的許文衡正斜眼看一眼身旁的朱貝妮。

    第二張,大家都很周正。梁昉與許文衡頭靠頭,笑得尤其甜蜜。

    “好啦。電子版我無線給大家!”梁昉非常滿意。

    值班醫生走後不久,主治醫生下班前又特意來看病人,走之前很滿意地點頭,對梁昉感嘆年輕就是好,恢復得比想像中的快。

    朱貝妮暗中扯陳小西,拿眼神示意門外。陳小西馬上意會,朱貝妮想走了。

    “梁昉。文衡兄就交給你了。我們走了。”陳小西干脆利落地喊出來。

    “我,我也一起走吧。”一直默默存在的楊青青小聲跟著說道。

    “閑了還來看他!我要趁機好好關他幾天!”梁昉嘻嘻笑著送別大家。

    出了VIP套房的門,朱貝妮看向楊青青:“你在電話裡,又是病危通知單,又是撐不住的。故意說給我聽?”

    楊青青表情極為落寞,聽完朱貝妮的話,脫口而出:“病危通知單是有的,醫生說因為有風險,例行要開的。說怕撐不住也是真的,怕我自己撐不住。”說這話的楊青青似乎真的費盡了心力,等電梯的時候也疲憊得忍不住背靠牆上好借力。

    “人跟人的確差別很大,是嗎?”楊青青看朱貝妮在注視自己,解嘲一樣說道:“我用盡全力,而她輕輕松松,卻把他照顧得好到我無力能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9:34 AM

第30章 你會很好的

    “青青——”朱貝妮輕喚失魂落魄一樣的楊青青,一個大膽的想法,史無前例地冒了出來。楊青青是不是暗戀許文衡?不然何以如此在意地將自己跟梁昉比較?

    “你是不是——”朱貝妮才遲遲疑疑問出是不是,楊青青就忙不迭的矢口否認起來,她擺著手,搖著頭:“沒有!沒有!你別亂想!”

    不如此激烈否認還好,越是否認明顯,越像此地無銀。朱貝妮被自己的突然發現驚呆了。什麼時候開始的?大學裡就開始了嗎?因為暗戀他才專研棋譜嗎?才獨自遠離家鄉跟到上海嗎?才跟自己保持聯系嗎?才如此介懷梁昉的能力嗎?

    “她想問你是不是餓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飯。”陳小西按停電梯,一邊示意大家進去,一邊從容溫和地打圓場。

    楊青青頓時臉紅了:“我不餓。謝謝。”

    朱貝妮被驚然悟到的發現攪得有些心神不寧。

    朱貝妮和楊青青別別扭扭進了電梯,只有陳小西一人心平氣和,表情愉悅。好在電梯越往下,進來的人越多,緩解了她和她之間的尷尬。

    出電梯的時候,楊青青扯扯朱貝妮,有心想解釋,卻發現無從開口。人家的確什麼實質問題都沒有問,怪只能怪自己心虛,情急之下率先否認了。現在該怎麼圓呢?

    楊青青先嘆口氣,裝出“終於不為之困擾”了的表情,勉力一笑,對著陳小西和朱貝妮說道:“我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我也實在是餓壞了。剛才說不餓是假的。想跟你們一起吃晚飯,又擔心自己是干擾。”

    “自家親同學,求之不得呢。走吧,一起!”陳小西心無芥蒂,一臉燦爛。

    楊青青自然而然地,挽起朱貝妮的胳膊:“我最近,就像沙漠裡背負重擔的駱駝,許文衡病倒,就像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之前我還拼命否認領導、同事對我的評價,覺得我只是不善於拍馬,能力還是有的。

    一陪護病人,加上梁昉的對比,我才真的發現,我能力的確有問題。我好慌亂,我怕我被炒魷魚,沒錢,交不出房租,餓肚子……我還怕你們知道這一切,原本我就比你們學歷低,現在知道我比想像中的還眼高手低,心裡更看不起我……

    你一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困擾,我立刻就像要掀開遮羞布,除了回答‘沒有,絕對沒有’之外,真的開不了口說別的。

    電梯往下走的時候,我冷靜地想了想,如果我跟你還不能實言相告,那我真的沒人可以說了。現在,我告訴你了一切。請你千萬不要鄙視我,不要嫌棄我,不要不跟我做朋友。”

    楊青青說得言真意切。

    朱貝妮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楊青青在遭受職場困境!難怪她表現得如此慌亂!朱貝妮為自己的胡猜亂想後悔不已。剛入職的時候,她也深切體會了一把社會新人的不自信。那種對自己能力的深深懷疑,最能擊垮一個人做事情的心態與節奏!深陷懷疑泥潭中的日子極其煎熬,摧毀力十足。自己不就差點在落榜加“失戀”的暗潮中迷失嗎?

    因為經歷過,所以懂得。

    朱貝妮滿腔憐惜,要不是礙於在街上,她真想抱抱青青,給她加油鼓氣:人生有潮起潮落,天生我材必有用,不要灰心呀。

    不過,這時候,一個眼神足以說明一切。

    朱貝妮充滿關切與憐惜的一眼,讓楊青青由衷放松下來。她點著頭,喜不自禁:“我就知道,你不像別人那樣。”

    “你不像別人那樣”,簡簡單單幾個字,誇得朱貝妮心中甜如蜜。像是彼此都遇到了知己,兩個人對視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陳小西在一旁看得如墜霧中。楊青青挎著朱貝妮胳膊講話的時候,聲音很輕。陳小西又走在朱貝妮的另一側,完全不能聽到楊青青講述的內容,只能看到朱貝妮越看楊青青,眼神越親昵。還沒有挑中如意的飯店,兩個剛才還彼此別扭的女生,已經像最親密的閨蜜了。

    等大家找到滿意的飯店,紛紛落座之後,陳小西這才能正常聽見兩個人的談話內容。這會兒,已經跟剛開始相反,成了朱貝妮在說,楊青青在聽。

    只見朱貝妮一臉陶醉,在講她的研究生時期好友:“蜜糖傻乎乎得可愛,卻自詡是個難得一見的聰明女生;真正聰明的是巧巧,我覺得‘冰雪伶俐’這個詞,像是為她量身訂造。蜜糖一直想有一個男朋友,想跟男朋友一起去看海,巧巧長著一副乖巧甜美的騙人模樣,一直有不明就裡的男生來追,可是偏偏她最討厭凡夫俗子,一個也看不上。我好懷念我們相處的那些時光啊。”

    “畢業後她們去哪兒了呢?”楊青青適時提問。

    “蜜糖去了深圳一個重點中學,巧巧去了廣州最好的大學繼續讀博。她們都屬心想事成,唯獨我有些不倫不類。”談及自己,朱貝妮嘆了口氣。

    “有為師在,你也會很好的。”陳小西可不想見朱貝妮意氣消沉,馬上接話道。

    “嗯!我的英語口語,就拜托你啦!”朱貝妮一本正經地向陳小西作揖。

    楊青青眼睛晶晶亮地來回看朱貝妮和陳小西。她敢斷定,對面的這兩位,一位已經動了心。只是另一位,後知後覺得很。

    有時候陳小西和楊青青不小心對視,交換的目光仿佛在說話。楊青青一臉捉狹的笑,不時瞟一眼不明就裡的朱貝妮。陳小西卻意外的坦然,表情正派,不接受來自楊青青的任何意會。他似乎只是享受默默照顧女生的過程,以至於楊青青不得不自我懷疑:是否因為自己心存暗戀,就看誰都像在暗戀?

    楊青青一顆心安安穩穩放肚裡:還好,搞定了朱貝妮的猜疑。至於對面的兩個人中,是否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樣有人動了心,反正與她無關,真假無所謂。楊青青面上嘻嘻笑著,心裡如是想到。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10:30 AM

第31章 拿房來求婚

    跟陳小西、楊青青吃過晚飯後,朱貝妮獨自回了公司宿舍。

    宿舍來了新成員,據說是從分公司調過來的,具體到總部後做什麼還沒有來得及細問。

    “你好!我叫陶慕!陶罐的陶,羨慕的慕!請多關照!”陶慕臉蛋兒上皮膚好得像剝了殼的雞蛋,說話有點台灣腔。她有好多行李,正忙著安頓她的行李。來回奔波間,見了其他宿舍成員回家,見縫插針地這樣介紹自己。

    “你好!陶慕!我是朱貝妮!”

    “耶!朱貝妮!我知道你,你的內刊做得棒極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副手啦!”陶慕兩眼放光。

    朱貝妮聽得一頭霧水:那點工作量也需要配個副手?而且,沒有人告知自己呀。簡短介紹之後,陶慕歡天喜地又去安置行李去了。留下朱貝妮繼續迷茫。

    “別進去了,裡面亂糟糟的!她們都避難去了,你陪我去散步吧!”何美麗從臥室出來,一把抓住准備進房間的朱貝妮。

    “不好意思啦,我會盡快處理好的!晚上我買甜點給大家吃,聊表歉意啦。”陶慕拖著台灣腔,啦啦啦地說道。

    朱貝妮只好跟著何美麗重新下樓。

    “我好煩躁。”何美麗開門見山,張口抱怨。

    “跟豬頭鬧矛盾了?”

    “是又不是。我跟豬頭,感情挺好的。准備談婚論嫁。”

    “那是哪裡出了問題?”朱貝妮不覺詫異起來。以朱貝妮對何美麗的了解,如果不是感情問題,對何美麗來說統統不是問題。

    細問之下,原來何美麗與她的豬頭感情穩中有升,兩個人自然而然論及婚嫁,何美麗表態:不買房不結婚。豬頭自此就掉入錢眼裡了。

    “他攢錢都攢瘋了。”何美麗誇張地喊道。

    自從何美麗說了不買房不結婚的話之後,逛街豬頭再也沒有買過任何零食。不管逛多久,啥時間問他,他都是不餓不渴。何美麗自己花錢買了吃的喝的,他就過來分。類似的惱人小事,多得不可勝數。好在何美麗天性開朗,又覺得豬頭這樣做說到底是為了他們的將來,便一半嘲笑一半容忍。

    直到兩天前——

    兩天前何美麗的堂哥從家裡坐了兩個半小時的飛機來上海辦事。恰逢堂嫂剛生孩子。何美麗想到讀書的時候每逢周末堂哥都開車接送她回家,現在堂哥好不容易過來一次,正逢孩子出生,她送套寶寶衣服表表心意。不料豬頭磨磨嘰嘰,愣是沒松口。

    何美麗急了,拿了錢包摔門就出去了。豬頭倒是很識時務,馬上追著也出了門。何美麗還以為他關鍵時候醒悟了呢,等挑衣服的時候卻發現他百般阻撓,這件也不好看,那件也不合適。

    “最後我才悟出來,合著全是因為嫌高級童裝貴呀。”何美麗語氣悲愴,表情誇張。聽得朱貝妮要好不容易忍著,才不笑出來。

    最後何美麗不耐煩了,自己付了錢買了衣服。還以為矛盾就此過去了,沒想到高潮還在後面。

    買完了要送給堂哥。堂哥在別處跟生意伙伴吃飯。豬頭扭扭巴巴不想去送,表示要堂哥來取,可是堂哥下午兩點的飛機,根本沒有時間過來取。何美麗再次發揚風格,不跟豬頭斤斤計較,表示說自己一個人坐地鐵去送就好了。豬頭見她堅決,再次妥協跟她一起去送。

    兩個人在“出站”問題上爭執起來。

    豬頭堅持要堂哥到地鐵站台來取,這樣他們就可以不出站少付錢了。不巧的是,大家約定的地鐵站出口太多了,堂哥不熟悉,電話打了幾通也沒見著彼此。豬頭靈機一動約定改到下一站碰頭,因為下一站只有兩個相距很近的出站口。

    他們在地下繼續坐車,堂哥出站打車到下一站。不巧,下一站信號不好,何美麗他們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堂哥,電話又打不通。想著堂哥下午兩點還有飛機,何美麗不禁著急起來。她想出站給堂哥打電話,自認為一路忍讓的豬頭開始發飆。豬頭公然大喊:不許出站,讓你哥進來!你們家山溝裡的呀,地鐵站都找不到!

    何美麗已然覺得一再委曲求全,又聽豬頭這樣當眾吼她,立刻開足馬力,當下吼回去:我家就是山溝裡的,沒坐過地鐵!結果一回頭,堂哥就站在她身後。

    “我當時真是欲哭無淚。”何美麗一頭扎在朱貝妮胸口。朱貝妮趔趄幾步,才站穩。

    堂哥長何美麗七八歲,一直很懂事,見狀啥也沒說,只說一些無關的話。但是何美麗知道,他一定聽見豬頭的話了。堂哥越是裝作平常,何美麗越是恨豬頭。

    “我恨死豬頭了。我好傷心啊。所以我從他的租房跑出來了,手機也故意沒帶!我要急死他!我要他暗自悔恨去!”何美麗咬牙切齒道。

    朱貝妮揉揉鼻子,實在不敢冒然表態。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可憐了?豬頭太可恨了?”何美麗求證般問朱貝妮。

    “其實也可以暫時不買房子。等再過幾年,積蓄多了,壓力小了,豬頭自然不會這麼計較小錢了。”

    何美麗條件反射一樣跳起來:“那怎麼行!在上海,沒有歸宿感、沒有安全感,再沒有房子,我干嘛要結婚啊!沒有房子,怎麼能結婚呢!為了買房,我什麼都可以放棄,以前認為是底線、無論如何都要有的婚禮我都可以放棄,鑽戒也可以放棄,如果這樣還不能有房子,我何必呢!”

    朱貝妮馬上投降,言語混沌地安慰了許久,何美麗才平息下來。她反而像看怪物一樣看朱貝妮,並不住表態:可以結婚沒有房子嗎?不可以!記住了:不可以!

    “句句在理,無可辯駁。”朱貝妮換下嬉皮笑臉,一派認真地對何美麗說道。婚後想有個居有定所的窩,自然沒錯。只是,朱貝妮難免會想,一直認為何美麗很灑脫,原來談及婚嫁,一樣不能免俗。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10:56 AM

第32章 疑監守自盜

    在何美麗為婚房跟豬頭慪氣的時候,遠方的曾媚傳來結婚的喜訊。視頻對話的那一晚,何美麗要求看婚房,看完之後,當場表示受了十萬點傷害。曾媚的婚房是婆家出資買的,足有140平方米的電梯房,兩房兩廳帶書房。婆家甚至算好,將來即使有兩個性別不同的小孩,也可以寬松入住。

    “人比人,氣死人!”何美麗用手牢牢壓住眉頭、眼角,怕這時候的自己怒形於色,添了小皺紋。

    曾媚在視頻裡笑得很開心,聲音十足溫柔:“小地方,房價便宜。”

    跟曾媚的視頻通話結束後,何美麗一反常態,安靜得很。

    “我在思考一個重大的人生問題——留上海,還是回老家?不,不,這個問題應該是這樣的——過有房但無趣的生活,還是過無房但有趣的生活?不,不,還不夠嚴謹,這個問題應該這樣問——過有房有保障但無趣的生活,還是過無房無安全感但豐富自由的生活?不,不,好像還不夠表達我的意思,最好這樣問——在小地方衣食無憂?還是在大城市滿足精神生活?No,No,No……”何美麗像魔怔了一樣,盤腿坐在床上,面對大熊,嚴肅地與自己進行心靈對話。

    她上鋪的文惠,正在塗剛用洗甲水洗過的指甲,指甲油的味道在空氣中暈開。

    新來的陶慕果然成了朱貝妮的助手。有了新助手,原本只有朱貝妮一個人的文化信息部終於像個“部”了。有了新助手,朱貝妮從瑣碎的資料收集中解脫出來,她本來就能一個人應對,如今多了一個人,更是空出大把時間。

    隨便翻電腦的時候,看到早前很久路星星幫她裝的排版軟件,靈機一動,決定不如自己學排版,這樣還可以為公司省下一筆美工外包的費用呢。說干就干,朱貝妮打開Coreldraw設計軟件,對著各個功能細細研究起來。

    日子在總經理辦公室裡經常發出的“乒裡乓啷”聲和狂飆突進式的罵人聲中一天天過去。在朱貝妮幾乎忘記“搞事情”的時候,公司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采購部負責物流的同事,莫名發現有貨物在運輸過程中缺失了。第一天只報告給采購部經理,第二天在嚴格監督貨物上車、下車的情況下,仍舊發現有貨物不翼而飛。

    采購部經理不敢隱瞞,邊查邊上報總部。

    總經理拍著桌子大喊:“監守自盜!”

    朱貝妮用Coreldraw排版的手一抖,不想多感慨,但也控制不住:號稱一米六八目測一米六零的他,怎麼每天有那麼多精力制造出如此多的聲音!

    話說這位總經理,三十幾許,中文出身,曾是位滿腔熱血的文學青年,雖然在商場打拼十余年,理想仍存,激情尚在。未來公司做總經理之前,一直輾轉於不同的公司做培訓師。機緣巧合,在一次進修課上,大老板與之相遇,兩人一見如故志同道合心有靈犀相見恨晚。

    於是大老板盛情約他來公司當二老板,給他“總經理”的頭銜,賦予他對公司人、事生殺予奪的絕對權利。每逢總經理主持開會,他都很職業地從頭站到尾。一米六不知道幾的身材站得筆直,昂首挺胸,睥睨屬下,情緒激昂,說起話來如滔滔江水。

    一句話他可以變換數種表達方式以求屬下聽得明白,下午六點可以結束的會議,他一般開到晚上十一點。而且,打車費用自理。

    總經理備受信任和重用,“春風得意”四個字簡直就寫在他日益圓潤越發流光溢彩的臉上。在他年富力強的黃金時代,他意氣風發,壯志滿懷,縱橫公司的豪情常常流露。據說他來公司不出一個月,幾乎所有的公司中層都知道他人生最得意的三件事:

    1,他心中充滿對他敗家的父親的輕蔑但不妨礙他履行子女贍養雙親的義務。

    誰能克服內心排斥,成全孝的美德?他!

    2,他銀行賬戶僅有五千元的時候,他媳婦仍是一心一意要嫁給他,並主動隱瞞他尷尬的財務狀況、編造他輝煌的事業現狀以騙得未來老丈人許婚。一個男人花五百塊錢買個大衣櫃就娶回一個大媳婦兒,在這個拜金的時代,這是多麼令人驕傲的事情啊!

    “事件驕傲”被總經理演繹成“品質驕傲”:我老婆為啥這麼執著?蓋因我有責任感、能擔當、夠坦蕩、真誠、善良、愛心、堅持、上進……

    3,溫柔的老婆給他生了一個帥氣的兒子。兒子,雖然才八個月,已經是他三十幾年來最大的驕傲了,且不管他未來人生取得多大的成就,兒子都將是他最大的驕傲。乖兒子情通父母,居然知道體恤沒有爸爸照顧的媽媽,晚上不哭不叫不吃奶,好讓辛苦在娘家待產備受弟妹白眼的媽媽睡個好覺……每逢講及此,總經理語調一變,泫然欲涕。

    會後,有好事能人掐掐算算,曰,按照婚後最快的懷孕速度,小孩應該只有五個月才對。

    咳咳,總之,二老板給自己的形像定位是:家庭幸福,事業有成。

    這樣一位底氣十足,欲擼起袖子大干一場好回報大老板知遇之恩的總經理,進公司兩年來,卻總是被這樣或那樣的意外牽制,始終不得大展手腳。好在空降不適都被他以頑強意志克服了,正在他感覺越來越好的時候,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起監守自盜的小把戲!

    總經理冷笑著,盤算著……他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

    室外辦公的人都感覺辦公區低氣壓在雲集,不久,將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朱貝妮目之所及,同事們都換上一副兢兢業業的老實人模樣,生怕觸雷。小安尤其低調,人都似乎縮小了一圈。唯獨驕寵得勢的柳欣,一副渾然不覺的自在模樣。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1:38 PM

第33章 盛怒有多怒

    朱貝妮不禁為柳欣擔了一把心,誰都知道,總經理是遷怒達人。跟你八杆子打不著的事,只要他想,你就是罪魁禍首,禍害之源,萬惡中心。

    人家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是“欲加之罪,何須用詞”——“老子一想就是!”

    總經理“啪”地摔開辦公室的門,五短身材立在門中,凌厲的眼神掃視眾人,一巴掌拍在柳欣辦公桌上:“叫司機!送我去采購部!”

    總經理驅車去了采購部,甚至連一下手都沒有帶。

    總經理前腳一走,辦公區就明顯松了一口氣。各色面孔,又恢復成本來的顏色。有人松松肩膀,有人起身倒水,竊竊私語也響起來。

    朱貝妮瞄一眼柳欣,柳欣表情愉悅,有說有笑,在吃小安奉上的蟹香蠶豆。小安表情至柔至親,含情脈脈地在幫柳欣剝蠶豆的殼……

    朱貝妮還要再看小安到底能多諂媚,手機震動,提示來了短信。打開一看,意外地,竟然是何美麗發來的。驚訝之間抬頭去看何美麗,只見她跟身邊的同事,聊天聊得正入神。

    什麼名堂?

    打開手機短消息一看:“聖母病人,千萬不要以任何形式通知采購部的任何人!切記!!!”

    朱貝妮心裡暖暖的,這是何美麗在擔心她心軟之下走漏消息呢。她倒是不介意走漏,只是她跟采購部並不熟悉,無人可漏。感動於何美麗的關心,朱貝妮秒回:“放心!我跟采購們都不熟。”回完又想起,當初自己跟肖皿皿也不熟。

    受昨天的何美麗影響,她不禁也躊躕起來:不嚴謹,應該這樣寫:絕不以任何形式走漏任何消息,請放寬心。如此鄭重,一想就想笑。

    說到走漏風聲,朱貝妮再次看向漏風大王小安。小安倒是全心全意、認認真真在剝蠶豆殼,看向小安的這一眼被吃著蠶豆東張西望的柳欣接上了目光。柳欣歪著頭,盯著朱貝妮,久久不移開目光……

    等朱貝妮驚覺這樣隔著人頭遙遙對方不太對頭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彼此對視有一段時間了。朱貝妮慌忙撤回目光——畢竟偷聽過人家的不良電話,有些心虛。Coreldraw軟件很有趣,看上去很復雜,一個個小功能卻清晰好用。不出幾天,朱貝妮用起來已經有熟門熟路的感覺。請陶慕看排出來的初版,陶慕驚喜不已:“好好哦!哇哦,Bunny,你好厲害哦!”

    陶慕不喜歡稱呼漢語名字,自稱Zoey,問朱貝妮的英文名,朱貝妮報之Linda。陶慕誇張地搖頭又搖頭:“你應該叫Bunny呀。又可愛,又諧音呢。”朱貝妮在軟糯的台灣腔前毫無招架之力:“嗯,之前同學開玩笑也喊我兔子的。”

    “那我以後就叫你Bunny好不好?”

    “好。”

    “聽說酒吧街有家酒吧,名字就叫Bunny。我覺得有機會,你應該去一下,至少路過時在店門口合個影。這樣很好玩吶!發微信肯定有很多朋友點贊耶!”

    陶慕抑揚頓挫、飽含情感的聊天,很快使朱貝妮忘記了柳欣的目光。

    中午,楊青青打電話過來——這倒是少見,除了求她陪貓的最後時光那一次是電話,余下青青都是跟朱貝妮消息聯系的——詢問何時能抽時間相約去看生病中的許文衡。

    朱貝妮不想去,不想見許文衡,更不想見秀恩愛的許文衡,更更不相見已然錦衣玉食的許文衡。眼見他生病住VIP套房,耳聽他追逐的單子十幾個億。朱貝妮無可抗拒地真切感受到,許文衡已經跟自己不生活在同一個圈子了。10塊錢吃頓早餐還需要計較是否太奢侈的自己,熱臉湊什麼冷屁股!

    “畢竟是同學,生病只看一次顯得太敷衍。不想多呆,可以看看就走啊。說到底,這麼大的上海,這麼多的人,相處四年之久的大學同學,他只有我們倆啊。”青青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朱貝妮心裡仍舊不情願去,卻找不出理由反駁。

    “就這麼說定了。今天下班後我去找你,看過他之後我們一起吃個飯。我很寂寞呢,一個月裡面,難得有機會逮到人陪我吃飯。”青青似乎很知道朱貝妮的死穴在哪裡。

    可以拒絕去看許文衡,卻很難拒絕一個寂寞的女同學想找人一起吃頓熱鬧飯。朱貝妮遲疑著,答應了。

    “好啦。我最近工作上比較吃力。你跟他們打個招呼,說一下我們去的大致時間好了。”青青把通知許文衡去看他的任務輕描淡寫地推給了朱貝妮,她還記得自己向朱貝妮撒的謊,需要不著痕跡地呼應一下,好更顯真實。

    朱貝妮想到青青工作遇挫,同事惡評,是應該集中精力忙工作,沒法不應承下來。可答應完了才發現,自己拉黑了許文衡,且沒有梁昉的聯系方式。

    接下來該怎麼辦?朱貝妮撓著頭,漸漸發覺自己拖延症復發……怎麼辦……離下班早著呢……

    拖延症並發遲鈍症,朱貝妮把要約的事情置之腦後,只精益求精地在精雕細琢Coreldraw報紙排版版面。

    呀,要下班了?額,算了,等跟青青碰頭再說吧……

    “嘟嘟嘟”,電話響起來。

    朱貝妮慢半拍地去接,陳小西的聲音衝出來:“我走在路上,頭上掉下一塊大餡餅。”陳小西喜氣洋洋,高興勁兒難擋。

    “嗯?”朱貝妮眨巴著眼睛,努力去聽懂。

    “我遇見一家花店新開張,吐血酬賓,所有的花都一折出售。別處15塊錢一支的百合,他只賣一塊五!”陳小西聽上去很激動。朱貝妮模模糊糊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的激動,他一向善於計算性價比。遇到“超級劃算”,自然會激動。

    “嗯?”朱貝妮又懵懂地嗯了一聲。她理解他的激動,只是有點想不通:過一周兩周就凋謝的花而已,不買豈不是更劃算嗎?江南男人果然不是她這樣粗線條的北方女人所能理解的!

    “咳”,陳消息清了一下嗓子,“你喜歡什麼花?”

    “嗯?”怎麼跟自己扯上關系了?朱貝妮一激靈,遲鈍症好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2:02 PM

第34章 “順便”送點花

    “我,幫,你,買……”陳小西吭哧吭哧地說道。

    “哦。你自己買就好了。我不用啦。”

    “很,便,宜。”陳小西不似開始那麼激昂。

    “不用啦。我連花瓶都沒有。”

    “正,好,它,送,花瓶。”

    “真的不用啦。就算送花瓶,連放的地方都沒有。宿舍人多。”

    “可,以,放,辦公室。”遲鈍症像是沿著無限電波穿越了,陳小西說話直卡殼。

    “……”朱貝妮瞄向自己空無一物的辦公桌。她有些不好意思直白地告訴老師,她不喜歡養小花小草,不喜歡小娃娃小布偶。據說女生都喜歡,但她確實喜歡不起來,難道自己是個假女生?朱貝妮跑了個神兒。

    “只需要告訴我你喜歡什麼花就可以了很便宜不費事。”陳小西從卡殼變成快進。

    “我沒有特別喜歡的。”才說了一半,話頭就被陳小西搶走:“那我隨便挑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朱貝妮聽著斷線的聲音,只能無奈地放下手機。

    看看時間,總經理去采購部未歸,已經快八個小時了。暴跳如雷的總經理,一呆呆上一大天,估計夠采購部的人受的。

    又十分鐘過去了,一些同事已經進入下班程序了,洗杯子,上廁所,收拾東西,關電腦。

    “滴。”有人按門鈴。粒粒抬頭眺望,有人捧了好大一束花站在門外。

    “請問朱貝妮是哪位?”送花的小哥問前台粒粒。

    “大貝姐姐!”粒粒看著嬌艷浪漫的玫瑰,興奮得眼睛發亮。尤其,這芬芳浪漫的愛之宣言化身,是送給她喜歡的大貝姐姐的。粒粒喊得很忘情。

    驚呼加玫瑰,成功吸引了一大片區同事的注意力。

    朱貝妮在一萬個不解中,臉上火燒,在眾人注視中走向前台。

    送花小哥請朱貝妮簽收。朱貝妮需要抱著才能hold住,玫瑰紅得深沉、熾烈,朱貝妮心潮起伏——這誰呀?是不是送錯地方恰逢又重名?

    “誰呀?”

    “誰呀?”

    “誰呀?”

    回座位的路上,“誰呀”就像N重奏,不斷上演。

    小安跑過來,扯住朱貝妮:“誰呀誰呀誰呀?你不是說你沒有男朋友嗎?”

    “我也不知道是誰呀。”朱貝妮無辜至極。

    “騙誰呀。裡面有卡的。”小安熟門熟路,掏出花叢中的賀卡。賀卡果然寫了字。小安左看右看,不敢冒然去念。

    “寫的什麼?小安都不好意思念了?”有同事兩眼冒光湊上來,搶過卡片後又迅疾塞給朱貝妮。

    什麼見不得人的內容呢?朱貝妮有些慌了。

    哆哆嗦嗦拿起來看,整個人呆掉了,龍鳳鳳舞的,只是個落款簽名。不需要太費力,朱貝妮認出那是“Michael”。

    朱貝妮想爆炸,不是說隨便挑些花?關鍵是,不是剛剛才掛掉電話?

    這一大束整齊劃一的花,像是隨便挑挑挑來的?何況是像征愛情的玫瑰?陳小西是腦抽了嗎?這,讓她朱貝妮以後如何在公司尋找意中人?咳咳,這個不重要啦。主要是平白惹人誤會,多不好!

    嘻嘻。朱貝妮計上心頭:“哦。”她特意誇張地一波三折地“哦”出來,做出恍然大悟地樣子。

    “是一個朋友,開了花店。因為我幫她取了店名,說好開店之日要酬謝我的。她問我要什麼花,我想,缺什麼要什麼吧。所以,我欽點了玫瑰。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我都忘了,沒想到她有心還記著。來來來,見者有份。每人分兩只,不要客氣,沾沾喜氣。”朱貝妮越說越順越得意,看眾人越來越信服,自己越加沾沾自喜。到底是讀中文的,她想,看過的小說都有幾個自己高了,編個故事,小意思!

    連別個區域辦公的女生都三三兩兩跑過來“沾喜氣”來了,朱貝妮的一大束玫瑰很快被瓜分,到最後,竟只剩一支。一支玫瑰的對面,是終於看不下去起身的何美麗。

    “給你。”朱貝妮將最後一支玫瑰送給何美麗,何美麗一巴掌拍開。

    “你也不怕送的人寒心!”何美麗一臉看不下去的表情。

    “沒事的,便宜。一折!”朱貝妮回答。

    這麼一折騰,下班時間到了。

    沒有總經理坐鎮,大家下班很積極,幾乎是整幢辦公樓第一批走出去的人。只見出電梯,穿大堂,女生或長裙飛舞,或玉腿纖纖,個個手持玫瑰,人人笑臉如花……

    馬路對面咖啡店裡,一臉得意地坐在落地玻璃前喝咖啡的陳小西,看見一只只深紅、熾烈的玫瑰從眼前一一飄過,一個不留神,一口咖啡喝嗆到,半張桌子頓時星星點點。

    樓上辦公室,何美麗背上包,回頭看一眼淡定坐在電腦前的朱貝妮,問:“你不走嗎?等送花的人?”何美麗最近怨念頗深。上次撇下手機獨自逃回寢室,被她男友在樓下喊破嗓子苦苦哀求終於重歸於好。但,男朋友的吝嗇期似乎遙遙無期。

    “等個人,不過不是送花的人。”朱貝妮好脾氣地解釋。她知道,何美麗一定想,就算是分花,也應該肥水不流外人田,分到寢室裡去才對。算了,她想,改天讓陳小西到吐血酬賓的花店再挑一束好了。

    “你也日漸有秘密了。”何美麗嘟著嘴,繼續無障礙地表達她的不滿意。

    “你要是沒事,可以跟我一起等啊。我的一個大學女同學,邀請我一起去看望一個住院的另一個同學。”

    何美麗聽完詳細的解釋,這才緩過臉色:“算了,你慢慢等吧。我家豬頭說請我看電影。何等難得。我去浪啦。”

    告別何美麗,看看青青發來的消息,她要一刻鐘後才能趕來。朱貝妮繼續坐在位置上等。閑來無事,打開Coreldraw繼續琢磨。

    朱貝妮超愛這類神奇的軟件。把字體拉來拉去,變形,裝飾,只需一個快捷鍵,視覺效果卻迥異。正玩得入神,“吱”一聲響,玻璃門開了。

    朱貝妮慢悠悠回頭,不看還好,一看頭皮隱隱發麻,不好,怎麼沒想到他可能回辦公室?可是現在回避,已然晚了。

    推門進來的是總經理。

    總經理站在門口,左看,右看,所有的辦公區域都安靜無比,卡位空無一人,只有朱貝妮一個人開著電腦。總經理像奔跑一樣,趕在朱貝妮換屏幕前,搶先看她在干什麼。看了幾秒,沒看出名堂。

    朱貝妮解釋:“這是路星星幫我下載的報紙排版軟件。我在嘗試自己排版,可以的話就能省一筆美工外包費。”

    朱貝妮內心發毛。

    從采購部回來的總經理像是一只飽經廝殺的困獸,面目猙獰,呼吸粗重。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2:12 PM

第035章 意外的獨處

    聽完朱貝妮的解釋,總經理什麼也沒有說,踉蹌著,又奔向他的辦公室。

    略略平靜了一兩分鐘,朱貝妮偷偷四望,整個辦公室,看上去只有她和總經理兩個人。朱貝妮顧不得Coreldraw好玩,趕緊關機,准備走人。

    “朱貝妮!”

    前腳才邁開步,後腳就聽見總經理在辦公室甕聲甕氣吼一聲。

    躡手躡腳的朱貝妮一怔,豎耳再聽。

    “你過來一下!”

    果然是在喊自己。朱貝妮沒辦法,只好折身。一路走,一路電光火石想可能性與對策。臨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朱貝妮靈感突見,忽然想到無論如何應該把手機握在手中。

    握著手機,多了幾分底氣,朱貝妮敲開那扇等待她的門。

    看得出來,總經理在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他微微仰著頭,疲憊盡顯。甚至朱貝妮進來半分鐘了,他才動一下,挺直後背恢復成平常坐姿。他拿眼光掃過朱貝妮,輕微搖著頭:“朱貝妮,”他說,“你看過《活著》嗎?”

    一次部門聚餐,朱貝妮無意聊起當年的同門大師兄三十二歲未娶終於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博士生的時候,總經理聞言很不屑:“除了誤人子弟,他將來還能干啥?”朱貝妮聽得一愣。朱貝妮還以為總經理骨子裡向往文人學者的淡雅生活呢。畢竟這種印像不是憑空來的。總經理愛談《活著》,盡人皆知。

    “大學裡讀過。那時候年輕,可能感受有限。”朱貝妮朗聲回答。既不能說很熟,搶風頭;又不能說沒讀過,掉價兒。這點兒小聰明,朱貝妮還是轉得過來的。

    總經理像小雞吃米一樣點頭不止。不再開口,良久,像痛下決心,對朱貝妮說:“你走吧!有空再讀讀《活著》。”

    “好。那我先走啦。”朱貝妮利索地起身離開。

    出辦公室,進電梯。電梯門關上的時候,朱貝妮長吁一口氣。才發覺自己剛才有多緊張。肖皿皿會跟這樣的人發生“無恥”場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朱貝妮暗自想。那麼長欲言又止的時間,他想說什麼?“打死我我也猜不出來。”朱貝妮再次暗自感概。

    出了電梯,看看時間,下來早了幾分鐘。

    還好這個時間暑氣消了很多,出了辦公樓大堂,熱氣襲來。被空調冷氣浸了一天的身體有一種微妙的舒適感。

    朱貝妮放慢腳步,看幾個住附近的小孩在廣場噴泉處玩耍。

    一條馬路之隔,正要起身結賬的陳小西,眼睛一亮。等了這麼久,他終於看到他想看的人。他湊近玻璃,想看得更仔細。哪裡裡能看得更清楚,幾十米的距離,只能辨認出人而已。

    朱貝妮手中空無一物,陳小西頓時失落萬分。

    朱貝妮走走停停,顯然在等人。等誰?異性?約會?陳小西自感如坐針氈。

    朱貝妮開始接電話,加快步伐,離開了樓前廣場。

    陳小西猛然起身,走了兩步,又退回到桌前。“我這是要干什麼?跟蹤嗎?”他用手遮住雙眼,勉力告誡自己三思而行。

    最終,他選擇眼睜睜看著朱貝妮從視線中消失。

    咖啡已經冷了。褐色液體的香味消散殆盡。守著一杯冷咖啡,陳小西感受到自己的那顆心,也終於由沸騰漸漸平息,重歸冷靜。

    這一天,夠鬧騰的了。

    上午躺在床上想了一個上午,自認為自己想出了一個周全的可進可退的好注意。下午找花店。順便吐槽一下,玫瑰怎麼可以賣得那麼貴!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買了。他抱著花,站在朱貝妮樓下,一遍遍默念設想的台詞,他終於打通電話。他還是不敢自己送上樓,他找對面咖啡店的服務生冒充送花快遞。他忐忑地坐在咖啡店裡等她手捧鮮花下班,他計劃好,等她路過咖啡店的時候,他出門來場“偶遇”的……

    什麼都不說了,計劃成了滑稽。

    他跟自己說,以後絕不詢問送出去的那束玫瑰最後的去向,雖然他隱隱已經知道了答案。他以後絕不再像愣頭小伙一樣干這等不靠譜的事情。

    陳小西五味雜陳,一直坐到天微微黑。

    朱貝妮和楊青青碰上頭之後,期期艾艾坦白了自己沒有聯系方式,因此也沒有提前聯系他們。

    “不是有聯系方式的嗎?”楊青青不解。

    “後來沒了。”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連聯系方式都刪了!”

    朱貝妮緩了一口氣,在楊青青滿是探究的注視之下,幽幽地說:“手機丟了,號碼也就沒有了。”

    楊青青無奈地嘆口氣:“要開雲賬號,把通訊錄備份,以後手機掉了不至於連人也一起丟了。”

    朱貝妮頭點了又點。心裡默念阿彌陀摩,請神忽略掉她迫不得已的謊話連天吧。

    楊青青只好拿出手機給許文衡打電話。這個號碼她爛熟於心,卻極少撥出去。為了不干擾他可能正進行的忙碌,她有事都寫在消息裡。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許文衡冷峻的聲音:“有事?”

    “沒事。哦,不,我,們想去看看你。”

    “不用了。我已經出院了。等等,你是說你,還是?”

    楊青青停頓了,她苦笑一聲:“我和她。”

    “她嗎?”許文衡快速追問一句。

    “是。”

    “怎麼辦?我已經不在醫院裡了……讓我想想,可以約了一起吃個飯嗎?”許文衡的聲音開始升溫,喜悅依稀可見。

    楊青青在朱貝妮若有若無的注視中努力維持笑容:“我問問她。”

    “好,不要掛電話。”

    楊青青轉向朱貝妮:“他已經出院了,喊他一起吃個飯吧?”音量大到足以向許文衡證實她忠誠地問了他想問的話。

    “好了就不用了吧。”朱貝妮搖頭。

    楊青青轉回頭,繼續接電話:“我剛才問了,她——”

    “我聽到了。”許文衡的聲音重新冷峻起來。“算了。”

    “那麼——”楊青青充滿了遺憾與不舍。

    “就隨她吧。再見。”電話裡,許文衡的遺憾也輕易可感。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2:23 PM

第036章 原來已出院

    楊青青手握著已經掛斷的電話,好久才回轉身,呢喃一樣說道:“不是挺嚴重的嗎?病危都開了,梁昉那天也說要留他多住一陣,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

    “你剛才怎麼沒問他?”朱貝妮反問。

    楊青青不是不想問,而是不敢問。她跟他講話,從來不敢開枝散葉隨心所欲,她怕他煩,怕他厭倦。“女漢子型好兄弟”,是她想來想去唯一適合的身份,至少是當下唯一適合的身份。

    見楊青青不答,朱貝妮也不以為意。

    “你想去哪兒吃?”朱貝妮念著楊青青電話裡說寂寞,想找人人一起吃飯,便開口詢問。

    楊青青思索了一會兒,猛然抓住朱貝妮:“是不是VIP套房太貴?他舍不得?”

    朱貝妮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楊青青:“我聽說他豁出去喝酒是為了十幾億的業務,我們去醫院的那一天,撞見他女朋友梁昉開著兩百多萬的車。套房就算貴,一天不過兩千塊。對於女友開豪車、自己追逐上億業務單的人來說,病房的錢可以忽略不計吧。”

    “你還記得嗎?你誇許文衡是你認識的最厲害的同齡人,誇他本領配得上他的野心,不出十年,就能成就一番事業。看樣子,你低估他了呢。”朱貝妮補道。

    朱貝妮很難說清自己是什麼感覺,為許文衡得意如願以償過上富貴生活高興?為動蕩不安前途未蔔的自己悲哀?至少自己還能看清一些狀況,青青更像是井底之蛙,沉迷在與現實脫節的個人想像中,無謂地為別人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幾千塊瞎操心。

    楊青青一怔。她明顯很受觸動,胸口隨呼吸波動可見,表情卻強裝尋常。她目光停留在半空,避免朱貝妮看到她的眼睛。

    看到楊青青寧肯自己別扭,也不肯分享內心,朱貝妮有些無措,陪同吃飯的心淡了很多:“那麼晚飯還一起吃嗎?”

    “我忽然想起來,我忘記先回家喂小奶貓了……”楊青青終於抬眼,卻有些躲躲閃閃。

    朱貝妮啞然失笑。養個貓真是好,進可攻退可守。

    “哎呀,真不好意思。改日我再約你。”楊青青一拍額頭,人漸漸自然起來,聲音也宏亮不少。

    朱貝妮配合到底:“快回去吧。不要餓到小貓。”

    和楊青青分別後,朱貝妮心裡頗為不爽。交了一個假朋友的感覺,怎麼也揮之不掉。

    還好想到自己到底是有使命在身的人,還是老老實實回公司宿舍,領上她的小跟班,去社區活動室看專業書比較靠譜。

    陳小西從咖啡店出來,看看夕陽已經隱入都市的天際線,只在樓棟間隱約可見半張臉。抬手看看時間,六點半,正是酒吧要開門的時間。

    步履匆匆的人群中,他信步閑庭,踱步到最近的公交站台,上了一輛公交車。從公交車上下來,他路邊看到有小攤販在賣炸蘿蔔糕。小時候弄堂口有家固定攤點賣這個,每次路過他看到都眼饞。少年時,握著不多的零花錢,看到炸蘿蔔糕仍舊眼饞。長大後,想著體脂健康反式脂肪,看到炸蘿蔔糕仍是眼饞。

    “多少錢一個?”陳小西指著炸蘿蔔糕問。稱不上拗不過內心湧動的欲望,他壓根就沒想太壓抑它。

    “3元一個,5元兩個。”

    陳小西默默遞上一張5元紙鈔,心裡想,偶然放縱吃一個,口腹之欲得到滿足,晉升成心靈幸福。這幸福的成本很低,邊際效應很高!

    買蘿蔔糕的大嬸快速利索地包了兩只蘿蔔糕遞給陳小西。陳小西只得默默接過,咽下“要一個”這句話。

    邊走邊吃。陳小西走得從容,吃得更從容。走了小半條街,終於品完一個炸蘿蔔糕。抽一張紙巾擦擦游手,丟紙巾的時候,想順帶把多出的那只蘿蔔糕也一並丟掉。稍一猶豫,還是留下了它。

    陳小西順勢拐進一家酒吧,那時候時間尚早,酒吧人還很少。陳小西坐在高腳凳上,有一搭沒一搭跟調酒師聊天。調酒師正有條不紊擦酒杯,忽然手上動作一慢,輕輕抬起下巴跟後來進來的一個女人點了點頭。

    陳小西回過頭看,一個身姿玲瓏有致的年輕女人,優哉游哉,一步三搖地進來了。注目間她已經走近,一頭紫色的短發,越發襯托皮膚瑩白嬌嫩。

    陳小西抬手:“給你。”手上半截小袋敞口露出了一只炸蘿蔔糕。

    “阿影才不要吃這個!”調酒師看到率先笑出聲。

    可是,阿影卻心無芥蒂地很快接過手,調酒師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咬了一口。

    “不用吧。晚上回去要跑多少圈才能消耗掉!”調酒師一臉的惋惜。

    “朱弘,這你就不懂了。”陳小西搖頭晃腦,一臉得意:“這叫兒時的味道,魅力不可擋。”

    被稱作朱弘的調酒師聽聞陳小西的話,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看出來魅力不可擋了,是不是因為兒時的味道,就不知道了。”

    他說的不重,酒吧又響著背景樂,可還是字字分明地被阿影和陳小西聽到了。陳小西只咧嘴一笑,假當沒聽到。阿影遠沒有那麼客氣,揚起手中的包就砸了過去。

    “小心!高檔玻璃杯!兩百多塊錢一只!”朱弘跳著躲開。

    陳小西一臉心痛,拿起酒杯放在眼前打量:“真是不拿投資人的錢當錢用!不就是一個裝酒的容器嗎?你丫舍得花幾百塊錢買一個!”吧台上這樣的酒杯擺了好幾排,以前從來沒有拿正眼瞧過它們,原來都是亮閃閃的銀子啊。

    “這叫品味。握在手裡,光亮度、通透度、分量,分分秒秒都在說話:我與眾不同,高貴,有品!”朱弘用白布墊著,一臉崇敬地看著手中的玻璃杯。

    陳小西咬牙切齒地看著眼前的合作伙伴,玻璃杯分分秒秒都在說話嗎?我分分秒秒都想撤資怎麼辦?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2:45 PM

第037章 暗戀流行麼

    阿影笑看陳小西和朱弘鬥嘴,那只沒有拿炸蘿蔔糕的手,很隨意地搭在陳小西的肩膀:“我去後台看服務員人來齊了沒。”阿影人嬌小明媚,深得江南女子的靈動,天生一副略略發啞的聲音,一說話就透出慵懶的意味兒,為她憑添不少獨有的魅力。

    等阿影拐進吧台背後,完全看不見了,陳小西一把抓住正忙碌的朱弘:“說這種玩笑話,好嗎?”

    朱弘看陳小西難得一臉嚴肅,不禁怔了怔,回想了幾秒,才意識到陳小西在指他剛才說的魅力不可擋雲雲。

    “下不為例!”陳小西近乎一字一頓。

    “……”朱弘眼睛轉啊轉,陳小西都要離開位置了,他才想出想說的話——咳,正是自知腦子慢,不是坐辦公室的料,他才不顧家人反對,一心一意愛上了調酒。

    “你總不能一直這麼視而不見吧?”朱弘對著陳小西的背影說道。

    “男女之間,難道連最基本的默契都沒有嗎?”陳小西殺回來,趴在吧台追著朱弘的目光問。朱弘因為調酒師做久了,眼觀耳聽的愛情順帶也看多了。加上自己不多言語,多看少說,不知不覺,倒修煉成了半個愛情大師。當然,是理論大師。

    “要看站在誰的立場上談默契。要是站在她的立場上——”朱弘用胳膊指指吧台背後,同時壓低了聲音:“你就應該默契地從了呀。”

    陳小西馬上色變。

    “不,不,不是你自己問的嗎?”朱弘自然想到了陳小西剛才的“下不為例”,頓時有些緊張。

    陳小西只好甩個背影給朱弘。據朱弘透露,這背影也“修長、挺拔,沉默不語,卻與眾不同”,當然朱弘不說,陳小西也知道引言來自阿影。

    阿影、朱弘和陳小西是青梅竹馬長到大的同學,義務教育階段,三個人同班了九年。高中時,成了為數不多的將小學同學關系晉升為高中校友的同學之一。雖然分在不同的班級,同在一個校園,見面的幾率自然比其他同學多。

    高中畢業之後,大家各奔東西了幾年。朱弘拋棄所謂的專業,愛上了調酒。幾年積累,成了魔都小有名氣的調酒師。他廣受追捧,並非只是因為五官俊朗,而是在調酒上真的“有一套”。陳小西不知“有一套”到底意味著什麼,但在品酒、調酒方面,絕對只敢尊敬。就衝朱弘考下的那些品酒、調酒證書,他也只有尊敬的份兒。

    陳小西回國之後,不久阿影就在同學聚會上跟他提合伙開酒吧的事情。那時候他只是隨耳聽聽,絲毫不曾動心。做生意的經驗他沒有,何況是酒吧生意。酒不懂,江湖不懂,還開酒吧,不是挖坑自己跳嘛!

    可是慢慢就發現,酒水生意,真是暴利。跟著阿影考察過幾家酒吧後,他慢慢心動了。阿影並不著急,靜心等他回心轉意。

    “朱弘管酒,我管江湖。”阿影笑盈盈地看著他。

    “還要我干什麼?”

    “你管錢。”

    還真是沒有反駁的理由。提起“錢”,陳小西就兩眼生輝。他真的,真的好愛錢。很多人分不清,認為愛錢的人貪婪。其實不然,陳小西愛的是“賺錢”,對“花錢”則興趣寥寥,既不會舍不得花錢,也不會沉迷於花錢。

    “通過管錢來賺錢”,是陳小西的人生理想。之所以稱之為“理想”而非“夢想”,是因為陳小西堅定地認為,自己可以做到!

    “賺錢才是全世界最刺激的成年人游戲!”陳小西不止一次在同學聚會上分享自己對賺錢的看法。“在現實生活中賺不到錢的人才去玩游戲。”每逢這個時候,阿影都自帶一臉崇敬。她就是喜歡他那股特立獨行、不混於世的勁兒。

    “管錢”可不是等著阿影、朱弘賺來錢後交給他管。管錢的第一步,是從自己腰包裡掏錢出來。合伙開酒吧,朱弘算是技術入股,分走原始股份30%;阿影是重要的管理人才,也可以分走原始股份30%;陳小西以投資人的身份參與進來,投了60萬,可得原始股份40%。

    陳小西在兩份兼職家教和“無業游民求女友”的正職之外,又多了一個身份:酒吧合伙人。

    只是,一直沒有機緣告訴朱貝妮。

    一涉及“朱貝妮”,陳小西便格外敏感謹慎起來。

    怎麼告訴她?開門見山地說,像是炫耀,顯得他淺薄,;吞吞吐吐地說,又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像是他經營了一家見不得人的不良酒吧一樣。最好是機緣巧合,隨口那麼一說。

    這種巧合也的確發生過一次,有一次在自己的酒吧,活生生地看到了朱貝妮。那種驚訝,硬是過濾掉了嘈雜的周遭環境,他的世界頓時安靜下來,路人甲乙丙丁統統消失。他只看到她,看到她時笑時囧,表情豐富地在跟同伴兒說話。原來她說到高興時表情這樣生動、活潑。

    他沒想著去見她,等他稍有察覺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她的桌兒前了。她會魔法嗎?自己怎麼走過來的?

    可惜才說了一兩句話,朱弘就急匆匆從吧台把自己拉走了。有兩個小伙搶著搭訕一個姑娘,朱弘怕鬧事,拉他旁觀,以備調解。一般這事輪不到他,那天阿影恰巧不在,他頂班。

    錯過了那一次,就再也沒有更合適的機會介紹自己的“新職業”了。

    陳小西去吧台後的辦公區看營收流水,心裡分著一絲神兒:不知道等在廣場的朱貝妮,最後去赴了誰的約。

    想到朱貝妮就想到了那一大束玫瑰花,想到一大束玫瑰花就想到一大筆錢,想到一大筆錢就想到下班的人群中三三兩兩握在不同人手中的玫瑰,就想到打了水漂,想到零功效……陳小西游刃有余地記著賬,分著神,全然沒注意,阿影站在了他身後。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3:27 PM

第038章 溫柔地守候

    “小西哥。”站了好久,見陳小西沒有回頭,阿影只好自己開口。

    “噯。”陳小西條件反射一樣答應。她從來都這麼喊,他從來都這麼答。

    “晚飯吃了嗎?”

    “算是吃過了。”

    “算是?”

    “喝了咖啡,吃了甜點,還加了一個炸蘿蔔糕。”

    提到炸蘿蔔糕,阿影笑了。她靠在電腦桌前,手插在自己短發中,有些難為情:“小西哥,周末有個朋友結婚,我不想一個人去。”

    “只要紅包到就可以了。”陳小西避重就輕。他當然聽得出她的重音在“一個人”。

    “你可以陪我去嗎?”阿影決定不再像以往那樣含蓄,她要往前進一步。

    “我周末有事。”陳小西露出為難的表情。

    “周六還是周日有事?”

    “周六。”陳小西脫口而出。他跟朱貝妮之約,多在周六,除非朱貝妮有變。

    “巧!我朋友的婚禮在周日!”阿影喜不自禁。

    “……”陳小西說完“周六”就後悔了,現在看,果然不該先說。

    “這種事情不會一有再有,你就陪我參加一次吧。”阿影放低了聲音,臉上寫滿央求。

    陳小西表情忽然溫柔下來,看著阿影,“阿影。”他喊道。

    阿影抬頭,眼睛裡燃起希望的火苗。

    “我有女朋友了。”

    阿影眼睛裡風雲變幻,錯愕一點點放大,她脫口而出:“什麼時候有的?”

    陳小西長胳膊搭在靠椅背後,不再多說,只是像哥哥看妹妹一樣純淨地看著阿影。阿影用手捂上臉:“你的意思是,借用一下你,還需要向你女朋友申請?”

    “那倒不用。”輪到陳小西錯愕了。他能感覺到阿影對他的特別感情,加之朱弘剛才又說過假裝含混不知並不是良策,他才快刀斬亂麻,對阿影說出“有女友”這樣明確的話。

    陳小西一向自詡是個行動派,認為“做什麼”比“說什麼”更能說明問題。他一直不接阿影的暗示,一直不私下跟阿影相會,阿影作為能獨立思考的成年人,難道沒有有所意識?

    咳咳,陳小西之前堅定地認為阿影會通過他的行動明白他的心意,直到遇到朱貝妮。

    遇到朱貝妮,他開始對自己之前的堅信發生深深的懷疑。自己對朱貝妮的喜歡,難道朱貝妮看不出?人跟人之間最基本的心意相通,難道都是自己的臆想?難道真的是愛要表達,還得靠說?

    行動派陳小西心中充滿困惑。

    “那麼你就陪我去唄。”阿影衝著陳小西咧嘴一笑。比哭還糟糕。不等陳小西明確表態,阿影轉身就走。走了還不忘再次落實:“就這麼定了。”

    哎,看來“說”也沒有什麼用。

    陳小西撓撓頭。是不是有必要請教愛情大師?

    做完賬,陳小西轉到酒吧區。

    “你有心事。”朱弘只瞄他一眼,就很肯定地說。

    “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我是誰!”朱弘四分之三側臉看向陳小西,簡直英俊無敵。陳小西不由贊嘆:“怎麼以前沒有發現你這麼帥?”

    朱弘聽了開心極了:“嘿嘿嘿嘿嘿。既然你這麼坦誠,我也以誠相見嘍。以前你做完賬轉身就走人,今天一反常態,不僅沒有走,而且找我討了一杯酒。除了有心事,難不成還轉了心性兒?”

    陳小西伸出拇指給了朱弘一個大大的贊。

    不時有美女潮男過來點酒。朱弘總能從容應對,他既專注自己手上的酒,又能分出眼神,認真地與對方對視,讓來者深感自己得到了與眾不同的待遇。有朱弘坐鎮,酒吧生意就有了基本保障。

    陳小西安靜地坐在吧台一角,看朱弘有條不紊地調酒,不漏痕跡地調情。

    “你跟她是不是說了什麼?”朱弘用下巴指指不遠處。陳小西望過去,看到了阿影。她正在一桌客人前應酬。

    “怎麼?”陳小西反問:“她有什麼不對勁嗎?”

    朱弘意味深長地搖頭,再搖頭:“別人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但瞞不過我的火眼金睛!”

    有熟客來,朱弘明顯熱情多了,還任由兩位美女摸了自己的左臉頰和右臉頰。等他再回到陳小西跟前的時候,看到陳小西眼睛都看直了。

    “還帶附贈色相?”陳小西不掩飾自己的訝異。

    “對等交換。她們等我下班。你——懂——的。”

    “不懂!”

    朱弘說,現在的女人都很隨便,見過覺得喜歡,很可能當下或下次就上床。陳小西不信。朱弘自信滿滿地對陳小西說:“事實會證明我的話。你不是正在約會找女朋友嗎?我打賭,你約的十個人裡面,有6到8個可以呃哼。有兩個不行,是因為你嫌她們太醜。”

    那時陳小西剛回國,同學聚會上聽到朱弘的這一番大言不慚,別提多感慨良多。他回國找太太來了,准太太們都這麼無所謂了嗎?

    隨後,似乎要印證朱弘的話。大都市的女人們透露著爽快與能干,她們獨當一面,豪氣衝天。既然已經是半邊天了,男女自然是平等的,在某些事情上,更談不上誰吃虧誰賺便宜了。如此,得樂且樂。陳小西倒是嚇得落荒而逃的那一位。

    忽然有一天,他撞上了朱貝妮。

    一開始並沒有覺得朱貝妮有什麼好,只是覺得一個中文生考博傻得有趣。相處久一點,感受到她的簡單、無攻擊性,使他倍感放松。學語言她笨了點,但是笨點的人一般脾氣好。這點兒在朱貝妮身上也有體現。很少見她被激怒,她用簡單的心思過濾掉世界的復雜,一心一意打算邊工作邊復習。別人拼了命讓生活豐富(復雜),她是自我剪羽在一個豐富(復雜)的環境裡過簡單生活。

    如果一開始還能知道是朱貝妮的簡單吸引了自己,最後自己如何心意迷亂越陷越深,倒像一筆糊塗賬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那種情感,已經不是“喜歡”兩個字能輕松表達的了。

    是從以過馬路的名義牽上那只小手開始?

    是從無錫街頭用滿是血跡的手將她摟在懷裡開始?

    是從去酒店卻見她強裝鎮定實則驚惶失措時開始?

    還是從爬鹿鼎山她微微出汗的臉白裡透紅使他忍不住想去吻時開始?

    有一點可以確定,無錫回來,她一路不說話;一聲不響離開出租車,留下他一個人。他嚇壞了。從來沒有那麼擔心過,他擔心,自己的輕浮惹惱了她。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怕驚擾了自己覬覦的獵物,他這個獵人痛定思痛,要改變策略。策略就是——溫柔地守候!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3:47 PM

第039章 再來一束花

    朱弘又一次服務完加酒的客人,重新回到陳小西面前。他敲敲桌面,提醒陳小西收收神兒,續上剛才的話題。

    “她今晚太賣力了。”

    陳小西再看一眼阿影。她已經轉戰另一桌了。經朱弘一提醒,果然看她是應酬得有點誇張。

    “我擔心她,”朱弘一臉憂郁,“會嚇到客人。”

    咳咳,陳小西忍住不噴酒。

    “快說,你們倆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朱弘追問陳小西。

    陳小西順勢把阿影邀請他參加朋友婚禮,自己直白相告有女朋友的事情扼要告訴了朱弘。

    “你什麼時候有的?”沒想到,朱弘跟阿影一樣,脫口問出一樣的話。

    “會有的。”陳小西回。

    “到底有還是沒有?”

    “有個喜歡的女孩。”

    “但是還沒有追到手?”

    “基本是這樣。”

    朱弘大跌眼鏡。在他眼中,陳小西就是完美男人的化身,人高且帥,聰明上進,懂得理財,美國歸來,說得一口令女孩子心醉神迷的裝B英語。有什麼理由找不到優秀的女人?居然找到了還沒到手?對方是什麼氣場什麼來頭?

    “什麼時候帶過來看看?”朱弘好奇心起。

    陳小西從朱弘的眼神裡看出那份好奇,卻不肯松口答應。

    “這麼寶貝?”朱弘更好奇了。他滿場看了看,深信再美的女人也不過眼前這樣了。大長腿,烈焰紅唇,豐滿的胸,妖嬈的腰……再美不過如此!

    “難道就在酒吧裡面?”朱弘給想像力插上翅膀,盯著陳小西問。

    陳小西笑著搖搖頭:“她倒是來過一次。”

    朱弘猛然打了一個指響:“你突然為客人買單的那一次!”

    “對。”陳小西微笑起來,眼神也因為想起了喜歡的人而溫柔多情起來。他也想聽聽,愛情大師如何贊美他的女孩兒。

    “可是我根本想不起來她長什麼樣!不應該啊!但凡美女,我過目不忘!”朱弘敲著自己的腦袋,表情很是苦惱。

    尷尬!

    陳小西只聳肩一笑了之。朱貝妮算美女嗎?滿大街的美女怎麼能跟獨此一個的朱貝妮相提並論呢。陳小西充滿憐惜地看朱弘一眼。

    喝完杯中最後一口,陳小西將酒杯輕放吧台——自從知道它很貴,陳小西對它們便尊敬很多——伸手拍拍朱弘的肩:“有機會就開導一下她吧。”雖然沒有明說,朱弘當然知道陳小西言中的她是阿影。

    朱弘點點頭。快樂的三個合伙人,他是當仁不讓的潤滑劑!

    出了酒吧,空氣陡然清新不少。已是八月底,夜晚的空氣明顯少了熱燥。

    陳小西摸出手機,看著偷拍來的屏保,滑開手機,才按了一兩個鍵,手機就顯示出了他想打電話過去的那個人。

    朱貝妮。

    他看著通訊錄,想著那個人,醞釀著如何問你今晚去見了誰。

    電話撥通了。

    一聲,一聲,等著對方接。

    接了。朱貝妮的一聲“喂”飄在耳邊。

    “在干嘛呢?”陳小西假裝很自然地不經意說道,說完就豎起耳朵,仔細捕捉。

    “看書呢。”

    “……”陳小西摒住奔騰欲出的質問,一時詞窮。

    “有事嗎?”朱貝妮問。

    “就想問一下周六的約,沒變吧。”

    “沒變。你周六有事?”

    “沒有。”

    “哦。”朱貝妮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明天那個吐血酬賓的花店還酬嗎?要是還酬,你幫我再買一束。我想送人。”

    “……”陳小西一個不穩,差點跌跤。什,什麼?自己買花巴巴送過去好讓她送給別約會的人?陳小西覺得呼吸沉重,胸中塞滿了不明物體。

    “不酬了?”朱貝妮聲音裡滿是失望。

    “酬吧。”一經對比,陳小西即刻發現,比起自己受傷,更不願看到她失望。

    “那你明天方便嗎?”

    “方便。”即使飲鴆止渴,陳小西覺得自己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那就拜托你啦。”朱貝妮重新歡快起來。

    “好。”陳小西不覺也笑容浮現。

    掛了電話,笑容也隨之蒸發。明天……買花給喜歡的女人……好方便她去送給她約會的男人……這,讓買花的人情可以堪!何況還要花一大把銀子。更可恨的,是自己眼睜睜看著她去赴約。陳小西恨不得折回酒吧,找愛情大師算一卦。

    首先要知道對方是誰。陳小西告誡自己,冷靜為先。

    第二天,上班伊始,漏風大王小安就摸到了小道消息,說昨天總經理跑進采購部,踢門而入,破口大罵,挨個把采購部的人訓了一個遍,上到采購經理,下至訂單員,不遺余力罵得他們狗血淋頭。從早晨上班,罵到晚上下班。采購同事們等待挨罵或挨罵之後還得正常工作。

    “你們想一想,大家一邊工作一邊等著挨罵,哈哈哈……”在茶水間,小安一邊低聲講,一邊高聲笑,笑得前仰後合,東倒西歪。

    朱貝妮抽空趕快離開茶水間。太是非了,如此招搖,也不怕有人在總經理面前傳話。朱貝妮覺得近來小安有些走火入魔,賓主不分了。她過於投入地去抱柳欣的大腿。

    小安有肆無恐,似乎提前洞知總經理今天將遲到。

    總經理的確遲到了。這在過去絕無發生過。

    快十點才進辦公室的總經理一臉蒼白,原來他差點遭遇車禍。開車過路口的時候,明明是右轉的綠燈,突然同側的電瓶車無征兆地直行起來,一頭撞上他車的側邊,人當場倒地。還好是在拐彎的時候,他已慢下車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交警來取證,幸好是有攝像頭的路段,加上騎電瓶車的人說話還算公允,人證物證齊在,總經理並無違規,理論上還可以索賠。但騎電瓶車的人摔得不能動彈,哎呦哎呦叫個不止。交警只好幫他聯系120。

    120到了,載著腿骨折的電瓶車主人,鳴笛走了。

    他的車,明顯刮擦。

    “你可以索賠。但我看那人穿著破舊……”交警欲言又止。總經理心一軟,就不再追究了。算自己倒霉吧。也希望自己主動放棄追責的這份善良,能為公司積點德。

    總經理坐在辦公室,辦公室裡添置了新的穿衣鏡,亮得晃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4:16 PM

第040章 竟然被無視

    梁昉將車停在庭院,還未下車,遠遠看見父母閑坐在連廊下。

    心裡飄過一絲疑慮,梁昉當即停下欲開車門的手。只見她用手捂上臉,嘴裡緊鑼密鼓碎碎念:“息怒,息怒,女王殿下請息怒……”

    昨天晚上,梁昉無比賢淑地囑阿姨煲雞湯。

    今天早晨,梁昉破例起個大早,帶上雞湯和小點,巴巴去醫院。推開VIP病房一看,裡面空無一人。一打聽,許文衡竟於昨天下午結賬走人了!

    結賬走人!

    昨天下午!

    她作為女朋友,不提前知曉也罷了,走了一個晚上也沒有告訴她,還讓她丟人獻臉當眾上杆子出醜。

    這等冤枉氣,她梁大小姐從來沒有受過!

    現場沒有鏡子可照,但是從眾人看她的眼光她也能猜得出,她一定氣瘋了,一定五官扭曲,面目猙獰!

    “許文衡,你怕是活得不耐煩了!”一路上,梁昉心魔澎湃,連闖三次紅燈。沒心思上班,連假也懶得請,她直奔家而來。

    “玩失蹤?姐姐陪你玩到底!”梁昉瞬間決計,從今天起,無限期延長不上班。直到——直到許文衡來求她?直到許文衡自己知趣來解釋?梁昉自己也糊塗了,懲罰自己堵的是哪門子氣呢。

    管它哪口氣,先“生”了再說!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自己呀!

    然而沒想到,這口氣還沒正式“生”,先撞見父母閑坐連廊下。

    要知道父親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周難得在一起吃上兩頓飯。今天怎麼有閑情逸致,大好上班時間還呆在家裡?

    梁昉抬腕看表,是工作日沒錯!

    莫非是三弟又出了什麼麼蛾子?總不至於是大哥犯了什麼錯吧?不,梁昉馬上否定自己的猜想。雖然距離遠看不清表情,但父親舉手投足還是頗為平靜,不像震怒的樣子。

    梁昉干脆放棄猜測。她手一用力,車門開了。嗯,再不出去,自己都覺得熄火後自己車內呆的時間長得不像話了。

    娉娉婷婷,梁昉走向父母。父母眼中贊許的神情再一閃而過,也沒有逃過梁昉的眼睛。她心中暗喜。她就知道,作為父母唯一的女兒,自己得到的寵溺是哥哥和弟弟望塵莫及的。

    “爸爸,媽媽!”梁昉嬌滴滴地喊。聰慧如她,演個純真可愛的好女兒,手到擒來!梁昉不打算多問,乖乖地點到為止地打招呼。

    “你怎麼沒有去上班?”媽媽問。語氣裡沒有絲毫的驚訝。嗯,上班這種事,對梁家的女兒來說,完全是上著玩兒。

    梁家從爺爺輩起家,在父親手中發揚光大,作為地方望族,如今已經身價幾百個億。父親將爺爺手中的辦公用品公司,用三十幾年的時間,發展成資歷雄厚的多產業集團公司,產業涉及房地產開發、中小型企業信貸、投資理財。父親總有本事,在商機成為熱門前就看准且投入進去,等別的投資者一窩蜂跟進去的時候,他已經賺得盆滿缽滿,等著轉手出了。

    大哥梁承從美國哈佛商學院畢業後,跟隨父親學習經商之道。踏實、勤奮的天性深得父親喜愛,在餐桌上,父親不止一次誇獎他。梁昉和三弟沒心沒肺地為大哥鼓掌叫好。

    別的大家會擔心子女爭權,他們家卻毫無此跡像。梁昉甚至主動要求到外面的企業上班,三弟一心只求不上班。只有梁承,沿著正經接班人的路子走。梁昉和弟弟,深深感激家裡出了這樣一個哥哥,自己才能一身輕地去逍遙。

    “因為,今天——”梁昉嘟著嘴巴,眼珠轉動,理由沒想出來之前,先塞一塊寧波綠豆糕到嘴巴裡。借著咀嚼——睡不言,吃不語——可以名正言順拖延點時間想個理由。

    “因為今天跑到醫院一看人沒了。”一旁不說話的父親不動聲色地接道。

    “咳咳。”這個不是裝的,梁昉驚到忘了咀嚼,吞咽間噎了喉嚨。

    “爸爸,是哥哥告訴你的?”梁昉眼睛一轉,立刻想到幾天前,自己在許文衡病房,大哥梁承沒來由推門而入,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畢竟撞見了。如果父親知道,只能是他打了小報告。梁昉隨即換上撒嬌笑容:“我還當哥哥很忙呢。沒想到也這麼無聊!”

    “哥哥他是關心你!”媽媽含笑道。

    梁昉像偷吃糖被現行的孩子一樣,頓時縮手縮腳起來。她拿眼偷看父母。自己從高中時代就開始明目張膽談戀愛,大學時躍躍欲試想把男朋友帶回家,父親托母親的口,明確拒絕以任何理由帶回異性。漸漸的,梁昉悟到,父親要麼是在擔心她,怕她帶回來的人看上她的家產而欺騙她的感情,要麼心中已經有婚配對像。自古不是說豪門權貴婚姻就是交易嗎?雖然自己家算不上世襲豪門,但也明顯優越。

    梁昉曾一度熱血憤怒,視父親為大敵,暗想若父親敢安排她的婚姻,她不惜拼個魚死網破。然而來沒來及與父親對抗,她愛的男人先跑了——愛上了別的姑娘。

    再久一些,梁昉心意慢慢懶了下來。一方面自己雖然喜歡俊朗帥氣的小鮮肉,另一方也深知自己過於博愛,總也愛不長。這些年,不是他移情別戀,就是她劈腿他人。

    後來,她再也沒想過父親將是自己婚姻路上的敵人。婚姻?想想就可怕,誰腦袋被門夾了,沒事兒往自己脖子裡套枷鎖。她不想婚姻,只想戀愛。

    戀愛,戀愛,戀愛呀,世間總有像大衛一樣勻稱健美、線條流暢的花樣美男。她和姐妹淘心思相仿,已然成為美男品鑒團,她們混跡於有脫衣舞男的俱樂部,縱目欣賞,大把塞錢。

    借著這樣或那樣的機緣,總會遇到很多行走的荷爾蒙。她和姐妹淘會彼此轉手,會交流經驗,分享心得。也沒有覺得自己浮華膚淺,那些花樣美男,有紈绔,有尋常,不管背景如何,何嘗不是在游戲花叢,玩得不亦樂乎。

    不過萍水相逢罷了。誰認真誰就熟了。梁昉熟捻得眼皮都不眨。

    “難道我們一輩子就這麼放浪下去?”有一個姐妹感嘆道。這種心懷空虛、感慨良多的時候一般是醉酒的時候。清醒的時候都會默契地尋歡作樂。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4:30 PM

第041章 暗中被關注

    “好男人太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另一個姐妹總結道。

    梁昉醉得最深,她已經不問將來。只夜深人靜時,會依稀覺得,這世界這麼大,應該還有一個值得她收手的那個人。“一個!老天!我不貪心,只要一個!”梁昉抱著枕頭閉著眼,想像著自己靠在一個可靠的不花心、不移情別戀的他的胸前。

    當許文衡走進她的生活,雖然當面傲嬌,心裡卻感動的一塌糊塗。很長一段世間,一想到許文衡,她只有一種心境:“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生命讓我們相遇……”

    為此,她不惜犧牲相知相愛了十幾年的閨蜜團,死死捂住不公開。她倒不怕她們背後說她愛瞎混,許文衡早就撂下話:“我在意的是,有我之後的你。”她怕她們搶。嗯。以她對她們的了解,她們做得出!

    “他對你怎麼樣?”父親問。

    梁昉聞言收收神兒,她有些發嗔:“他呀,對我可沒對工作好!”這的確是她的真實想法。

    自從許文衡陪酒喝到胃出血被意向客戶送進醫院,他的上司就斷言:這筆單子黃了。許文衡笑而不語,卻不到黃河不死心。他躺在病床上,眼睛望天花板,一望一整天。一旁的梁昉一說話,他就制止:“乖,別鬧!我在想對策!”

    梁昉要炸,卻有些炸不起來。許文衡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溫柔,表情可愛,配以“摸頭殺”,梁昉臉上一熱,心裡泛起羞澀。

    “啊,游戲草叢多年,我心還似少女一般……”梁昉與許文衡頭碰頭,擠在不寬的病床上,各自陷入甜蜜的遐想。

    “重事業的男人更可靠。”母親一臉溫柔地分享人生經驗,還不忘瞥一眼身旁的父親。哎呀,這狗糧撒的,讓人措手不及。梁昉看在眼裡,羨慕在心裡。

    “你覺得他了解你多少?”父親問。

    梁昉不覺一怔:恐怕這才是今天的重點吧。父親是懷疑許文衡盯上她的未來嫁妝?一想到此,梁昉只覺得忍不住笑。

    “傻丫頭,你爸爸問你話呢!傻笑什麼!”媽媽嗔怪。

    “不好意思,爸爸。一想到嚴肅、正經又拼命工作的許文衡,其實是看上我的嫁妝,我就忍不住笑,實在是太有違和感了。”梁昉忍不住再笑。且不說許文衡有沒有機緣了解她的背景身世,但說他那投入工作到兩周都不來找她的勁兒,若是裝的,那也裝得太過了。簡直就是險招啊,萬一她在此期間邂逅新的愛情呢。

    “你怎麼看你們之間的這段感情?”父親頷首,嘴角微微上揚,停頓一二,接著再問。

    “我沒想過。”梁昉調皮一笑,只推說沒想過。但是臉上流光溢彩的表情已經做了回答。

    “你想過帶他來家裡嗎?”母親看父親一眼,像得到某種許可,滿臉含笑地問梁昉。

    “爸爸!媽媽!”梁昉像彈簧一樣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這句話意味著什麼?被明確拒絕過帶異性入家門的梁昉再清楚不過了!

    她如何不激動,許文衡算是哪門子的神仙,父親母親大人,你們見過他嗎?就松口讓他進家門了!唉,擱往常她保准高興還來不及,但今天不是往常啊,那個許文衡昨天出院,今天還吱也不吱一聲,分明就是眼中心中無她!這個節骨眼兒,父母放話要見人,她,她,她……

    梁昉憋著一口氣,欲語還休。

    “你還在生他出院沒告訴你的氣?”父親繃不住,竟然噗嗤笑出來。梁昉睜圓了眼,不為父親竟然知曉他出院未告知她——大哥恐怕在給父親打小報告前已經派人把許文衡的底兒摸了底朝天,單為早已不喜怒形於色的父親,竟然這樣笑出來。

    “他急著出院是為了搶時間,今天意向客戶離滬,他去相送,同時再爭取一下合作。這倒也說通了他的確是個工作狂。”父親自言自語一般。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梁昉目瞪口呆。

    “嗯,嗯。”父親清了清嗓子。威嚴重歸。傳說中的“天子不怒自威”嗎?梁昉想再問父親是如何知道得這麼詳細的,卻有心無膽了。

    “好了,我還有事。”父親咳嗽著清完嗓子,起身離位。不遠處的司機和保鏢馬上跟過來。

    梁昉和母親也不挽留,只起身相送。

    梁昉挽著母親的胳膊,目送父親在兩個高大的背影陪同下,走向他的座駕。梁昉知道,父親坐在連廊下,等的就是自己。他必然算准她發現病房空了會憤怒歸家。那麼父親、母親是否昨天晚上就留意到她心懷鬼胎囑咐阿姨熬雞湯?今天早上明知會撲空卻不同聲色地看她喜滋滋拎著食物出門?自己還是親生的嗎?

    “媽媽,你們好壞,看女兒的笑話!”梁昉搖晃媽媽。父親不在,氣氛親密輕松許多。

    “你得學學難得糊塗!”媽媽只是笑。

    “爸爸怎麼跟你講許文衡的?”梁昉勾著媽媽的脖子,她就是媽媽最親最愛的小棉襖。她趴在媽媽肩膀,半是詢問,半是央求,語氣嬌羞。

    “你爸爸說,他除了出身不好,其他都挺好。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孩子。”

    “什麼出身不好?爸爸身家這麼大,看誰都出身不好吧!”

    “還沒嫁呢,就開始護短啦!”媽媽刮著梁昉的鼻子笑“羞羞”。梁昉扭著身子,更加不好意思了。

    “這些年你也混得差不多了,遇上個好人可要懂得珍惜。”媽媽話風一轉,面帶疑慮:“許文衡那孩子,你爸爸其實是有所擔心的,所以想見一見。”

    “擔心什麼?”

    “擔心他過於清白是刻意所為。你知道嗎?他們查出來,在遇見你之前他竟然沒有正式談過戀愛。對此,他可曾說過什麼?”

    “說過。”梁昉聽後放寬了心:“讀大學的時候他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只是那時候他挺自卑的,不敢說,後來就錯過了。讀研究生的時候太忙,一直幫導師做項目,沒時間戀愛。正是因為讀書時做過好幾個不錯的項目,他畢業才能簽我上班的公司。”

    媽媽聞言不住點頭:“那就說得通了。”

    “什麼?”

    “調查公司也說他大學期間跟一個女孩子關系很近,但又沒有明確戀愛關系。”

    “調查公司有沒有說那女孩的名字?”梁昉兩眼放光,一臉討好地問。

    “去!要問你自己問他去!”

    “問了。他不說。只說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

    “你過去的那些事,倒要好好考慮怎麼跟人家交代。要知道,世間無不透風的牆。你那些姐妹淘,只怕有一天見了他,爭先恐口地跟他告密。”

    梁昉捂著臉笑,媽媽還真是眼光犀利。她也深信不疑,那些姐妹淘若是不爭先恐後去告密,就不是她的姐妹淘了:“當我所遇非人好了。年輕人總是要走彎路的,許文衡這點還不能理解,那他真配不上我爹地和媽咪給的嫁妝!”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4:41 PM

第042章 苦口婆心者

    總經理坐在他的辦公室內,左看右看都覺得不順眼。

    不僅眼不順,氣也不順。看來需要來點喜事衝衝煞氣。

    總經理想起了昨晚從采購部回來時看到的朱貝妮的電腦。

    “朱貝妮,”總經理把電話直接打到朱貝妮的分機上,“昨天你說你在自學排報紙,排得怎樣?拿給我看!”

    朱貝妮從軟件裡做一份圖片導出,打印後帶著報紙去敲總經理的門。報紙她已經排好很久,也完善很久了。雖然陶慕一再誇贊,但考慮到陶慕那雙眼睛太善於發現美,朱貝妮還是不自信。今天總經理令人意外的催促電話,倒是推了一把,幫她做了了斷。

    柳欣拿一雙好看的眼睛斜著打量朱貝妮,朱貝妮被看得不自在,只好解釋:“給總經理看新一期的報紙。”

    柳欣也不說話,只昂著頭別過臉。

    門內傳來一聲“進來”,朱貝妮推門進去了。

    把報紙遞給總經理,恭恭敬敬地說:“總經理覺得哪裡不妥,請指正。我再修改。”

    總經理接過默默看了一會兒,說:“好。你出去吧。”

    也不知這“好”是表示知道了,還是誇獎做得好。朱貝妮不放心地又看一眼,只看到了總經理油光發亮的頭頂。

    朱貝妮從總經理辦公室退出,還沒有走到自己的座位,就聽見柳欣在通知大家放下手中工作,迅速集合、開會。

    放下手中工作,立即集合開會對公司同事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每逢公司遇到問題,總經理本著磨刀不誤砍柴工的原則,認為有必要立即開會,排除情緒上的毒瘤,清理思想上的垃圾。每次臨時開會,一般都預示著不幸的事件發生。每次臨時開會,大家都學會了調整表情配合會場凝重的氣氛。

    當大家把表情調整到目無表情低眉順眼地站在行政部大廳的時候,出乎意料地,總經理笑得分外慈祥。因為大老板一向很少來公司,總經理老大十足地問候:“同事們辛苦了。”

    大家覺得還是目無表情的表情最安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會場鴉雀無聲。

    總經理毫不介意,繼續他的訓話:“為什麼讓大家放下手中的工作來開會,因為我想表揚一個人,文化信息部的朱貝妮!我宣布從即日起,朱貝妮升為文化信息部的副主管。主管一職,還在空缺中,朱貝妮,等你去努力爭取!”

    朱貝妮感受著總經理望過來的目光,只得點頭應對。

    總經理繼續慷慨陳詞:“我為什麼要表揚朱貝妮,是因為她具備不怕吃苦、不怕困難,越有挑戰,越迎頭而上的精神。何以見得?我手中的這份報紙就是最好的見證。

    這份報紙是我看著朱貝妮自己寫、自己排、一點一點做出來的!大家下班的時候她一個人在辦公室改稿件,大家下班的時候她一個人在辦公室排版。多少個大家下班她留下義務加班啊!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報紙沒有設計出來之前,我就預測了朱貝妮的成功。為什麼?因為她在付出啊。

    在愛情上,你付出可能得不到,但是在工作中,你付出了,就一定能收獲!我今天開會的目的,就是告訴大家,在工作上,一定要舍得付出。今天你對自己狠一些,要求嚴一些,付出多一些,明天你就收獲多一些,生活順一些!

    朱貝妮過去的付出,今天就收獲了排版技能,收獲了這場表揚,還收獲了文化信息部副主管的職位!

    同事們啊,你們很年輕,一定要有正念,要多努力。我不能保證你們出了這個公司會隨時隨地得到公平的待遇,但是我可以保證,在這個公司裡,只要我在一天,你的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報!好了,大家去工作吧。”

    大家無聲地如潮水般散去。散去前都不忘有意無意瞥一眼朱貝妮。

    朱貝妮覺得自己一定額頭冒了汗。

    “副主管。”路星星一臉燦爛的笑容,於慌亂散去的人群中豎拇指給朱貝妮。

    朱貝妮這才覺得心思安穩了些。比起那些復雜的目光,路星星的鼓勵就像是微塵天裡的及時雨,令朱貝妮覺得踏實許多。雖然一貫覺得總經理書生氣過重,思想過於理想化,今天的這番表揚,朱貝妮聽得還是美美噠,心裡像睡了一場自然醒的覺一樣舒暢。

    人逢喜事精神爽,上午得完表揚,中午又有人來送花。

    這一束……倒真的像是隨便挑挑挑來的。無妨,是鮮花即可。

    花送到的時候恰巧是午休時間,很多人吃飯沒有回來。朱貝妮到前台簽收,不出意料,落款是龍飛鳳舞的Michael。朱貝妮瞟一眼何美麗的空位置,換上早已准備好的卡片,附在粒粒耳邊,對粒粒輕言一番。

    說完,朱貝妮揉揉粒粒的臉蛋,笑盈盈地說:“全看你的了。”

    “放心!大貝姐姐!”

    跟粒粒交代完,朱貝妮返回自己的工作位置。

    那一束花,被粒粒擺在最明顯的位置。好幾個年輕的女同事看到花,都會好奇地問是誰的。粒粒捂上嘴巴悄聲告訴一番。

    何美麗從室外近來,一眼看到那一束花,馬上扭頭眺望朱貝妮的位置,見她安穩坐在位置上,才知道原來今天這束不是她的。她路過前台,看到粒粒跟別人在交頭接耳,便徑直往自己的位置走。

    都快走到了,聽見身後粒粒大聲喊:“美麗姐姐,你的花!”

    何美麗驚訝一閃而過,馬上變得異常欣喜:“花?我的?”只見她三步並作兩步,飛奔至前台,傻呵呵地抱著花原地轉了兩個圈兒,看眾人都在看她,才努力地收斂一下高興勁兒。

    “你怎麼不早說?”何美麗嫵媚地小粉拳打在粒粒肩頭。

    “我以為你有感應呢?”粒粒呵呵地笑。

    “討厭啦。”何美麗臉湊近花兒。哎,要怪就怪豬頭最近太摳,不然自己何時對花兒這樣飢渴。當年排著隊要為自己鮮花的人,那可真是,沒有很多也不能說很少呀。

    何美麗笑得比花兒還動人。她當下決計,原諒豬頭!上次豬頭說請她看電影,她心裡想著電影院,沒想到只是請她去租房看愛情動作片,最後盛情邀請她扮演女主角,氣得她一腳把他踹下沙發。豬頭躺在地上裝死,這次她連查看也懶得查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5:23 PM

第043章 聽說他將婚

    何美麗抱著花。自己的花怎麼看都最美。

    她坐在位置上,小心翼翼掏花中的卡片。小卡片上字體雋永,寫著:“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何美麗捏在指尖,目光反反復復掃過。看著,看著,眼光慢慢暗淡下來。

    坐在隔間裡的朱貝妮,只看到落座前的何美麗。想到自己平白給何美麗一段快樂,心裡也喜不自禁。

    正高興著,手機提示來了短消息。滑開一看,傻眼了。消息來自何美麗:“你可真是聖母成癮!”

    穿幫了!

    朱貝妮只好嬉皮笑臉應對:“美女明察秋毫!我哪裡出了紕漏?”

    何美麗秒回:“這文鄒鄒的話,只怕他都看不懂,更別提說了。”

    疏漏!朱貝妮只想到變幻字體,以詩寄情,卡片不署名,倒沒想到文言也不行。正暗自反省中,何美麗又來一則短信:“感謝!心領了!”

    能讓刀子嘴的何美麗說一聲感謝,可見心裡有多感動。雖然沒有達到制造謎案、讓她幸福好多天的理想目標,也不錯了。

    朱貝妮請助手陶慕把經過總經理確認過的新一期報刊發到印刷公司。自己得了會兒閑,便去翻微信,追蹤一下蜜糖、巧巧的近況。

    蜜糖教了高一語文,說班上有個人神共憤的小鮮肉,帥氣不說,還非同尋常的聰明。每天家裡開著保姆車接送上學,明明學校提供午餐,他家人依舊雷打不動在中午開飯前托門衛大叔另送餐點。蜜糖流著口水在三人群裡說,要盯牢他,搜集素材,以後出書,名字就叫《打遍天下無敵手之高富帥養成記》。

    巧巧一入師門,就成了博導的新寵。她漂亮、乖巧,長這一張純真萌妹的臉蛋兒。入校一個月,險些拆散師兄經營了兩年的愛情。

    原來師兄的女朋友總聽師兄誇她,女朋友逼師兄說點她的缺點,師兄期期艾艾,想了半天,愣是說沒有。又驚又氣的女朋友,當場眼淚就撲簌撲簌流下來。流下眼淚,師兄仍舊說沒有缺點。女朋友無路可退,只能以分手相逼。即使分手,師兄也咬死不放:“我這小師妹,當真是完人一般,無可挑剔呀。”

    最後還是巧巧出面,哄好了師兄的女朋友。這下在師兄眼裡,她更是完美無缺了。

    蜜糖說她也要盯牢巧巧,記下素材,以後出書,名字就叫《宇宙無敵之女學霸單身記》。

    “有本事你談個戀愛給我看啊。”蜜糖挑釁。自從各自分離,需要隔著屏幕溝通,蜜糖就越發敢撩撥巧巧了。距離真是個好東西,消弱了敏捷者的速度,稀釋了怯懦者的自卑。蜜糖不止一次感慨。

    “你打算為我寫啥書?”朱貝妮飛快運指,在手機屏上拼字。

    “你?你知道嗎?張勛武一直在騷擾我,找我要你在上海的聯系電話。他不敢惹巧巧。可是呢,巧巧又不允許我告訴他。”蜜糖訴苦一般。

    “真抱歉。”朱貝妮的確心聲歉意。

    “抱歉個頭啊。我要出面找張勛武讓他消停消停,蜜糖還不許。她說閑扯淡挺好,正好解悶兒。”巧巧道。

    “如果你覺得張勛武合適,我完全不介意的。”朱貝妮直抒胸臆。

    “你不介意巧巧介意,就算巧巧不介意我也介意啊。你還不知道吧,他女朋友懷孕了,學都不上了,逼他結婚呢。他不想要這個孩子,可那女孩的爸爸來勢洶洶,說不結婚就把事情鬧到他單位去。他簽了個大國企,不想一畢業就丟工作。可把他郁悶壞了。”蜜糖道。

    “……”朱貝妮無言以對。她其實挺希望他一切順利的。

    第三天,朱貝妮才出電梯,就感覺空氣有些不一樣。

    果然,才靠近公司門,就感覺到空氣都在震顫。

    刷卡開門,門才開一個縫兒,咆哮聲就雷霆萬鈞地襲面而來。

    “在老子眼皮底下玩監-守-自-盜!你們還-太-嫩!”總經理聲嘶力竭地吼叫,與之配合的,還有重物擊打桌面發出的節奏感十足的“噗-噗-噗”聲。

    哪裡又丟了什麼東西?朱貝妮神經一緊。

    環顧左右,因為還不到上班時間,不少同事還沒有來。來的那些都恨不得自帶隱形,唯有柳欣,坐得格外筆直周正,表情愉悅安寧,甚至隱隱藏著一絲興奮。朱貝妮不由多看兩眼。

    不期然柳欣抬頭,又一次雙目對視!

    柳欣睜大眼睛,慢慢昂起頭,臉上的表情變得不可捉摸。朱貝妮有些心驚,強行轉移了被抓牢的視線。

    “嘭!”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被大力甩開,總經理血紅著兩只眼,臉上恨意叢生:“來人,跟我去采購部!”

    聽到這話的同事們都一愣。誰?

    “人事!法務!跟我去采購部!”總經理頓了頓,又喊道。

    原來真的是采購部夜間物流車又發生丟貨的事情。朱貝妮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開機,穩定情緒。

    還不到9點,總經理帶著人事經理和法務總管風風火火殺向了采購部。

    如果說上次像是隨機丟了貨,這次更像是事前瞄准專門來偷。

    上次丟的是一箱筆,不算值錢。這次丟的全是貴重耗材。

    辦公用品再暴利,除去各種成本,淨利潤也有限,畢竟耗用的資金流不大。但被偷,尤其是貴重耗材被偷,就是實打實地虧本,且虧大發了,虧的全是辛苦賺來的淨利潤!

    朱貝妮想到,有一次自己去就近的浦東分公司督查,正是酷暑時節,一個客戶臨時急用白板,業務員小邵沒法把那麼大規格的白板綁到電瓶車上,急得額頭直冒汗。後來有人出主意,說可以電瓶車後帶個人,由後面的人來拿白板。

    目視兩個不算高大的業務員,頂著酷暑,夾著沉重的白板,騎在曬出柏油味兒的路上遠去,朱貝妮心裡難掩心酸。業務員不容易,風裡來雨裡去,還冒著交通事故的風險。公司運轉,靠的就是這樣得來的血汗錢。難怪總經理要跳腳!

    工作了幾個月,新人小白如朱貝妮也意識到,辦公用品商貿公司的入行門檻很低。有了電商之後,辦公用品的價格也很透明。公司生存,全靠維持足夠的客戶量,以量取勝。而保住客戶,只能拼服務。怎麼樣才叫服務好呢?客戶說要,你有且馬上給!

    采購部,就是保障“有且馬上給”的部門。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5:25 PM

第044章 請吃炒魷魚

    采購部雖然名義上只是一個部門,其實更像是一個獨立運轉的機構。

    公司的采購部沒有像其他職能部門那樣在總部上班,而是在位於蘇州河畔的上海工業批發部內部——借著地緣優勢,消息更加靈通。采購部有十幾名同事,算是公司諸多部中人員最多的一個部了。

    借著內刊一次“紙張”專題,朱貝妮走訪過公司采購部。親眼目睹過采購部是如何運作的。各個分公司將采購需求傳真、郵件或電話給采購部,采購部有專門工作人員將各分公司的需求分類彙總,再到不同的供貨商那裡訂貨。晚上,采購部的物流車將貨物分送到各分公司,第二天,分公司就能及時將貨物送給客戶。可以說,采購部是公司的心髒——還是一顆長在總部骨架外的心髒。

    采購部的特殊地位,自然招來總經理的特別關注。總經理隔三差五找采購經理聊天、喝茶,客客氣氣地敲打,以防出現采購與供貨商沆瀣一氣,虛高采購或以次充好。如是敲打,二年如一日。

    在總經理的特別關照下,采購部基本無紕漏。總經理對此頗為自豪。不曾想,敲打仍在繼續,這幾天卻接二連三出問題。

    還不知這一趟,總經理怎樣跳腳罵人罵一天呢。

    沒想到,不出兩小時,總經理就回來了。

    算算總部離上工批,單程都將近一小時。總經理倒是去了,還是沒去采購部呢?同事們都一頭霧水。

    朱貝妮偷偷觀察,發現回來時的總經理像丟了魂,神情低落,十足沮喪模樣。

    大家正納悶,小安開始放消息:總經理去到采購部,二話不說宣布開除了所有的人。他自己一臉痛惜,現場淚水打濕雙眼:“希望你們從中學到教訓,懸崖勒馬,從此走上正道!”說罷離場,留人事和法務清理後續。

    居然分分鐘做了這樣大動作的事情!是深思熟慮過的對策?還是一時義氣決定?朱貝妮深表懵圈。

    中午吃午飯的時候,同事們不免低聲議論這件事。

    “請采購部全體員工吃炒魷魚,這事他做得出!”震驚之下,陶慕的台灣腔都沒有了。

    “我最喜歡吃微辣口味的魷魚鐵板燒!早知道我也去采購部了。”粒粒匝匝嘴巴,似乎口水要流出來。

    一張餐桌上的人不由都看向粒粒。粒粒渾然不覺。

    “你是超市裡買來的嗎?你是工廠裡生產出來的嗎?你是花盆裡長出來的嗎?”何美麗對著粒粒翻白眼。

    粒粒無辜地眨著水靈靈的一雙大眼,怯怯地依向朱貝妮。她不知道美麗姐姐為什麼突然問她這麼奇怪的問題。

    朱貝妮只好寬慰地拍拍粒粒的後背。

    因為相伴去社區活動室看書,朱貝妮比別人更多了解粒粒。

    那些過去相處的日子裡,朱貝妮早已領教過粒粒的“傻白甜”。她走在路上看到一家店,會一臉天真地大聲詢問“成人用品,賣什麼的”?記得曾媚還在時,告訴她洗完澡後最好不要繼續穿文胸,她馬上雙頰飛彩虹,低下頭,局促地看自己的腳。

    這位生氣時根本不給人台階下,聞到雞公煲的味就走不動的妹妹,倒不是插科打諢博眼球,而是如假包換的“小傻”、“大白”、“齁甜”。

    “總感覺公司好背哦,像走了霉運,是不是氣數已盡?”陶慕腦洞大開:“觸怒了某位天神,要給公司點顏色看看,公司要好好拜拜風水才好!”陶慕事不關己的模樣,說得很是輕松。她對著剛端上桌的一碗黃魚面,搓手再搓手,准備好好享受這碗美食。

    陶慕說公司走霉運的時候恰逢柳欣由小安陪著走過,柳欣似乎一頓。

    電光火石間,朱貝妮竟毫無征兆地想起了“搞事情”的電話。

    朱貝妮覺得,在柳欣鋒利的一瞥中,自己也要因心虛而雙頰飛彩虹了。

    整頓一下心情,朱貝妮假裝無事般抬眼迎敵,柳欣早已走了,只留一個背影給她。吁,原來是自己多心了。朱貝妮長出一口氣。

    何美麗端來一份冒菜,這是她和朱貝妮的午餐。最近,何美麗胃口突變,超級愛吃辣。

    “麻辣燙是一個人的冒菜,冒菜是一伙人的麻辣燙。”何美麗轉述著不知從哪裡看來的話,邊流口水邊吃。

    “我早晚要戒了它,一吃肚子就想鬧革命。”朱貝妮邊說邊下筷子。

    “好。吃完再戒。”何美麗捂嘴笑。

    戒這戒那的話,寢室裡天天都在說。也沒見一個人成功過。

    吃過午飯,一行人樓下些許散會兒步。看看時間不多,打算乘電梯回辦公室。

    在電梯間,不期然遇到了小安和柳欣。小安正在幫柳欣開酸奶。柳欣抬頭看前方,正好看到朱貝妮。

    朱貝妮一怔,本能地止住腳下。何美麗卻沒想那麼多,時間不多,老板心情不好,她可不想遲到。二話不說跨步進了電梯,順便把挎在胳膊彎裡的朱貝妮也帶了進去。想到身後有兩道來者不善的目光,朱貝妮隱隱覺得肚子一陣緊似一陣。

    不好,冒菜要起義。

    好在六樓不高,很快電梯到達六樓,大家魚貫出天梯。

    “噗。”最後關頭沒摒住,朱貝妮一不小心放了一個屁。冒菜味兒徐徐升起,朱貝妮趕緊快走兩步。反正也不討柳欣喜歡,索性就都留給身後的她吧。

    “是你?”柳欣一把抓住朱貝妮。氣憤至極的柳欣聲音變得尖銳變形。

    “是我放的。可不是針對你哦,不好意思中午吃壞了肚子。”朱貝妮沒打算否認,吃喝拉撒,人皆如此。屁又有什麼上不得台面、見不得光呢。

    何美麗有些錯愕,吸了兩口氣之後決定撒手,自己奔衛生間去。

    其他人早一步出電梯,已經陸續進了辦公室。電梯門前,只剩下小安、柳欣和朱貝妮。

    柳欣顯得激動,她眼睛冒著光,冷冷笑出聲:“那天廁所裡的人,是你!”

    “你怎麼知道?”朱貝妮說完就後悔,馬上捂上嘴。

    “想不到吧。我這人雖然特長很多,但對味道,那是稟賦異人啊。那天,你肯定也吃壞了肚子。哈哈哈,就是這個味兒。”柳欣緊緊抓住朱貝妮,像獵人終於抓住捕了許久的獵物。笑得頗為得意。

    小安有些不明就裡。

    “你想怎樣?”朱貝妮被她笑得心裡直發毛。

    “所以,你承認了!哈哈哈,小安,你可以作證,她承認了!”柳欣笑得可以稱得上猖狂。

    朱貝妮一頭黑線,難道剛才都是詐的?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5:27 PM

第045章 沒錢的愛情

    小安拼命地轉動腦筋,仍舊不明就裡。聽柳欣點名讓自己作證,出於討好的慣性,她像小雞吃米一樣點頭不止。看著朱貝妮的眼光,全是惋惜。這個朱貝妮嘛,跟自己一度交情還不錯,只可惜,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經理助理!自作孽,不可活呀!

    柳欣示意小安幫她抓牢朱貝妮,自己騰出手拿出電話,很快撥通,她邊說邊往遠處走,被小安牢牢拖住的朱貝妮,只聽柳欣說:“黑虎哥,糟了,糟了……”

    再怎麼側耳傾聽,也聽不到走遠了的柳欣跟電話裡的人說什麼了。

    朱貝妮慢了三秒,才驚慌失措起來:難不成采購部一而再被偷,真的是有人背後“搞點事情轉移注意力”?

    又過了三秒,幾乎讓她原地蹦起地想起:這件事跟自己扯上了關系!他們知道自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會怎樣對付自己?

    不想還好,一想簡直瑟瑟發抖。“我才畢業,我還沒戀愛呢。我可不想死。”朱貝妮有些方了。

    柳欣打完電話,洋洋得意地回來了。

    “你要怎麼樣?”朱貝妮目前最關注的就是這個了。

    柳欣喜不自禁地賣起關子:“怎樣?要看你嘍!如果你很乖,算了,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嘍。”

    “不過,”朱貝妮還沒有長出一口氣,柳欣就追加了“不過”:“照我的意思,總要先給你點顏色看看,好讓你徹底很乖才好。哼。不然豈不是太便宜你。”

    “那,黑虎哥的意思是?”事關自己,朱貝妮當然要問。從那天不小心偷聽到的電話看,黑虎哥比柳欣更有發言權呢。

    “黑虎哥也是你叫的!”柳欣怒形於色。這女人,年齡不大,翻臉倒挺熟練的。

    朱貝妮問不出他們到底要怎樣對付自己,心裡惶惶然一片。

    “你也去叫你的哥哥出來,讓他幫你擺平。”柳欣又突然面露得意之色。說是建議,更像炫耀。

    “我是獨生子女,沒有哥哥。”

    “白痴!”

    柳欣瞧著眼前的朱貝妮,瞬間懶得跟她說話了。連話都聽不懂的笨妞!拉上看得呆頭呆腦的小安,罵一句“白痴”,扭著腰走了。

    朱貝妮左顧右看,走廊空無一人。

    提起精神去辦公室,推門就看到背著手到處巡視的總經理。總經理一臉烏雲密布,狠狠地剜了朱貝妮一眼。朱貝妮瞬間嚇得清醒了,馬上一溜小跑去工作位置。

    “怎麼回事?”坐下位置不久,小安就發來一則消息。

    望著電腦上彈出來的對話框,想著剛才小安無情的旁觀,朱貝妮選擇直接忽略。

    這樣表面鎮靜內心慌亂的精分生活,朱貝妮熬了半個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一鍋亂粥的漿糊腦子終於從沸騰狀態慢慢冷靜下來,自己條分縷析地剖析柳欣的話,得出“目前黑虎哥決定啥也不做”的結論。反復論證了幾遍,心裡漸漸踏實起來。柳欣大概不死心,要黑虎哥給她點顏色,黑虎哥沒有答應。可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我不指證他們,不找他們的麻煩,他們也不會來找我的麻煩。畢竟我對他們來說,力量太弱,幾無威脅。”朱貝妮對自己總結道。

    這樣一想,果然又安心許多。

    真正下班的時候,朱貝妮抓起背包就起身,唯恐落後。她覺得還是要混在人群中,才安全。

    高大的路星星出現在她眼前。嗯,這位雖然性情過於溫柔,但外表唬人還不錯。

    “路星星,一起走。”朱貝妮笑著打招呼。

    路星星面露憔悴,無聲地點點頭。

    “你這是——?”朱貝妮有些吃驚。路星星向來一副無憂無慮的單純快樂模樣。

    “我女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一筆海外代購的單子,轉了好幾趟公交車,終於買到了人家要的化妝品,沒想到,由於沒有經驗,不會包裝,運到上海,打開一看,碎了。一分錢沒賺到,倒賠了好幾百。”路星星有氣無力地說。

    “呀。”朱貝妮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我好心疼她。她為了省機票錢偷偷來看我,一個人在外面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連頭發都不舍得花錢剪。我作為男人,是不是太沒用了?”路星星忘向朱貝妮,眼睛微微發紅。

    “這……”朱貝妮不覺原地後退一步。

    路星星不再追問,他轉回身,低著頭。從後背看,標准的垂頭喪氣。

    朱貝妮快步趕上前:“你不要氣餒。都是慢慢來的,雖然現在工資低,以後工作經驗豐富了,會有高薪的。最重要的,是你跟你女朋友相愛呀。”

    “可我的愛有什麼用呢?我沒錢,沒希望,她父母又看不上。我就是她的拖累。”

    “這只是你的想法。”朱貝妮試圖安慰,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路星星搶去:“這就是事實!”這樣粗暴說話的路星星,於朱貝妮來說是陌生的。

    “……”朱貝妮一怔。路星星眼中的傷心一覽無遺。

    “跟我分手,她會過得更好!”路星星近乎喊叫。不少路過的人朝他們看過來。

    “……”朱貝妮突然想起來,自己找上路星星,是想尋求騙外人耳目的保護的。可這情形,反而更招人耳目。假裝忽視直接走開讓路星星自生自滅,朱貝妮又有些不忍。她跟在他身後,看他步履踉蹌,仿佛喝醉。跟得再近一些,近到能聞到他身上干淨好聞的氣息。

    “那瓶碎了的香香後來怎麼辦呢?”朱貝妮問。只是想轉移一下路星星的注意力。

    “混著玻璃渣,不能用,也舍不得扔。被我裝在塑料袋裡一直藏著。重新幫客戶又買一回。客戶還很不滿意,嫌慢,給了一個差評。”路星星回。

    “萬事開頭難。你看,已經在進步了,至少學到如何包裝了。”朱貝妮努力挖掘積極點。

    “噫?是呀!”路星星果然是個單純的孩子,才開導一二,人已經振奮許多。

    一輛紅色跑車咆哮著經過,卻陡然剎車,柳欣從副駕駛上按下車窗玻璃,饒有興趣地打量朱貝妮和路星星:“哈!路星星!我還當是誰呢!沒想到,你們倆私交倒蠻好!”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5:42 PM

第046章 有房的婚姻

    朱貝妮看到柳欣,瞬間心中咯噔一下。等柳欣坐的跑車開出好遠了,她腦海中的嗡嗡響才消停。轉頭問路星星:“她剛才說什麼?”

    “說沒想到咱倆私交好。”路星星笑眯眯地回。路星星已經被朱貝妮三言兩語勸得積極起來。

    “你說我自學計算機程序語言怎麼樣……”路星星決計開始“振興之路”。

    岔路口跟路星星揮手再見。朱貝妮謹慎地回望身後。路上行人匆匆,各自忙碌。路邊攤販,叫賣正常。一切都是尋常模樣,朱貝妮漸漸心安。

    到了宿舍,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早到家的人。

    文惠倚門而立,眼睛閃閃發光,伸出十個指頭給朱貝妮看:“好看嗎?我自己設計的!”

    “真好看。”朱貝妮挨個兒仔細看文惠的手指指甲。每個指甲都是一個小彩虹,單看並不驚艷,五個手指並在一起,又成了一個大彩虹,生發一種炫目的美。

    “手藝可以開美甲店了。”

    文惠的眼睛好像慢動作一樣緩緩變大,她猛然抱住朱貝妮:“我一直覺得有件事兒我沒想起來!原來是這事!”

    “什麼事?”朱貝妮自己尚不明白。

    “開美甲店!”文惠一直很嚴肅,難得見她如此激動忘形。

    走進自己睡的那一間宿舍,陶慕躺在床上。

    “你怎麼今天請假了?不舒服嗎?”朱貝妮見她直挺挺躺著,便詢問道。

    “我今天結婚去了。”陶慕一派平靜。

    什麼?朱貝妮側耳再聽。想來今天自己受了驚嚇,容易跑神兒。

    “嗚啊哦!勁爆!快講!”何美麗不知什麼時候從背後鑽出來,一屁股坐在陶慕床上,分分鐘盤好腿,托著腮,一副聽故事的模樣。

    “你激動什麼呀,我都不激動。”陶慕拿枕頭蓋著臉:“今天早上,我們帶著身份證和戶口本到民政局領證,結果去得特別早,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是到了,不過工作時間還沒有到。

    一個工作人員讓我們進屋裡面等,他一邊收拾准備開始工作,一邊跟我男朋友聊汽車。等開始上班的時候就簡單問了問,什麼遺傳病三代血親什麼的,交了照片,填了申請表就給發證了,很快的,十分鐘都不到吧。

    後來來了別的新人。我們還帶了德芙巧克力,但是看別的新人沒有發糖,我們也就沒有從包裡拿出來。我們原本還請了一天的假呢,拿證出來後看看時間還早,我把結婚證往他那裡一扔,打車就回公司了。

    到了公司樓下,又想,如此特別的一天,還上什麼班呀。我就回宿舍了。從早晨躺到晚上。其實直到現在,我連結婚證啥樣都不知道。我不想看,也不想去思考結婚這件事。”

    “你後悔了?”何美麗問。

    “不後悔。我只是沒有感覺,不能相信我已經結婚了。我已經是結婚了的人了,我對此完全沒有任何感覺。”沒有“感覺”的陶慕,聲音平平,聽上去像講別人的事情。

    “他呢?”何美麗又問。自然是問新郎。

    “他很高興。今天電話打的比以往勤。以往一天兩個電話,現在一天六個電話。接的我都有點不愛接了。他說感覺我是他的親人了。”

    咳,婚姻真是愛情的墳墓啊。證一領,就從戀人變親人了。

    朱貝妮給有氣無力的自己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倒坐在椅子上,頭趴在椅背胳膊上。

    “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何美麗的福爾摩斯情結發作。

    “我們其實沒有計劃這麼快。我們買了房子,首付是他和他家人出的,他說他家裡人要房產證上只寫他一個人的。後來辦房產證的時候,人家要他出示單身證明。他說出示單身證明不如去領結婚證呢。領證了就寫兩個人的名字。我想領就領。反正早晚是領。”

    “你們已經買過房啦?”羨慕嫉妒恨從何美麗的聲音裡一絲絲流露出來。

    室友漸漸多起來。陶慕領證的消息第一時間傳遍女生宿舍。室友們欣賞過堵在門口的文惠的指甲後,大多直奔陶慕宿舍。誰讓大家都是未婚一族呢。對結婚自然充滿好奇。

    “你們誰做飯?”

    “誰洗衣?”

    “誰打掃衛生?”

    “什麼時候生小孩?”

    大家七嘴八舌問起來。

    “哎呦,媽呀。開記者招待會了!倒著回答你們:我們不計劃生小孩。房子一買我們就成無產階級了。生孩子,前前後後都得錢。現在我們最缺的就是錢了。孩子還是等等再說吧。

    關於打掃衛生,現在還沒有衛生可供我們打掃。雖然買了房子,但原房東還沒有搬走呢。即使原房東搬走了,我們還要攢錢裝修,裝修結束後才能入住。算算要明年春天了。

    等我們入住,電視可以先不買,洗衣機一定要有。洗衣服就有洗衣機負責!

    我們都不愛做飯,都是路邊這吃一頓,那吃一頓。我曾經想買一個可以煲粥的鍋,周末到他公司宿舍煮粥給我們倆吃,結果他說以他對我的了解,肯定不長久。為了防止成本浪費,先小小投資一個十幾塊的壺,讓我煮茶。能煮兩個月的周末茶,他就去買鍋。我暗自爭氣。非常遺憾的是,我煮了兩個周末,發自內心地覺得煮茶沒有意義。自然,我也不想買煮粥的鍋了。他拿出一百塊錢,說那是他的英明遠見賺來的。說沒有買煮粥的鍋,省的錢就是賺的。還說以後要開個賬戶,看看我這敗家子如果沒有他,會浪費多少銀子。”

    真是包容又寵溺!聽得未婚女生們哈喇子流一地。

    陶慕未來的婚後生活,聽上去有些非主流的,不過幸福卻是確鑿的。

    “怎麼會醬紫呢!本來我一點都不興奮哎,跟你們一講,反而漸漸有了感覺。好奇怪哦。”有了感覺的陶慕,“台灣腔”漸漸附體。

    何美麗於嘰嘰喳喳的熱鬧中悄悄退了出來。朱貝妮看到她一個人走出房間,生怕她受別人買房的刺激,便跟了過去。

    還以為何美麗會出門,原來是自己多心了,她只是去衛生間。朱貝妮大為放松,准備折回去繼續聽陶慕的戀愛故事。才轉身,就聽到衛生間傳來嘔吐聲。

    生怕自己聽錯,側耳再聽,的確是嘔吐聲。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5:47 PM

第047章 女宿舍不合

    朱貝妮側耳傾聽,聽到衛生間內何美麗的嘔吐聲止了。

    站在衛生間門前的她敲門:“美麗,你沒事吧?”

    不久,何美麗一臉蒼白打開衛生間的門:“那口台灣腔聽得我想嘔!”

    朱貝妮看一眼何美麗,只笑笑沒說話。她能理解面對“自己拼命想要卻得不到,別人輕輕松松就得到”時的那種不平與委屈。

    “想下去散散步嗎?”朱貝妮體貼地詢問。

    “沒勁。”

    重回宿舍,陶慕還在抒情:“有時候幸福得簡直無法相信,是我在經歷這種幸福!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這麼開心!結婚帶來的歸屬感,使我內心非常安詳。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安全過哎!”

    “噗——”何美麗捂上嘴,往衛生間衝去。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何美麗,房間靜得可以聽見一根針落地的聲音。

    “她不會懷孕了吧。”不知是誰嘀咕道。

    聲音不大,卻如驚雷。

    “什,什,什麼?美麗姐姐懷孕了?”粒粒吃驚得下巴都掉了,話都說不利落了。朱貝妮示意粒粒噤聲,可是粒粒太吃驚了,她反問了一遍,沒人回答,忍不住又反問一遍。

    “啪!”一記干脆利落的耳光打在粒粒的臉上。嬌嫩的小臉立刻紅起五個手指印。是何美麗嘔吐完出來,聽到粒粒哇啦哇啦叫得甚響,本來就心情煩躁,仔細一聽內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腦子還沒有轉,手已經打出去了。打完自己不禁也呆了一呆。

    粒粒捂著臉,一臉驚恐地看著何美麗,似乎有些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怎麼能打她的臉!”朱貝妮摟過嚇呆的粒粒,心疼萬分,滿是責備地看向何美麗。

    “啊——啊——啊——”經由朱貝妮一責罵,粒粒像是明白過來自己遭遇了什麼。她推開朱貝妮,撲向何美麗,隔著衣服咬起來。

    “你瘋了!滾!”何美麗被咬得痛,後悔的心思頓時消失殆盡,她推粒粒,踢粒粒,一向單薄纖細的粒粒不知哪兒來的勁兒,像膏藥一樣粘在何美麗的身上,又抓又咬又叫。何美麗無計可施,就去扯粒粒的頭發,揪粒粒的臉蛋兒、耳朵。

    大家看得一怕,沒幾個敢真正下手去拉。

    勸沒用,拉又拉不開,朱貝妮氣急交加,眼淚都要掉下來。一急之下,抓起桌上的陶瓷杯,用力摔向陽台地面。

    “乒——乓——”碎裂聲尖銳刺耳,終於使粒粒和何美麗分了一下神兒,大伙兒趁機扯開兩個人。何美麗倒吸著口氣檢查胳膊上的牙齒印兒,粒粒一衝一衝地掙扎著還想撲過去咬。

    朱貝妮見她們倆被人分開,反倒不急著過去,慢悠悠拿了掃帚去掃陶瓷杯的碎片。

    文惠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屋內的局面,錯愕地十指扣在唇邊,眼睛睜得滴溜圓。

    嗯,小彩虹指甲的確很矚目。

    次日,大家多沉默著。

    上班路上,粒粒腫了的半邊臉和臉上的烏青塊招惹不少人矚目。相比之下,何美麗受的傷更重,一個個牙齒印由紅轉黑,只是因為隔著衣服,外人看不見。

    到了公司,粒粒立刻成了焦點。女同事們惺惺作態,慰問不止。很快,何美麗感受到來自各方的歧視眼光。

    總經理路過前台,駐足了好一會兒,粒粒的眼淚恰逢其時地吧嗒吧嗒滴落下來。總經理什麼也沒有問,只隨後叫了唐爽進了辦公室。

    唐爽是女生宿舍宿舍長。雖然同住一個套房內,但是唐爽住的是另外一個房間,加之唐爽做的是銷售督導,長年出差,平時幾乎無交集。只在每個月收均攤的水電費的時候,客客氣氣地碰個面。

    朱貝妮有些心神不定,兩個好友在總經理氣不順的時候打架,不知要招來怎樣的遷怒。可是再擔心,也於事無補。只得定下心,開機,工作。

    “天哪!電腦壞掉了!路星星!救駕!”陶慕雙手按桌,隔空對著路星星叫起來。

    “桌面一片空白!

    “上不了網了!”

    “資料庫不見了!”

    “我開機都開不了了!”

    緊急呼叫的聲音頓時響成一片。朱貝妮還想趁上班時間到之前,先去郵箱查看陳小西修改反饋回來的英文文章呢,結果也是開機一片茫然。電腦成了裸機一般。

    “吵什麼!”總經理在唐爽開門出去的剎那,聽見辦公室一片雜亂吵鬧聲。

    辦公區頓時靜悄悄。

    “報告總經理,”路星星顫巍巍地說道:“公司電腦被黑客攻擊……”

    “像我們這樣無公害的小公司,也有黑客來攻擊?”總經理一副別講笑話給我聽了的表情。

    “有些電腦操作系統都被卸載了。”

    “真的被攻擊了?”總經理目光掃視大家。那些開機發現電腦成裸機的同事們紛紛點頭。

    “路星星!”總經理大喝一聲:“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路星星身上,昨天剛計劃好“振興之路”的路星星瞬間被打回原形。他縮成一團,無力爭辯。他也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朱貝妮猛然看向柳欣。柳欣心情頗好,看到朱貝妮望自己,還還之一個美麗的微笑。

    “難不成是柳欣搞的鬼?”朱貝妮頓時心撲通撲通劇烈跳起來。

    昨天下班的時候,柳欣路上見她和路星星一起走,還特別停下車感嘆一句:“沒想到你們倆私交挺好。”會不會是黑虎哥沒答應給個人點顏色,她花言巧語讓他繼續“搞事情”黑了公司網絡?

    朱貝妮越想越覺得有理。

    再看路星星,心裡頓時多了許多內疚。要不是自己,路星星何至於遭受這樣的職場刁難!

    “現在怎麼辦?”總經理當眾詢問路星星。

    “重新裝機。”

    “漏洞呢?可以保證不再發生嗎?”

    “不知道。”老實的路星星如實相告。

    總經理對“不知道”這個答案極其光火。他連續猛拍就近的一張辦公桌,暴跳如雷地喊道:“再發生你就給我滾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5:51 PM

第048章 你能奈我何

    沒有電腦,沒法辦公。辦公室內洋溢著說不出的輕松味道。只有路星星,一臉苦難地挨個裝機。

    等路星星裝到朱貝妮的電腦時,朱貝妮忍不住輕輕說了一聲:“對不起。”路星星苦笑一聲:“又不是你的錯。”

    朱貝妮再也說不出話。她讓出位置,起身,徑直走向柳欣。柳欣笑眯眯地看著她,眼光裡全是不屑。

    “是不是你——?”朱貝妮問。

    “證據?”

    “……”朱貝妮啞口無言。

    “污蔑、誹謗、散布謠言都是犯罪。朱大小姐可知?”柳欣洋洋自得。

    朱貝妮義憤填膺:“這件事情跟別人又沒有關系。”

    “你的意思是,有本事衝你來?”柳欣眼睛閃閃發光:“有意思!”

    朱貝妮氣憤當頭,完全忘記了害怕。雖然柳欣沒有明確承認,可話裡話外,分明就是“是我是我,你又能奈我何”的猖狂。

    “你們在說什麼?”小安顛顛兒跑過來。柳欣是她的香餑餑,好處她還沒有拿到呢——跟陰晴不定的總經理的終極相處秘笈哎喂——她可不想跟人分享。

    “她說我這雙鞋子如此好看,襯托我的雙腳苗條、修長又白嫩,哪裡買來的?”柳欣就知道朱貝妮不敢名言,捉狹地調戲道。

    “哇,真的哎。鞋子漂亮,但跟這雙腳相比,嘖嘖……”小安盡情誇贊,簡直要膜拜起那雙腳來。

    朱貝妮有話說不出,只能倍感屈辱,忿恨地轉身離開。

    中午,陳小西打電話過來。

    “師父。”朱貝妮接電話的聲音有些發抖。不知為何,上午一直很堅強,哪怕後來回過味兒,聽出了柳欣的威脅,也仍舊鎮定、堅強。只是一聽到陳小西寬厚溫和的聲音,各種情緒仿佛不受控,各自踊躍要奔騰而出。

    “不開心?”陳小西的耳朵非同一般的敏感。

    “……”朱貝妮完全說不出話來,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兒。她怕開口,話沒說,人先嚎啕。

    “要不要下午請半天假?”

    “……”

    “我現在就去你公司接你?”

    “……”朱貝妮咬著唇,有些拿不定注意。

    “你等我!”陳小西語氣既溫柔又堅定。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陳小西抬手取掛在掛衣架上的棒球帽。

    “大中午的,正熱,你要去哪兒?”阿影張口詢問。她刻意問的放松,聲音卻出賣了她的心。

    “有事出去一趟。”陳小西腳步不停。

    “外賣已經到了,吃完再走!”朱弘拉陳小西。

    陳小西猛然抽手,力氣大到朱弘要一個趔趄才站穩。平白被陳小西甩,朱弘有些生氣:“吃錯藥啦?急成這樣?”

    陳小西也不回答,只管大步往外走。

    “你什麼時候回來?下午有3家樂隊來面試。”阿影追出去。

    即使是跑著追出去,也只能看到陳小西急匆匆的背影。一向堅持能就坐公交車的陳小西,破例喊停一輛出租車。等阿影奔到門口的時候,陳小西已經快速合上車門。出租車在正中午熱氣騰騰的馬路上,一溜煙遠去。

    阿影漸漸心慌起來。

    她跑回內室:“朱弘。一定發生什麼事了!從來沒有見他這麼急過!”

    “戀愛的人都有病!”朱弘還陷在憤憤不平中,脫口而出道。出完才覺得有些不妥。這話打擊面太廣,他原本只想吐槽陳小西的。他訕訕地看著阿影,怕她多心,想解釋,又怕越描越黑。

    “他真的戀愛了?”阿影落寞非常。還好,倒沒有將這句話扯向自己。

    “……”朱弘撓著頭,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他前幾天還問過陳小西,陳小西倒是坦誠,說愛上一個女孩,不過還沒有追到手。本來可以如實相告,轉念又想到陳小西委托自己勸解阿影不要對他懷心思。如果說出陳小西未真正談女友,阿影會不會認為自己仍舊有機會?

    “合伙人之間,信任最重要。說到信任,坦誠相待是基礎。”阿影宣講大義,擬曲線救國。

    朱弘果然妥妥地上鉤。男歡女愛於他太容易,“合伙人”身份才更值得珍惜。孰輕孰重,簡直不需要思考。朱弘聽聞合伙人阿影的話,立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喜歡但還沒追上?”阿影重復著,確保自己理解的正確性。

    朱弘重重點頭。

    “叫什麼名字?干什麼的?我認識嗎?”阿影心中有一萬個為什麼。

    朱弘撥浪鼓一樣搖頭:“他什麼都不肯多說。一提那姑娘,就一臉奸笑。”

    奸笑?

    阿影白一眼朱弘。濫情王子不懂純情殿下的心,是一臉溫柔微笑好不好?雖然自己沒有見過,但阿影篤定,陳小西必然笑的溫柔,含情脈脈,動人心魄。

    陳小西打車到朱貝妮辦公的樓下。他不止一次來過這裡,廣場對面的咖啡店,他已經是黃金會員。但上樓?還是第一次!

    第一次也阻擋不了他的速度。

    六樓!雖然真的沒有去過,但意念中已經多次來過。

    出電梯後,樓層導視上一眼看到朱貝妮所在的公司房間號。透過玻璃幕牆,裡面人影走動。他邊觀察邊大步流星,很快來到正門。按門鈴,等待開門的時候,才第一次放緩腳步。

    粒粒聽到門外按門鈴的聲音,看到一個身影在門外徘徊。還以為是快遞小哥。

    開門一看,來者氣宇軒昂,英氣逼人,細看又溫和沉靜,不需開口,已經牢牢吸引粒粒的注意力。

    “請問朱貝妮在嗎?”他張口問道。語氣不急不緩,聲音不高不低。粒粒只覺得聲如其人,真是好聽。

    “在嗎?”見前台不做聲。陳小西憑空心一緊,急急又追問一句。

    “哦。在的。不好意思。”粒粒紅著臉道歉。她拿起電話,撥通大貝姐姐的分機。雖然大吼一聲也可達,但今天有個憤怒異常的總經理在,而自己又鼻青臉腫,她不想多生是非。等等,自己現在正鼻青臉腫是嗎?啊呀,這可怎麼辦?

    粒粒飛快地掃視一下來人。來人正注視著自己,眼睛裡似乎蘊藏了一個宇宙的璀璨星光。粒粒不禁按按臉頰,好去點熱度。

    “大貝姐姐,前台有人找你。”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5:58 PM

第049章 問你敢不敢

    那一天,送走父親,告別母親,梁昉去三樓自己的房間。

    走上旋梯,是一個寬敞的廳,廳的一邊開著兩扇門,一扇是書房門,一扇是含衛主臥門。這也算是她被寵溺的證據了。哥哥和弟弟在四樓,兩人分用一層。

    梁昉將自己丟在沙包上,隨手抱著Hello Kitty貓,開心地親了又親。哼,雖然那小子還沒有打來任何電話,但父親的信息必然是准的。一向習慣(恐懼)被劈腿的她,看在他移情的對像是工作而非小三的情況上,她倒是可以原諒他一次的。

    被父母認可的愛情,原來是這麼踏實!

    梁昉換了一個姿勢,蹭來蹭去,給自己蹭出一個窩兒。她像嬰兒一樣蜷在沙包上,表情安靜又滿足。

    陽光透過窗戶撒進來。純白紗窗微微吹動,梁昉在這安詳與靜謐中,竟然睡著了。

    夢中打妖怪打得正起勁,生生被電話鈴聲吵醒了。

    眼睛都懶得睜,摸出電話憑著習慣准確掛斷!

    來人似乎不屈不撓。這邊才掛斷,那邊就又打過來。

    “誰這麼沒眼色!”

    梁昉怒目圓睜。一看是“小狗子”,馬上就喜不自禁笑起來。這“小狗子”不是別人,正是許文衡。

    “還算你有良心!”

    梁昉壓一壓自己的笑容。賬還沒算了,可不能太容易就便宜他。不然非慣出毛病來。

    “……”梁昉接通電話,故意不說話。

    “昉兒。”許文衡的聲音傳過來,明顯壓低了聲音。

    “……”梁昉仍舊不說話。就是要故意急急他。

    “我知道你在聽,我知道你生氣了。我昨天離開前想跟你說,怕你阻攔,所以想今早告訴你。沒想到時間太趕,完全沒機會兒。這會兒還是借著去洗手間趁機給你打個電話。回頭補償你,算是我的道歉。昉兒,等我這邊結束就給你打電話。再見。”

    “哎——”梁昉叫起來。可是晚了,只剩忙音。

    “知道,知道,你們都知道!就我什麼都不知道!”梁昉對著電話大喊。“等你電話?你以為你是誰啊?皇上陛下嗎?你以為我是誰呀?我——等就等吧,反正也沒別的事。”

    梁昉從沙包上起身,伸個懶腰。推門去主衛,心情大好趴陽台俯瞰花園。金毛小虎子在綠草地上玩球,濃密的毛發隨著奔跑而撥動。這個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奔放熱情的小虎子最得三弟的心。

    才想到三弟,就看到三弟從連廊衝出來,抱上金毛就在地上打滾。

    梁昉的臉色不那麼好看了。如果三弟還是少年郎,也就算了。可明明大學都畢業了,還這麼“憨態可掬”,讓她這個旁觀者如何看得下去。

    她悄悄退出陽台。打電話給保姆房,喊阿姨過來幫她點上熏香,放上泡澡水。她要來個花瓣浴。

    家政保姆做好這一切,輕輕敲主臥的門,低聲說一切都好了。

    “謝謝。你忙去吧。”梁昉對著門說道。

    停了兩分鐘,估計家政保姆已經離場。梁昉起身去盥洗間。

    推門進盥洗室,梁昉打量一二,覺得頗為滿意。

    她電話吩咐過的,保姆都做了,甚至沒有吩咐的,也做了。窗紗拉了兩層,浴缸撒了一層花瓣,水上枕頭若隱若現,浴缸腳邊,備用一般還放了半籃花瓣。冰桶裡多了一瓶香檳,甚至開啟倒了半杯。浴缸上置桌上,連ipad都已經卡好,調整好供仰視的角度。

    梁昉隨手關上盥洗室的門,開始一件件脫衣服。

    穿衣鏡前,她看到了最真實的自己。

    雖然閉上眼睛都能想像每一寸的線條,她還是看得愛不釋眼。

    好美。不是嗎?

    梁昉不禁笑容浮現,這時候,她想起了許文衡。他的每一寸……夏天露出來的胳膊和手的線條,她都記得清楚。

    她面對他,不知是出於傲慢,還是因愛而嬌羞,竟然破天荒由他主導。他們之間愛情的進度,則實誠地暴露了一個沒有戀愛過的人卻對女性有敬畏之心。他的探索,明顯設了禁區。

    所以,這是一軀對許文衡充滿焦灼等待的身體。

    看著完美無瑕的鏡中人,梁昉深感滿意。陶醉了一會兒,緩步滑進浴缸。

    溫潤的水漫過肌膚。她愛這般享受。

    泡完澡,換上居家服。梁昉帶上手機和一杯香檳,去臥室。浴室自然不用她收拾,一個電話即可。

    她趴在床上,隨手翻著時尚雜志的大片。偶爾看看姐妹淘裡在微信裡熱鬧。自從搭上許文衡,她在微信群裡日漸少發言,被她們圍攻時,她只說上班抓得緊。她們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她不松口,她們也奈她不得。

    閨蜜們深信,時間久了,她就會舊態復發。如果還沒有復發,那是因為時間還不夠久。

    而梁昉深信,時間久了,她們就會習慣她的缺席。她們的生活那麼熱鬧,自然不會抓住她不放。

    姐妹淘裡爆出一張小鮮肉的照片,連梁昉都忍不住眼前一亮,很想評頭論足一番。可是不能前功盡棄啊。

    為了許文衡,梁昉忍住了。

    看看時間,已經近中午。梁家的規矩,在家就要下樓和家人一起吃飯。

    梁昉換衣服,准備下樓。

    手機突然響了。梁昉捂著還沒有拉上拉鏈的裙子,第一時間抓起電話,果然是“小狗子”。

    “喂。”梁昉喂完覺得自己語氣過於輕快,馬上又咳咳兩聲,壓低聲音。

    許文衡很寬容地笑了。

    “你笑什麼?”說這話的梁昉也笑意難掩。

    “對不起,今天讓你生氣了。”許文衡開門見山,直接道歉。

    “你憑什麼知道我去了?也許我根本就沒有去醫院看你呢?”梁昉一臉傲嬌。

    “是呀!這麼說你根本就沒有生氣嘍?”許文衡笑得不動聲色。

    “……”梁昉頓時啞口無言。自己把自己繞進去了!

    “我來實現承諾了!說吧,你想要一個什麼禮物?”

    “既然沒有生氣,又何來賠禮道歉?”梁昉才不稀罕什麼禮物呢,她只要保持警覺,不能再一次把自己繞進去。哼哼,如果她說了要什麼禮物,豈不是等於承認接受他的道歉,豈不是也間接承認她去了醫院撲了空?

    “有福同享!我拿下了那筆單子!這次你可以獅子大開口!”許文衡說得輕描淡寫。

    “真的?”梁昉尖叫起來。真的拿下了那筆大單?那筆上司斷言必黃的大單?“怎麼做到的?”梁昉驚喜追問。

    許文衡一派風輕雲淡,道:“想知道?見面告訴你。”

    “你敢不敢到我家裡來見我?”梁昉反將一句。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6:04 PM

第050章 女友之豪闊

    梁昉把地址發給許文衡。

    自己歡快地跑下樓:“媽媽,媽媽!”她喊道。

    母親和三弟已經坐在餐桌前,她收住腳下飛奔的步,卻收不住臉上洋溢的笑容。

    “二姐姐!原來今天你也在家!”三弟見她明顯很驚喜。鑒於梁昉和三弟素來有“共同話題”,兩個人之間的情感頗深。

    “你們介意多一個人吃午飯嗎?”梁昉依樓梯扶手而立,笑容俏皮可愛。

    “二姐姐今天糊塗了嗎?怎麼說出這麼見外的話?”三弟像看滑稽戲一樣笑出聲。這個弟弟,哎,“商”啊“點”啊都不高,譬如“智商”、“情商”、“笑點”、“哭點”……不過他的孩子氣,卻深得母親青睞。母親看自己的孩子,永遠都是孩子,何況三弟如此貨真價實。

    母親顯然意會了梁昉的話,臉上又驚又喜:“你們年輕人這效率——”

    “誰?二姐姐要帶姐夫回來?”三弟瞬間睜圓了眼。哎呀,這個三弟,如果有“愛情商”,他絕對很高。凡事一沾男歡女愛的星兒,他准不點就透!

    “什麼姐夫!佼兒不得沒分寸!”母親呵斥三弟。

    三弟一吐舌頭,眼睛晶晶亮地看向二姐姐:“今天要來的是哪一個?你的那些男朋友們……”

    梁昉聞言微微變色,還不等她發話,母親先開了口:“佼兒!放肆!”

    三弟錯愕地愣在那裡。眼睛轉來轉去,有些不慎明白。

    梁昉款款走到三弟身旁,勾著他的脖子:“姐姐正經談戀愛了呢。以前鬧著玩兒的,值不當正兒八經惦記著。”

    三弟瞬間會意:“弟弟懂了!”

    母親聞言臉色緩和不少:“什麼時候到?”

    “40分鐘之後吧。”

    “姐夫……不,你男朋友叫什麼名字?我認識嗎?”三弟是個只嫌不熱鬧的人,聽說有人來,熱情先高漲起來。

    為了防止三弟閃閃發光的腦回路猜想更多,梁昉索性扼要告訴他:“叫許文衡。他是我公司裡的同事。你不認識。”

    “同事啊!”三弟毫不掩飾他的失望。他還想著豪門姐夫呢,不行的話影星姐夫也可以呀。

    “對不起啊,讓你失望了。”梁昉輕笑不止。她當然知道三弟的小心思。這也是他直白可愛的地方。

    三弟搖搖頭。不知是預測這愛情“沒戲”,還是否認自己“失望”。但明顯,他對這個話題再也沒有了興趣,只顧開吃。

    “要等他嗎?”母親問。

    “不用!剩下什麼他吃什麼!”梁昉笑著說。她等著看許文衡的笑話呢。她從未向許文衡透漏過自己的家庭背景。她深信,許文衡看到家裡的一切會吃驚。她等著看他吃驚呢!

    一想到許文衡會錯愕,梁昉就忍不住想笑。平日裡實在看他鎮靜的模樣看多了,梁昉惡趣味地想,能讓他吃驚一次,將多麼有趣!

    約略過了半小時,梁昉手機響了。恰不逢時,只好咀嚼、吞咽完這一口再接電話。

    手機放在餐桌——只有父親不在,而她又怕錯過許文衡的電話,才破例將手機帶上餐桌——只一個咀嚼、吞咽的時間,眼尖的三弟就看到了來電顯示。

    “是他嗎?”三弟隔著餐桌問。

    “嗯。”

    “噗——”三弟一口水噗出來“小狗子?”

    “汪,汪汪。”門外埋頭睡覺的金毛陡然聽到主人在呼喚自己,猛的起身搖擺著小跑過來。

    母親在一旁,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梁昉狠狠剜一眼三弟,滑開手機,接通電話。許文衡的聲音直接衝了出來:“你還在生氣嗎?”

    “嗯?”

    “你給我這麼一個地址,大中午的讓我跑這麼一趟,是因為你還在生氣嗎?”

    “啊?”

    “好了。現在我跑也跑了,你樂也樂了,氣消了嗎?”

    “等等,你認為我消遣你?”梁昉不覺提高了聲音。

    “難道不是嗎?”電話那頭許文衡也提高了聲音。

    “你站在別動,我出來找你!”

    “等你?我,那個,真的?”許文衡話不成句。梁昉哭笑不得。她原本以為許文衡進了院子會吃驚的掉下巴,沒想到,還在小區門口就掉下巴了。早晨父親說你出身不太好,中午就急著扮鄉下佬嗎?

    “對不起,誤會你了。你不用出來,我自己進去!”到底是許文衡,馬上抹去了慌亂,斬釘截鐵地對梁昉說道。梁昉很受用。她就喜歡他充滿魄力,像個爺們兒。

    不一會兒,小區門衛打電話提前告知有一個“許文衡”的先生將來訪問。這是小區的固定程序,說是“提前告知”,莫若說是“提前確認是否同意來訪”。

    梁昉家所在的小區屬於靠近市區的別墅區,難得鬧中取靜。

    小區有一條寬約10米的護城河,彎彎繞繞,繞小區一圈,圈內的小區,宛若一只島嶼,幽靜異常。跟一般別墅區相比,這裡綠化率堪稱霸道。跟常見的兩層半或三層別墅相比,這裡的別墅也更壕。多是三層半或四樓,鏤空花園,觀景燈塔,陽光書房,設計感十足。不僅樓層面積大,庭院面積也大——前院私家花園,後院私家泳池。戶與戶之間,格著通幽曲道和公共花園,做足私密性。一眼望去,只見樹林、花圃,不見住家。

    這也是為什麼許文衡認定梁昉給出這樣明顯不是一般住家的地址,必是想拿他出氣。

    “他來了。”梁昉掛完電話,對著母親說道。

    “佼兒去接一下吧。”母親對三弟說道。

    “好嘞!小虎子,走!”喊金毛的時候,三弟明顯捉狹。

    梁昉只笑不語。“小狗子”本來就是比著“小虎子”取的,許文衡又不是不知道!

    “我家有個金毛啦啦啦……”梁昉過去可沒少向許文衡介紹小虎子。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去我舅舅家,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們家有條土狗……”許文衡也沒少說年少時的小心思。

    此後,許文衡就落下了“小狗子”的綽號。他只是傻愣一下,馬上寬容地笑了,眼睛望向虛空,似乎借著這個綽號跟早已翹辮子N年的土狗神交了。

    沒過多久,從落地窗看到,三弟開著高爾夫球車將許文衡接了進來。

    許文衡手上拎著不知從那裡買來的水果,尋常可見的寫上商店名字的塑料袋,跟周邊環境極為違和。一名家政,快步上前接下了水果,很有素養地連聲道謝。

    許文衡看看近在眼前的梁昉,和梁昉身旁優雅端莊的中年婦人,第一次,覺得超出掌控。

    梁昉看盡許文衡不動聲色下的慌張,又為他表面的鎮靜暗暗佩服。他就這樣,任憑四下裡的人或明或暗地打量,臉上保持著從容與微笑。

    “不好意思,突兀來訪,打擾伯母了。”許文衡帶著一絲緊張,兩分歉意,三分驚訝,鎮定和從容卻是主旋律。

    梁昉趁機彼此做了介紹。

    梁母將一切看在眼裡,心裡默默贊許。面前的這個人,誠懇而不圓滑,鎮定而不難懂,果然是個清白孩子。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6:17 PM

第052章 我要拆穿她

    “你回來啦?”

    阿影立在酒吧門口,目光直視陳小西,直接忽略近在身旁的朱貝妮,笑笑地望向舉著手機拍照的陳小西。聲音慵懶,沙啞,帶足性感。

    離門最近的朱貝妮轉身,看到阿影定定地看向陳小西,語氣裡的熟識感觸摸可見。

    “我來介紹。這是阿影,我同學。這是Bunny。”陳小西快步上前,站在朱貝妮身旁。

    被介紹的兩個人都驚呆了。朱貝妮吃驚自己被介紹成Bunny,陳小西的確在郵件裡這樣稱呼自己,但生活中從來喊過,再則,身後的酒吧就叫Bunny,“你這樣介紹我,豈不是太調皮?”朱貝妮看向陳小西的目光充滿腹誹。

    阿影卻是懷著另一種吃驚。她約略猜到他會先向那女孩介紹自己,但沒想到酒吧名竟然取自那女孩!一直以為Bunny是因為容易讓人聯想到“調皮、可愛、兔女郎”才被定為酒吧名的,原來自己想多了,只是因為那女孩!

    阿影看向朱貝妮的目光復雜起來,不過,阿影到底是阿影,復雜只是一閃而過,馬上親切無比:“真是聞名不如一見!歡迎歡飲!”說完搭著朱貝妮的肩,推門進了酒吧。

    才是午飯過後的酒吧,還未對外營業,吧內空無一客。

    朱貝妮進了門,不覺縮了腳。

    “好像還沒營業……”朱貝妮不好意思推掉阿影的胳膊,只好沉浸在阿影香氣撲鼻的芬芳裡。見空無一客,難免有點慌神。她微轉身想尋找陳小西。

    “沒事!呆會兒有樂隊來!”陳小西馬上接道。

    聽陳小西這樣說,朱貝妮腳下頓時少了疑慮,任憑阿影帶著自己彎彎繞,繞進吧台。

    “喝點什麼?”阿影望過來。眉眼含笑,入手投足,美感滿溢。朱貝妮瞬間想起上海的老掛歷,那些美人掛歷,阿影活脫脫從上面走下來,只是穿得更摩登。一笑一顰,帶足美人的韻味兒。

    “她有果汁。”陳小西代為回答,同時將為她拿著的西瓜梨汁遞給朱貝妮。朱貝妮頭也不回地接住,只滿是感謝地對阿影笑了笑。

    朱弘從內室走出來:“嘿!這就是你說的那女孩兒嗎?”

    陳小西生怕粗線條的朱弘再說出什麼,臉色溫和,假咳聲卻嚴厲:“嗯。那個,樂隊什麼時候來?”

    “應該就在門外。”

    朱弘抱臂而立,阿影端著酒杯慢品。陳小西立外室最近,便折身去開門。

    朱弘見陳小西離開,便放肆打量起朱貝妮來。一邊是阿影,一邊是陌生人。一邊是合伙人,一邊只是一個女人。朱弘瞬間就有了感情傾向。他站在阿影旁邊,不住上下打量朱貝妮。哼,不讓說話,還不讓看了。

    朱貝妮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又不好說什麼。高漲的情緒一寸寸低了下去。低頭吸果汁的瞬間,辦公室煩惱又重奪陣地,整個人就黯淡下來。

    陳小西開門放樂隊進來,室內頓時喧鬧起來。樂隊成員們忙著接線,試音,擺放樂器。吉他、貝斯、鼓,輪番響起來,吧內空氣被音樂攪動,開始躁動起來。

    陳小西很自然地站在朱貝妮旁邊,對朱貝妮輕聲耳語,告訴她三個樂隊的隊名,大致風格。朱貝妮不由多看幾眼其中的一組。那組深具重金屬樂隊的精髓,樂隊成員濃妝艷抹,造型誇張。陳小西告訴朱貝妮這支視覺誇張的樂隊屬於較流行的重金屬音樂,是主流金屬的分支。

    唯一主唱為男生的樂隊看上去其貌不揚,屬於三支樂隊中最低調的。

    “那是黑白石樂隊,曾多次參加迷笛搖滾音樂節。”陳小西解說道:“大致屬於Pop Rock流行搖滾範疇。年輕人喜歡,保守的成年人也一樣合適。這類型的領域曾經廣出明星,像Elton John,Peter Frampton,Fleetwood Mac,Billy Joel,Bruce Springsteen等等。”

    “你很在行?”朱貝妮更好奇的是陳小西的侃侃而談。

    “說不上。大學時追過一陣子。”

    朱貝妮對樂隊不熟,因此反應平平。只覺得那個參加迷笛搖滾音樂節的黑白石樂隊的主唱,將頭發染成白色,咳咳,好看嗎?看不懂!跟另外兩個樂隊的主唱是女生不同,那個染白發的男生顯然走的粗獷冷峻路線。他單穿一件黑皮開襟馬甲,不扣扣子,在人少的情況下,朱貝妮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仔細看。

    除卻造型誇張的女主唱,另一個蓄著極長長發,溫柔模樣,流暢線條,緊身衣在身,隱隱透著誘惑力。

    “只選一個嗎?”朱貝妮回問陳小西。

    “是的。酒吧一般選一種跟自身風格最符的樂隊做駐唱,然後隔三差五邀請不同風格的樂隊來串場。”

    “會不會難以取舍?”

    “三個人三張票,總不見得各投一個。”

    三個人?哪三個?朱貝妮一臉詫異地抬頭看陳小西。

    “哦。忘了告訴你。我是酒吧的三個合伙人之一。”陳小西輕描淡寫地說。

    師父還有多少秘密?朱貝妮只得猛吸一口西瓜梨汁壓壓驚。

    樂隊演奏開始了。不得不佩服這些樂手嗎?在幾乎零觀眾的情況下,他們還能演出狀態,仿佛台下萬眾矚目。

    阿影陶醉其中,跟著音樂輕搖。

    朱弘拿胳膊撞撞她:“你看。”他示意阿影快看朱貝妮,朱貝妮坐在座位上,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上,托著下巴,眼睛半睜,幾乎要睡著的模樣。

    “保不齊是個性冷淡。”朱弘捉狹地笑。

    阿影白一眼朱弘,又分明被逗笑。仿佛是批評,更像是鼓勵。

    “那貨一向自視甚高,到底看上她什麼了?”朱弘琢磨起來,他用食指與拇指輪番撫過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阿影低下頭輕啜一口百利,這是她的最愛。喝過很多,又有調酒高手朱弘在,她算是暢飲三千,又怎樣,過盡千帆,最愛始終不變。

    那女孩,清湯寡水,一眼可見。大概不出經歷簡單,性格柔順,可愛中帶點倔強,喊著獨立其實更習慣依賴。哪個女人的骨子裡不是如此呢。阿影苦笑著搖搖頭。

    大概,陳小西就好這口吧。

    阿影心中有些悲哀,為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單純,為自己不能放棄的意志,為自己不屑於偽裝的可愛,為自己更習慣的獨立而非依賴……

    假如陳小西就好這口,那陳小西也不過如此!

    阿影重新抬起頭,臉上多了一絲憤怒。

    不過如此的陳小西,尋常、平凡、平庸。只敢去愛低於自己的小女人,沒有自信來愛像自己這樣各種搞得定的強女子。

    阿影的臉上,又多了一絲鄙視。

    樂隊仍舊在賣力演出。那個額前白發的樂隊上場了。男主唱初印像只覺得冷峻沉默,舞台上一站,一開場,竟然有動人心魄之感。那份孤獨、深情、又愛得執著的感覺,十分撩撥人心。朱貝妮半眯著的眼又睜大了。她不覺坐直身體,在低沉性感的歌聲中,大膽望了過去。

    “嘖嘖。我就知道,只是長著清純的騙人模樣!”一直暗中觀察朱貝妮的朱弘,敏銳地發現了朱貝妮的變化。

    “能騙人就可以了,有誰關注真相呢。”阿影冷笑著接道。

    “得揭穿她的真實面目!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那貨上當受騙!”朱弘語氣堅決,一副舍我其誰的表情。

    阿影猛然看向朱弘,一絲希望跳躍在眼中。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2-25 06:22 PM

第053章 資金的問題

    ————阿曉想要來自你的鼓勵,茫茫書海遇到不容易,請關注新人吧————

    “你喜歡哪個?”陳小西湊近朱貝妮耳邊問。

    朱貝妮被耳邊的口氣弄得癢癢,縮著肩膀,忍不住笑。

    “到底喜歡哪一支樂隊呢?”陳小西繼續問。

    朱貝妮癢不過,只得回轉身,推開坐在自己一側的陳小西,推離自己遠一些。

    不遠處的阿影和朱弘同時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兩個人一致撇嘴,一致搖頭,一致看不下去轉看了別處。

    “都挺好。”朱貝妮確實覺得都挺好,風格很明顯,女主唱嬌媚,男主唱深情。至於樂隊的實力,在她聽來都是一片聒噪,她分不出樂手們彼此配合的好壞。

    陳小西早已知道她在音樂鑒賞上沒什麼特長,也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不過還是熱衷一問。見她果然如是說,也不再追問。

    一個樂隊試驗了三首歌,三個樂隊差不多唱了一個半小時。全部演過之後,很熟捻地收東西,道謝,走人。

    酒吧重歸平靜。

    “四點了,還有半小時服務員就上班了,我們利用這半小時討論一下樂隊的取舍吧?”阿影道。

    “我們,幾個人討論?”朱弘一雙俊目躲躲閃閃地看向朱貝妮,意味明顯。

    不等陳小西說話,朱貝妮搶先站起來:“你們三個人討論吧。時間到了,我正好有事要回去。”

    陳小西一臉不滿:“我選3號樂隊。剩下的你們倆討論吧。”

    阿影不說話。

    朱弘明顯憤怒了:“陳小西!這是投了近百萬的生意!請你拿出投資人的態度來!”

    “你留下來討論吧。我到家給你發消息。”朱貝妮轉向陳小西,不急不躁,語氣裡些許央求。

    “好吧。我去幫你叫輛車。”陳小西順從地對朱貝妮說道。

    陳小西陪朱貝妮出門,隔了一會兒才回來。想必是叫到車,目送她走了才轉身回來。

    “百萬?”折身回來的陳小西徑直走向朱弘,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

    朱弘嘆口氣:“我原本不想說,”說到這裡他看一眼阿影,阿影只默然地轉開視線,朱弘繼續說下去:“酒吧租賃、裝修,酒水購置,僅這三樣大頭,就耗去了五十多萬,別的像酒杯、餐盤、小食、樂隊、員工工資等雜七雜八,少說也要幾萬十幾萬,加上前期暖場期,沒什麼盈利,所以開業的前三個月,還需要繼續燒錢。你的六十萬,維持不下來。阿影自己追加了20萬,酒吧這才維持至今。”

    “這幾個月,我做的什麼賬?你們倆給我假數據,我還做得一本正經!你們兩個玩得開心嗎?”傻瓜也能聽得出來,陳小西蘊藏在平靜語氣裡的憤怒。

    阿影看一眼陳小西,陳小西的眼睛簡直要冒出火來,嚇得她慌忙解釋:“不!不是你想得那樣!財務數據是真實的!”

    “還來哄我嗎?”陳小西摔手推開拉他胳膊的阿影,阿影重重跌在吧台內桌上。“嘩啦——”酒杯跌落一層。

    朱弘心疼得要爆炸。他攥緊拳頭,直直朝陳小西臉上打去。

    “朱弘!住手!”阿影掙扎起身,喝止朱弘。

    晚了,朱弘一拳打出,發力難手。

    “唔——啊——哦——疼!”朱弘大吼道。他打出去的拳被陳小西順勢捉住扭轉,一瞬間,他還沒有看明白,自己已經動彈不得,只能彎腰喊疼。

    “小西哥,快松手!”

    陳小西猶豫一二,還是送了手。

    朱弘悻悻然,不敢再上,只得躲在阿影身後大罵:“你狗咬呂洞賓!”

    “小西哥,你容我解釋!”阿影又一次拉住陳小西的胳膊:“開業後你拿到的所有流水數字,全是真實的。我追加的20萬,只是用作了房租。我要向你道歉,我存有私心。我怕你知道60萬不夠,反而不投。”

    阿影默默地掉下眼淚。梨花帶水般。陳小西的怒火頓時消了。他其實並不在意有人又追加了錢,他只是在意自己有沒有被騙拿到假數據。

    “因為賬是開業前和開業後分開做的,在開業後跟你交帳的時候,你當前期只花了30多萬,其實前期就花了50多萬。你的60萬加上我的20萬,扣除前期花銷,結余20多萬。

    後期開業,數據你比我們都清楚,20多萬帶營收,酒吧運轉三個月的時候,也基本花的只剩十萬出頭。”阿影淚眼重重,楚楚可憐地望向陳小西。

    “你懂了吧!假如沒有那20萬,我們已經斷了現金流。”朱弘躲在阿影身後,為虎作倀地喊道。

    “好在前三個月艱難的時光過去了,酒吧效益初現,已經盈利大於支出。這個時候,請你既往不咎吧。”阿影眼光裡全是哀求。

    陳小西怒氣早已消失殆盡。不等阿影解釋,更不需要朱弘提醒,他瞬間就想通了所有的數據去處。既然阿影已經坦白她存有私心,更明確地指出如果他知道60萬還不夠自己會撤資,他就更沒火可發了。

    阿影說的是事實。假如當初知道60萬還玩不轉,他會果斷不入伙。

    他尊重事實。既然如此,要怪只能怪阿影存了私心。但是他又怪不下來,人人都有私心啊。他當初答應入伙,不正是也存有私心,信賴朱弘的手藝,信賴阿影的能力,才想著用錢當順風車嗎?

    “下不為例!”陳小西一字一頓道。

    “小西哥,謝謝你!”阿影感動得又哭又笑。她真的是很想笑。多虧小西哥今天帶了一個柔弱的丫頭來,她才靈機一動,想起世間還有示弱一條出路。示弱這一策略,從來不是她的風格。她向來是不屈不撓,步步為營,不達目的不罷休。反向迂回,以退為進,在自負的男人這種生物面前,示弱的威力果然不可小窺。

    朱弘眨巴著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陳小西這麼快就翻過這一篇。他更加崇拜阿影了。

    “叮——”三人沉默的間隙,門口清脆一聲響。三人不約而同抬頭看世間,原來已經到了服務員刷開上班的時間。

    果然,不一會兒,腳步聲由遠及近,年輕女孩們說話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那樂隊選——”朱弘看向阿影。

    “3號嘍。”阿影毫不遲疑。

    3號樂隊就是主唱為男生的黑白石樂隊。

    朱弘手指陳小西,說不出話來。他認為這是阿影在刻意討好陳小西,因此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阿影按下朱弘抬起的胳膊,嬉笑道:“女性消費者在崛起,相信我的眼光!”

    朱弘瞬間喜笑顏開,原來阿影是有理由的。啊呀不管理由對不對,只要不是盲從陳小西就好。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4 11:56 PM

第053章 資金的問題

    “你喜歡哪個?”陳小西湊近朱貝妮耳邊問。

    朱貝妮被耳邊的口氣弄得癢癢,縮著肩膀,忍不住笑。

    “到底喜歡哪一支樂隊呢?”陳小西繼續問。

    朱貝妮癢不過,只得回轉身,推開坐在自己一側的陳小西,推離自己遠一些。

    不遠處的阿影和朱弘同時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兩個人一致撇嘴,一致搖頭,一致看不下去轉看了別處。

    “都挺好。”朱貝妮確實覺得都挺好,風格很明顯,女主唱嬌媚,男主唱深情。至於樂隊的實力,在她聽來都是一片聒噪,她分不出樂手們彼此配合的好壞。

    陳小西早已知道她在音樂鑒賞上沒什麼特長,也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不過還是熱衷一問。見她果然如是說,也不再追問。

    一個樂隊試驗了三首歌,三個樂隊差不多唱了一個半小時。全部演過之後,很熟捻地收東西,道謝,走人。

    酒吧重歸平靜。

    “四點了,還有半小時服務員就上班了,我們利用這半小時討論一下樂隊的取舍吧?”阿影道。

    “我們,幾個人討論?”朱弘一雙俊目躲躲閃閃地看向朱貝妮,意味明顯。

    不等陳小西說話,朱貝妮搶先站起來:“你們三個人討論吧。時間到了,我正好有事要回去。”

    陳小西一臉不滿:“我選3號樂隊。剩下的你們倆討論吧。”

    阿影不說話。

    朱弘明顯憤怒了:“陳小西!這是投了近百萬的生意!請你拿出投資人的態度來!”

    “你留下來討論吧。我到家給你發消息。”朱貝妮轉向陳小西,不急不躁,語氣裡些許央求。

    “好吧。我去幫你叫輛車。”陳小西順從地對朱貝妮說道。

    陳小西陪朱貝妮出門,隔了一會兒才回來。想必是叫到車,目送她走了才轉身回來。

    “百萬?”折身回來的陳小西徑直走向朱弘,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

    朱弘嘆口氣:“我原本不想說,”說到這裡他看一眼阿影,阿影只默然地轉開視線,朱弘繼續說下去:“酒吧租賃、裝修,酒水購置,僅這三樣大頭,就耗去了五十多萬,別的像酒杯、餐盤、小食、樂隊、員工工資等雜七雜八,少說也要幾萬十幾萬,加上前期暖場期,沒什麼盈利,所以開業的前三個月,還需要繼續燒錢。你的六十萬,維持不下來。阿影自己追加了20萬,酒吧這才維持至今。”

    “這幾個月,我做的什麼賬?你們倆給我假數據,我還做得一本正經!你們兩個玩得開心嗎?”傻瓜也能聽得出來,陳小西蘊藏在平靜語氣裡的憤怒。

    阿影看一眼陳小西,陳小西的眼睛簡直要冒出火來,嚇得她慌忙解釋:“不!不是你想得那樣!財務數據是真實的!”

    “還來哄我嗎?”陳小西摔手推開拉他胳膊的阿影,阿影重重跌在吧台內桌上。“嘩啦——”酒杯跌落一層。

    朱弘心疼得要爆炸。他攥緊拳頭,直直朝陳小西臉上打去。

    “朱弘!住手!”阿影掙扎起身,喝止朱弘。

    晚了,朱弘一拳打出,發力難手。

    “唔——啊——哦——疼!”朱弘大吼道。他打出去的拳被陳小西順勢捉住扭轉,一瞬間,他還沒有看明白,自己已經動彈不得,只能彎腰喊疼。

    “小西哥,快松手!”

    陳小西猶豫一二,還是送了手。

    朱弘悻悻然,不敢再上,只得躲在阿影身後大罵:“你狗咬呂洞賓!”

    “小西哥,你容我解釋!”阿影又一次拉住陳小西的胳膊:“開業後你拿到的所有流水數字,全是真實的。我追加的20萬,只是用作了房租。我要向你道歉,我存有私心。我怕你知道60萬不夠,反而不投。”

    阿影默默地掉下眼淚。梨花帶水般。陳小西的怒火頓時消了。他其實並不在意有人又追加了錢,他只是在意自己有沒有被騙拿到假數據。

    “因為賬是開業前和開業後分開做的,在開業後跟你交帳的時候,你當前期只花了30多萬,其實前期就花了50多萬。你的60萬加上我的20萬,扣除前期花銷,結余20多萬。

    後期開業,數據你比我們都清楚,20多萬帶營收,酒吧運轉三個月的時候,也基本花的只剩十萬出頭。”阿影淚眼重重,楚楚可憐地望向陳小西。

    “你懂了吧!假如沒有那20萬,我們已經斷了現金流。”朱弘躲在阿影身後,為虎作倀地喊道。

    “好在前三個月艱難的時光過去了,酒吧效益初現,已經盈利大於支出。這個時候,請你既往不咎吧。”阿影眼光裡全是哀求。

    陳小西怒氣早已消失殆盡。不等阿影解釋,更不需要朱弘提醒,他瞬間就想通了所有的數據去處。既然阿影已經坦白她存有私心,更明確地指出如果他知道60萬還不夠自己會撤資,他就更沒火可發了。

    阿影說的是事實。假如當初知道60萬還玩不轉,他會果斷不入伙。

    他尊重事實。既然如此,要怪只能怪阿影存了私心。但是他又怪不下來,人人都有私心啊。他當初答應入伙,不正是也存有私心,信賴朱弘的手藝,信賴阿影的能力,才想著用錢當順風車嗎?

    “下不為例!”陳小西一字一頓道。

    “小西哥,謝謝你!”阿影感動得又哭又笑。她真的是很想笑。多虧小西哥今天帶了一個柔弱的丫頭來,她才靈機一動,想起世間還有示弱一條出路。示弱這一策略,從來不是她的風格。她向來是不屈不撓,步步為營,不達目的不罷休。反向迂回,以退為進,在自負的男人這種生物面前,示弱的威力果然不可小窺。

    朱弘眨巴著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陳小西這麼快就翻過這一篇。他更加崇拜阿影了。

    “叮——”三人沉默的間隙,門口清脆一聲響。三人不約而同抬頭看世間,原來已經到了服務員刷開上班的時間。

    果然,不一會兒,腳步聲由遠及近,年輕女孩們說話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那樂隊選——”朱弘看向阿影。

    “3號嘍。”阿影毫不遲疑。

    3號樂隊就是主唱為男生的黑白石樂隊。

    朱弘手指陳小西,說不出話來。他認為這是阿影在刻意討好陳小西,因此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阿影按下朱弘抬起的胳膊,嬉笑道:“女性消費者在崛起,相信我的眼光!”

    朱弘瞬間喜笑顏開,原來阿影是有理由的。啊呀不管理由對不對,只要不是盲從陳小西就好。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4 11:58 PM

第054章 二選一走人

    朱貝妮從Bunny酒吧出來,烈日的威力已經驟減,空氣溫吞,如果不去想被柳欣的威脅這件糟心事,在魔都隨便一條單行道馬路上裡閑逛一二,倒是件愉悅的事。

    譬如當下正在走的岳陽路。路兩旁梧桐繁茂,光影斑駁,道路整潔,人行道尤其寬闊。路旁有歷史建築,肅然獨立。

    朱貝妮走在林蔭裡,走在繁華都市的靜謐裡,心裡感慨上海真是別樣多情。謎之面目,越了解,越贊嘆。它豐盛、多樣,始終在變,所有的變又都能融入其中,不斷提升它的魅力值。

    即使身處動蕩,前途未蔔,朱貝妮也從來沒有後悔過改志願來上海。

    就這樣走走路,坐坐地鐵,兜兜轉轉,回到熟悉的生活圈的時候,正縫下班時間。朱貝妮決定先去常去的小店吃晚餐,再回宿舍拿課本去社區活動中心復習。

    這家招牌為“老阿姨面館”的店實則是兼容並蓄,面、飯、粉、餃子、餛飩,要啥有啥。環境整潔,味道不錯,價格不高,是朱貝妮她們這些“偽白領”鐘愛之所。朱貝妮點了一份芹菜豬肉水餃,就著碟醋,相當愜意地吃了一頓晚餐。

    從老阿姨面館出來,不期然遇到了唐爽。

    “Hi,朱貝妮!”唐爽破天荒出聲打招呼。以往她們是貨真價實的“點頭之交”。

    “你好,唐爽。”來而不往非禮也。雖然心懷驚訝,朱貝妮還是不動聲色地笑還回問候。

    “是要回宿舍吧?”唐爽問。

    “是的。你呢?”

    “我也是回宿舍。正好一道兒。”

    唐爽高出朱貝妮半個頭,人如其名,性格爽快,邁起步子也相當麻利。朱貝妮只得快走幾步,好基本保持“同行”。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唐爽破例喊上朱貝妮,是有原因的。

    “你正好跟何美麗、陳粒粒同一個房間。我想問問你,她們倆平時就不合嗎?”唐爽開門見山,果然是走豪爽路線。

    “沒有不合,平時她倆挺和睦的。”

    “那怎麼會打起來?”

    朱貝妮不覺抬頭看一眼唐爽——原來此人並非自己臆想的那般又直又爽,人家很善於埋伏筆的。第一個問話分明就是誘餌,第二個問題才是陷阱。

    怎麼打起來的?難道不是問當事人更妥當嗎?朱貝妮心中些許不悅。她可不是背後議論他人是非的那種人!

    察覺到朱貝妮的遲疑,唐爽爽快地笑出來:“女孩間難免一時會鬧點小情緒,值不得太較真啦。就說我吧,別看我是個漢子一樣的女生,小心思小情緒也還是挺多的。雖然我是女生宿舍宿舍長,不過我一向不太在意女生間的恩怨情仇,就像我說的,女人善變,那都不值得太較真的。可是呢——”

    唐爽看一眼朱貝妮,苦笑一聲:“可是呢,總經理不是這樣想。今天他把我叫進辦公室,問我她們倆平時關系怎樣?為什麼打架?我一個也回答不上來。”

    “她們各自怎麼說呢?”朱貝妮反問唐爽。

    “我沒問。”

    “……”

    “也不准備問她們了。”

    “哦。”除了含混地說聲“哦”,朱貝妮實在不知說什麼好。她自然不會因為唐爽一副坦誠模樣就主動將開撕的前因後果坦白相告。

    “因為,已經沒有再問的意義了。”唐爽嘆息一聲。

    “咦?為什麼這麼說?”

    “總經理發話了,說打架的兩個人,今晚必須搬走一人。若兩個人都不肯走,12點一過,他親自過來趕人,打架的兩個,一個都不留。還要求我務必打電話報告他結果。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再委派其他人默默監督我。人在屋檐下,我也是……”唐爽沒再說下去。

    朱貝妮頓時明了。唐爽大概是希望自己向另外兩位解釋她的無可奈何吧。

    “這是總經理的做事風格。她們不會遷怒於你。”朱貝妮索性把話說到位。

    “謝謝!我知道你們平時交好,我跟你一樣不願意看到這種結果。沒辦法,誰讓我們只是個打工者呢,唉。”唐爽重重嘆口氣。

    朱貝妮沒再說話,她只顧上心咚咚直跳,腦海裡按耐不住地來回蹦著幾個大字:“今晚,必須,搬走一人。”

    誰走?這麼晚,搬到哪?

    宿舍離公司不遠,加之半道兒遇見唐爽。一番話下來,已然到了宿舍樓下。乘電梯上樓,朱貝妮第一次覺得電梯太快。

    想到迫在眉睫的分離,朱貝妮腳下生澀,目光荒涼,這種悲傷難過勝過被柳欣抓住,聽她狂笑著大喊:“她承認了!就是她!”

    朱貝妮尾隨唐爽,走進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宿舍。

    何美麗和粒粒都在。何美麗身上掛彩,不願出門。粒粒則是從來外出活動都很少。

    “正好,你們倆都在!”唐爽仍舊走“爽氏”路線。“今天總經理把我叫進他辦公室,具體的談話過程我就不說了,他命令我傳達他的處理意見,唉,他說,今天兩位中的一位要立即搬出公司宿舍。對不起,我只能原封不對地說出來。因為他說,如果12點之前還沒搬,他就自己過來幫你們搬,而且到那時候,一個也不留,倆都走。”

    “啊!”粒粒驚呆了。她瞪圓了眼,像是忘了呼吸,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嗚嗚——”還不等唐爽把話說完,粒粒嚎啕哭起來:“我搬去哪?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這樣對我!”

    朱貝妮偷偷看一眼何美麗。何美麗蒼白著臉,臉上沒什麼表情。她安然躺在挽起的帳篷內,聽了唐爽的話,眼皮都沒動一下。聽到粒粒大哭,臉上不耐煩起來,抓起身旁的毛絨娃娃,朝粒粒丟去,同時喝道:“夠了,你!”

    粒粒張著瞬間哭紅的雙眼,抽噎著看何美麗。

    “我走。”何美麗說。她說的平靜,朱貝妮卻聽出聲音裡的顫抖。

    唐爽倒是有些意外,這麼快就有結果。既然有了結果,她這個生人加外人還是及早撤離吧。低低說聲對不起,她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群租和合租的區別是什麼?

    公司租下的這套180平的房子,格局為3室2廳2衛。朱貝妮住的這一室面積最大,目測有30平方米。因為最大,放的床也最多,相應住的人也最多。沿3面牆,擺了3張高低床,通向陽台的半面牆,倚牆而立的是兩張書桌。

    它不能更像學校宿舍。

    3張高低床,6個床位,入住了5個人。群租算不算呢?

    即使是這樣的宿舍,對初來乍到的她們來說,也是心目中的家,是唯一的棲身之所。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5 12:02 AM

第055章 坐等收驚喜

    粒粒的嚎啕大哭,並非只是博人同情。粒粒是真的恐懼。朱貝妮理解,她相信,何美麗同樣理解。

    雖然不願意看到何美麗離開,尤其以這種方式離開,但是,朱貝妮不得不承認,即使在自己心目中,二選一的情況下,何美麗更適合離開。至少她有關系穩定的男朋友,不至於走投無路。

    粒粒雖然平日裡“傻白甜”,當下又如何不知是何美麗在照顧她。

    粒粒眼淚吧嗒,無聲滴落。她低頭抬眼看何美麗,看得有些出神。

    “走就走!反正這破地方也越來越呆不慣了!”何美麗眼睛看上天。

    朱貝妮捂上最嘴,轉身出了房間。可是又不忍離開,只在窗前站了會兒,等情緒穩定,又進了房間。

    那時候文惠已經在幫何美麗收拾行李了。陶慕領了證,拗不過正牌老公央求,准備共同租房,這會兒正忙著跟老公去看房。

    朱貝妮邁步進房間,默默幫忙收拾行李。

    東西不多,很快收拾好了。

    何美麗避開室友,到陽台低聲給豬頭打電話。朱貝妮望過去,只看到表情落寞的自己。陽台沒開燈,暮色背景下的玻璃幾乎成為鏡子。

    “他正好在附近。說20分鐘之後就過來。”何美麗從陽台走進來,說道。

    “我送你下去。”朱貝妮道。女生宿舍不允許以任何理由接待異性,朱貝妮知道豬頭無法上來接行李,便主動提送何美麗下樓。

    行李並不多。何美麗背上雙肩包,提上中號拉杆箱,只剩下一個軟的放被褥的編織袋。朱貝妮拎上只裝了一床被子的編織袋,跟文惠和粒粒揮揮手:“你們就在宿舍吧。東西不多,我拎下去就好了。”

    文惠一向感情不太外露,這會兒一樣很平靜。她愉快地揮手道別,馬上轉身就打開瓶瓶罐罐畫腳指甲去了。粒粒孤傲地一動不動地坐著,頭也不回,也不應答,只肩膀時不時抽泣一下。

    大家似乎有默契,宿舍外的客廳和餐廳空無一人,避免這樣尷尬的道別。

    何美麗昂著頭,挽著朱貝妮的胳膊,目不斜視地走出公司女生宿舍。

    從電梯上出來,走出樓宇大堂,一陣風迎面吹來。

    舒爽的感覺卸掉許多沉重。

    “炎熱的夏天終於過去了。”朱貝妮輕聲道。

    “如果我真的懷孕了,怎麼辦?”何美麗輕聲問。

    “……”朱貝妮瞪圓了眼,好想有個“重播鍵”可以回放。剛才,何美麗說什麼?

    “我猜他要是知道,肯定高興得要蹦起來!”何美麗繼續說,聲音裡蘊滿甜蜜。

    “……”原來剛才不是自己幻聽。朱貝妮體味著何美麗觸之可及的甜蜜幸福,不覺也臉上溢滿微笑。

    “因為可以省錢,不用買房了。”

    “……”朱貝妮目瞪口呆。華麗麗的反轉!

    朱貝妮轉頭看何美麗。何美麗仍舊笑笑的,只輕輕閉上眼,頭一歪,靠在朱貝妮的肩膀上:“所以,呆會兒你什麼都別說。”

    “什麼?”朱貝妮有些沒明白。說什麼?難道何美麗真的懷孕了?

    何美麗聞言像是一怔。瞬即立直了身體,咯咯咯花枝亂顫地笑起來:“有沒有騙到你?是不是差點就信以為真了?”

    “什麼呀!”想到自己被捉弄,朱貝妮白何美麗一眼。

    “可沒那麼便宜的事兒呢!至少老娘這裡行不通!”何美麗哼哼道。

    “我今天的智商算是跟不上你的節奏了。”朱貝妮徹底投降。今晚的何美麗怕是受了刺激,說起話來顛三倒四,不知所雲。

    沒有時間概念的豬頭這次意外地准時。朱貝妮陪何美麗在樓下沒站多久,就聽到摩托車咆哮聲。

    “他來了。他叫何翼。”何美麗附在朱貝妮耳邊說。氣息吹動,朱貝妮覺得癢癢的。再看何美麗,笑得多情又嫵媚。

    第一次,朱貝妮為何美麗擁有這樣的風情而感到心安。何美麗這樣如藤蔓的妖嬈女人,必定能死死纏住她喜歡的男人吧。想到嫵媚如她,永遠不會被男人拋棄,朱貝妮為何美麗感到由衷地高興。

    如同烈馬的紅色摩托車漂亮的漂移後,穩妥地剎車在兩個女生面前。何翼取下頭盔,自然地甩甩頭發,然而犀利目光掃過來。

    朱貝妮當場驚呆!

    這是地球生物嗎?這分明是一團行走的荷爾蒙!怎麼會有這樣具有殺傷力的男人?已經難以單純地用“好看”形容,清冷帥氣的不像話。

    跟他一比,那些存在記憶力的諸多帥哥哥們頓時遜色很多,即使又帥又有才的陳小西,也分分鐘被比下去——他們來自生活,而他,像是來自動漫,不食人間煙火!

    何美麗竟然喊這樣的男人為“豬頭”?這樣的男人竟然會為買房而絞盡心計省錢?如果不是親耳所聽,朱貝妮覺得打死也不敢相信!

    何美麗伸出食指,咯咯咯笑著請戳朱貝妮。回過神兒,朱貝妮才發現那對有情人兒都在看自己。

    “你好。何翼。”朱貝妮為自己的跑神感到些許臉紅。幸好是夜晚,夜色掩蓋了臉色。

    “你好。”何翼衝朱貝妮點點頭,旋即看向何美麗,伸出手:“來。”

    何美麗遞給他編織袋,自己將中號行李箱固定在摩托車尾處,跨步上車,貼在了何翼後背。

    何翼戴上頭盔,揮揮手,不等朱貝妮有所表示,就發動車走了。

    整個過程,何翼甚至沒有下車。朱貝妮不覺皺了皺眉頭。算了,動漫裡的男人,再好看也不會是自己的菜。還是江南溫柔款更適合自己。等等,不要把念頭扯向某人!

    朱貝妮一邊跟內心角落內的小黑人對戰,一邊回身回房間。

    真是想誰來誰。還沒來及走到電梯旁,陳小西就打電話過來了。

    “你回去都還順利吧?”陳小西含笑的聲音穩穩傳過來,仍舊是不急不緩。不得不說,鎮定與安撫,效果一流。

    “我玩得好的室友又走了一個。好難過。”

    “你這種out of sight,out of mind 的人也會難過?”陳小西索性笑起來。語氣裡的寵溺勝過調侃,讓朱貝妮完全生不起氣來。

    “難過!我難過!”

    “好吧,明天由我補償給你個驚喜。”

    “什麼驚喜?”

    “說了,就不是驚喜了。”

    “今天聽,明天喜。合起來還是驚喜。”朱貝妮開始耍賴。

    “什麼歪理!知道你順利到家就好,明天見!”陳小西果斷收線。不然生怕自己會說漏嘴——連他自己都還不知道是什麼驚喜。完全是聽她說自己難過,一時激動順口說的。

    接下來,要好好想想,給什麼算得上“驚喜”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5 12:04 AM

第056章 更像是驚悚

    朱貝妮返回宿舍,粒粒像做錯事等責罵的孩子一樣,不安地拿眼睛瞟朱貝妮。

    朱貝妮只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自己收拾書,加衣服,換鞋子。粒粒自然看得懂,這是要去社區活動中心看書的節奏。

    “大貝姐姐,你不要不管我。”粒粒捱不住,主動開口道。聲音已經哭得沙啞。

    朱貝妮望過來,看到粒粒的兩只眼睛紅腫得厲害。不由心軟。本來,她的確氣粒粒明知何美麗在照顧她卻不肯服軟相送的,但一見粒粒這可憐模樣,頓時又氣不起來。

    “走吧。”朱貝妮伸出橄欖枝。

    粒粒馬上拿起外套,換上鞋子跟出來。

    朱貝妮回頭望一眼,文惠帶著耳機仍舊在畫指甲,陶慕看房子未歸,這曾經熱鬧的宿舍,似乎只剩她和粒粒了。

    朱貝妮和粒粒,仍舊像過去那樣,牽著手,蕩呀蕩,一起走過一座橋,來到小區口的社區活動中心,找到閱覽室,各自安靜看書。只是這天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

    朱貝妮忽然想到,現在的女孩子們幾乎不再牽手了。關系親近的,也不過是挽著胳膊。而自己和粒粒,還能這樣心無芥蒂地手牽手,也算難得。

    一夜無話。

    日次一早,陳小西來電。

    “第二天了。我來送驚喜。先問問,你有游泳衣嗎?”

    “有。”

    “帶上。”

    “去游泳嗎?”

    “只是去游泳,就算不上驚喜了。”陳小西神秘兮兮,卻不肯透露更多。

    約好碰頭的時間和地點,陳小西轉眼又自我反駁:“算了,萬一你走錯了路。還是8點我去你小區門口接你吧。”

    例行是中午的周六之約臨時改成上午,朱貝妮只好一骨碌爬起來。洗洗漱漱,找出泳衣,吃點儲備的早餐,看看時間將近,准備出門。

    文惠和粒粒還在酣睡。

    朱貝妮給她們留張紙條,轉身輕輕關了門。

    乘電梯下樓,穿過小區庭院,來到大門口的時候,陳小西已經等在那裡了。

    “現在可以告訴我,驚喜是什麼了吧?”朱貝妮兩眼放光。最近的日子過得太驚悚,她需要點喜悅來安撫。

    “跟我走吧。我才不上當,說了,就只喜不驚了。”

    朱貝妮越發好奇了。

    帶上泳衣,又不是游泳,干什麼呢?室內水槍大戰?上海有這樣的娛樂項目嗎?

    前不久跟同事組團,倒是參加過一次真人CS大戰。一行人開到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換上迷彩服,拿起仿真槍,在樹林裡來了一場射擊PK賽。

    那一次,朱貝妮第一次發現,原來迷彩服真的有掩護作用。穿上迷彩服的人幾乎與樹林渾然一體。

    “廢話。”

    還記得那天晚上回來,朱貝妮一本正經跟陳小西感嘆“迷彩服之功效”,陳小西哭笑不得,脫口而出曰“廢話”。

    正感嘆不休的朱貝妮一頓。最近陳小西表現太好,幾乎忘了揶揄與諷刺是他的本性之一。

    “你當人類的眼睛多靠譜啊?且不說通常小孩的視力到4歲才能達到正常標准,到12歲左右視力穩定。單說正常人的視力,明視距離為25釐米,4千米以外的景物不易看到,大於500米時,只能看到景物模糊的形像,250~270米時,只能看清景物的輪廓,只有保持在幾十米內,才能辨識諸如花木種類。

    動物就不一樣了,鷹眼翱翔於2、3千米的高空也能發現地面上的小動物。在昆蟲及甲殼類等節肢動物身上出現的復眼,不僅視野大,它的時間分辨率比人的要高10倍。人的眼睛每秒能分辨24幅圖畫,復眼則可達240左右。一般情況,人只有單瞳孔,瞳孔上的虹膜打開有限,對光的捕捉也有限。動物中不乏多瞳孔的,能把虹膜打開得很大……”

    陳小西Bla完之後,朱貝妮只剩下膜拜了。師父到底是學問人啊!等等,自己似乎學歷也不低,可……

    “那個,可不可以問一下,這些信息是怎麼記到腦子裡的?”朱貝妮在心裡默默問,可惜電話那頭的陳小西無法感應到她的腦電波。因而,時至今日,朱貝妮仍舊不知陳小西是如何記下這等沒有故事情節的枯燥信息的。

    “所以,我們不得不感慨:男女生而有別。”倒是好友何美麗,有機緣聽到全部的心路歷程。最後,她做出了自己的總結。

    “不會。事實上只是你們笨罷了。世界上多的是頭腦聰慧的理工女,再長的公式也記得住。”一旁一直默默不作聲的粒粒突然說道。

    “咦?還‘你們’笨?那你呢?難不成是‘頭腦聰慧的理工女’?”何美麗萬分不滿。

    粒粒不再作聲。等何美麗不再盯著她看,她小聲嘟囔道:“反正公式、數據、特性比情感好懂。”

    恰巧朱貝妮聽到,但也只裝做沒聽到一般。如果粒粒高傲到第二志願被錄取也不屑於去上,總會有些與眾不同的資本吧。何況,朱貝妮早已知曉,那麼多跟隨她去社區活動中心的日子,原以為粒粒在看小說,其實都在看數理化類的理工科書。

    朱貝妮亦步亦趨,跟隨陳小西坐地鐵、換乘地鐵。在隧道裡走了一個多小時。忍不住,她又開口問起來。

    “這麼遠的路,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呀?”

    “Be patient(保持耐心)。”

    終於從地鐵出來,舉目四望,一片荒涼。連陳小西似乎也有些意外。

    “接下來,我們去哪兒?”朱貝妮換個策略。如果不能問最終的目的地,問“下一步”總可以了吧。

    陳小西難得面露躊躇。還沒來及說話,一輛車驟然停在他們身旁。

    駕駛位的車窗早已落下,梁昉眉飛色舞的開心笑臉探出來。

    “喂,你們也是去熱季風暴吧?快上車!”

    電視裡經常做廣告的那個熱季風暴?朱貝妮一臉驚訝地看向陳小西。

    陳小西已經走向車門,順手拉一把發愣的朱貝妮。不用回答了,他的行動已經表明了他的計劃。

    關上車門,車重新開上路。朱貝妮才尷尬地發現:副駕駛旁還坐著一人,不是別人,正是許文衡。

    “太好了!我正覺得兩個人來玩太孤單呢!”梁昉熱情高漲。

    “住VIP套房開豪車的人也玩熱季風暴嗎?”

    “討厭。你又來了!”

    車上一片熱鬧。不過都是由梁昉和陳小西制造出來的。朱貝妮和許文衡一個比一個沉默。

    “嘿,你同學,你怎麼不打招呼?”梁昉冷不丁丟給許文衡一個炸彈。

    許文衡墨鏡也不摘,頭也不回:“沒想到你們也來玩這個。”

    滿車的熱鬧頓時為之一滯。

    “他就是傳說中分分鐘把天聊死的那種人。你還不如不開口。”梁昉雖然說著埋怨的話,語氣卻毫無嗔怪。相反,她大笑起來:“你們只有做了他的客戶,才知道他有多能說會道。”

    朱貝妮剛才還覺得天氣熱澡,一看到許文衡,頓時覺得氣溫下降,冷不可言。

    只有做他的客戶才能知道他有多能說會道?朱貝妮不禁冷笑。他一直能說會道好吧,連宿管阿姨都知道!分分鐘把天聊死?有心如此罷了。

    “你冷嗎?是不是空調開太低了?”陳小西溫存詢問。

    “Bunny覺得冷嗎?親愛的,你幫我把冷氣調高。”熱情的梁昉囑許文衡幫忙。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5 12:06 AM

第057章 刺激與恐懼

    聽到朱貝妮感覺冷,許文衡不覺往後排看一眼。

    相隔還很遠,他就一眼認出路旁站著的是她。他們一上車,他頭都不需要回,就能感應她坐的是哪個位置,怎樣坐姿,臉上是什麼表情。是啊,他完全不需要看。

    許文衡甚至借口陽光越發明亮刺眼,車未行至他們跟前,就提前戴上墨鏡。他不想讓人看到,他因為愛慕因為嫉妒而無法掩飾的復雜眼光。

    只一瞥,就看到了全部。

    許文衡知道,繃直後背的朱貝妮仍舊在生他的氣。不管是緣何而起的氣,這對他是一個慰籍心靈的發現。至少,說明她心裡還有他,至少,他們的時光還記在她心裡。許文衡因為心中竊喜,不覺嘴角抽動,露出一個難以察覺的笑意。

    他順手調整車內空調。

    “哦。不。親愛的。你弄錯了。你開成暖氣了。”梁昉叫得抑揚頓挫。

    才沒有弄錯。他只是想讓她快點感覺暖和。

    不過,既然梁昉指出來了,許文衡便糾正過來。

    好在很快就到了。停好車,離正門還有相當遠的距離。四個人下車,徒步往熱季風暴的正門走去。

    大名鼎鼎的熱季風暴是滬上知名水上樂園,一年只開三個月。聽說時值學生放假時,這裡人山人海,人頭攢動。

    幸好現在是9月份,臨近閉園,早晚暑氣又消,園內人流量大減。還未走進,30米高聳的塔已經在望。瑪雅頭像儲備一頓的水正往下澆,驚叫聲劃破空氣衝向四面八方。梁昉聞聲先激動起來。

    梁昉撐開一把傘,很自然地遞給許文衡幫她撐傘。她拉著許文衡的手,快步往前走,全然不在意自己已經離開了遮陽傘覆蓋的範圍。

    細心如陳小西,竟然也帶了一把傘——不過目測更像普通雨傘。

    四個人分成兩對。又有兩把傘加持,怎麼看都像是兩對情侶。

    走進大門,領過手牌,兵分兩路,換衣服,衝淋浴,一切妥當,開始往約好地點走。梁昉跟朱貝妮一道。走著走著,梁昉低頭看朱貝妮的腳。

    “你沒有帶拖鞋嗎?”

    “不知道來這裡,所以沒有帶。”

    梁昉一臉不解。朱貝妮只好解釋。

    “昨天說今天給我一個驚喜。”

    “你倆真會玩。”梁昉眼睛放光,笑得前仰後合。這麼一個隨性又開朗的人,盡管精致得迫使人回避千裡之外,一開口卻親和力十足。

    一見到等待的兩位男士,梁昉先雀躍著奔許文衡而去。梁昉在許文衡耳邊嘰嘰咕咕,邊說邊笑邊往朱貝妮和陳小西那兒看。陳小西不明就裡,朱貝妮心知肚明,必然是去講她和陳小西的“送驚喜之小浪漫”去了。

    許文衡聽完,只由內而外地哼了一聲。他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的。

    “你要跟陳小西學著點!”梁昉撒嬌一般。

    許文衡無可奈何地搖頭。

    梁昉假裝不小心踩他的腳,以報復他這不走心的回答。

    發生在眼皮底下,朱貝妮想不看到也難。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刻意躲開目光,而是爭取平常對待。人家是情侶,人家是戀人,人家秀恩愛很正常。

    雖然沒有來過,電視裡廣告看多了。朱貝妮也知道些園內的項目,諸如人工造浪的風暴灘,激烈漂流的霹靂河,名曰“神龍出水”、“九曲陳倉”的坐式滑道,追魂戰車俯臥式滑道,音速飛龍仰臥式滑道……剛才看到的澆水的瑪雅頭像,其下大概是冒險家樂園。

    只聽那些名字,就知道會有多刺激。

    朱貝妮漸漸呼吸變得起伏。

    到處是興奮尖叫聲,身旁的梁昉還沒有開始玩,已經自嗨到不行。“我最愛這些刺激的。”梁昉指著一個超高的並排兩條超級滑梯喊道。

    “我們就從這個開始!”梁昉呼喚大家。

    “我陪你玩。他們隨意。”許文衡摟過梁昉。

    “一起嘛。一起才好玩!”

    架不住梁昉熱情相約,又有陳小西表示護航,朱貝妮不知出於哪裡冒出來的好強之心,她強掩咚咚直跳的緊張,鼓起勇氣順著人流拾階而上。

    許文衡借口綁鞋帶,等到戰戰兢兢而上的朱貝妮。他直視她的眼睛:“你不要勉強自己。”

    朱貝妮不看他也不接話,只繼續勉力往上爬。這座樓梯,大約有8層樓高。樓梯盡頭,自然是8層樓高的超級滑梯。

    走到五層半,朱貝妮不小心視線一飄,看到低處的風景。視線落差使她頓時感到頭重腳輕,腿腳發軟,腳下一滑。

    “啊!”想到自己將從樓梯上滾下去,朱貝妮不由驚叫。

    緊要關頭,兩只手同時拉住她,兩個不同方向的力道牢牢固定住她。朱貝妮穩了穩重心,才心懷感激地看向兩個救她於危急中的人,一個是在自己右上手位置的陳小西,一個是在自己左下手位置的許文衡。

    “謝謝。”

    朱貝妮微微用力掙脫,沒想到那倆人都不肯松手。

    “謝謝。”

    朱貝妮只好提高聲量再謝一次。兩個出手相助的人似乎在彼此較量,都不願做第一個松手的人。

    直到上方的工作人員俯視間發現隊伍擁堵了,才拿著喇叭高喊:“走起來!走起來!”同時趴在頂樓台階上俯視的,還有梁昉。第一次,梁昉臉上笑意全消。

    許文衡不僅沒有松手,反而快步跨上台階,與朱貝妮並排而立,用陳小西也聽得到的聲音,頗為嚴厲地說:“你何必勉強自己!”

    朱貝妮黑著臉,並不說話,只用力掙脫許文衡的手。

    許文衡無奈,只好松手。他看向陳小西,似乎盼他阻止她。

    陳小西只緊緊抓住朱貝妮的胳膊,拉她一把:“怎麼上個樓梯還分心!”

    終於到了頂部。工作人員說了滑滑梯的要點,便安排他們滑下去。後面的客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朱貝妮雖然內心驚恐,也不好多耽擱。

    滑梯口並排兩個。許文衡自告奮勇,與梁昉先行滑下去。

    “輪到我們了。”陳小西看向朱貝妮。“你看上去很緊張。別怕,下面是水,不會痛的。”陳小西安慰朱貝妮。

    朱貝妮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眼睛一閉,坐在滑梯口。“反正又不會死。”她給自己打氣。

    工作人員輕輕一推。朱貝妮感覺自己就像離弦的利箭,撕破空間,急速向前。好幾處彎道,朱貝妮覺得自己好像要被甩出去一樣。呼吸中斷,似乎心跳也要中斷。明明看別人滑,只十幾秒的樣子,為何輪到自己,總也滑不完……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5 12:13 AM

第058章 看出了端倪

    朱貝妮坐在疾速的過山車般的巨龍滑梯上,眼望向虛空,幾朵白雲悠然飄在天上。似乎有幾只快活的小鳥從頭頂飛過……

    隔壁的陳小西哇啦哇啦在喊話。可是速度太快,完全聽不全。

    朱貝妮也無心去聽。一口氣已經不夠用,她只想閉上眼睛。

    “撲通。”一股溫中帶涼意的水漫過頭頂。

    水波蕩漾,溫柔觸摸肌膚,這等舒服感受,令朱貝妮有些痴醉……朱貝妮繼續閉上眼睛。

    正恍惚痴醉間,只覺得一只手臂穩穩托住她後背,猛然用力推起了她。

    隨即,那只手毫不客氣地在她後背亂拍亂打。力道凶狠,打得她上氣不接下氣。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要嚇死我嗎?”有人在她耳邊說。說話的氣流使她耳朵癢不可耐。

    朱貝妮這才睜開眼。

    睜開眼,看見梁昉目瞪口呆在自己的前方。看見陳小西驚慌失措跋涉而來。原來耳邊說話的,竟然是許文衡。

    “我喊你不要躺下,躺下會加快速度!”陳小西焦急道。

    “閉嘴!你不知道她恐高嗎?”許文衡贈送陳小西一道厭惡的目光。

    陳小西一怔,這才明白,緣何許文衡劈頭蓋腦會說“沒想到你們也來玩這個。”

    一股酸酸的醋意蔓延開來。

    “他比我更了解朱貝妮。”意會到這一點的陳小西,莫名心痛一下。

    “我這是在吃醋嗎?”

    陳小西抑制住內心泛濫的小情感,余光掃見後面滑下來的游客馬上要到了,便快速貓腰將朱貝妮公主抱抱起。許文衡又不好公然搶奪,便賭氣一般狠狠注視得逞的陳小西。

    “哎呦。”

    後面滑下來的游客雙腳結結實實撞向仍舊是蹲姿的許文衡。許文衡狼狽地正面撲倒在水池。

    “活該。”一直旁觀看戲的梁昉看到這裡才變態地心花怒放。

    “恐高干嘛還要去那麼高的滑梯?”梁昉歪著頭,一副不解模樣。

    “不想掃你們的興嘛。”朱貝妮難為情地笑笑。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陳小西道歉。

    “對不起來,對不起去的。才最掃興!”梁昉毫不客氣地朝陳小西道。她牽起朱貝妮的手:“我們去兒童游樂場!”

    梁昉和朱貝妮在前,陳小西和許文衡在後。

    走著走著,陳小西忽然想通一般,自言自語又分明說給許文衡聽:“我想起來了。你們是大學同學。”

    許文衡明顯不想接話。

    不過並不妨礙陳小西繼續開口。

    “你還有沒有別的關於她的注意事項,需要我知道?”

    “你以為你是誰?”

    “很明顯。她男朋友,以及,未來的老公。”陳小西說得篤定又悠然。

    許文衡憤怒地轉向陳小西:“你丫閉嘴!”

    陳小西聳聳肩:“問你,只是因為想把她照顧得更好,以免再吃苦頭。你不說,我也會慢慢都知道。”

    “你可知道我跟她是什麼關系?”許文衡眯起眼睛。

    “我知道你現在是別人的男朋友,至於過去?恕我對你的過去不感興趣。”

    許文衡碰了一個軟釘子,心裡不爽翻騰。

    “我跟她——”

    “如果你真的有那麼重要,她會告訴我。”陳小西搶過話頭,不給許文衡說完的機會。

    “你怕了?”

    “怕?”

    “怕聽到不想聽到的內容。”

    “你錯了。我不在意過去,我在意的是未來。我和她的未來。”陳小西始終很平靜。

    許文衡也只能暗中咬牙切齒。他已經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也許是否已經有女朋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許文衡五味雜陳地體會著,難受著。不知不覺,眉頭緊皺,臉色黑青。

    “你們倆在聊什麼?”梁昉回頭,嬉笑著問。

    陳小西笑得神清氣爽,許文衡抬手戴上墨鏡。兩個人都指望對方回答梁昉。

    “還不快點!”梁昉並不在意沒人回答。她也沒指望他們坦誠相告。

    兒童游樂場熱鬧非常,小孩子的尖叫聲衝擊耳膜。在小肉|球球們橫衝直撞的兒童游樂場,沒多久,四個大人就落荒而逃。

    “我們還是去霹靂河漂流吧?”梁昉建議。

    “恐怕,不行。”見朱貝妮不開口否定,一急之下,許文衡代而回答。

    “那麼風暴沙灘呢?”梁昉又問。

    許文衡看一眼朱貝妮,她已經難為情到低下了頭。只好再次替她回答。

    “不行。”

    “冒險家樂園?”

    “不行。”

    梁昉無計可施,萬分無奈地看向朱貝妮。

    “什麼行呢?”

    “這地方根本不適合她。她不能玩刺激的游戲。”許文衡脫口道。在場的人,無一表現出吃驚。陳小西還煞有介事點起頭來。不知道的當是他在表示同意,其實他是在記憶。

    “對不起。”朱貝妮為難地道歉。

    “又不是你的錯!”許文衡和陳小西竟然異口同聲說了同樣的話。

    “哎呀,對不起來對不起去的,最掃興了。”梁昉好像沒有看出任何異樣般,大大咧咧揮手笑。

    “要麼我們分開玩吧。我陪她。你們去玩。”陳小西建議。

    梁昉回答之前偷偷看許文衡。許文衡目光不離朱貝妮和陳小西,仿佛他倆是他的獵物。

    梁昉噗嗤笑出聲。許文衡似乎有所察覺自己的過分,終於抽離目光看向梁昉。

    梁昉將手搭在許文衡臉龐,輕撫一把:“算了,還是在一起玩吧。既然遇見了,再分開就沒意思了。”

    身旁很多人忽然朝他們跑過來。

    初時他們一愣,後來聰慧的梁昉馬上發現:原來比基尼沙灘女郎在他們身後出現了。“選美”是熱季風暴開園和閉園時的特別活動。今天他們意外趕上了。

    很多比基尼女郎紛紛出場,走秀,沙灘女排,與觀眾互動跳舞,做游戲——啊,終於不用花愁如何消遣時光了。

    細腰長腿MM不僅男生喜歡看,梁昉和朱貝妮也看得心神愉悅。

    等比基尼女郎退場,時間大大已經過了午飯的點。飢腸轆轆,加上他們早已過了貪多的年齡,於是一致決定打道回府。

    走之前,梁昉眼饞立交橋般的滑梯,纏著朱貝妮和陳小西在一旁等她,她拉上許文衡玩了兩回。

    “過癮了。無憾了。”梁昉玩過下來,頭發濕答答,臉上笑得別提多開心。

    “如果沒有碰到我們就好了。”朱貝妮不禁道。

    “碰到你們才好。真的。”梁昉調皮地眨眼。同時毫不掩飾地看一眼許文衡。

    許文衡在那一眼之下,有些慌亂。但慌亂一閃而過,馬上重歸鎮定。他知道,梁昉必然是看出了端倪。只是不知道,她為何又做出開心的樣子。

    她不需要裝給誰看,何況,他認識的梁大小姐才不屑於裝給誰看。

    那麼她的開心就是真的。

    緣何開心?真是不得其解。頭腦發達如許文衡,自感也摸不著頭緒。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5 12:14 AM

第059章 美人溫柔計

    離場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朱貝妮無論無何也找不到自己穿的涼鞋。

    見她們一行人找來找去,一旁坐著的人看不下去了:“別找了,肯定是被偷走了。”

    “啥?鞋子也有人偷?”

    “涼鞋當然有人偷了。只有拖鞋才沒人偷。”說話那人一副少見多怪的表情。

    朱貝妮哭笑不得。干嘛偷她的涼鞋?要偷也去偷貴的鞋子啊。譬如梁昉的拖鞋,一看就比自己的涼鞋還貴。朱貝妮為小偷的有眼不識泰山遺憾。

    “怎麼辦呢?”陳小西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地看向朱貝妮。朱貝妮有些臉紅。不久前被他公主抱的情形重回腦海。難道這也上癮?

    “出門左拐有人賣拖鞋。”另有熱心游客道。

    “好嘛,這買賣!”梁昉笑得不能自抑。

    “人家也算產業鏈了。”朱貝妮不禁也笑。

    “還不快把你的拖鞋借給你女朋友!”梁昉推陳小西。

    “哦。”陳小西戀戀不舍地看朱貝妮。好吧,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他讓出了自己的拖鞋,對梁昉口中“你女朋友”一詞沾沾自喜。

    朱貝妮不辯解,也不客氣。踢跶著陳小西的大人字拖,跟梁昉一排,向女更衣室走去。

    梁昉眨眼眼睛,低頭看朱貝妮的腳,聲音忽然意外地低沉輕柔。

    “你男朋友一定很愛你。”

    朱貝妮詫異地看梁昉,差點慣性而出“我沒有男朋友”,幸好腦子還保持運轉,想得起來她和陳小西在梁昉面前一慣扮作情侶的。

    朱貝妮只好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覺得他愛你什麼?”

    “這……要問他了。”

    “就問你!你怎麼看?嗯?男人愛你什麼?”梁昉問得執著,眼睛裡有一絲落寞。

    朱貝妮心下暗暗吃驚。梁昉是不是看出什麼?她腦海翻騰,回顧當天。除了許文衡拉了她一把,從水中救起了她,替她回答了幾個提問,兩個人再無交集。朱貝妮心中充滿不確定。

    “你慢慢想,我耐心等。”梁昉不撒手。

    朱貝妮啞然苦笑:“我就是普通的一般女生吧。沒什麼特別的。”

    “不對!你不誠心!”

    “大概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恰巧有幾個喜歡寡淡的,所以也會有一兩個追求者。”朱貝妮並非在自謙,而是真的這麼認為。她鮮有張狂的自信,那些“天下唯我獨尊”的青春懵懂的年齡,她不幸成為“不自信”的奴隸,也格外沉默消停。對此,父母大可作證:“這孩子很省心。”

    “沒勁。”梁昉嘟起嘴巴。這神態,像極了何美麗。

    “我是真心這麼覺得的。我多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論家世,論學歷,論見識,論美貌,論品行……你敢認為我哪裡出頭嗎?”

    “……”梁昉為之一頓,確實哪裡都不出頭。她不想報之以沉默,但她更不想撒謊。

    “不好意思啊。”還是為自己的沉默道歉吧。梁昉說道。

    “道歉來道歉去的,最沒意思了。”朱貝妮輕笑起來,逮到一個原話奉還的機會。

    梁昉聞言也笑出聲。

    等朱貝妮和梁昉換洗後重新出來時,一如前一次,兩位男士已經等在門口。

    兩個男士各自昂首獨立,又都一表人材,自成風景,贏來來往人群的各種矚目。偏偏他們又都不以為意,表情或悠然,或冷峻。立在半下午的午後陽光裡,簡直稱得上“帥得一塌糊塗”。

    朱貝妮和梁昉不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那抹驚嘆。

    梁昉熱鬧地喊叫著要約著一起吃飯,被許文衡暗中捏了捏她的手,恰逢陳小西言辭毫無猶豫地拒絕,說下午另有他事。梁昉便不敢執意堅持。

    出了熱季風暴的門,見有出租車在等候。陳小西便攜朱貝妮乘出租車而去。

    梁昉望著越發遠去的出租車,慢慢嘟起嘴巴。

    一旁抱臂觀的許文衡心中一怔:要開始發作了嗎?梁大小姐暗中忍了這麼久,也不容易呢。理智告訴他,她有權鬧一鬧。心中卻先不悅起來。

    梁昉回過頭,臉上陰晴莫辯。

    “你曾經喜歡過的女孩,是她吧?”

    就算是心有准備,許文衡還是吃驚不小。他詫異地,飛快地看一眼梁昉,眉頭輕皺,沒做回答。

    梁昉緩緩走向許文衡,慢慢將手攬在他身後,頭輕輕靠在他胸前,聲音溫柔清婉:“我曾經無數次猜測,對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今天看到,我心安了。她很可愛,我也很喜歡。”說到此的梁昉抬起下巴,眼睛晶晶亮地看著許文衡,又道:“我更慶幸,陰差陽錯,最終,我是你的女朋友。”

    許文衡放松下來,臉上浮現少有的溫柔。他捧著梁昉的臉,有些動容。

    “現在你要記住,你愛的人是我,你的真命小仙女是我,你眼裡只有我!以後再幫別人照顧女朋友,可以,但要提前告訴我!”梁昉將要求說得言之鑿鑿,理直氣壯。

    許文衡不禁莞爾。藏不住三秒鐘的梁昉尾巴啊。如此霸道有氣勢,才是他認識的梁昉。

    “好。”許文衡滿口答應。

    的確是出自真心的答應。他今天對梁昉,不能更滿意!

    梁昉內心雀躍起來:都說溫柔是對付男人的利劍,果然,溫柔配上通情達理,天下無敵!

    兩個被甜蜜情感包圍的年輕人,在熙攘的來往人流中,旁若無人,深情擁吻。

    熱季風暴門口,先後走出兩個年輕人,兩個人左擁右抱,帶了幾個比基尼表演的女孩出園門。不早不晚,恰好看到吻得忘我的兩個人,其中女生露背裝露出嬌嫩肌膚和流暢線條,很是打眼。

    走在後面的年輕人忍不住手放唇內,打了一個地道的口哨。走在前面的另一個人聞聲慌忙回頭,快速伸手打下同伴的手。同時,也一掃剛才的頤指氣使,變得縮頭縮腦起來。

    他撇開懷裡的姑娘,加快步伐,甚至繞了點路,繞開那相擁接吻的倆人,朝停車場快速走去。走著走著,端起胳膊小跑起來。

    不明就裡的一行人看情形不對,也都收斂一二。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到了停車場,上了車。第一個帶頭跑的年輕人拍著胸口,渡劫成功一般,慶幸不已。

    “佼哥,咋回事啊?”

    後面一輛車發動,拿起對講機,朝前一輛車喊話。

    “別提了。門口差點被我姐姐逮到。”

    “你跟你姐姐,不是一直很有共同話題嗎?”

    “別提了。碰到一個邪性的准姐夫,我姐姐改性兒了。”

    “都是出來玩,逮到能咋!”後面車上的人顯然不以為意。

    “去死!你個獨生子無法無天慣了。我可不一樣,我家三個孩子。我要是不小心,我後爹不要我都可能!”

    “你爹真是後爹?”

    “去死!真要是後爹,早不要我八百回了。”梁佼笑得賊兮兮的。他望一眼車上東倒西歪惺惺作態的三四個女孩,剛才的擔心及言語間的不快頓時蒸發殆盡,剩下的,只有開心,開心,和很開心。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5 12:17 AM

第060章 小孩你要麼

    那一晚,何美麗坐在何翼的摩托車後座上,身子貼著何翼的後背,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風呼嘯在耳邊。

    愛人緊擁在懷。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何美麗毫無征兆地想起自己的嘔吐,想起粒粒的驚呼:“美麗姐姐懷孕了?”繼而想到可能存在的小生命,想到一家三口,想到其樂融融……正想得愉悅,忽然跌入現實:何翼租的房子到了。

    這是一個老式居民小區,修建年代不詳。但必然足夠老了,樓梯和窗欞都是木質的。走在吱嘎響的木樓梯上,目光簡直無處安放。樓梯污漬重重,早已不見當年的顏色;窗欞尤其斑剝,樓道狼藉一片,到處堆放著各家舍不得扔的雜物垃圾,壞掉的走廊燈,潮濕污濁的空氣,一點點吞噬掉何美麗溫馨甜蜜的幻想。

    她吸了一口氣,挺直後背,好使腰身顯得更細一些。

    腦海裡,卻不禁盤算起來,哪次出了紕漏,給這薄命孩子鑽了空當?自然是想不起來得,她和他,不見面罷了,哪次見面不大戰三百回合。

    還是先確認一下是否真的出了意外才是根本。何美麗默默計算道。

    “唉。”何美麗不覺嘆氣出聲。

    “怎麼?要當女主人還不滿意?”何翼捏她下巴。

    何美麗每次來都興致昂揚,兩個人甚至等不及鑰匙開門的時間。何翼常常一邊伸手摸索,一邊開門。而她,常常把自己想像成美女蛇,蜿蜒嫵媚,緊緊纏繞,肆意騷擾。

    這一次,因為懷揣心事,何美麗心不在焉。她打掉他的手,不自然地別過眼光。

    “兩天不見,你這是換口味了嗎?”何翼把她按在房門上。

    “別鬧!快開門。讓人看見。”

    何翼像聽到天大笑話,笑得不能自抑:“我沒聽錯吧。這好像是我以前的台詞。搶我台詞要受罰的!呆會兒看我怎麼懲罰你。”

    何翼拿出鑰匙開門。

    門開了,一股別樣生猛的氣味鋪出來。

    何美麗皺起眉頭:“你幾天沒洗碗了?幾天沒洗襪子了?你是不是又往被子上那啥了?”

    何翼只笑不答。

    “笑毛啊!問你話呢!”何美麗看一眼堆積長毛的餐盤,掃一眼東一只西一只的襪子,一瞥見亂糟糟扭在床上的被子,越發想起不明虛實的秘密,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何翼聽而不聞,只管關了門就往何美麗身上探索。他沒有耐心解扣子,又摸不到拉鏈,手探進裹緊的衣領內,暗中用力,一撕為快。

    “哧——”布帛撕裂的特有聲音。

    “混蛋!這是我最喜歡的裙子!”何美麗掙扎起來,恨不得像甩狗皮膏藥一樣甩開壓在身上的何翼。

    她的拼命掙扎只換來他更大的興趣。他推她到床角,抵開她的兩條腿,一手按住她的頭,一手撕去胸前的衣服,直到顫抖的R|房全部露出來才住手。這才是他最愛看的風景,他沉迷不能自拔的快樂源泉。

    他非常確定,目之所及的女生,十有九點九個,不及她的大、圓、軟。

    一縷縷布條從何美麗身上散亂開來。何翼突發奇想,扯下一條,不顧她反抗,硬是綁住了她的雙腕。這下阻礙小了,他更可以為所欲為了。

    何美麗又癢又痛,又惱又……有一種奇怪的痛感,讓她欲罷不能。

    很快,他進來了。她的高潮正獵獵拉開序幕。

    進來帶來的滿滿的感覺,總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布袋,只有這盆滿缽滿的一刻,讓她忘情,讓她陶醉,讓她呼吸急促。他每一次的離開都引誘出她更大的貪心,想要更多。

    反抗成為合作,繼而化身索取。

    一切重回熟悉的感覺。何翼反而不似開始那麼興奮。

    一曲終了。

    何美麗溫柔繾絹,服帖地貼何翼而臥,心裡全是滿足。空氣裡復雜的氣味變得不那麼重要。

    等兩個人重新起床,何美麗換上居家服,二話不說,收拾起髒亂差的單身宿舍來。

    洗洗刷刷的過程中,幾度聞到襪子的臭味都要作嘔。何美麗不覺鄭重起來:萬一真有了呢?

    何美麗從一室戶裡小小的衛生間裡走出來,臥室兼客廳兼活動室內,何翼正在電腦上打王者農藥。

    “喂。你想不想要個孩子?”

    何翼頭也不回:“養個老婆就不錯了,還孩子!”

    “你難道不想要個孩子?”

    “誰傻誰要,我是不要。”

    “最終,大家不是都要個孩子?”

    “拜托。大家去傳宗接代,我們只要男歡女愛。”

    自始自終,何翼都沒有回頭。

    “你媽媽知道你這麼想嗎?”何美麗使出殺手锏——何翼雖然不是寶媽男,可單親長大的他,對養大他的媽媽還是頗為敬畏的。

    “寶貝,我們有很多方法可以迂回,比如,我愛你至深,非你不娶,而你偏偏無法生育——我媽媽總不至於讓我做她最痛恨的負心漢吧。”何翼終於回頭,笑得歡脫。

    說不定這想法在他腦海中滋生不止一天兩天,終於逮到機會名正言順覲見女主人。他實在是為自己的高瞻遠矚洋洋得意。

    何美麗強裝笑意:“你都不問問我是怎麼想的?”

    “我會把你伺候得好好的。還不夠嗎?嗯?你在懷疑我的能力嗎?”何翼說著,忽然笑得詭異起來。

    眼看他要起身過來,何美麗慌忙道:“快打你的游戲吧。小心輸掉。”

    游戲果然魅力很大,何翼聞言,乖乖坐下,繼續對著屏幕昏天黑地去了。

    何美麗在逼仄的衛生間,蹲在地上在小盆裡洗襪子。心裡五味雜陳,從來都不缺乏主見的她,第一次有些控制不住的慌亂。

    無心再洗襪子,馬馬虎虎滌淨,擰干。

    何美麗帶著半盆襪子到陽台,一邊晾曬一邊做平常模樣聊天:“呆會我下去買點晚飯上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

    問只是裝模作樣而已。何美麗篤定何翼會推卻。一是游戲正上癮,二是他最近掉進錢眼,一門心思要攢錢。

    果然,何翼說不去。

    “那我下去了。仍舊帶碗大碗燴面給你?”

    “好。”

    何美麗換好帶來的衣服,理理頭發,准備出門。

    “等等。”身後何翼突然喊道。

    何美麗不覺一怔。她覺得時不我待,眼下自己迫切需要驗證真假。她可不想買試孕棒的時候有他跟著。

    “拿著!配一把自己留著!”何翼扔過來一串不明物體。

    何美麗本能去接,接到手才發現是鑰匙。想到何翼如此周到得為她著想,不禁心頭一暖。

    “最大的那把是房門鑰匙。”何翼頭也不抬地補充道。

    “知道了。”何美麗笑笑地捂著鑰匙,輕輕關上房門。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3-15 12:20 AM

第061章 借力搏一把

    何美麗下樓。遠遠看到便利店的門面,卻鼓不起勇氣進入。

    “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果然做賊心虛啊。何美麗只好目不斜視地索性走過。潦草吃過晚飯,囑咐店主再來碗大份外送燴面,自己趁機又在便利店門口轉悠一圈。

    這次倒是鼓足勇氣進去了,可是店內排隊買單的好幾個,而那試孕棒,正放在收銀附近。多看兩眼就已讓她臉上發熱,只好隨手抄瓶飲料強作鎮定地排隊買單。

    等重新折回燴面館,帶上何翼的外賣晚餐,她告訴自己:這次務必要大膽買入!

    機緣難得,便利店正好人少。何美麗以百米衝刺速度,快速抽一只試孕棒,像甩燙手山芋一樣甩在收銀台,倒是結結實實把收銀員嚇了一跳,還以為遇到搶劫了呢。

    何美麗付好錢,逃一般往外走。

    “小姐!等一等,你東西忘了!”收銀員舉著試孕棒喊何美麗。

    何美麗羞紅了臉,接過遺忘的東西,塞進坤包裡,頭也不回地跑了。好幾個後來進店的人,都不覺扭身回頭看她。

    何美麗一路奔到何翼租房所在的樓宇。穩了穩心神,這才正常步速上樓。

    她特意吃完晚飯再上樓。這樣當他吃晚餐面的時候,她就有足夠的時間呆衛生間。

    “不好。面裡放太多辣椒,我有些肚子疼。我去蹲馬桶了。”何美麗虛晃一招,將燴面和飲料丟給何翼之後,找了一個借口就去了衛生間。

    “老婆真好,還給老公買飲料。”何翼心花怒放。

    何美麗關上衛生間的門,從坤包裡拿出試孕棒,認真看過說明,便按照說明操作起來。嗯,中斷尿液滴入即可。

    雖然說明書上說晨尿更快速准確,何美麗覺得自己多一秒都不願意等待。

    如捧神物,何美麗坐在馬桶上,將液體滴入後的試孕棒捧在眼前。

    嘀嗒,嘀嗒。心裡有一個鐘表,緩慢無情地跳動。何美麗除卻眼前的試紙,腦海裡緊張得一片空白。

    一分鐘還沒有到,居然就顯示出兩條杠!

    何美麗直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響,差點昏厥過去。

    自己,真的,懷孕了!

    何美麗第一反應是想罵人,罵天,罵地,罵何翼,罵他娘的鬼運氣。然而還沒正經組詞成句,眼淚先不爭氣地落下來。史無前例的慌亂攫住她。

    想自己固然沉迷於聲色,但對婚姻還是持傳統保守態度的。她還是很期待嬌嫩可愛的孩子的。確知孩子到來的瞬間,猙獰憤恨沒成形,她已心軟的不行。

    埋在她基因裡的母性被喚醒,奔騰著,帶著原始之力,吞噬她,要她臣服於神聖的新生命。

    何美麗無法用語言描述自己瞬間的心路歷程,只覺得自己湧動著強烈的情緒,變得敏銳傷感起來。

    沒有確認之前,肚子內的小綠豆無從感覺。確知之後,似乎小綠豆跟她通感起來。

    “是你嗎?”何美麗輕輕揉著肚子,小聲問道。

    “你還好吧?”一個糙嗓門嗚噎著回答。

    何美麗原地一跳,吃驚不小。正疑神疑鬼中,又聽門外叫道:“老婆,你還好吧?”

    原來門外何翼見她廁所去了良久,心裡擔心,過來詢問。

    何美麗撫著胸口給自己壓驚,裝模作樣衝馬桶,穩了穩聲音回答:“嗯。好了,正准備出去呢。”

    用過的試孕棒包裝和棒本身不敢亂扔,一股腦塞進自己的坤包。照了照鏡子,與鏡中人因驚慌而空洞的眼睛互看一眼,何美麗開門。

    不期然,衛生間門外空無一人。

    原來何翼得到她的回答,已經放心轉身離開。

    何美麗瞬間被打回原形般,虛弱起來。

    “好久沒有回家了吧,你想不想明天回家看看你媽媽?”晚上的時候,躺在床上,何美麗開始吹枕邊風。她已經反反復復想了很多遍,這個孩子唯一的出路在未來婆婆那裡。以她對何翼的了解,只有未來婆婆發話,才可能改變心意。

    “好。”睡意襲來的何翼順口答應。媽媽是他的溫暖故鄉,他隨時都願意回。何況他的家緊鄰上海,比上海的崇明來去還方便。

    昆山,歷來被譽為上海的後花園。

    何翼的家鄉就在昆山。

    按道理來說,昆山發展那麼好,何翼的家水漲船高,理應也很富裕。然而道理之下,總有例外。何翼因為單親,母親求穩勝過求發展,結果錯過買房的黃金時段。眼看別人手中的房子一漲再漲,何翼母親手中握了N久的錢想入房市,卻被一路上揚的房市甩了一個大嘴巴。那點錢,僅夠首付而已。

    只一個錯愕猶豫,連首付也不夠了。

    何翼母親捶首頓足,心中卻又別樣安穩。若夠付首付,誰來還貸!算了,原來的一室兩臥住住也蠻好。至少應付日常開銷,手頭寬裕,生活無憂。

    何翼母親沒別的期望,只希望秉承他父親過人容貌的兒子能找個富家女。

    富家女沒有帶回來,卻總見奇奇怪怪的女人找兒子。眼看兒子一天天接近而立之年,她也越發清楚地認識到,當今女生不比當年,只長得帥氣遠遠不夠。何況自己的兒子學歷不高,人雖不笨,卻又懶又貪玩。

    何翼母親對未來兒媳的期待開始改變,不再期望富家女,只期望是良家女就好。

    何美麗就是在這個節骨眼出現的。

    何翼母親雖然一般熱情,心中對何美麗卻充滿感激。雖然何美麗孤家寡人一人漂在上海,她也絕無輕視之意。尤其聽說兒子想娶她,正為她而攢錢,她這當娘的,簡直躍躍欲試,准備貢獻自己壓箱底的資金。

    何美麗無從知道何翼母親的這些內心,卻能感受到何翼母親對自己的期待與重視。

    泛濫的母性促使何美麗,欲借力未來婆婆博一把。

    至於孩子出生後用錢幾何,誰來照顧,何美麗倒沒怎麼想過。她向來信奉“人到山前自有路,水到橋頭自然直”的。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0:09 PM

第062章 上等級暗示

    陳小西帶朱貝妮坐出租離開熱季風暴後,依舊按照朱貝妮“熱衷親近自然”的心性,吃過早晚飯後,找了一所公園坐了下來。

    陳小西拿出iPad,開始回顧朱貝妮上一周的英文作文。

    做完語法講解,陳小西話鋒一轉:“其實在說的過程中,語法並沒有那麼重要。我覺得你目前掌握的語法知識,已經夠你用了。以後只要保持這個水平不下降就好。接下來,我們可以重點練習發音。按照這個進度,一個月之後,就可以對練口語了。”

    朱貝妮很受鼓舞。欣喜無以言表,又剛剛吃過早晚飯,便道:“我請你吃下午茶吧。”

    “還是攢著下次請吧。怕你太累,我送你回家吧。”陳小西憐惜地說道。語法講解的時候,朱貝妮不覺打了三四個哈欠。

    “唔。好。”朱貝妮揉揉眼睛,應聲道。她的確有點累,但不是玩累的,而是嚇累的。“可惜沒法好好逛這個公園了,它看上去蠻特別的。”

    眼下所在的靜安寺雕塑公園的確與眾不同,園內安置了幾十尊國際知名大師的雕塑作品。就算自謂無審美能力,接近藝術還是讓人心生愉悅的。

    加上上海自然博物館新移址到此,靜安雕塑公園宜動宜靜,人氣爆棚。

    “下次再帶你來。”陳小西寵溺難掩。

    “好。”

    就在陳小西心中不舍卻又理智當頭送朱貝妮回公司宿舍的平行時間裡,何美麗正和未來婆婆在廚房裡忙碌。

    何翼坐在小客廳裡看網絡電影,眼睛看著屏幕,抱著冰鎮西瓜一勺勺喂自己,耳朵偶爾分神聽廚房裡的竊竊私語,心裡何等舒服愜意!

    啥叫完美生活?他現在過的就是!

    拜輕易就棄家出走的父親所賜,何翼從小就羨慕家庭和睦的同學,隨著年齡長大,那份羨慕加深,簡直化身妒忌。從學校步入社會,結交過一些女朋友之後,透過她們更見識了更多形形色色殘破不全的家庭,心中對和睦家庭的渴望越發深厚。

    很多同齡人為能否賺到錢躊躇的時候,他只為能否過上幸福美滿生活擔心。上個班,做個業務,他從來不覺得有阻力,像是魚在水中天生會呼吸,他天生就能做好銷售工作。可是,他也天生就留不住好女人。

    那些規規矩矩的女孩,也有墜入他的情網的,可是總是很快躲閃開來——她們不信自己平庸的面貌能長期鎮服得了他。只有那年齡頗長又色心不減的老女人,敢放手過來。可——他又不可能跟她們組成和睦家庭,因此他從來不給她們機會。

    錢財於他雖不能說是糞土,但跟心中夙願——和睦家庭比,完全不在一個重量級。因此,他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可以婚配的年輕女孩身上。

    終於,他逮到一條神奇生物。這生物有他迷戀的大胸,有與他興致相當的性|趣,與他一樣渴望氣氛勝過務實——他才不管他要的是尋常和睦家庭的氣氛,而她要的是浪漫唯美的戀人情調——唯一的遺憾是,要把這生物弄成婚配對像,需要買房。

    那就買唄,又沒有說必須在哪裡買。實在不行把媽媽住的這套二室賣掉,貸款買三室。也算完成通關任務。

    何翼瞥一眼媽媽舍不得撤掉的她和所謂父親的婚紗照,心裡無不得意:我會過的比你們都幸福!

    何美麗在廚房幫未來婆婆打下手,她知道若自己太賣力,反而顯得有求於人。所以,與其說是在打下手,不如說是嘴饞偷吃半成品,順便聊聊天。

    她的手伸向這裡,伸向那裡,准婆婆總不好說:別吃了。只好由著她呆在廚房。

    “小麗啊,聽說你們住在一起了?住在一起好啊,好有個照應!生個病也有人端個熱湯熱水的。”准婆婆眉開眼笑。

    “我們這叫見習婚後生活。很流行的。合了就結,不合就散。”何美麗沒心沒肺的樣子。哼,她才不要處下風,不能讓老妖婆覺得自己跟他兒子睡了就被動了。

    准婆婆聞言果然得意全無。她訕訕地,帶著討好地看何美麗。何美麗穿得很素淨得體,很像良家被仔細呵護長大沒啥心眼的單純小姑娘。

    見時機成熟,何美麗開始出大召。

    只見她面色一頓,憂郁之情一閃而過,一只手假當無意捂了一下嘴巴,另一只手輕撫小肚子。

    只幾秒,馬上沒心沒肺繼續吃東西。

    “小麗啊,你不舒服嗎?”這麼有指向意義的動作自然逃不過准婆婆的眼睛。

    “我——嗨,沒事。”

    “有啥不能跟我說的呢?我可是他媽媽呀。”

    “可是,他總說我們還年輕,不是時候,要等一等,等以後有條件了再……”何美麗話說一半,點到為止。說完,又假當無意捂了一下嘴巴,按下蠢蠢欲動的嘔吐感。

    准婆婆眼睛裡露出精光,人驚喜地愣在原地。

    這,分明是有了啊!

    小兩口在留不留上沒達成一致意見,沒關系,她參與投票,保管2:1,留下大孫子!

    准婆婆驚喜得無以復加,飯也做不下去了,更顧不上得體不得體,菜刀往案板上一放,扶上何美麗:“快坐著歇著去,別累著。”

    何美麗乖乖的,帶著羞赧的,順勢從廚房一溜煙跑了出來。

    “飯菜做好了?”見何美麗出來,何翼伸出胳膊,示意她到自己懷裡來。

    “沒呢。你媽媽嫌我偷吃嘴,把我從廚房裡趕出來了。”何美麗嘻嘻笑道。

    何翼聽得很開心。他就是喜歡他的女人跟他的媽媽親密無間。

    喂一口何美麗冰鎮西瓜,兩個人你摟著我,我摟著你看《摔跤吧,爸爸》。冰鎮西瓜還沒吃兩口,就聽准婆婆在廚房呼喚何翼幫忙倒洗菜水。

    何美麗笑得妥妥的。

    她的這個准婆婆,一向定力有限,肯定按耐不住找機會向兒子確認這件事去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0:13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5-16 10:28 PM 編輯

第063章 姜老才更辣

    接下來,按照何美麗的預計,何翼將花言巧語宣傳一番丁克(不要小孩)的好處,准婆婆必然一口拒絕,開宗明義,要求何翼必須給她一個孫子才能彌補她含辛茹苦把他養大!凡事一說到含辛茹苦獨自一人把他養大,何翼必無還口之力。

    剩下的,就等何翼巴巴跟自己說,孩子,還是要一個的好。

    何美麗假裝去倒水,起身去倒水之前還刻意調高了電視的音量,好麻痹廚房內的母子倆。悄悄貼在廚房與客廳交叉的門口,何美麗握著半杯水,側耳傾聽。

    “她是不是有了?”准婆婆的聲音。

    “有啥?”

    “少裝蒜!大胖孫子啊!”這准婆婆的想像力!聽得何美麗忍不住要笑。孫子、孫女還說不好呢,你就認為必是“大”且“胖”的啦!

    “實不相瞞,她有不孕症。但我愛她至深,非她不娶!也就是說,你這輩子別想要孫子了。”

    “pia”的一聲脆響,沒用十層,也用了八層力道。偷聽的何美麗都覺得皮疼癢。也不知這一巴掌,落何翼哪裡了。

    “媽!”何翼提高了聲音。

    “媽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一個人十幾年如一日,就換來你這樣誑我?”准婆婆聲音哽咽。

    “媽。你別說這個。那,那孫子,也不是說有就有,我以後,努力爭取,就是。”何翼果然潰不成軍。

    “別跟我提以後。就說現在這個。”

    “現在這個?”

    “你還跟我裝傻充愣啊,她有了呀。媽媽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來了。你說吧,你是不是跟人家說不是時候不能要?”

    “怪不得——”何翼想起,怪不得前一天何美麗突然問他要不要小孩。

    “怪不得你不跟我說實話,你個狠心人,你壓根不打算要。”准婆婆又急又氣,搶過話頭,說到激動處,也忘了壓住聲音:“你傻呀。她這一懷孕,還不是非你不嫁了,難不成帶球跑了?她拖得起,肚子拖不起啊,少不了要求著你快點辦,到時候婚禮婚房什麼的,還不都得隨便你!”

    “媽媽——”

    “媽媽告訴你,過了這個村,就有這個店,關鍵時候,你可別猶豫!生!生下來,媽媽給你們帶。不用你們操心,不用你們花錢。你們該怎麼享受二人世界怎麼享受!媽媽說話算話!給我個孫子,我就不孤單寂寞了……”

    一牆之隔的何美麗早已目瞪口呆,咬牙切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沒想到啊沒想到,到底姜還是老的辣,這等時候,人家坐等著人、利雙收呢。

    何美麗按下胸中一萬匹奔騰而過的激動,悄悄退回沙發,假裝一直在認真看電影,卻難掩胸前起伏。不爭氣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落下來。一顆顆分量十足,很快濕了前襟。

    “你怎麼哭啦?”准婆婆出來擺菜盤,一回頭看到何美麗在哭,急得像金蛋要碎了。

    “你怎麼啦?”何翼三步並作兩步,滿臉緊張。他倒有些心虛。

    何美麗瞥他們母子一眼,心裡悲涼:這就開始演苦情計獻殷勤了嗎?不管心裡怎樣想,人卻一臉單純,指著電視屏幕道:“真的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准婆婆飛快關了電視,仿佛關了妖孽之門,心有余悸地對何美麗說:“你可不能哭。還是不要看電視了。飯菜好了,快來吃,別餓著。”

    何美麗落座,看看刻意擺著自己面前的,分明是新增的兩個小碟,心中更要冷笑了。這一盤辣椒炒蛋,一盤酸黃瓜,感情是已經開始測男女了呢。

    可別說,那盤辣椒炒蛋果然很有誘惑力。何美麗忍不住拿起筷子。

    拿起筷子,卻忍住不去夾辣椒炒蛋,而是笑盈盈地伸向酸黃瓜。吃了一根還不夠,何美麗強裝鎮定,一頓飯吃了三根。滿桌子的菜她幾乎沒動,只顧得吃酸黃瓜了。

    准婆婆看得眉開眼笑。看何美麗的眼神就像看人間至寶。

    “孩子,你放心!廚房裡還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准婆婆痴痴地看何美麗吃,每吃一口,她便笑上一分。笑容臉上盛不下,鋪了出來。

    何美麗臉蛋一紅,低下了頭。在某個瞬間,她有一絲心軟。不過,心軟抵不過憤怒,她馬上堅強起來。

    號角已經吹響,戰爭已經拉開序幕,好戲在後頭呢。誰可以把她何美麗當軟柿子捏!

    吃過飯,何美麗一副神情倦倦的模樣。准婆婆連碗筷都不許她動手,只囑咐她快去洗漱。洗漱完,不由分說對兒子何翼道:“小麗今晚睡我屋裡。”轉身又喜眉笑眼對何美麗道:“我屋裡有倆床,給你睡大床,保管你睡得舒服!”

    何美麗應聲而答。對此,她求之不得呢。不然何翼晚上詳細詢問起來,自己少不了費些口舌找些借口。

    何翼哭笑不得,本來要爭取,眼見何美麗已經答應,只好無奈接受。

    日次一早,何美麗無心多呆,找機會單獨跟何翼說需要補充一條裙子,想早點回上海。

    何翼自然還記得為什麼何美麗需要補充一條裙子,滿口答應:“好,多買一條,備用。”

    何美麗嫣然一笑。心裡不起一絲波瀾。以往聽到曖昧的情話,她總是心頭旍旗搖動,激動不已。

    吃過早飯,何翼跟媽媽說要回上海了。

    何翼媽媽也並不覺得吃驚。年輕人總是貪玩,她也不願留他們太晚,看他們趕夜路。這次只一再囑咐兒子要照顧好女朋友,語氣殷切,甚是感人——如果何美麗不知她另有算計的話。

    返滬的火車只十幾分鐘就到站。

    到了火車站,出乎何翼意外,何美麗要求分開:“我找我同事逛街,你先回去吧。”

    何翼一臉錯愕:“怎麼,你不是一直跟我逛街的嗎?”

    “你不是在攢錢嗎?我這也算是幫你省錢呀。再說了,我同事是女的,你見過的,朱貝妮。就那晚送我的那個。”

    見何美麗戳到自己的痛點,又見她體貼地說出陪逛街的人。何翼點頭接受了。忽然,何翼又轉回身。

    “你不是——”何翼想起什麼,用手指何美麗的肚子。言語間充滿遲疑。

    “拉肚子?好了!”何美麗笑得明朗,用手推何翼快走。

    “不是,你——”何翼顯然不滿意“拉肚子”的答案,意欲說明。

    何美麗才不給他這個機會:“別婆婆媽媽了,正好回去給你一段清淨的時間玩幾盤王者農藥。今晚我回去之後,可別讓我看見你又在玩游戲!”

    何美麗的大棒加蘿蔔明顯奏效。何翼乖乖離開。

    何美麗並沒有騙何翼,她的確需要朱貝妮陪。

    “大貝。你方便出來嗎?”何美麗打電話給朱貝妮,聲音裡有一絲顫抖。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0:41 PM

第064章 擁抱的拉拉

    今天師父要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朱貝妮自身並無外出計劃,因此妥妥地呆在公司宿舍裡。

    一早接到何美麗的電話,朱貝妮很意外,也很欣喜。

    “別人不方便,你方便!”朱貝妮也會盛情表達喜歡了。

    “別帶你的小跟班,你一個人來。”何美麗語氣略快,像是有些緊急或緊張。

    朱貝妮心中閃過一絲疑慮,還沒來及抓住疑慮的尾巴,疑慮就已經消散而去。

    “好。”

    約好時間和地點,朱貝妮悄聲起床。文惠和粒粒還在睡,昨天跑了一天看出租房的陶慕精力十足,此刻已經又出門約看房去了。

    “真是年輕啊。”朱貝妮看一眼睡下鋪的粒粒,不由內心感嘆。那些總也睡不醒的日子,於她是已經成為追憶了。

    如今,粒粒每天都有兩件不想為而為之的事兒:睡覺和起床。同樣的事情,對朱貝妮來說卻是欣然渴望的兩件事。

    精力不足以撐一天,床對夜晚的她來說像天堂。僅此一點,就讓她不得不喟嘆時光的流逝。“果然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懷著對時光流逝的各種感嘆,朱貝妮如約去思南路上的一家咖啡館見何美麗。

    思南路算是上海鼎鼎有名的情調小路,路兩旁風情別墅、華蓋遮蔭的老樹、沿街腔調小店一樣不少。鬧中取靜,於奢華地段中獨取一份寧靜,於匆忙生活中擷取一份慢節奏,這套路很得時尚大咖、清新小資們的心。

    何美麗屬於寧肯餓著肚子花上百塊坐在裝修精良的店裡喝上一杯情調咖啡的人,自然,她的約會地點不會是路邊隨隨便便就開出來一家的星巴克。

    路痴朱貝妮摸上門的時候,已經將近兩個小時之後了。

    何美麗等的有些光火,見到朱貝妮的剎那,卻差點失聲落淚。

    “這……”這跟你的風格不符啊。朱貝妮詫異萬分。第一反應是何美麗被豬頭趕出來,她無家可歸了。可腳下又沒有任何行李。

    何美麗不待朱貝妮坐好,一把抓住朱貝妮的手。她如此用力,讓朱貝妮忍不住暗中吃痛。

    服務員小哥殷勤來問,是否喝杯什麼。朱貝妮才發現,原來何美麗桌上只有一杯白水。

    “兩杯西瓜梨汁?”朱貝妮詢問著報單。何美麗一副完全不在意的表情。

    “好的。兩杯西瓜梨汁!”服務員小哥面露謎之微笑——跑咖啡廳點兩杯果汁的女孩,果真不是一般奇怪。

    “我懷孕了。”何美麗根本顧不上服務員小哥是否走遠,慘笑著對朱貝妮說道。

    “他什麼態度?”朱貝妮意外發現自己竟然不驚訝。許是粒粒高喊著“美麗姐姐懷孕了”的時候,她已經自行參考了美麗頻繁的嘔吐現像,隱秘地得出了結論。

    “他無所謂,也不是,他什麼態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媽媽。”

    “他媽媽什麼意思?”

    “他媽媽想撿漏。”說完這句讓內心翻江倒海的話,何美麗終於稍稍回復了鎮定。

    “就是,那晚你說的,不買房先結婚?”朱貝妮眨巴著眼,回想起兩天前自己送何美麗下樓等何翼,何美麗自言自語的話。

    “唉。我這烏鴉嘴!”

    服務員小哥來送西瓜梨汁,兩個人默契地暫停話題。

    待服務員小哥走開,朱貝妮率先開口。

    “現在哪兒出問題了呢?他媽媽那樣想也算人之常情,他又熱切想跟你結婚。哪兒出問題了呢?”

    “這兒!”何美麗指著自己的胸口。波濤洶湧,氣勢十足,夏日格外誘人的胸口。

    “我這兒堵的慌。”

    朱貝妮拉動自己的椅子,與何美麗促膝而坐。聽何美麗語氣裡滿滿的委屈,一時言拙,不知道怎麼安慰,就伸出胳膊抱抱她。

    闊大的臨街窗口映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身影。這些逶迤而過的身影或緩或急,或單或雙或成群。

    其中一個,格外輕快歡愉。

    不是別人,正是阿影。阿影姓忻,父母當年別出心裁,取單名“影”,合起來正好諧音“新穎”。阿影也的確不落俗套,她自小聰慧美麗,狡黠可愛,無論到哪兒,都使她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

    很難評價這種脫穎而出是好是壞。她得到了老師和三好生的關注,也得到了小混混和差等生的關注。兩種力量均衡出現在忻影的少年時光。青春期末期,大二的時候,兩種力量終於發現偏差,阿影日漸沉迷江湖。

    待到畢業幾年後,漸漸又收了心思,覺得當年的三好生才是真正的人生歸屬。陳小西歸國後,阿影更堅定了此信念。覺得全新的生活正朝自己招手。

    從小到大,還沒有她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呢。

    這不,雖然一開始明言拒絕,小西哥不還是答應跟她一起參加朋友婚禮了嗎?

    拖著玉樹臨風的小西哥提前到場,阿影揮不掉搶走新人關注的錯覺,一直笑得很燦爛。原本只是要當一名璀璨的客人,沒想到一位伴娘臨時有時,參加不了婚禮。阿影被新娘新郎和諸伴郎一致推為替補。阿影只好當仁不讓。

    阿影比較嬌小,缺席的那位伴娘的衣服對她來說過於寬大。

    “我很願意當你的伴娘。不過,你們也看到了,衣服不合身。你還是根據衣服挑人吧。”阿影無意於做伴娘,她更願意跟小西哥多相處。衣服正好給她一個完美拒絕理由。

    “不怕!伴娘的禮服就在思南路上的婚紗店裡買的。我記得當時是有S號的。現在去買來得及!”新娘果斷道。

    “買!路費、服裝費新郎統統報銷!”伴郎們起哄得很。他們可不想錯過阿影。

    阿影素來算場面上的人,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執意拒絕,日後恐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都是一個江湖裡的人,何必掃別人興頭呢。於是欣然答應。

    作為她的男伴,陳小西義不容辭,陪同來思南路買伴娘禮服。

    從咖啡店闊大的臨街玻璃旁路過的時候,阿影一眼掃過相擁的兩個女孩,還以為是拉拉。有心指給小西哥看,“你看哦,好女孩在女孩中也很暢銷哦,我這樣的無敵精品你要鄭重對待才好。”當然這話不好出口,只是內心臆想。

    才一拉小西哥的衣服,心機聰敏的阿影就覺得窗內身影有些眼熟。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0:46 PM

第065章 找找找重點

    只一秒鐘,阿影便心驚跳不已:這不是小西哥所謂的心上人嗎?

    阿影頓時心狂跳起來:上天賜給她一個多好的窺視秘密的機會!

    阿影激動起來。她第一衝動是事不宜遲馬上拉小西哥闖進咖啡店逮個正著。馬上,見多識廣的她決定此事還是不著痕跡地讓小西哥自己發現比較好。

    “咳。小西哥。這裡有家咖啡館呢,來一杯外賣吧。這樣我試禮服的時候,你有咖啡相伴,也不至於太無聊。”

    “還是先去試衣服吧。這事比較重要。”

    看小西哥大踏步往前走,不甘錯過精彩。阿影咬唇。著急!

    咖啡館內,朱貝妮松開簌簌發抖的何美麗,聽她魔怔一般咬牙切齒地狠聲說道:“不行!不行!不能妥協!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誰都別想捏我的把柄。我寧肯魚死網破,也不要被低估、小看、賤賣。”

    “你在說什麼呀!”朱貝妮充滿責備。“這是賭氣的事嗎!”

    “不然呢?難道你想看我一輩子抬不起頭?”

    “這事要這麼看:你想要什麼結果?你想要結婚,想要孩子有個愛她的爸爸,愛她的奶奶。你要的這些結果,都會達成。不就好了嗎?至於他媽媽怎麼想,根本不重要。再說了,也許那只是她勸兒子的方式呢?”

    何美麗怔怔地看著朱貝妮,看著看著,忽然笑起來,她手指朱貝妮,不住搖頭:“我說你呀,真的是單純!你當人家都像你這般好心。人家活著就像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哪有平等相待啊!不是她仰視我,就是她鄙視我。你可能永遠都不明白,有的女人為了安全感,為了占有欲,一有機會,會死命把人踩在腳下。”

    朱貝妮呆呆地看著何美麗。何美麗的這番話並不能說服她、使她放棄自己的看法。可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何美麗說出這樣的話啊。朱貝妮心疼不止一點。

    就在何美麗與朱貝妮你望我,我望你的沉默時刻,咖啡館的門“吧嗒”一聲由外而內被推開。

    小西哥拗不過阿影說餓想吃提拉米蘇,只好推門進來。

    一進門阿影就暗自瞟向朱貝妮一桌。彼此她和一個哭紅了眼的女孩正深情對望呢。阿影激動得不能自抑。馬上就有好戲上場了呢。阿影不覺看一眼蒙在鼓裡的小西哥。

    可惡,小西哥目不斜視,徑直走向冷藏櫃,二話不說指提拉米蘇跟店員說打包。阿影左看右看,就差指給小西哥看。

    哎,哎,你那心上人,看上去要跟別的姑娘吻上了!

    阿影忍不住清嗓子,壓抑中欲噴薄而出的“你看,你看”。

    小西哥轉頭結賬。正掏信用卡的手忽然停住了。阿影殷切地抬頭,哦麥媽媽咪呀,他終於自己發現了!

    陳小西轉身結賬,掏錢包的時候眼光一掃,似乎看到一個人,心裡當即明了不可能。這人倒很可能正在睡懶覺呢。就算已經起床,就算正在逛街,也斷然不會逛進咖啡店。要知道,她可是從來不喝咖啡的。果汁也只愛奇怪的西瓜梨汁。想到她,他嘴角弧度上揚。

    饒是斷定不可能,信用卡取到一半,仍舊忍不住再抬頭確認。這一確認不當緊,直驚得他要掉下巴。不是他的朱貝妮,又是誰!

    陳小西吃驚到說不出話。他用手遙指朱貝妮,同時看向阿影求確認。

    阿影馬上忙不迭地點頭,同時道:“沒錯!是她!”

    還以為陳小西會陰沉下臉色,沒想到人家錢都不付了,一臉驚喜笑著奔了過去。阿影甩出一張信用卡給收銀員,道一聲“無密碼”,就追了過去。

    精彩豈能錯過。阿影心懷雀躍。

    “Bunny,真的是你。你怎麼在這裡?”陳小西的喜不自禁寫在臉上。

    “我,我……”朱貝妮突然看到陳小西,瞬間意會到不能讓他知道何美麗的秘密。如此一想,開口就結巴起來,目光也有些躲閃。

    “我就奇怪了,你怎麼會來這裡喝咖啡。果然,江山易改!”陳小西看一眼桌面上的西瓜梨汁,難免搖著頭笑。難為此家咖啡館,也有這麼稀奇的果汁組合。

    阿影背後急得就差旁白了:看不懂嗎?明顯在幽會呀,明顯在說見不得人的事情啊,明顯倆人糾葛很深啊,明顯一個眼睛都哭腫了啊?這麼明顯還看不懂嗎?阿影一次次看向小西哥。小西哥卻笑得純淨,語氣悠然。

    您老人家好歹也分點神看看第三個人嘛。阿影嗓子清個不停。

    “額,那個,你不是要去參加婚禮嗎?”朱貝妮轉移話題,生怕因陳小西詢問而引發何美麗的尷尬。

    “是啊。我陪阿影過來挑伴娘禮服。禮服店就在咖啡館的隔壁。不期然見到你,讓我不由相信果然有沾喜氣這種事。”

    阿影不覺看向小西哥,一直是高冷人設的小西哥情話說得如此麻溜,始料未及!

    朱貝妮歪著頭,飛快地偷看一眼陳小西。這人一貫嘴巴甜,江南男生打小甜食吃太多使然吧。

    她更好奇他身後的阿影。酒吧短暫相處,她感受到阿影的成熟女人魅力,沒想到今日再見,阿影卻又如此青春活力。這麼一位百變佳麗,似乎對師父很有好感呢。記得自己曾追問過無錫相親對像的後續,師父一臉陰沉:黃了。難道,她是師父現在的相親對像?

    朱貝妮越想越有可能:人家兩人還是青梅竹馬呢。

    內心一股酸澀湧上心頭,心情直墜谷底。連本尊朱貝妮都不知為何自己為何突然沮喪。如果真要追究,定是何美麗的際遇太糟心了。

    本來就躲閃,現在又難過,朱貝妮顯得更心不在焉。

    “你們接下來准備干什麼?”陳小西溫文爾雅,悠然篤定。

    阿影簡直服了眼前的小西哥。剛才急吼吼連咖啡店都不想進,現在又一派悠閑一點都不著急。

    “你們不是還趕著……”朱貝妮無心深聊,轉而提醒道。

    “哦。”陳小西忽然想起一般,爽快地轉身對阿影說道:“婚紗店就在隔壁,你自己去吧。挑好了過來找我。”

    阿影當場石化!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0:54 PM

第066章 不要怨恨我

    一直紅著兩只眼做沉默背景的何美麗聞言忍俊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還笑出兩朵鼻涕泡。阿影也因此避免了當眾呈現她的大寫尷尬。

    “那個,我們正好要走了呢。”朱貝妮果斷拒絕。閨蜜意外懷孕的事情,師父瞎湊什麼熱鬧!

    陳小西滿臉的遺憾,竟然一點都不打算掩飾,他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朱貝妮,竟微微嘟起嘴巴:“難得遇見。不如你們倆跟我們一起去參加婚禮吧。”

    阿影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小西哥,你跑題了。今天的主題是撞見見不得人的幽會!您倒是對此追問一二呀。可惜腹語無法隔空傳聲。

    不等阿影出言反駁,朱貝妮先否定了。

    “不行!你快走吧。不要耽誤別人的吉時!”

    陳小西的戀戀不舍,不能表現得更明顯。

    “反正我們也要走了。要麼一起走吧。”見師父不動,朱貝妮只好拉上何美麗先走。明顯,這個咖啡館不適合再議事,單那時不時看過來的服務生小哥,就夠朱貝妮不安心的了。何況還有一心攪局的師父。

    何美麗不忘抄起兩杯西瓜梨汁,順從地跟上朱貝妮。路過阿影,出於美麗女人對漂亮女人的天生敵對,她不由好奇地深深看一眼。

    朱貝妮步伐快得不像主動轉移,倒像逃跑。一直跑到咖啡館門口,借著推門,才順勢回頭望一眼,看到師父立在原地,笑容全無,表情莫辨,目光卻不失銳利地望過來……朱貝妮手下一頓,腳來不及收,人不輕不重地撞上咖啡館的厚鐵門。

    後面跟上的何美麗推開了咖啡館的另一扇門,朱貝妮折身跟隨何美麗,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她像是……”陳小西望著人去已空的咖啡館門口,臉色凝重起來。

    阿影滿懷期待地看向小西哥:太好了,她背著你約會老情人假裝清純可愛其實是個偽裝的拉拉,這些你都看出來了!

    “在生我的氣。”停頓一二,陳小西說全了自己的感受。

    阿影再也受不了了,她嘆口氣。她忍住不搖頭。果然如朱弘所說,戀愛的人都有病!什麼邏輯可以得出“生氣”的結論呢!

    “唉。”小西哥也跟著嘆口氣。

    “您好,客人,您的提拉米蘇和銀行卡。”服務生小哥彬彬有禮,遞上打包好的西點和銀行卡。

    小西哥毫無接下的意思。

    阿影只好自己提著。

    兩個人先後走出咖啡館,阿影比小西哥還郁悶。來時的輕快與甜蜜已經消失不見,阿影消沉一二,很快又升起新的期望。拉拉這件事自己不方便說破,但是毒舌朱弘方便啊。看來這事有望成為轉機,只是要不著痕跡脫了自己告密的嫌疑,以免日後小西哥遷怒於己。

    阿影按下心事,重新裝出輕快愉悅的樣子:“真是巧啊,試件衣服還遇到熟人。”小西哥雖然明言說過自己有女朋友,在朱貝妮和阿影首次見面的時候,卻不敢當著朱貝妮的面說她就是他的女朋友。阿影也不說破,只當朱貝妮是小西哥的一位熟人朋友。

    陳小西有心說些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妥當。昨天分別的時候還一切正常,只隔一個晚上,今早再見,竟然生分得像要躲開他。難道她誤會了阿影和自己的關系?

    陳小西側頭看身旁的阿影。

    聽說吃醋用好了就是情感促進劑,怎麼利用才算用好呢?話說如果她真的因此生氣我要不要即刻就解釋呢?

    婚紗店門口。陳小西有些躊躕:“阿影,你自己去試吧。我有事需要打個電話。”

    “哦。”除了答應,沒有別的辦法。阿影一萬個不情願,也只好獨自進店。

    陳小西拿出手機,毫不猶豫撥通愛情大師朱弘的電話。

    電話響很久,沒有人接。

    再撥一次,五六聲後接通了,話還沒有說,嗚嗚咽咽的背景聲音先行冒了出來。

    “喂——”朱弘的這聲喂短促卻飽含情感,有得意,有喘息,有痛,有喜,甚至有惡趣味。聽得陳小西一怔。

    只一瞬間,馬上意會到電話打的不是時候。掙脫而泛濫的呻吟聲正好佐證了陳小西的猜想。那一波三折抑揚頓挫的呻吟聲很快被用手捂上,重新變成嗚嗚咽咽。

    “沒事。你繼續。”

    按掉電話,陳小西一手插褲子口袋,一手撫眉頭。

    所謂甜蜜的煩惱,就是指自己現在嗎?

    朱貝妮和何美麗沿思南路直行。

    始築於1912年的思南路,是一片保存完好的舊法租界街區,整個街區幾乎集中了老上海全部民居的樣式,聚集了眾多的名人故居,被稱為是“城市歷史的活話本”。孫中山故居、周公館置身其中,上海市第二醫科大學、瑞金醫院、科學會堂與之比鄰。

    漫步在高大法國梧桐遮蔭的思南路上,再浪漫的風情她們也無心欣賞。朱貝妮一臉鄭重,看上去比當事人還嚴肅。

    “這是大事。要三思而行。千萬別衝動。”

    “衝動是魔鬼。我才不會衝動呢。”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我決定去人流。”

    “什麼!”

    “我決定假借出差,住一周快捷酒店。你偶爾下班後來看看我,好不好?”

    朱貝妮如鯁在喉,完全說不出話來。好久才蹦出一個“為什麼”。

    “我沒路可走啊!”

    在何美麗心中,她的確沒有更多選擇了。原本期待准婆婆幫一把,游說豬頭改變丁克的態度,沒想到准婆婆另打主意,更在意的是可以省錢省心撿便宜。一個不心甘情願要孩子(現在不想要,以後就不會心甘情願對孩子付出),一個只想趁機撿漏,這種情況下,她還一門心思往裡鑽,以後能有好果子吃嗎?

    只有被母愛衝昏頭腦的傻女人才認為孩子可以改變一切。

    能改變一起的,不是孩子,而是女人自己!

    何美麗必然要做一名將命運之舵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新時代女人。她在找准婆婆借力之前,就想好了借力不成功之後的退路。只是那時候以為的不成功是婆婆改變不了豬頭的態度。

    這也是為什麼,在准婆婆面前,她只暗示,卻不明說。

    她的退路就是賴賬,一賴百賴,重頭再來。

    “我有點不敢一個人去手術。你可以陪我嗎?”何美麗凄惶地看向朱貝妮。

    除了答應,沒有其他回答了。饒是答應,朱貝妮還是不死心,再三詢問道:“你確信不跟豬頭商量嗎?”

    “如果結局是注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結局還沒發生……”

    “態度已經決定了一切!”

    何美麗搶過話頭,語氣加持她的結論,態度堅決到不容再辨。

    “我只是希望將來的你不後悔。”朱貝妮只得妥協。

    “絕不後悔。我只是希望小綠豆能理解我,不要怨恨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02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5-16 11:04 PM 編輯

第067章 行動定下周

    何美麗與朱貝妮就周末手術的事情請教度娘。好在有度娘,萬事皆有前輩攻略可借鑒——這個信息化的社會,平白給人壯了不少膽。

    朱貝妮一眼看中復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然而電話打過去,根本不是你想約哪一天就可以約哪一天。

    “它不就是紅房子嗎?太知名,太火爆了。我們得選一個折中的。”何美麗搖頭。

    最後兩人幾經討論,選了一家區級婦嬰專科醫院。價格相對三甲醫院低廉不少。

    “手術預約下周六。我准備請一周的假,下下周去上班。”大事落定,何美麗對著朱貝妮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我有個既省錢又放心的想法,你容我打個電話詢問一下。”

    朱貝妮所說的想法,是找人借宿一周——也就是想起了楊青青,才冒出這樣的想法。楊青青和公司同事無交集,又不認識豬頭,算是上佳避難人選。只是楊青青有些寡淡,沒有把握她必然同意,所以朱貝妮沒太詳細說。

    打給楊青青的電話很快接通,朱貝妮三言兩語,扼要說明有個同事遇到煩惱,需要人流,能否去她那裡借助一周?

    “你跟她熟嗎?”楊青青安靜聽完,開口問道。

    “必須的呀,不然我怎麼會為她來麻煩你?”

    “好。”

    楊青青一口答應,竟沒有再問任何。這讓朱貝妮在意外之余,又倍覺溫暖。原來淡入水只是楊青青交友風格,關鍵時刻,她還是很君子的。

    電話結束之後,朱貝妮才跟何美麗細講她的新主意。何美麗沒有不贊同的理由,省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何況一向熱衷穿衣打扮的她,原本積蓄就不豐厚。

    事情落定之後,兩個人一起吃了頓晚午飯,各自分手回家。

    何美麗從公交車上下來,才想起來衣服沒買。好在家所在的樓下有幾家賣衣服的小店,隨便撿了件還過得去的衣服,買了充數。

    蹬蹬蹬爬上嘎吱作響的木樓梯,來到房門前,何美麗掏出鑰匙,轉動門鎖。還沒轉開,門從內裡先開了。

    何翼陰沉著臉,一把扯過何美麗。

    “你干什麼去了?”

    “我……買衣服去了呀。”

    “怎麼那麼久!”

    “女人就是慢,何況倆女人。”

    “把我一個人扔家裡!一扔一天!連我午飯吃了沒都不問一聲!你太壞了!”

    何翼把何美麗堵在過道廚房,不顧油膩,將她連推帶抱放在煤氣灶和洗菜凹槽之間的平台上。

    何美麗撒手,任憑包和衣服掉落地上。她抱起何翼的頭,擁在胸口。她下巴靠在何翼的頭上,兩個人一動不動,只是緊緊地抱在一起。

    大半天不見,豬頭想自己了。何美麗微微笑。滿足地閉上眼睛。她愛這份緊緊相擁的溫暖,勝過愛做愛做的事情。

    抱著抱著,胸口癢起來。原來豬頭竟然從開口衣領裡取出他心愛的兔子,吸食吞咬起來。何美麗癢不可耐,掙扎著,猶豫著,終於還是緊緊圈住了何翼的腰。

    “別人只想著跟你上|床。”豬頭口齒不清地說。

    “我不一樣。廚房,衛生間,地板,桌子,我都可以。”

    何美麗大口呼吸,已經笑不出來。敏感使她顫抖,愛使她拼命忍受。

    自從跟豬頭講過同事好心冒名送花給她,她很快就拆穿,因為留言太文藝之後,豬頭就多了一個毛病——上網搜文藝的情話,時不時地講給她聽。後來改稱搜文藝的段子,特定時候講給她聽。

    在何美麗還不知道豬頭新增的毛病時,有一天,豬頭支頭側臥在她身旁,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開口對她說:“我想睡你,更想睡醒有你。”

    愣了三秒,何美麗很不厚道地笑場了。

    這譬如一個天天喊臥槽臥槽的人,連服裝和表情都沒換,甚至連身都沒轉,突然開口曰寡人意欲如何愛卿怎想……

    “咱大專畢業,說起來也是大學生呢。”豬頭半惱半羞間,說的就是這句話。

    那些私密的甜蜜閃過腦海,何美麗眼中帶著淚花。

    “小綠豆,你看,粑粑麻麻是相愛的……粑粑單親長大,不敢相信自己能給你一個安穩有愛的家……我們給他時間,讓他慢慢改變,好不好……”

    “你哭了?”察覺到異樣,何翼停下手中和口中的動作。

    “啊……我想起來了……我沒弄疼你吧?”何翼用力輕輕抱起何美麗。昨天母親親口對他說,她有了孩子!雖然此事一想腦袋就大,甚至自己有意無意逃避一整天,但身體還是記住了這件事。不然哪有前戲這麼長的道理!

    何美麗試圖止住眼淚。想到一別就是永遠,內心對小綠豆充滿愧疚之情。洶湧的母愛使她不能自已。她唯有咬唇沉默,才能守住那僅存的理智。

    何翼攔腰將何美麗抱到床上,用手輕覆在她肚子上。

    “你……怎麼不先告訴我?”何翼問,語氣間竟然有一絲溫柔。

    “告訴你什麼?”何美麗做一頭霧水狀。

    “你……”何翼竟然露出些許羞赧,只好略略加重覆在小腹上的手的力度,好提醒何美麗他的關注點。

    “拉肚子?腸胃不適?”

    何翼臉色不快起來。

    “我好像跟你說過,你自己忘了吧。”

    “你明明跟我媽媽說——”

    “說什麼?說我胃不好而你說現在不是嬌氣的時候?”

    “……”一向言拙的何翼必然講不過有心伶牙俐齒的何美麗。何翼甩手推開枕在胳膊上的何美麗,整個人像被螞蜂蜇了一樣跳了起來。他背光站在窗前,胸口起伏,手指何美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什麼意思啊你?”何美麗衝何翼喊叫。

    “我媽媽……”何翼沒法利索地把話說完整。

    何美麗決定索性替他說出來。

    “你媽媽該不會想孫子想瘋了,把一個胃不舒服的人看成一個害喜的孕婦吧?”何美麗冷笑道。那老太婆,著實可惡。老太婆若心存寬厚,她何至於此!

    何翼踉蹌著退一步。又退兩步。小空間逼仄,兩三步退到單人沙發跟前。只見他一屁股蹲坐下去,像是轟然倒塌的一座塔。

    何美麗不由心中咯噔一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05 PM

第068章 艱難水逆期

    何美麗完全沒想到何翼會反應如此激烈。他不是向來說不要不在乎的嗎?

    何翼跌坐在沙發裡,兩手插進頭發,抱著頭不講話。

    何美麗從床上坐起來,坐在床沿,也不講話。

    “這麼說,你壓根沒有——”半晌,何翼翁著聲音問。

    “沒有什麼?”

    “沒有懷孕?”

    “沒有!”

    “我會跟我媽媽解釋這個誤會。你也不用往心裡去。”何翼抬起頭,兩只胳膊攤在沙發扶手,人仰在沙發靠背上,長出一口氣,用幾乎顫抖的聲音感嘆:“臥槽!嚇死老子了!”

    何美麗面上微笑,心裡卻微微嘆口氣。嗯,這才是她熟知的豬頭的正確反應。

    有一種安心,也有一種失望。

    到底是個怯懦的男人。何美麗順勢歪在枕頭上,心裡閃過一絲苦澀。

    虛驚一場的何翼決定起身去洗個澡。

    “一起來,我幫你搓背?”何翼重新輕快起來。

    “搓個鬼!”

    何翼笑起來,露出兩只小虎牙,頭發散漫地垂在額前,劍眉之下,一雙睫毛黝黑濃密得不像話的睫毛微動,瞳孔斂光,眼神滿含誘惑。他知道,他的美麗最難抵擋他放電大招。

    可是,今天的何美麗非比尋常。

    她轉過頭,壓根不看他。

    放了一會兒電,他只好沒趣地獨自一人去衛生間。

    確認何翼在衝澡,何美麗捏手捏腳坐在電腦旁——手機沒電在充電,她想知道更多人流前或人流後的注意事項。

    白天電話預約的時候,醫院告知她需至少提前兩天去醫院做術前檢查。包括B超檢查、白帶常規檢查、炎症檢查、血常規檢查、心電圖、肝功能檢查等。何美麗聽得很心痛,仿佛看見紅紅綠綠的鈔票正在進入碎紙機。

    某一瞬間,她想起了各色推廣小廣告——只要兩三百就可以搞定,甚至不需要進醫院,買藥物就能搞定。

    朱貝妮堅定地不許她偷工減料。

    “喏,你看!不要開口就怨醫院黑心,我查到資料,所有的檢查都是有必要的,為了防止可能的災難後果。你看,術前要確認是否有滴蟲、霉菌、衣原體、支原體、淋球菌等微生物,以免引起上行性感染,感染將影響以後再次懷孕,還會誘發流產。如果發現有宮頸糜爛、陰道炎等炎症,需要先治療再手術。”

    恫嚇——何美麗堅持這樣認為——產生效果。何美麗不敢在如此重大的決策上任性,聽憑朱貝妮裁奪。

    想到術後在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家借住,還是自己掌握一些術後要領比較穩妥。又因為手機在充電,這才想到趁何翼洗澡用一下家裡的台式機。

    度娘告訴她,除卻術前要做的專業檢查,術前一晚需要洗澡,臨近手術,需要禁食、水4個小時左右。度娘還告訴她,術前一星期裡最好要避免夫妻生活。

    何美麗反復看了最後一句話,原本想術前幾天任憑豬頭放縱呢,看來要打起精神,好好編上一打借口!

    側耳聽聽衛生間的水流聲止了,何美麗停下手中搜索,還特別留心地將瀏覽頁面從常用站點裡手動刪除,做到咱草除根,這才不動聲色地溜到床上,假裝從未起身一般。

    接下來的兩天,或趁機用台式機,或用自己的手機,何美麗陸陸續續收集全她需要的信息。譬如,無痛人流手術之所以叫無痛,只是因為全麻而已,並非手術本身不通。譬如,手術費用是因人而異的,懷孕時間,手術難度,是否存在其他病症都影響最終的數字。

    至於注意事項,何美麗更是牢記心頭:術後頭三天要臥床,需多注意休息,營養要豐富。刺激性食品,如辣椒、醋、胡椒、姜等不宜,螃蟹、田螺、河蚌等寒性食物、油膩生冷食物都是忌口。

    術後難免要叫上一周外賣,大概只夠管飽,營養什麼的,不敢指望頓頓充足。但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只能眼睜睜靠青春體力硬扛了。

    何美麗心中又不免飄過一陣心酸。

    長這麼大,還重來沒有動過手術。恐懼與悲傷輪番上陣,帶動各種小情緒來串場。術前的這一周,對何美麗來說真的很不好過。唯有苦捱硬撐,還要對付心血來潮的豬頭。何美麗覺得短短五天裡,心莫名硬了一層。

    對朱貝妮來說,這一周同樣不好過。

    上次總經理離開總部外出巡視時郵件系統短暫崩潰的事情,最終還是有人打了小報告,總經理難免風風火火從辦公室裡衝出來向路星星咆哮一番,最後不忘重申:“再發生類似情況,你TM給我滾!”

    周一才消停一天,周二被襲狀況又發生了。

    這次是木馬感染。需要手動殺毒。

    殺到朱貝妮這裡時,路星星臉色已經黑中透綠了,整個人沒有一絲光彩。

    “你知道,他就是這樣。你別太往心裡去!”朱貝妮低聲勸。

    “我就是個衰人。”

    “他的話不值得你這麼認真對待!”

    “我女朋友錢包被偷了,鑰匙掉了,一個人在澳洲哭,我卻什麼都幫不上。你可知道,沒有我她就不用這麼辛苦了!我不僅衰,還窩囊,沒用。我就是個廢物。”

    路星星聲音低沉,語氣平靜。只那一臉麻木遲鈍的表情,便看得朱貝妮十分驚心,遑論所說的內容。

    “你要振作起來啊。要做一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朱貝妮言語殷切。

    路星星聞言扭頭看朱貝妮,像看怪物一樣。

    呃?不適合借用關漢卿的話鼓勵嗎?

    好在路星星很快轉回了頭。病毒殺完,他甚至懶得抬屁股,用腳拖著朱貝妮的椅子,拖到陶慕桌前。

    “小路,你是什麼星座啦?可能正在水逆期也說不定哦。不然怎麼會這麼背,簡直沒道理!”陶慕道。

    陶慕手裡拿著厚厚的史泰博目錄手冊,決計師以長技以制夷,好好揣摩一下這個辦公用品屆大鱷的宣傳文案。不過,朱貝妮看來,那只是打掩護啦,誰知道眼睛不聚光地看著手冊,臉上神采飛揚的她在想什麼!

    路星星看一眼陶慕,什麼都沒說地轉回頭看電腦。

    “話說姐姐我也在水逆期呢,遇到的房子不是房型看不上,就是裝修看不上,好不容易地段、裝修、樓層、房型都看上了,價格又看不上了。”

    “唉,你們可能沒有留心過,魔都房租那個高哎——”

    “咳咳。”總經理在身後清嗓子。辦公室巡視的時候,他就是有本事走路不出聲,像幽靈一樣無聲亂飄。

    陶慕馬上閉嘴低頭看手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13 PM

第069章 表演的發怒

    路星星仍舊是麻木到無表情,忙碌了一個上午,午飯都沒顧上吃,終於在下午上班前全部搞定。

    當天下午,就傳出了路星星離職的消息。

    八卦當頭,小安豈甘落人後,第一個撒消息出來:“給總經理裁了唄。其實也沒啥懸念,總經理上次不是說了嗎?再發生就滾。後來不僅再發生了,這都第三回了。不怪總經理無情,要怪只能怪他無用。”

    朱貝妮氣惱地狠狠關掉公司內部的八卦群。

    隔著柵板抬頭眺望,只能看到路星星的頭頂。

    沒想到這一望,沒看到路星星的神情,倒看到了柳欣悠然自得的模樣。她好整以暇地端坐著,眼睛蘊滿得意之色。因為總經理秘書的桌位背靠總經理室,面朝公共辦公區域,這就使得柳欣每次抬頭,都能輕松看到大家的狀態。公共辦公區域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朱貝妮的抬頭眺望,自然也被她看在眼裡。

    兩道目光在空中相遇,一個充滿氣憤,一個蘊滿得意,膠著幾秒,氣憤的變得更氣憤,得意的變得更得意。

    朱貝妮胸腔起伏,悲愴得難以自已。她別過頭,努力不去看柳欣,握鼠標得手有些微微發抖。

    這就是辦公室生活嗎?

    這就是讀書十幾年要面對的形色職場嗎?

    不是應該貢獻力量創造價值嗎?怎麼是復雜人際無形過招呢?

    如果余生要這樣度過,那上班真沒意思!

    雖然從沒有將上班認真地排在第一位,朱貝妮還是忍不住失望。這股對上班生活的失望之情來勢凶猛,將她拖拉強拽到情緒谷底。她消沉得不想說話。

    那一晚,她將對工作意義的質疑寫入英文文章,很快得到師父的回復:上班的確沒有意義。但工作有意義。上班不等同於工作。

    朱貝妮沒有心境仔細體會上班與工作的區別。她只知道,不借助上班的平台就沒有可以糊口的工作。沒法糊口就只能伸手向父母要。向父母伸手要就不能自作主張,就沒有自由。

    反正同樣是沒有自由,不如減輕父母的負擔。

    所以,就算職場有總經理這樣不講理情緒化的領導,就算職場有柳欣這樣仗著背景瞎搗蛋的同事,她還是得忍氣吞聲做下去。

    實在這裡做不下去,也只有整理心情,換家公司,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

    好在,並非余生都那麼暗淡。她不是還有考博這個路嗎?

    考博此時就像茫茫暗黑中的燈塔,照亮她暗淡的心情,為她指引方向,供她紓解郁悶。

    那一晚,朱貝妮在小跟班粒粒的陪同下,比平時多學一個小時,學到了晚上11點,直到社區活動中心要關門,她們才回。

    夜裡躺在床上,朱貝妮黑眸微微泛光,她睡不著,第一次開始擔心,萬一明年考不上,她該怎麼辦?

    苦難的時刻只能默默硬撐。

    朱貝妮與擔心共枕,在別人香甜入睡的呼吸聲中,醒了很久。

    第二天,像谷底反彈,路星星親口告訴她,是他主動提離職的,總經理再三挽留,說路星星做得挺不錯,而他只是表演憤怒給大家看,並非真的針對他一個人。

    “表演憤怒給大家看?”朱貝妮納悶了。

    “大概意思是,那是坐在管理者位置上的他該有的反應,換句話說,如果他笑眯眯地跟我說沒關系,修好就好。就會導致整個辦公室人浮於事,工作節奏拖拉,效率低下……”

    朱貝妮不覺點頭。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原來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原來咆哮著喊叫出來的,也不一定值得鄭重對待。

    朱貝妮隱約覺得自己開了天眼,長了新的智慧。這種智慧,在單純的校園裡是學不到的。莫非,這就是所謂的人情練達?

    “怎麼樣?周五晚上可以約你吃飯嗎?”路星星爆出真實目的。

    “都有誰?”

    “飯錢控制在300元以內,你愛喊誰喊誰。”

    “為啥是我喊?”

    “因為在這個公司,除了你,我也沒別的朋友。”

    “我分明看你跟誰都很熟,你什麼時候把我單獨一人列為你的朋友?”

    “大概從我走霉運後,只有你再三安慰、鼓勵我開始吧。”

    朱貝妮瞬間說不出話來。路星星,有一天你若忽然發現,你的霉運其實是由我帶來的,你會怎麼想?細思極恐。

    心虛之下,朱貝妮決定為路星星組織一個熱鬧的歡送聚餐。

    中午午休的時候,陳小西打來電話。

    雖然沒有仔細想,朱貝妮似乎隱約知道,因為昨天自己袒露了迷茫和痛苦,師父或早或晚,會來電話安慰她一番。所以對這個電話,她並無太多吃驚。

    “聽聲音,你情緒還不錯。”師父在電話裡評價說。

    “不能因為壞人壞就懲罰自己。”朱貝妮答。

    “好。要牢記這句話。”

    陳小西大有欣慰之感。每次朱貝妮流露疑慮、難過、痛苦的時候,他不覺在心中放大,覺得他的小姑娘正陷入水深火熱的煎熬中,於是腹稿開始打起來,要推敲出一種具有最大說服力的開導內容,沒想到,當他一本正經來溝通的時候,她又仿佛沒事人,獨自過了坎兒。

    除了那天帶她蹺班,陳小西好像從來沒有特別為她做過什麼,雖然內心膽戰心驚沒少為她發愁想對策。

    網管這職位,出乎意料地好招聘。

    頭天路星星提離職,第二天招聘部就開始打電話約網管面試。當天下午,有三個人直接去總經理辦公室復試,據說沒到下班時間,就敲定了次日來上班的人。

    下班路上,人事何美麗跟朱貝妮講這次的堪稱“效率典範”的招聘。

    “三天交接,那路星星豈不是周五就要辦理離職手續了?”

    “是啊。”

    “周五我們為送別路星星吃頓飯吧?”

    “恐怕不行。你忘了?我周六還有重要的事情。”

    朱貝妮聞言伸手拍拍何美麗。她當然還記得。

    新來的網管是個年輕人,挺精神的。雖說談不上英俊,五官卻也和諧耐看,且隱隱透出男人的沉穩與果斷來。

    他還沒有走到路星星旁的工作位置,已經吸引了一路的關注目光。

    “歐巴有點老,大叔有點嫩,這個年齡段的男人,有沒有什麼流行稱謂?”小安在群裡喊人支招。

    “大哥哥。”

    “去,別鬧。”

    “小叔。”

    “讓我想起網絡小說《你好,少將大人》。”

    “說到網絡小說,我只服《寧小閑御神錄》。”

    “敲黑板,跑題了!”

    ……

    群裡炸開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24 PM

第070章 愛的真模樣

    不得不說,小安建的這個群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群成員是小安拉進的,她一心討好的柳欣反倒沒在群裡面,遠在另外空間的財務部倒有幾個女生被拉進來。

    朱貝妮因為厭惡柳欣而連帶對小安也有看法,這兩天,又因為小安在群裡散播路星星離職的虛假內幕,導致她對這個八卦群也不像當初那麼喜愛了。

    有心主動退群,轉念又一想,小安到底沒對她做什麼,何必如此決裂。於是,變成群裡徹底的沉默者。

    朱貝妮在思考周五的送別晚餐都請誰。想來想去,不過是粒粒、陶慕、文惠、盧小雯,加上自己。

    “5個人會不會太少呢?”朱貝妮有點不確信。

    下午茶的時候,陶慕要去樓下7-11便利店買咖啡,朱貝妮有心跟著一起下去。

    “你知道嗎?我們找到合適的房子了!”陶慕比朱貝妮還有傾訴欲望。前腳才跨出公司門,就迫不及待開口,完全壓住了朱貝妮有心詢問的送別聚餐。

    “一室戶。2800塊。好心疼,但是我男人說,值得!”

    陶慕口中蹦出的“我男人”讓朱貝妮腳下一趔趄。這稱呼也太有衝擊力了。

    陶慕抱牢朱貝妮的胳膊,頭試圖靠朱貝妮的肩膀。興許是習慣性動作,她明明比朱貝妮高一個頭頂,哪裡靠得到。

    “我曾經挑剔他矮,不帥;我曾經怨恨他沒本事,既沒有像他的同學一樣考博或者出國,又沒有像他另外的同學一樣謀得一個年薪三十萬的工作;我堅持認為他是他班上最差的一個。

    我像祥林嫂一樣不停訴說自己舍棄家和熟悉的環境,為了他來到這個破地方,沒有朋友,競爭又那麼大;我跟他賭氣,挑剔他,抱怨他,試圖激怒他;我今天嫌他吃得多浪費,明天嫌他吃得少像個女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怎麼樣。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像我對他那樣苛刻地對待過我。

    現在想想,我真是遇到了世上最好的愛。

    有時候我半夜醒來,都怕自己是做夢,他只是我夢裡的人。像我這樣脾氣又急又壞的女孩是不配得到這麼寬容又恆定的愛的。我常常要哭著找手機,給他打電話。他會安慰我,會耐心地在電話裡等我睡著。他說他會為了我永遠夜裡開著手機。

    明明知道他寵我,我卻仗寵欺人。

    我常常因為突如其來的不如意、想家、懷念友人、看見別的女孩穿了漂亮昂貴的新衣服而心情急劇逆轉、變壞。我甚至連借口都不找,直接遷怒到他身上。我是那麼明目張膽地不管不顧地任意傷害他。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忍受喜怒無常的我。

    直到有一天,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想到他和我結婚了。他和脾氣那麼壞的我結婚了。以後,在這個世界上,他和我成了休戚與共的一個人,他成了一輩子都承諾留在我身邊的人。我突然很後悔,覺得以前對他太不好了。

    我非常非常後悔。悔得突然沒有力氣走路。

    我就蹲在馬路牙子上,像開竅一樣意識到他也是一個人在這個城市,如果不是我,也許他回家鄉會過得更自在。他也孤單,他也需要力量,需要支持,而從前的我像刺蝟一樣,不僅不會讓人靠近,還要東突西撞去傷人。

    結婚讓我意識到,我應該真正地去愛他。而不是以前輕狂地隨意說聲我愛你。你知道嗎?我現在胸口常常有一股濃濃的情意。連他都說我變溫柔了。其實是他給我的愛,讓我覺醒了。昨天,他說我現在對他好好,他覺得自己很幸福。差點把我說得掉眼淚。

    這個周末,我們終於可以長相廝守了。好期待,好期待啊!”

    陶慕的這番感嘆告一段落,7-11便利店也打個來回了。朱貝妮除了傾聽,什麼也說不了。重新坐回工作位置上的時候,5個人為路星星送別會不會嫌少之疑問,還是橫亙在心頭。

    不過,心情大不一樣了。

    熏陶過陶慕的觸動人心的愛情,朱貝妮莫名積極起來。

    有一天,嗯,一定會有那麼一天,自己也會遇到如此妙不可言的愛情的。

    路星星帶著新網管重新幫電腦裝補丁。新網管落落大方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盛景全。盛大的盛,風景齊全的景全。以後請多關照!”

    “你好。我是朱貝妮。”朱貝妮有些羞澀。客氣話她還不習慣說。

    親切地稱呼對方,笑眯眯地請對方不要客氣,謙遜地也說上一聲請多關照……朱貝妮心裡明白,嘴巴卻不能默契地配合出來。

    “你看上去像剛畢業。”盛景全眯眯笑著說。

    “她的確是剛畢業哦。你好,景全哥。我是陶慕,朱貝妮的搭檔啦。以後請多關照!”陶慕像播報機,無比流暢。

    “陶慕是台灣來的嗎?”

    “啊,不是。只是前東家是台企。”

    盛景全頗為熟念地搗鼓一番,很快轉戰別的同事電腦前。

    落落大方又謙遜禮貌的盛景全猶如一塊識字,在公司內單身女生湖裡擊起不小波浪,小安尤其激動——她最近失戀,重回單身。

    可是第二天中午,大家的美夢就破滅了。

    盛景全親口說他已婚,而且不止當著一個人的面。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陶慕嘿嘿笑。

    大家紛紛將關注從已婚盛景全身上撤離的時候,朱貝妮反而對他心生好感,大約覺得不隱婚的人內心更坦誠吧。

    何美麗未來一周的請假流程順利獲批,她最擔心的問題已經不成問題,下班等公交的時候,不由對著朱貝妮露出三天來難得的一笑。

    “恭喜恭喜。開張大吉,這預示著周六的事情必然也會很順利!”面對熟悉的人,朱貝妮的恭維話倒很溜。

    “最近人才泛濫,招聘毫無壓力。大堆的人在投我們公司的簡歷。總經理認定這是公司的影響力在擴大。他一高興,普天同慶,我也跟著沾光。”

    朱貝妮公交車站台稍站一會兒,陪等車的何美麗聊了會兒天。

    “豬頭這兩天怎樣?沒發現什麼異常吧?”朱貝妮問。

    “他啊。天塌下來都不知道能不能發現。只要有游戲和——”說到一半,何美麗忽然收口。瞥一眼朱貝妮,她自己先臉一紅。最近這幾天,她為了按照度娘要求不同房,只好假裝發現一個只用手和口的好玩新游戲。豬頭樂此不疲。好在是雙互的,她也並不算吃虧。

    朱貝妮歪著頭還在傻傻等下文。

    “噫?你看,那個是上次拉你走的人嗎?”何美麗誇張地轉移話題。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27 PM

第071章 哎呀總經理

    “哪?”朱貝妮果然跟著轉移。

    “沒了。不見了。”

    “……”朱貝妮看了又看何美麗,忽然福至心靈,意會到“和”的後半部分。她本想調侃和美麗的二人世界豐盛多樣,但看到她紅暈未消,一時心軟,就沒說什麼。

    “粒粒下來了。我跟她走了。你自個兒等公交吧。”

    “嗯。”

    粒粒和美麗,兩個人自上次打架後,彼此就沒再說過話。但是兩個人見面,也不似仇人,倒像靦腆的情人見面,你別過臉,我低下頭,卻分明又都在關注對方,都隨時准備好言接對方的打招呼。可惜一個傲嬌,另一個更傲嬌,沒人肯先開口,兩人就那麼僵持著。

    朱貝妮也不急於調停。心裡有對方勝過面上有。她這樣想。

    日次去上班,出了新狀況。原來新來的網管太干練,原本需要三天交接,結果一天就搞定,第二天上午,路星星確認沒有什麼可以交接的了,就很老實實誠地提交了辭職流程。總經理請助理柳欣確認是否完成全部交接,得到肯定答復後,就批准了流程。

    當天下午,路星星拿著從財務室領到的最後一個月的現金薪水,抱著一小盒私人用品,走出公司的磨砂玻璃門,成為魔都自由人。

    朱貝妮被分公司的一個電話牽制,是無錫分公司的小王,打電話為自己公司的銷售新秀推銷,想請朱貝妮做一期專訪。掛掉電話,朱貝妮起身去追。不期然在門口遇到柳欣。

    朱貝妮著急尋找路星星,直接忽視了柳欣。

    走廊空無一人,電梯門口也無人等候。想來大踏步走路的路星星早已下了樓。

    “朱貝妮。”被無視的柳欣氣不過,叫住朱貝妮。

    朱貝妮帶著失望和嫌棄轉回頭。

    “不知道,你的好朋友還有誰?”柳欣笑得何止開心。挑釁!赤果果的挑釁!

    “你覺得好玩嗎?你斷送了他的希望,你壓倒了他最後的掙扎,我鄙視你的游戲!”朱貝妮不覺喊起來。

    “要怪也只能怪你。你干嘛偷聽!”

    “誰高興偷聽你的破電話!是我先到的好不好?你講不講理!”

    “朱貝妮!你在公司門口對我大吼大叫,你存心要我難看,你故意欺負我,你真的好壞,嗚嗚……”

    朱貝妮詫異地看眼前的柳欣,剛才還像得意小人一樣笑得張狂狡詐,突然畫風一變,成了被無辜欺負的可憐丫頭。她嚶嚀嚶嚀地哭,有些上氣不接下去,委屈得連朱貝妮都想跨步上前安慰。

    這裡頭賣著什麼藥?

    朱貝妮左看右看,左右前後分明沒有人。演戲給誰看呢?

    “朱貝妮,你怎麼突然又不講話了。你倒是繼續啊?”

    “繼續什麼?”朱貝妮傻傻地,不由問一句。

    “嗚嗚。你欺負我。嗚嗚。嗚嗚。”

    朱貝妮確認這裡面有詐,不然何以柳欣哭意十足,眼淚卻不掉一顆。不僅不掉眼淚,甚至有閑工夫瞥眼看她,嘴角似乎還在抽笑?

    朱貝妮有些驚慌。誰精神錯亂了?是柳欣還是自己?

    正當朱貝妮感嘆智商捉急之際,柳欣干脆利落地收了聲,忽然得意一笑,亮出一直有心藏在背後的手機,衝著朱貝妮搖一搖:“你就等著瞧好吧。”

    “什麼意思?”朱貝妮一把拉住欲回辦公室的柳欣。

    “有人親耳聽到你欺負我……看在好歹同事一場的份上,我就提示這麼多。好了,你可以松手了。”

    朱貝妮乖乖松手,跟上柳欣的腳步,邊走邊問。

    “你在錄音?”

    “不。我只是從某個特定點放了免提。”

    “電話那頭是誰?”

    “你惹不起的人。”

    “黑虎哥?”

    “該死!黑虎哥也是你喊的!”

    “這次他打算怎麼辦?”

    “你問太多了!你自己沒腦子嗎?”柳欣嬌斥道。

    朱貝妮雙手捂太陽穴。腦子這東西,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有的。

    柳欣哼一聲,推門進了辦公室。

    朱貝妮一個人站在門外。時光停滯下來。她覺得傳說中的腦子,此刻說不定質變成了漿糊。不然,她怎麼一點對策都沒有,而且,她甚至連恐懼感都變得遲鈍起來。似乎柳欣陷害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黑虎哥只是臆想出來的其實真無其人。

    突然,朱貝妮覺得有人在戳自己。

    一回頭,果然。這事玄得不正常。

    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正用明顯污垢的手戳自己的胳膊。

    “小姐,請問XX商貿公司是不是在這裡?”胡子拉碴污垢大叔問。帶足方言的變異普通話。

    “是。”

    “俺呢是來收垃圾的。有人打電話給我,說要賣垃圾給我。請問垃圾在哪裡?”

    朱貝妮眨巴著眼,她好想問:大叔你是神仙扮的嗎?劉欣這樣的垃圾要嗎?

    正在朱貝妮醞釀措辭的時候,粒粒推門出來了。

    “請問你是收垃圾的範先生嗎?”

    “俺就是哩。”

    “你稍等,我馬上帶你去。”

    朱貝妮像癟氣的氣球,萎靡起來。看來,不正常的人是自己。自我、本我、超我皆被柳欣的誣陷嚇壞了。

    朱貝妮隨粒粒進辦公室。

    收垃圾的範先生獨自等在門外。

    原來是公司進出貨物留下的紙箱、打印機淘汰下的墨盒、用過的二手紙等,被細心的總經理吩咐專人收集,現在積累得小儲藏室都快裝不下了,因此聯系了收垃圾的人。

    在辦公區域逡巡壓陣的總經理聽說來了收垃圾的人,不放心年輕單純的粒粒,便吩咐行政王經理也一起去看看。總經理自己在公共區域轉一圈後,也去了小儲藏室。

    原本不足掛齒的小事一樁,不知怎麼就吵了起來。

    小儲藏室本來就是辦公室的一部分,只是門開在走廊,而辦公區又夠用,就辟出來專門放雜物。在儲藏室門口的吵鬧聲,辦公室裡聽起來些許悶,卻絲毫不影響辨識度。

    “騙你麻痹。”一個中空嘶啞的聲音。別人不知是誰,朱貝妮一聽便知:範先生啊。

    接下來一陣低沉的明顯有意壓低的聲音。

    “賣你麻痹。”範先生繼續高喊。

    壓低的聲音也無意掩飾。

    “你好好講話,不要罵罵咧咧。”這是行政王經理的聲音。她是女中音。

    “好你麻痹。”

    “嘴巴給我干淨點兒!”這是總經理的聲音。他叫起來中氣十足。

    “干淨你麻痹。”

    “你會不會換個詞?”

    “換你麻痹。”

    “不賣了。給我滾。”

    “滾你麻痹。”

    “滾,滾,滾!”

    “麻痹麻痹麻痹。”

    “你麻痹。”

    “你麻痹。”

    ……

    外面的爭吵一時難分勝負。辦公室內早已笑倒一片。尤其那個新來的盛景全,竟然笑出聲,笑得不能自已。不像別的同事只能滴滴滴壓抑地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27 PM

第072章 不信你過關

    說實話,對老同事來說,只感到意外,絕不驚訝。

    畢竟總經理是為了停車問題就可以擼袖子帶頭上陣跟人打架甚至因此吃了幾天牢獄飯的人。

    對盛景全來說,驚不驚訝就只能他自己知道了。不過,看他笑得那麼歡脫,說不定更覺得意外好玩。

    趁著辦公室內笑得花枝亂顫,朱貝妮挨個詢問自擬名單中的人,可否明天下班之後為路星星聚餐歡送他脫離魔窟。所幸得到的答復都是肯定的。

    於是朱貝妮摸出手機,聯系路星星,跟他說明晚聚餐的事情。路星星只簡潔回答好。

    “這是明天去的人的名單,你有想增添或去掉的人嗎?”

    “隨便。”

    “你有喜歡去的飯店嗎?”

    “隨便。”

    “你有喜歡吃的菜系嗎?”

    “隨便。”

    朱貝妮內心的小人忍不住聳肩攤手。既然你隨便,我就隨意吧。為路星星組織歡送聚餐的准備,就此告一段落。

    *********

    陳小西坐在酒吧電腦前,打開的記賬軟件現實,公司賬戶上余額只有9.8萬元。他手指敲擊桌面。這個數字看上去可不樂觀,他需要為此開個會。

    阿影流光溢彩,整個人似乎剛剛做了全身SPA,連見多識廣的朱弘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見陳小西從後室走出來,朱弘對著他使眼色。

    “今天她不對勁。”

    陳小西望向阿影。適逢阿影望過來。阿影嬌媚一笑,馬上轉頭。

    “怎麼又不對勁了?”

    “太開心。”朱弘言之鑿鑿。

    陳小西沒好氣地瞥一眼朱弘。太熱情不對勁,太開心也不對勁,愛情大師的眼睛想必是把高度精密的儀器,差之毫釐都會被無情畫紅叉。

    “她戀愛了!”朱弘開始下結論。下完又謹慎地搖搖頭。

    “沒那麼容易……更可能是她做.愛了……說,是不是和你?”

    陳小西沒來及咽下的半口可樂“噗”的飆出。朱弘修長手指優雅彎曲,彈了彈胸前的水珠。心有意會地咧著嘴笑,笑得一臉情.色。

    “何必心虛!這是我最樂意看到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陳小西艱難吞下剩余小半口和著空氣的可樂。噎死自己算了,遇上這麼個搭檔!

    陳小西湊近朱弘,朱弘巴巴迎上來,還以為陳小西要分享私下內幕。

    只見陳小西唇齒張合,然而聲音分明是:“你給我閉嘴。”

    “做都做了,還怕人說嗎?這跟你風格不符啊。”朱弘對著陳小西轉身而去的背影諷刺道。

    陳小西聞言回頭,一臉無奈:“你還知道我有風格?這種明顯是你風格的事,也來往我頭上按?我懶得理你!”

    “沒做啊。”朱弘明顯失望了。

    “什麼做沒做?”阿影翩躚而至,一臉好心情。

    “你肯定不想知道我們在討論什麼。”朱弘不想破壞合伙人之間最重要的信任基石,他早已打定主意不跟阿影撒謊,於是非常坦誠地如此說道,意在相勸。

    只是阿影變得更好奇了。

    “說。”阿影用目光施壓。

    “我們在討論你有沒有,以及跟誰,make,make,make。”

    朱弘還沒有make完,阿影的無影手便劈頭蓋臉朝朱弘頭上打下來。很快,有幾個美女客人看不下去,蹭蹭蹭越過人群朝吧台快速靠近。朱弘眼疾手快,猛然抓住阿影的手,聲色凄厲地求饒。

    “老板。求求你。我下回調酒再也不會出錯了。再也不會碎杯子了。再碎我賠,從我工資裡扣……老板,別再打我了。”

    幾個靠近的美女紛紛訕訕回了座位,只剩一臉懵圈的阿影和一臉得意的朱弘。

    “你不知道,剛才我急中生智,救你於危難之中……”朱弘忍不住得瑟。聽得阿影莫名奇妙,如墜霧裡。

    阿影只當他在耍滑頭,也不去深究。只順勢扭住朱弘的耳朵:“下回再不管住你的嘴巴,我……”

    阿影臉一紅,說不下去了。她忽然想起來,朱弘是跟小西哥討論!小西哥!

    “我保證!保證!”朱弘忙不迭保證。

    阿影松手,跺腳,走人。

    朱弘長長吁口氣,說全下半句:“保證再也不跟你坦白。”

    朱弘沒看錯,阿影的確如戀愛般,只覺得身輕體快,心情大好,世界也變得更美妙。

    如果這一切有“因”,那“因”便是上周末的閨蜜婚禮。

    做伴娘的她熠熠生輝,收割一眾伴郎的驚喜眼光。自信之下,她覺得連小西哥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

    婚禮上,她被別的伴郎刁難,是小西哥硬是從中攔截,救下了她。她坐在帥氣冷峻的小西哥旁邊,覺得像坐在靠山旁邊,史無前例覺得心安。

    新娘拋花束的時候,她本無心去搶,花束卻從天而降。那一刻,她驚喜地、不自覺地看向小西哥。小西哥也笑了,還鼓起了掌。

    很久不體會的嬌羞,又重回心頭。

    她忽然一衝動,就朝小西哥跑去,一手拉起及過腳背的長裙,一手高舉著幸運得來的花束,嘴裡念念有詞:“我搶到了!我搶到了!”

    沒想到,還沒跑到小西哥跟前,人群裡橫衝直撞出來一名小花童,眼看和她撞上。花童人高馬大的爹地及時一把抄起寶貝女兒,卻意外踩住她因驚呼而松手的伴娘裙。收不住腳的她就那麼狼狽地往前撲去!花束也不由丟出。

    以為自己必然跌倒,不敢奢望,小西哥眼明手快,竟然接住了她。

    就這樣,她結結實實撲進小西哥的懷裡。連帶飛出去的那束話,也被小西哥救下。周圍的人一片驚呼,一邊說著好險,一邊叫著幸好。

    阿影依偎在小西哥的懷裡,男性氣息撲面而來,她臉紅心跳,腦海一片空白,只覺春風沉醉,願用余生壽命,換此刻永恆。

    “好了,沒事了。別怕。”小西哥安撫她。

    她抬頭看他,眼光迷亂,紅唇微啟。

    小西哥異樣飄過。她看得再清楚不過。

    雖然清楚地感覺到小西哥兩只手在她胳膊上發力,想扶她站直。但,她不打算松手。她牢牢環住他的腰。成敗在次一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31 PM

第073章 哐當掉下床

    無奈。運氣用盡。

    一對沒眼色的男女硬生生插進來,尤其那女生,無恥地伸出手,一定要跟小西哥握手。她只好順勢松開。

    帶著不滿,她看那女生格外不順眼。無心聽那女生聒噪,也無心看那女生帶來的同伴。小西哥似乎並不認識自告奮勇前來自我介紹的女生,因此也說不上殷勤,只是維持客氣而已。

    “這位是趙鶴舞趙先生。”沒想到,那女生居然向自己引薦她的男伴。

    阿影眼睛看上天。什麼鶴舞雞舞,她可沒興趣。她不是小西哥,對於不認識的人還有興趣維持客氣,她直接拉上小西哥,哼都懶得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至於鶴舞雞舞先生尷不尷尬,關她何事。她不怨他們壞她好事,救夠開恩的了。

    時機就是那麼微妙,一旦錯過,再難續上。

    譬如阿影和小西哥。錯過親密相擁的那一刻,阿影便再無機會挑戰小西哥在美人面前的定力如何。她甚至,無法跨越與小西哥之間那可恨的半米距離。

    在心底,阿影確實怨那對陌生男女壞她好事的。

    然而,怨於事無補。唯有再制造機會!

    阿影深信:有一就會有二。

    帶著對“二”的憧憬,阿影仿佛滿血復活。

    陳小西被朱弘驚悚了一把,回到桌前才想起來,開會討論財務數據的重要事情忘記說了。算了,反正此時不急於一時。今天到此為止。

    他拿起牆體掛鉤上的棒球帽,往頭上一戴,關上電腦,自己決計下班走人。

    那時華燈初上,魔都的夜才剛剛拉開序幕。閃爍的霓虹燈,彩色的招牌,打扮新潮的年輕人,勾勒出熱鬧與繁華的大都市輪廓。

    陳小西單人一人走在或成雙或三五成群的人流中,忍不住想給朱貝妮打電話,只是想到她此刻正在溫習書,才勉強忍住。

    見不到朱貝妮本人的時候,陳小西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婆婆媽媽,譬如你每天吃什麼,上班做什麼,書看得順利麼,看書回來路上安全麼……他有很多事想問,譬如送花給你的那天你去約見了誰,後來再要的那束花又送給了誰,你的同學許文衡跟你到底有怎樣的過去,咖啡館裡相遇你突然很生分是不是因為誤會了阿影……

    不及見到朱貝妮,陳小西便自行消化了這些想說的話和想問的問題。

    “如果沒有意義,又何必去問。”

    在此標准之下,陳小西覺得既然自己不能做飯或外賣給她,又何必問她吃什麼。既然自己無法替她考試,無法陪她回家,不能限制她的自由,管不了已經發生的過去……又何必開口去問。

    陳小西重新把拿出來的手機放口袋。兩手插褲子口袋,就那麼悠然踱步去公交車站台,等車回家。

    **********

    周五晚上的歡送聚餐……咳,乏善可陳。

    路星星笑得有些苦澀:“我決定離開上海。回老家。我爸爸媽媽在城區幫我買了一套130平方米的電梯房。耗光了他們的老本。我不能再這麼繼續漂下去了。我要回家過安穩日子,上個班,成個家,養個娃,守在父母身旁,讓他們安心。”

    以為是離開魔窟,沒想到是離開魔都。

    “你女朋友呢?”盧小雯問。

    “隨緣吧。”路星星低下了頭。

    盧小雯欲言又止。其他的幾個,也極度缺乏臨場應變,最後都潰不成軍,成了郁悶的手下敗將。

    那頓頗費情緒的飯,消耗的比吃下去的還多。

    周六一早。

    朱貝妮早早起床,趕往PT區婦嬰保健院,與何美麗彙合。

    周三曾請假去術前體檢的何美麗一臉凄惶,站在婦嬰保健院門口等朱貝妮。遠遠看到朱貝妮的身影,跌跌撞撞奔過去。

    “大貝!他們要登記父親的身份證!”

    “你爸爸的?”朱貝妮一時腦抽。問完才恍然悟道,是小綠豆爸爸的身份證。馬上改口道:“你要打電話給何翼嗎?”

    何美麗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能打。他問我懷沒懷,我一口咬死沒有懷。這會兒我不能打電話給他。那會毀了我們。”

    “怎麼辦?”何美麗沒了主意。

    朱貝妮咬著唇。緊要關頭,師父高大的形像出現了。要不要……朱貝妮遲疑著。這不比詢問楊青青可否讓何美麗借助。一向自視甚高的師父,願意趟渾水嗎?她實在沒把握。

    “你……你有沒有認識仗義的其他男生?”朱貝妮問何美麗。

    何美麗捂上臉:“都是戀愛認識的,又都分手了。豬頭吃醋,分手後都不再聯系。”

    朱貝妮咬得嘴唇發白,眼睛一閉,只好拿出電話,死馬當活馬醫,問上一問。

    “師父。”電話通了,朱貝妮背轉身。她仔細品味師父的聲音,似乎還沒起床,但心情不錯。

    “我有一件事……”她話未出口,人已發怯。 nbn師父不僅自視甚高,而且潔身自好,又正在求偶找女友期,平白讓他擔無良之徒的虛名,還登記在冊,著實委屈了他!

    “你有事想到我,我很開心。”師父的話溫存款款,如上善之水,緩緩流淌開來。

    “你能不能帶著身份證到PT區婦嬰保健院,流產手術醫生說——”朱貝妮還沒說完,就聽話筒裡傳來哐當一聲悶響。

    “師父,你沒事吧?”

    “你……你等我。我這就來。”師父的語氣全變了,不似剛才悠然。

    朱貝妮轉回身,面朝靠牆捂臉的何美麗:“我叫來一個人。”

    “男人?”

    “嗯。”

    “他願意?”

    “應該吧。他說他馬上來。”

    何美麗一時感懷,哇一聲哭出來。朱貝妮勸她節約體力,好不容易何美麗才止住哭泣。

    “你還是裡面坐著養精神吧。我在外面等他。”

    想著凶險未知的手術,何美麗唯有乖乖聽話。

    朱貝妮一個人站在PT區婦嬰保健院門口,翹首以盼。難免臉上有些焦急。

    一輛出租車戛然停在保健院門口,陳小西連零錢都等不及找,急急下車。他只顧往裡走,根本沒看到門口等候的朱貝妮。

    “師父!”朱貝妮叫一聲。

    陳小西聞聲回頭。終於,看到了她。

    下意識,他目光掃過她的小腹。轉而重復回到她的面孔。

    還好,她情緒還算穩定。

    陳小西放下心來。他折身走到她身旁,臉上維持著尋常的微笑,心裡嘆口氣。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34 PM

第074章 被人家鄙視

    是哪個混蛋?!

    在“沒有意義的話就不要問”的標准之下,這個陳小西壓下這個第一反應,憎恨那個不計後果的人,更心疼眼前這個眸光尚且純真的人。

    “約的幾點?”陳小西問一臉焦灼的朱貝妮。

    “我沒細問。”

    陳小西些許皺眉頭。這麼重要的事你都不清楚……

    見陳小西皺眉頭,朱貝妮頓時緊張起來。她原本是擔心他不肯來,但既然來都來了,再走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為了以防萬一,朱貝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陳小西的衣襟下擺——師父穿的是短袖,不然就抓袖口了。攥緊了才開口:“你,你不要走!”

    “你放心!我不走!”陳小西低頭看緊攥襯衣下擺的小手,又想笑又覺得悲傷。他低頭憐惜地看朱貝妮,好多話想說,一時不知從哪一句說起。有心安慰,可這沒心沒肺的丫頭顯得並不難過。

    “我們快進去吧。”聽師父說不走,朱貝妮咧嘴笑了。笑是笑了,卻不敢松手。

    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陳小西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朱貝妮擔心何美麗等得著急,不待師父答應,拽著衣襟就往等候大廳走。

    陳小西伸出手,將緊握的有些發白的小手捉在手中。他用溫暖有力的手緊緊包住那只小手。這應該不算落井下石吧。他心中自問。

    正努力找人的朱貝妮手上一暖,下意識地回頭,看到握緊自己手的師父的手,目光順著胳膊向上,看到師父略略慌亂的眼神和抿唇出來的弧度。臉上驚訝不容置疑。

    “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走了。”

    “哦。”

    朱貝妮嘟起嘴吧。算了,看在何美麗有硬性需求的份上,看在師父好歹也算雪中送炭的份上,就不扭捏計較了。

    “美麗!”在大廳旮旯角上,朱貝妮發現了萎靡不振縮稱一團的何美麗。

    聽見朱貝妮叫自己,何美麗起身。再看朱貝妮拖來一枚玉樹臨風明朗帥氣的歐巴,何美麗下意識挺直了腰。仔細再看,似曾相識。

    “是你!”何美麗認出來了,他不就是酒吧裡見過的,號稱朱貝妮的英語口語老師嗎?

    “是你?”陳小西看著神情哀憐、明顯哭紅眼的女孩,不由暗猜:莫非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何美麗又想嚎啕了。一輩子干練爽快的她深陷多愁善感的泥潭,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為什麼同樣是帥哥哥,自己的帥哥哥在緊要關頭事不關己地打游戲,別人的帥哥哥卻能及時到場撲火……且慢,自己的帥哥哥還不知情呢,以為自己在出差。算了,別哭了,攢著力氣面對醫生的手術刀吧。

    何美麗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一回生二回熟,算起來這是你們第三次,不,第四次見面了。”朱貝妮對他們彼此發出同樣的感慨很滿意。

    “快去登記的地方報道吧。”朱貝妮空出的那只手牽上何美麗。

    悠然自得的神氣重回陳小西臉上。他的眼睛一掃凝重,變得輕松明亮,笑容也從硬生生擠出來的生硬弧度變成由內而外散發的笑意。

    在登記值班護士那裡,何美麗遞上自己的身份證,護士登記完,陳小西適時遞上自己的身份證。

    看到氣宇軒昂的身份證證件照,一直埋頭的護士不由抬頭看一眼。看到笑盈盈的陳小西,頓時一臉嫌棄。作為醫護人員,尤其是女性醫護人員,她最恨這種恬不知恥的無良之徒,只顧自己爽,不顧女生可能面臨的傷害。自私!

    收獲一枚大白眼的陳小西斂了斂神色,卻不妨礙心情仍舊喜悅。

    登記好了拿到掛號,憑掛號單預繳2000元現金費用,多退少補。

    一切妥當之後,手術安排在當日的第七場,預計在上午11點,一名劉姓醫生主刀。

    何美麗瑟瑟發抖,如待宰羔羊。朱貝妮還沒來及安慰她,她就被護士叫號領走,做術前准備。過了一會兒,護士高喊陳小西的名字,甩出來一包何美麗換下來的衣服。

    陳小西在眾人各色目光中起身接下衣服。

    “對不起,難為你了!”趕在師父發火前,朱貝妮趕緊道歉。

    陳小西微微一笑:“我曾經跟你說,不管什麼時候有什麼麻煩,一定要告訴我。那可不是逢場作戲說說而已。所以,你今天想到我,我表示很滿意。很好,你記住了,以後也不要忘記。”

    朱貝妮歪著頭: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不過,問了就等於找打。見萬事俱備,朱貝妮毫不猶豫抽出自己的手,再握下去,手汗都滴水了。

    “咕嚕嚕。”清晰的腸鳴聲。

    朱貝妮不覺看向師父。陳小西只好解釋:“早飯沒吃。接了電話直接從床上過來的,紐扣是下樓梯時扣的,襪子是出租車裡穿的。”

    朱貝妮面露感激之色:“離手術還有2個小時。我請你去吃好吃的吧?”

    陳小西指著緊閉的手術區域:“萬一有什麼臨時需求?”

    “算了。還是以後請你吃好吃的吧。”

    “咕嚕嚕。”腸鳴代為回答。

    “你一個人去外面先買點什麼吃吧,我守在這裡。”朱貝妮體貼建議。

    陳小西品味一二。昨天跟朋友參加上海市民運動會的游泳比賽,消耗本來就大,早飯不吃,是有點餓得慌。於是不再推辭,起身離開。

    陳小西起身走了。陳小西隔壁的女生鄙夷的眼光露出來了。

    “咦!人家女朋友前腳剛進手術室,你後腳就趁機牽人家男人的手!”

    朱貝妮臉一紅,言語堵塞。

    為了更徹底地表示自己的鄙視,那女生索性起身離開換個位置坐。朱貝妮注意到,她一個人來,肚子依稀可見。

    朱貝妮扭轉頭。人都走了,只能假裝沒聽見,或者假裝說的不是自己。何況,說不定也是個有故事的可憐人。

    她從背包裡掏出《社會語言學》,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裡,旁若無人看起書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35 PM

第075章 醫院走廊裡

    “朱——貝——妮!”

    一聲驚喜呼喚,伴著節奏,炸響在耳邊。

    朱貝妮抬頭,左看,右看,沒有看到任何熟面孔。

    “是我!”那飽含情感的男中音又響起來。

    這回朱貝妮看清楚了,竟然是——已經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或許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印像深刻地記得他捧著泡面油光嘴滑地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當然,還印像深刻地記得,他是許文衡的師兄。

    “哦,朱師兄——”關鍵時刻,朱貝妮想起他們500年前是一家。

    “你也在這裡?”朱師兄為偶遇驚喜不已。

    “你怎麼也在這裡?”朱貝妮不由脫口。這是婦產科專科醫院,朱師兄一個大男人晃在這裡,當然很可疑。

    “我陪老婆產檢!第一次!我是說滿三個月第一次來醫院建檔案。你也有了嗎?幾個月了?”朱師兄說得眉飛色舞,只顧得自己高興,完全無視朱貝妮的尷尬。

    N久不見,您莽撞依舊啊!

    朱貝妮紅著臉,囁嚅著,連說帶示意,讓他小點聲。

    然而情緒高漲的朱師兄哪裡體會得到。他興奮地左看右看,想認出一個跟朱貝妮有關聯的男人。

    朱貝妮正急得想哭之際,救星來了。

    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輕快地走過來。朱師兄像是有感應一般,猛然閉嘴,欣欣然扭轉頭,伸開雙臂,虔誠地等待美人到來。那溫柔女子一走近,朱師兄就端上了她的胳膊,像護駕一般半摟在自己懷裡。

    他一臉得意,給她們倆彼此做介紹。

    “這是我老婆!這是我兒子!”朱師兄摸老婆肚子。

    朱太太大概習以為常這等傻氣,只包容一笑。

    “這是朱貝妮。許師弟喜歡過的那個女孩。”

    朱貝妮可不習慣這等傻氣!這個介紹惹得她差點當場翻臉。看在准媽媽的溫柔笑容上,她才勉強不發作。

    “這裡是——”後面到來的朱太太一眼發現此區域不尋常。大大的“手術”兩個字印在走廊上的隔離門上。周圍等待的人個個面容憂郁,陪同來的男人也大有做賊心虛的模樣。

    經由朱太太提醒,朱師兄臉上頓現驚恐模樣。他那樣聰慧的頭腦,只要稍提供一絲蛛絲馬跡,馬上發散思維,瞬間就推導出可能的答案。

    朱師兄臉色一沉,長兄如父般告誡起來:“生命是上天的恩賜……”

    知夫莫若妻。朱太太馬上制止,不給他宣講大義的機會。朱師兄人生順利,內心猶如赤子,只知道理,不知各人有各人的情況,各人有各人的苦衷。朱太太不希望他平白給人添亂。於是暗中用力,背後偷襲,一腳踢在他小腿上。

    “哎呦!太太!”朱師兄叫。

    “我餓了,你們改天敘舊好不好?”

    聽聞兒子餓了,不,聽聞太太餓了,朱師兄馬上排列事情重要程度的次序,一邊扶著太太往外走,一邊回頭對朱貝妮喊:“我以後再跟你說!”

    Bye-bye吧您吶。

    朱貝妮微笑著揮手,送走這個朱插曲,是她今天以來最開心的事。

    坐下來繼續看《社會語言學》,按亮手機屏看時間,已經10點半,師父出門吃早餐也快一個鐘頭,居然還沒有回來。應該不會迷路吧?路痴如是想。迷路的想法一冒出,朱貝妮當即否定。人家是這個城市的土著!

    興許只是路上遇到了熟人,反正身份證已經登記過,他留下也無他用,朱貝妮決計隨他去。於是重新靜心看書。

    朱貝妮用手撫平黏貼在章節最前面的一張折疊紙。紙上畫著蜘蛛網一樣的內容提綱。正所謂“提綱挈領”,有了這個提綱,整章節的內容就條理清晰很多。她目視提綱,再現內容。留意不清晰的地方,等待稍後重點看。這樣默默回憶完整個章節的大致內容後,才翻開書,補充細節。

    這種看書方法自小就知道,但真正熟能生巧地學以致用,還多虧學霸巧巧。陸巧咨極為善用這種讀書法,畫的蜘蛛網堪稱藝術。

    想到巧巧,朱貝妮心念一動,巧巧昨天在三人閨蜜群裡說最近看一個師弟不順眼,忍不住想整他。也不知那可憐的師弟犯了師姐幾百上千條禁律中的哪一條。蜜糖開始相親了。學校裡的前輩超級熱情,紛紛介紹自己適齡的三姑七婆家的拐彎親戚。蜜糖說日子都快排不過來了,終於體會一把暴發戶的感覺。

    因為分心,效率大降。朱貝妮順勢稍事休息。

    她抬頭的時候,正逢走廊隔離門打開,一位護士扶著一位做完手術的女生出來,護士高喊家屬的名字,一個偏瘦、像在讀大學生一樣的男孩子縮著肩膀站了出來。

    那女生走路姿勢僵硬,臉色蒼白泛黃。看的朱貝妮心中一緊。

    “不是說手術只要十分鐘嗎?怎麼這麼久?”男孩子邊走邊低聲詢問女生。

    “做完手術,讓躺了2個小時。”女生的回答裡帶著喘息。

    兩個人慢吞吞走過走廊,拐彎消失在眾人視線裡。

    一個待手術的女生明顯嚇壞了,她嚶嚶嚶趴在一側男生的肩頭哭起來。男生輕拍她後背。

    “不做了!我們結婚吧!”

    “好。”女生哭著點頭。

    說完,倆人手牽手從眾人面前走過。女生破涕為笑。眾人目瞪口呆。

    朱貝妮一側的女生看得一臉羨慕,她推身旁的男伴一把,扯著嗓門喊起來。

    “你看人家多會心疼人兒!你咋不心疼心疼我呢?”

    “人家弱柳扶風,你虎背熊腰。我心疼不起。”男伴將趔趄的身子做直。

    “你可真沒良心。”

    “我要是沒良心能腆著臉陪你到這兒?我這也是豁出去了幫你解決麻煩。”

    “你也不想想是誰惹的麻煩?”

    “是啊,你也不想是誰惹的麻煩?誰把我推倒的啊?”

    女生臉紅語塞。

    有人噗嗤樂了。朱貝妮要低了頭才能掩蓋咬在唇上的笑。正低頭忍笑呢,一雙似曾相熟的腳站在了自己面前。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44 PM

第076章 在後的黃雀

    朱貝妮不由抬頭:“呀!師父你回來了!”

    陳小西揩一把頭上的汗,苦笑著坐下來:“這附近,居然沒有賣早餐的。我把門前這條路都走穿了,來回又走完了垂直交叉的路,居然也沒有!害得我去了平行的另一條馬路,才勉強找到一家麥當勞。”

    朱貝妮笑得很委婉。心裡默默想:其實師父您可以什麼都不解釋的。我又不會追問。這謊話編得顯然不像樣,醫院左手一連串的小吃店,沙縣小吃、福建混沌、山東煎餅、灌湯包子店……不能說應有盡有,至少不至於被忽視。

    朱貝妮打定主意不拆穿師父。於是便不接話。

    “11點了。大概輪到你朋友了。”

    “據說術後還要躺2個小時。”

    陳小西略微詫異地看一眼朱貝妮。

    “你若有事……”朱貝妮歪著頭,好心地先起了話頭。

    “我在擔心你午飯怎麼吃!”

    “門口左手不是有一串小吃店嗎?”終於,朱貝妮還是爆出自己“知情”來。

    “那種地方也能吃?”陳小西徹底驚訝了。

    朱貝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不能吃嗎?她可是以吃一碗沙縣飄香拌面為樂的人。塗上辣椒的山東煎餅也是她的大愛……

    陳小西看朱貝妮如此反應,也有些無措。不過,“哪天你帶我去吃”的話,他是無論如何說不出來的。記得阿影看完韓劇《來自星星的你》後宣布愛上炸雞啤酒,他當時就覺得好笑。路邊攤小吃也好,大排檔也好,看上去既不健康又不衛生,何苦去吃?如果為了對方,更應該拉對方去吃健康餐才對!

    陳小西夢游一般,開口道:“City Shop旁邊有家Citalia,食材很地道,味道好,價格也合理。”言外之意是你有興趣嗎?

    久久不見朱貝妮回答,側頭一看,朱貝妮早已心無旁騖埋頭在看書。

    陳小西便拿出手機,玩起2048的游戲來。

    走廊隔離門不時打開放人出來。

    並不覺得枯坐了兩個小時,一次門打開,護士陡然喊起“陳小西”的名字來。要求陳小西將“拿女人”(滬語:你的女人)的衣服拿出來。原來何美麗可以走人了。

    不一會兒,果然,護士扶著何美麗出來了。

    何美麗一如前幾個出來的人,臉色蒼白中泛著干黃。想必失血不少。因為剛做過手術,下體疼痛,走路不便。走起來又慢姿勢又奇怪。

    朱貝妮全都視而不見,假當一切不變,殷勤上前扶起何美麗的一只胳膊。一挨到何美麗,忍不住心裡一沉。她明顯感覺到何美麗一碰到她的手,便撐不住一般壓在她手上。才短短十分鐘的手術,她已經很虛弱了。扶著何美麗的一只胳膊,恍若抬著她小半個身子。

    “我來扶她。你去叫車。”陳小西道。他看出朱貝妮的吃力。

    朱貝妮不敢冒然脫手,見朱貝妮很吃力,陳小西猶豫一二,終於還是橫抱起何美麗。

    出租車很快攔到。

    何美麗在朱貝妮的攙扶下,坐上了車。陳小西沒有就此立場的意思,而是自告奮勇坐到了副駕駛位置。

    朱貝妮報了一個地址。司機開動,出租車緩緩彙入車流。朱貝妮開始給楊青青打電話。

    “青青。我們已經在出租車上了。大概半小時後到。”

    “好。讓司機開進小區。沿小區主路進來,30號樓在最裡面。”楊青青細致叮囑。

    “記住了。”

    何美麗虛弱地靠在座位靠背上,湧動在她心中的,是感激之情。但是她最不想說的,就是謝謝。不止是怕說了謝謝就顯得生分,更是因為,這等恩情,只說聲謝謝,太輕太薄。

    **********

    楊青青坐在房間內等時間。

    手上隨手翻的是《菜根譚》。她把剛接過電話的手機輕覆在桌面,繼續悟道一般翻書。之所以看這本書,是因為據說這是一本論述修養、人生、處世、出世的語錄集,可正心修身、養性育德。毛澤東當年爛熟於心。真假不論,反正她不愛看沒有意義的小說!

    書中說“真味是淡,至人如常”,楊青青只能一笑了之。

    至於“舍勿處疑,恩不圖報”,這等境界,楊青青從未體會,也無意抵達。她更熟悉的是,沒有好處的付出傻瓜才做。譬如,她今日同意朱貝妮的朋友借助自己家,或許連明眼人也看不出回報在哪裡,卻未必是沒有回報。

    “心向高處,不安現狀”,倒是很符合她的口味。

    楊青青不甚為意,隨手而翻。

    《致愛麗絲》G大調鋼琴曲驟然響起來。音樂提示,他,來電話了。

    這是專門為他而設的鈴聲。三四年來,沒有響過幾次,這僅有的幾次中,絕大多數是因為朱貝妮而響。

    這次,會是因為什麼?

    理智告訴自己,要緩一緩接,至少要讓鈴聲響上四、五聲,可手指卻有些不聽使喚。《至愛麗絲》一響,手已經自主伸向手機。

    “喂。”楊青青一邊嫌棄自己,一邊笑音輕快地打起招呼。

    “我有件事,你幫我詢問一下。”許文衡的聲音響在耳邊。低沉、磁性、性感。楊青青如痴如醉,百聽不厭。

    “什麼事?”楊青青問。她是真的不知。她和他,已經失聯快一個月。

    自從許文衡出院,楊青青一直找不到理由去看他。每每想到他有一位那麼優秀的女朋友,她簡直像被人扼住脖頸,呼吸不過來。

    過去的這一個月,她一直深陷絕望之中。難過之程度勝過過去三年。減了三年的肥在過去的一個月裡效果頓顯。

    過去的三年,她默默守候,認真潛伏,賭三年後許文衡和朱貝妮畢業擇業,永遠分屬兩個不同的城市。

    聽說朱貝妮來滬考博,楊青青夜不能寐。豪賭失敗的滋味不好受,感覺像生吃一頭堵了洞口的野豬,一口口吞噬,難以下咽,血肉模糊。不吞下,就沒有出路。吐出來,只會引來更凶猛的獸,招致難以承受的後果。

    終於,她退而求其次,只要能跟他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偶爾能路遇,極偶爾能相見,就好!

    接觸到朱貝妮後,卻意外冉冉升起新希望。這兩個人,八字不合呀,竟然為莫須有的羞澀、猜疑而阻擋了交往的步伐。有戲!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6 11:45 PM

第077章 他已經知道

    失而復得的欣喜更濃烈。楊青青端坐在屋內,大有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得意。正當她潛心思考,細致推敲如何使許文衡與朱貝妮彼此徹底死心時,事情以急轉直下的態勢在變化,禁欲系男神許文衡突然有了女朋友,朱貝妮身旁也多了一位護花使者。

    生態史無前例地和諧,似乎大局已定,再無回天之力。

    何其焦灼!何其難過!

    連轉機的蛛絲馬跡都難覓到一絲!愁頓之際,朱貝妮詢問是否可以讓她朋友借助於此。楊青青覺得,上天還是顧她的。

    雖然不能斷定此事會成為轉機,至少提供了聯系男神的機會。

    楊青青瞬間有了一個大膽計劃——此計劃越思量,越覺得可行!隨著沙盤推演此計劃的次數增多,楊青青覺得自己拿顆飄搖的心終於重歸胸腔。

    行動方針已確立,理論支持也有。

    即,楊青青不相信許文衡有了女朋友就將朱貝妮徹底塵封。無論怎樣的一見鐘情,都抵不過滋養了7年的愛戀情愫。這種感覺,她最懂。她要利用的,就是這段長達7年的愛戀情愫!

    她幾度按耐住告知許文衡的衝動:朱貝妮的朋友要來我這裡借助一周,是朱貝妮非常好的朋友哦。她需要等那人真的入住之後,才漫不經心將消息傳給他。而且她確信,許文衡一定會主動聯系她,借機詢問朱貝妮近況如何。

    楊青青需要機會滲透進許文衡的生活,許文衡何嘗不需要機會探視朱貝妮的生活?

    至於朱貝妮會不會再次成為她的敵人,楊青青不以為意,先趕走凶猛的豺狼,柔弱的兔子不足為懼!

    許文衡尚且不知朱貝妮朋友來家借助的消息,他有什麼事需要自己幫忙詢問呢?楊青青全神貫注,生怕錯漏絲毫信息。

    許文衡些許遲疑,最終決定說出來:“我一個熟人說在醫院裡遇到了她,朱貝妮。你幫我問問,她怎麼了?”許文衡的話裡,充滿了粉飾的味道。

    “她馬上就到我這裡了。等見著她,我問問。”楊青青強裝平常地將爆炸性信息扔出來。

    “她到你這裡干什麼?”

    “她的一個朋友,需要在我這裡借助一周。她送她朋友過來。”

    “她朋友遇到什麼問題?”

    “據說是意外懷孕,做了流產手術,需要術後休養。”楊青青倒不完全出於坦誠,有意無意,她從不隱瞞跟朱貝妮有關的壞消息。她要為許文衡心中的聖潔形像塗色。

    許文衡些許沉默。

    楊青青不由緊張。

    “你不用問她了。”許文衡果斷說道。聲音裡竟然盛滿喜悅。楊青青一時摸不到頭腦。

    “我回頭再聯系你。對了,不要告訴她我來過電話。”

    對楊青青來說,許文衡的話充滿令人不由折服的魅力。楊青青猜想,如果有前世今生,前世自己一定是絕世英才許文衡的手下的貼身丫鬟,不然何以如此崇拜、醉心痴迷於他!

    看看時間將近。楊青青下樓去接人。不一會兒,果然見一輛出租車開進來。

    出租車前門打開,一個俊朗青年率先下了車。

    楊青青定睛一看,認出正是陪同朱貝妮一起去醫院看望許文衡的那個!原來,他們真的這交往。楊青青越發放心了。這就意味著,如果自己用好朱貝妮這枚棋子,不僅可以完勝那個趾高氣昂的某人女朋友,還能無後顧之憂!

    楊青青笑笑地快步走上前。

    陳小西打開後車門攙扶何美麗。朱貝妮隨之下車。

    車資陳小西在副駕駛位置上已經付過,人全下車後,司機便轉彎離去。

    “我家在三樓。你還行吧?”楊青青朝何美麗點頭,露出主人坦誠的微笑。

    “給你添麻煩了。”何美麗蒼白一笑。

    “不要生分了。出門在外,誰都有需要人幫一把的時候。你不知道,我還欠著她的情呢。我求之不得能有個機會為她出把力。”楊青青笑盈盈地扶起何美麗。她當然知道誰是重點,因此,話語雖然是說給何美麗的,熱情卻分明是給朱貝妮的。

    走在三人身後的陳小西默默尾隨。他看這小區屬於老校區,樓宇高不過7層,想必沒有電梯。如果何美麗體力不支,少不了他出點力氣。

    果然如陳小西所料,需要走樓梯的。

    “還是請他幫忙吧?”朱貝妮望著連唇色都顯得蒼白的何美麗,心驚一片。

    陳小西聞聲默默走過來,目光征求主人意見之後,就橫抱起何美麗上樓。幸虧長年游泳,臂力過人,才使得自己沒有在血腥味與黏膩味混合蒸發的熱氣中體力不支。

    楊青青打開門。一室戶收拾得清新可人——上海多這種格局的老公房,那是住房面積逼仄時代的遺留物。難得楊青青可以收拾得如此清爽。

    進門後何美麗示意要自己行走。陳小西順勢放下她。

    “快躺床上。”楊青青熱情招待。

    何美麗拖著極度疲乏的身軀,移步到床邊,在朱貝妮的幫助下,緩緩躺平。

    陳小西見房內擁擠,便找機會跟朱貝妮說,他出門打個電話,便騰出空間給剩下的三個人。

    “好好躺平。這可不是客氣的時候。如果你心裡感激我,就做完小月子好好請我啜一頓。小月子裡面,就可要使勁對自己好,有什麼需求盡管對我說!”楊青青坐在何美麗身旁,按住她意欲抬起的肩膀,像姐姐一樣慈愛可親。

    朱貝妮心裡贊嘆地不要不要的。她曾覺得楊青青像是藏而不漏的高人,今日見她如此體貼暖心,感動得幾乎掉眼淚。楊青青可真是個難得的通情達理的好姐妹!朱貝妮這樣想到。

    “噫?還有一個人呢?”

    安撫好何美麗,楊青青一轉頭,發現少了一個人。作為主人,她義不容辭照顧好每一個人。

    “他去走廊打個電話。”朱貝妮道。

    楊青青借著給朱貝妮倒水,起身走到朱貝妮跟前,眯眯笑著說:“上次許文衡生命很慌亂,也沒聽你是怎麼介紹他的。這次,你是不是准備好好告訴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09:54 PM

第078章 吃環境的人

    朱貝妮肩膀一聳,一臉坦然:“他是我的英語口語老師。”

    “僅此?”

    “嗯!”

    “當真?”

    “嗯!”

    楊青青看著朱貝妮,試圖看出什麼異常。然而她鎮定異常,十分坦然。

    “她可真是迷糊得厲害。”楊青青暗想。鬼才信僅僅是口語老師會不辭辛苦兩度陪同上醫院!

    楊青青忍住不戳穿,不評價,卻忍不住濃墨重彩地看朱貝妮一眼。

    “那得多少錢一個月啊?”楊青青陪同“一本正經”。

    “不按錢算。管他飯就好。”朱貝妮以實相告。

    可這話有點像打臉。因為話音剛落,外賣小哥就來敲門。Citalia的甜點盒,棒約翰的披薩,上海一號的母雞參湯。中西合璧不說,還有主食和餐後甜品。這等配菜,絕無可能是隨便點點,明顯花了心思。

    朱貝妮一瞥見Citalia的飯店名,就知是陳小西所點。不由轉頭往室外走廊方向看。楊青青也跟著探頭往外看。

    陳小西適時走了進來,迎著女生們的目光站在臥室門外:“我叫了點外賣。你們可以湊合吃個午飯。”

    “好豐盛!快進來趁熱吃!”楊青青的小圓餐桌擺得滿滿的。

    陳小西卻無進來的意思:“我,可以把她帶走嗎?”

    “嗯?”楊青青和朱貝妮異口同聲地吃驚道。

    “正好病人需要休息,我就把她帶走吧。”陳小西以為自己沒有說清楚,便又說一遍。

    楊青青朝朱貝妮遞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朱貝妮覺得自己一定是紅了臉。

    “好。要照顧好她!”楊青青樂得有人“接手”朱貝妮。

    朱貝妮覺得自己一定是著了魔,不然何以乖乖聽話跟何美麗、楊青青告別?跟著陳小西下樓、出小區、來到熱鬧的街面上,朱貝妮才從霸道的魔法中掙脫出來。

    “喂!你以為我是什麼?貨物嗎?帶走帶走的。”朱貝妮叫囂道。

    “噫。”陳小西回頭,眼光帶足笑意:“你慢的,可不止三拍哦。”

    “你這反應弧——長得來。只怕別人把你賣了你不僅幫著數錢,還恭恭敬敬遞人家手裡囑咐別人拿好別丟了,別人只怕走出十裡地了,你才依稀感覺事情似乎有那麼一丁點不對勁。”

    “什麼嘛!”朱貝妮抗議。

    “所以!”陳小西逼近一步,湊到朱貝妮面前:“你要跟牢我!不要給壞人機會!”

    朱貝妮慢慢又覺得臉熱起來,看師父的眼光也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咕嚕嚕。”不大卻清晰的腸鳴聲響起來。師父站直身體,嘆息一聲:“說好要請我吃飯的,餓暈了你要負責抱我回去。”

    朱貝妮暗中吁著氣,慶幸他餓的及時,不然真有招架不住的感覺。

    沿街馬路可以吃飯的地方有很多——蜀山烤全魚、麻辣香鍋、蜀地冒菜、麻辣燙、雞公煲、沙縣小吃、福建餛飩——現在朱貝妮也知道了,師父全部看不上。

    陳小西站在兩家店之間,一時有些猶豫。

    “這種簡餐店也就這兩家勉強能接受。”陳小西自言自語般。

    朱貝妮退後一步看招牌,原來是城隍廟小吃和振鼎雞。在上海,這算兩家鼎鼎有名的物美價廉系連鎖店。

    “城隍廟小吃種類多,味道不錯,就是環境差了點。振鼎雞硬裝好一些,可惜吃來吃去就那麼幾樣。”

    朱貝妮眼光溜向不遠處的麻辣燙、雞公煲店,心裡默默咽了口口水。

    “還是去城隍廟小吃吧。”陳小西終於下定決心。

    朱貝妮乖乖跟了進去。

    城隍廟至今仍在,在豫園內,是長江三大廟之一。風雨倉桑,朝代更迭,上海城隍廟歷經興衰,至今有600年的歷史。就朱貝妮的理解,城隍廟小吃跟上海城隍廟渾身不搭,並無關系。

    城隍廟小吃屬於經濟型美食連鎖店,南翔小籠、特色生煎、油豆腐粉絲湯、排骨年糕等在江浙滬赫赫有名的美食,是店裡的特色兼主打。好吃不貴,豐儉由人。類似的小吃店還有不少品牌,在上海廣受歡迎。

    今天走進的這一家,並不辜負城隍廟小吃的招牌。小籠皮薄湯多,肉質鮮美,香而不膩,生煎暄軟香脆,黑米粥軟糯,雞鴨血湯濃郁可口……

    雖然很美味,陳小西和朱貝妮這一桌雖然飢腸轆轆,相較滿堂客人,吃得卻頗文雅。朱貝妮的文雅體現在始終後背挺直,陳小西的文雅卻勝在節奏。他吃得不緊不慢,目不斜視,仿佛滿堂的人都不存在,只有桌上的美食和眼前的美人。

    從城隍廟小吃裡出來,陳小西帶著些許遺憾:“如果他們把甘水處理得更隱蔽,服務員嗓門再低一點,就更好了。”

    朱貝妮始終不太說話。

    說實話,她對就餐環境遠沒有陳小西挑剔,只要不是髒亂差的過分,她都能接受。在讀書的時候,有一個家境優渥的師弟,從不跟眾人去小店裡聚餐。那大概是她印像中的第一個講究人。然而只是師弟,並無太多交集,因此也沒有什麼衝擊。

    巧巧和蜜糖葷素不忌,痴戀後街的黑暗料理,只怕連朱貝妮還不如。巧巧還自帶辯詞:“活得太拘謹的人生,有什麼意思!來兄弟們,讓我們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蜜糖只有一句話:“老板,加辣椒!”

    自己的父母常年吃在家裡,一年到飯店吃飯的次數不超過兩把手指頭,還包括婚喪嫁娶的宴請。自己也是讀大學之後,才從“帶走”漸漸步入“堂吃”。

    第一次遇到陳小西這樣挑剔的食客,朱貝妮需要過程消化。

    馬路拐角,有一片小綠地。

    “要去那裡看上周的作文嗎?”陳小西指著綠地問。朱貝妮望一眼麻雀雖小,卻被綠植布置得抑揚頓挫的小綠地,順從地點點頭。

    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內環,已經騰不出太多空間造公園,於是綠地成了妥協的產物。它沒有公園體量大,但聊勝於無,供周遭人們茶余飯後活動筋骨,人流量算起來,並不輸給正經的公園。其中一些放置著裝置藝術品,不乏世界一流藝術家的作品。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0:00 PM

第079章 到底誰嚇到

    譬如,中凱企業集團出資人民幣400萬元購得的《飛越的馬》,6米高的青銅雕塑帶著它的主人法國雕塑大師阿曼的親筆簽名,矗立在南京西路上海展覽中心前廣場。路過皆可瞻仰。

    說到魔都街頭公開展覽的雕塑,諸多名家名作,恐怕數位於外灘金融廣場的《外灘牛》最廣為人知。它跟華爾街銅牛是同一個創作者哦——意大利的阿圖羅•迪•莫迪卡。朱貝妮的手機中,至今仍保存著一張自己與外灘牛的合影。號稱股票做得“挺好”的陳小西對此牛卻不屑一顧。

    朱貝妮熱衷公園,愛屋及烏,也愛大街小巷旁的綠地。尤其時間已經下午三點多,若轉車特意去一處公園,又將浪費不少時間。馬路邊的小綠地,隨緣而得,如何不讓人心神愉悅。

    “Do you remember last time i said that from that moments on we would start speaking English only?”(你還記得我說過我們可以開口說英語了嗎?)

    “Yes。”

    “Let us rock!”(讓我們開始吧。)

    終於跨上一個新台階!朱貝妮內心雀躍,仿佛看到xx大學的博士生學位正朝自己招手!

    朱貝妮覺得才思敏捷,一個個英文詞直往外蹦。真不愧含辛茹苦寫了小半年的文章。體會到脫口而出的成就感,朱貝妮臉上笑開了花。

    陳小西也笑,卻越笑越尷尬。

    “Ok。That is it for today。”(我們今天到此為止吧。)

    “時間就到了嗎?”朱貝妮意猶未盡。

    “我血槽空了。”

    “什麼意思?”

    “聽你的發音太受罪了。我得靠內功才能抵擋”啊,那個會嘲諷的陳小西又回來了。

    朱貝妮一點都不想掩飾自己的不高興!

    “我們換個策略。以後你寫文章,我批復,你看批復就好,周六見面不再討論語法,除非有你看不懂的地方。周六見面,你讀你寫的文章,我糾正發音,我們練習自然拼讀。

    說起自然拼讀,我倒知道兩個不錯的視頻。那是美國人給小孩子做的,Leapfrog出品,一個是Letter Factory,一個是Talking Words Factory,晚上我發給你,你只要能每天看一遍,堅持兩個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擁有標准正確的發音。”

    雖然陳小西如此殷勤,又如此鼓勵,朱貝妮還是覺得自己被無情打擊了。

    “這不是你的錯,這是內地英語教育太落後了。也許教你們的那些老師也不知道怎樣發音才正確。”陳小西看著朱貝妮越嘟越高的嘴巴,不由分了心,移不開眼神。

    濕潤的紅唇,像無聲的召喚。

    口中說著為她解脫的話,人卻像被施了魔法,脫離了肉體,只剩下這縷神識。這空靈自由的神識什麼都不相干,只想湊上去嗅一嗅,一直喝西瓜梨的她,唇上會是什麼滋味?

    察覺到異樣的朱貝妮慌忙往後退,木條排坐上,她與陳小西之間瞬間空出一個空位。

    “你,東西,掉地上了。”陳小西胡亂找著借口。他可不想再次打草驚蛇。

    “什麼?”朱貝妮往地上看,地上空無一物。

    “我已經撿起來了。”陳小西揚揚手中的文件袋。那裡面是和美麗的體檢、術後出院報告單、退還現鈔及收費單據。出院時陳小西代為辦理手續,相應物什被他裝進背包裡,在楊青青家,一時忘記歸還了。這會應急,好歹發揮了點作用。

    朱貝妮將信將疑,但臉色終於緩和下來。劍拔弩張的警惕慢慢消散。

    每當有異性越界(這種時候相當不多),許文衡的形像便突兀冒出。他四年如一日的相守,他用意明顯的呵護,他花樣百出地哄笑,他給她臉紅心跳的曖昧,又突然招呼不打就消失,從此對她不聞不問,終於平復之際,他突然又出現,像從來沒有離開,新的希望升騰,又被他冷漠澆滅,以為一了百了,他又莫名跑來抱緊她深吻,再遇見卻又摟著一個陌生姑娘風輕雲淡說這是我的女朋友……

    這麼多年,朱貝妮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看著他來,他走,他又來,他又走……他的隨意自由全化成她的屈辱與憤怒。她受夠了!再也不能有人這樣仗著曖昧愚弄調戲她的感情!

    她像母獸守護幼仔,草木皆兵地守護著自己脆弱的愛情期盼。

    陳小西看一眼朱貝妮,眼光中些許疑惑,些許心疼。她是討厭自己?還是有什麼心結?

    好在,無論是什麼原因,他都有足夠的時間去確認,去改變——的確,在這座城裡,恐怕沒有人比一個“無業游民”更有時間了。

    “我想回去了。”朱貝妮說。

    “好。”

    陳小西意欲幫朱貝妮百度出回去的公交路線,被朱貝妮拒絕了。

    “我知道怎麼走。我以前來過。”

    “好。”

    陳小西勉力一笑,不再說什麼。收拾好東西,准備陪她去站台坐車。

    “我要等的車在對面。我自己過馬路。”

    “好。”

    遲疑一下,陳小西還是答應了。

    綠燈的時候,看朱貝妮頭也不回地走了。陳小西望著她的背影,既然不需要再裝,自然是笑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苦思不解的嘆息。

    陳小西一直目視她過完馬路,混入人群不好辨識才回收目光。

    兜兜轉轉,陳小西坐上公交車,手拉吊環,立在公交車裡看路兩旁風景。雖說不過是走馬觀花地看,這份俗世安好的熱鬧也足夠慰籍人心。這也是為什麼他愛公交勝過地鐵。

    回到酒吧,離開業時間尚早。三個合伙人悠然碰頭。

    陳小西進門的時候,朱弘和阿影正說著什麼,兩個人笑得很開心。彼時朱弘拿一塊白布正擦拭酒杯,阿影坐在吧台台面上。

    陳小西推門進去的時候,朱弘抬眼一掃,倒沒什麼特別表示,阿影從吧台上蹦下:“小西哥!我們在討論黑白石樂隊的主唱!”

    朱弘聞言嚴重得瞥一眼阿影,心中搖頭:你這思路不對!男女之間,情愫始於好奇,好奇始於神秘感。如此坦白,又怎能勾起對方的好奇心?看來下次要找機會好好教你如何猶抱琵琶半遮面!

    阿影笑嘻嘻抬頭跟小西哥講樂隊。跟經紀公司簽約後,昨晚樂隊第一次來唱,小西哥因為回去的早,自然錯過了當天的精彩。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0:09 PM

第080章 阿影不接受

    阿影或左或右,繞著小西哥,講話的時候眉飛色舞,開心得像個小女孩。

    “主唱姓土,唱之前,他在台上自我介紹,說,大家好我是吐司男,shit,我是土思源,喜歡的請鼓掌,不喜歡的請拼命鼓掌!一曲唱完,他說,喜歡的請拼命鼓掌,不喜歡的請裝作喜歡!一晚上就見他耍寶討掌聲。

    收場的時候,他跑過來見我跟朱弘,看到我,目不轉睛地對我,贊嘆地說:好可愛的女孩子啊。我只好假裝感激說謝謝嘍,結果他說:其實你大可不必在意我說的話,我見女孩子,都這麼說的。”

    阿影笑彎了腰:“總之,唱歌時深情迷人、冷帥,講話時幽默風趣、臉皮厚,我們算是撿到寶了。昨晚的氣氛特別嗨。我跟朱弘都覺得,今晚口碑相傳,客人應該會更多。”

    陳小西聞言神情雀躍:“有了這個好消息墊底,兩位應該比較好接受我要給你們說的下一個消息:公司賬戶余額不足十萬,馬上月底又要發工資,庫存全線告急!”

    “你個二貨!”朱弘率先急了眼:“這種消息要捱著,能多晚說就多晚說!”

    “……”陳小西覺得自己不屑於跟這種智商的人交談。

    阿影沉思一二,開口道:“我們賭一把如何?賭吐司男可以讓酒吧生意更上一層樓!”

    “就這麼辦了!捱不過就我注資。”朱弘輕輕放下酒杯,對自己比出一個大拇指:“我還有六萬存款。本來我還發愁,怎麼花掉這六萬呢。”

    陳小西不覺看向朱弘:朱弘骨骼勻稱,肌肉發達,面孔英俊,情話連篇,調酒專業,工作敬業,看似是適婚女人可靠的選擇,哪知這表面光鮮的青年才俊竟然只有六萬元存款?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薪!

    “你們,想沒想過融資?”陳小西見眼前的二位無望主動想到這一點,於是說破。

    “融資?”朱弘叫起來:“什麼意思?”

    “狹義上講,融資是公司根據自身的經營、資金擁有的狀況,以及未來發展需要,通過預測和決策,采用一定的方式,從一定的渠道向公司的投資者和債權人去籌集資金,組織資金的供應,以保證公司正常運作需要……”

    “對不起,對不起!我讀書少,你慢點說。”朱弘手扶額頭,喊住陳小西。他咽口口水,擰起眉毛。

    “得!你們倆都聽我說!你的意思是找新的投資人?”阿影彰顯出一貫的干練來。

    “可以這麼說。”陳小西點頭。

    “我不同意。”阿影一口回絕。

    朱弘左看看,右看看。說實話,他對融資這件事沒有態度。

    “為什麼?”陳小西平心靜氣問阿影。凡事皆可討論,真理越辯越明。

    “不為什麼!就是不同意!”阿影頭一擺,不再看小西哥,臉上表情看上去並不單單是賭氣。

    陳小西雙手抱臂,思量一二,平靜地說道:“我們各自再想一想。過幾天再抽空討論一下。阿影,我一直敬你不情緒化,不像別的女人不可理喻。下一次,我希望能聽到你拒絕的理由。”

    阿影聞言回頭快速瞪一眼小西哥,這是在將我的軍嗎?不過心情確實因為這番話變得好一些。

    阿影去內部工作室准備服務生培訓的資料。陳小西同往,准備去看財務流水。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他看著朱弘,有些難以啟齒。

    “你想說什麼?”朱弘語氣裡充滿警覺。

    朱弘酒杯擦到一半,看陳小西又轉了回來,便停下手中動作,搖著頭,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不要試圖背後拉票!融資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坦白告訴你,我一准兒跟阿影站一條線。她同意我就同意,她反對我就反對。不要問我為什麼,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陳小西噗嗤樂了。他靠近吧台,靠近朱弘,神情坦然、堂而皇之地講了他對朱貝妮的迷戀,想吻而未得,結果驚得朱貝妮落荒而逃。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朱弘瞬間來了自信。“你怎麼能給她逃跑的機會呢?”

    “你的意思是?”

    “哇哢哢,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沒想到你靈光的腦袋一涉及情感就暈菜!先抱再吻,一吻不得,還可以繼續啊!”

    “如果人家不願意……”

    “你就是受西方那套平等、尊重的流毒太深。你管什麼人家,你管自己就好。你想,就上!要有豁出去被打耳光的大無畏精神!過了第一次的坎兒,再往後就暢通無阻了。”

    陳小西倒吸一口氣,摸著後腦勺,也不敢苟同。

    用強?不,他要的是朝朝暮暮、永永遠遠。用強豈非長久之計?

    算了,大師注定是別人的大師。他還是老老實實用時間去了解,去化解吧。

    為了目睹黑白石樂隊主場的魅力,陳小西特意晚走一回。酒吧裡的人流高潮,一般在晚上11點後,12點至凌晨1點左右達到高潮。相較DJ,現場樂隊的成本更高,不過感染力更強,吸粉能力也更強。

    晚上10點的時候,樂隊登場。暖場果然是靠主唱。

    “在我非常非常年輕的時候——我現在非常年輕——我第一次去酒吧。在酒吧裡,我看到了一個MM。像你們一樣美麗、動人。令我怦然心動。

    猶豫了很久之後,我終於鼓起勇氣走到她身旁,嗨,你好,我是吐司男,shit,我是土思源。她看我一眼,突然大叫起來:不!我不和你睡覺!

    整個酒吧裡的人都看向我,我瞬間受到一萬點傷害,年輕帥氣的面孔紅成一片。我難堪的、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座位。

    過了一會兒,那個MM走到我身邊,低聲跟我說:對不起,我剛才只是想測驗一下人們在極度尷尬的情況下的反應。我點著頭,高聲叫道:什麼?你要五百塊?太貴了!

    太好了!你們笑了!不辜負我在網上辛苦搜了兩個小時!衷心感謝你們的默默支持,現在,是把支持換掌聲的時候了!”

    台下果然笑聲、掌聲一片。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0:15 PM

第081章 大單的秘密

    面對會說段子的歌手,陳小西不禁也露出笑意。他想起網絡上有歌手被封推為“最會講段子的歌手、最會唱歌的段子手”,笑意更深。

    約略體會了風格,陳小西揚手戴上棒球帽,壓低帽檐,閑雲野鶴般,信步走出酒吧。

    就在陳小西體會到歌手說段子的魅力時,有人則深受成為段子主角的荼毒傷害。這人便是梁昉。

    那一天,許文衡在電話裡賣關子說見面了就告訴梁昉他拿下大單的秘訣,梁昉想到父母對這位男朋友的默許,一激動便邀請他到家裡來。

    那小子顯然很吃驚,鬧了幾個把家政當成梁昉親朋好友的小笑話,卻無傷大雅,反而顯出他素樸禮貌的個性。不過梁昉仍舊沒有機緣聽他講拿大單的秘訣,要怪只能怪三弟和金毛小虎子。三弟原本只是捉狹,當眾大呼小叫喊“小虎子”,金毛擺頭晃尾,搖著一身淡金色長毛歡騰熱情地跑過來,沒想到還真得許文衡的心。

    剩下的劇情連梁昉也沒猜到,許文衡、小虎子、三弟在庭院花園的鵝卵石路上、草坪上玩了足足兩小時。梁昉和母親坐在花園內的細紗輕掩的亭閣內,看許文衡和三弟熱切交流,看小虎子繞著他們跑來跑起……母親微笑而頷首,梁昉只覺得哭笑不得。許文衡果然是愛狗人士,難怪不排斥“小狗子”的綽號。

    有時候梁昉出亭閣給他們遞飲料,順便聽幾耳他們倆的聊天內容。三弟向他介紹小虎子的習性,“力氣大,很活潑,自信不怕生,特別喜歡小孩子,遛的時候見到小孩熱情得要撲上去……”

    許文衡向三弟講述金毛犬的歷史。“蘇格蘭有一位貴族嘗試以黃色的拉布拉多尋回犬(Labrador Retmver)同現在己絕種的拉布水獵犬混合繁殖,品種經過改良後,成為了今天的金毛尋回犬。”

    跟三弟談狗絕對是上佳選擇——不然只能談女人了。

    “金毛在世界犬種智商排名第四。1903年第一只金毛尋回犬在英國狗會正式登記,8年後英國金毛尋回犬會成立。1932年,AKC成立了金毛尋回犬會,如今會員已多達數干名。50年後,金毛尋回犬更在AKC犬只服從比賽中連續獲得三屆冠軍,2001年金毛尋回犬更被AKC選為十大最受歡迎注冊犬種之一,排名緊次於拉不拉多獵犬……”

    三弟聽得津津有味,看向許文衡的眼光多出很多友善和崇拜。

    “有人會專門去英國買金毛尋回犬。”許文衡笑,語氣裡是不可思議?是不屑與嘲諷?還是深深的羨慕?

    “我家小虎子就是從英國乘專機過來的。”三弟接的沒心沒肺。

    正往亭閣走的梁昉腳下一頓,可惜許文衡背朝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

    梁昉心中隱隱升起擔憂:她覺得自己今日喊許文衡來有些莽撞。突然見到了她的富豪背景,以後他會怎樣面對自己?察言觀色極力討好?無原則無節操地退讓遷就?梁昉可不想要那樣的愛情生活!

    那種一心抱大腿的男人她見識得多了,諂媚而無趣。她想要的是正常關系的戀愛,平等而互相尊重,各自獨立又相互關心,猶如比翼雙飛的鳥兒,共看生命中的美好風景。

    如果富豪背景使得許文衡成了奴顏卑膝的人——誰稀罕奴才啊——她豈不是虧大了!

    許文衡當天吃過晚飯,略坐一二便得體地提出回家。父親和大哥因為工作宴請沒有回家吃晚飯,因此也沒有見到許文衡。至於晚上母親怎樣跟父親描述他,梁昉不得而知。雖然不得而知,卻毫不擔心。她知道,許文衡討三弟喜歡,等於變相地討了母親喜歡。

    三弟熱切地提出相送,母親笑盈盈也不阻攔,梁昉只好將沒好氣強咽在肚子裡。她的男朋友,來看她,她竟然沒有機會跟他單獨相處!罷了,以後只要三弟在家,就絕不叫他來家!

    雖然當天沒有機會親口聽許文衡說,梁昉第二天卻親身領會了“秘訣”為何。

    第二天梁昉氣定神閑去上班。

    才走進辦公大樓,就覺得各種路人都在看自己。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心情太好太敏感導致的錯覺,越往自己的部門走,越確信無疑。

    那些過往的面熟或不熟的男同事肆無忌憚看向她,目光發亮,嘴角抽笑,笑得意味深長。那些過往的年輕女同事,假裝正經走過,路過時無不拿眼瞟她,擦身而過,不待走遠,身後爆發笑聲。

    不可否認,也有一些羨慕嫉妒恨的眼光被梁昉辨識出來——但,他們究竟為何而集體盯自己,又為何笑得人發毛?不就不告而辭蹺班一天嗎?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梁昉揣著糊塗,越走越驚,快到信貸部的時候,簡直忍不住小跑起來。

    剛走到門口,正逢小程從裡面出來,倆人差點撞滿懷。擱往常,小程見自己好比老鼠見貓,自己用看不見的氣場都能壓得他退避三舍,可今天,他大有伸手借機環抱的趨勢。梁昉瞬間臉色一冷。小程還算知趣,舌頭一吐,躲身讓一邊。可看她的眼神,卻分明放肆很多。

    梁昉放緩腳步,走得儀態端莊。她素知威嚴來自節奏。

    還沒有走到座位,一陣暗香背後襲來。香奈爾5號。

    梁昉心裡厭惡,臉上卻波瀾不驚。No.5,預示著到處大講特講夢露與5號香水故事的Elisa到了。

    Elisa是富家女,但跟梁昉相比,也只是家境殷實而已。她用以炫耀的國際一線大牌,比如CHANEL,PRADA,GUCCI,Armani,Givenchy等,梁昉似乎天天都在穿、在用,而非她只有重要日子才舍得穿。

    見梁昉從不炫耀,她便暗猜梁昉用的是山寨貨。可偏偏梁昉氣度壓人,舉手投足露出養尊處優的氣場,使她不敢撕破臉皮。

    不甘又不敢,便成了明裡的親梁昉,暗裡恨梁昉。

    大嘴巴如Elisa,自然不會錯過關於梁昉的熱點。如果是糗事,梁昉簡直敢打賭,Elisa一秒鐘都按耐不住。

    梁昉調整好表情,笑著回頭。

    “活香生色,Elisa。”

    要是尋常,Elisa保准樂開花。須知眼高心高的梁昉鮮有誇人。被梁昉誇自己香水選得好,Elisa會當作至高榮譽,有意無意洩漏給許多人。可今天Elisa壓根不接這個話茬。

    “是不是進辦公室的這一路,收了一路的灼熱注目禮?”Elisa笑得難以形容。這詢問也側面落實了梁昉的猜測。果然不是她敏感多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0:24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5-18 10:24 PM 編輯

第082章 原來成主角

    梁昉保持微笑,靜候下文。這樣從容鎮定地笑,很容易讓Elisa誤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

    果然,Elisa臉上興奮在削減。梁昉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當名人感覺怎麼樣?”Elisa問,當然是伴著不懷好意地笑。

    梁昉聳肩,不語。只自顧自慢慢往自己座位走,走著走著還嫵媚地回頭,勾一眼Elisa。自己還指望Elisa爆料給自己聽呢,當然不能拒人千裡之外。

    Elisa果然跟進。繼續感嘆。

    “要是有一天我一覺醒來,成了公司同事心目中的小倉老師,我敢打賭,我可不會像你這麼鎮定。”

    小倉老師!

    梁昉心中咯噔,臉上頓時失了血色。沒道理呀!難道是閨蜜團恨她太久不出現終於忍不住惡作劇?且不說她們與她之間的情誼,單說她們也不該這麼閑得無聊!梁昉心中快速過濾那些還記得的約會對像,她不認為任何一個有本事讓她身敗名裂。如果是被偷拍,視頻泄漏,只怕父親身邊的生活秘書會第一個發現並及時撲火。

    除開知情閨蜜的惡作劇和偷拍視頻,梁昉想不出緣何自己跟小賤人扯上關系。

    “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就說嘛。男人就是心野,自私,下賤,不惜拿自己女人的名聲換前程!惡心!許文衡真是太沒良心了!衣冠禽獸……”

    梁昉內心何其玲瓏,聽到這裡便猜出七七八八。見Elisa罵歌沒完沒了,忍不住清嗓子提醒。Elisa聞聲果然停下,探究的目光掃過來。

    梁昉忍不住心中冷笑。當初許文衡捧著花當眾單膝跪在自己面前,問可否做她女朋友。她可沒忘記Elisa氣得臉都發綠了。日後,Elisa也沒少表露她的羨慕。這會兒倒借機表達起對許文衡的嫌惡來,是要挑撥離間拆散情人她好接手的節奏嗎?

    推導出大致發生了什麼,梁昉反倒安心下來。

    她悠然坐下,也不開機,也不說話,只旁若無人翻看自己的手機。新換的喧賓奪主的手機殼看痴了Elisa的眼。Elisa進退維谷,頗為尷尬。暗自後悔剛才自己罵人罵得過了點兒。

    玻璃門由外而內被推開,帶頭的好像是行政經理。

    三四個男生跟在行政經理身後,聽從行政經理指揮,搬文具的搬文具,搬電腦的搬電腦,瞬間清空了許文衡的辦公桌。

    梁昉只抬眼看一眼,便好似喧鬧的他們不存在一般。

    “哎,你們要干什麼?”Elisa忍不住,開口詢問,語氣裡是不滿和制止意味。梁昉更要冷笑了,分明很關心許同學嘛。

    “給許副主管換辦公位。”行政經理笑笑地回答。

    “許副主管?”Elisa還沒弄明白。在銀行系統,部門主管比客戶經理級別高。

    “今早接行長親自打來的電話,許經理跳級晉升為信貸部副主管,要搬到市場營銷部劉部長斜對面的單獨辦公室內。”

    Elisa捂上嘴巴,目露驚訝,看向梁昉。

    梁昉恍若無聞,仍舊纖纖美指,在觸摸屏上滑來滑去。

    “梁昉,你聽到了嗎?跳級晉升!行長親自打的電話!”Elisa顧不上梁昉的怠慢,叫了起來。她實在太意外了。

    梁昉抬頭,拉出一條上翹的唇線,努力一笑,馬上又冷了臉。

    她知道了,為什麼昨天許文衡推三阻四沒有主動告訴她勝利的秘訣。那些躺在醫院病床上抬頭望天花板的日子,他想出的好主意是講段子。必然是不能太葷——太葷沒格調,但也決不能素。為了增加真實性,他必然是把段子安插在他和她的身上。

    梁昉不忍細想,自己在段子裡是個什麼形像。積極主動?欲求不滿?花樣百出?肯定不是清純、羞澀、被動、傳統系。梁昉呼吸平靜,內心糾結。

    按道理說自己應該羞澀,應該生氣,應該光火,可實際上,自己頗為許文衡感到洋洋自得。不僅僅是為他跳級晉升,更是為他不放棄、盡全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個性品質感到得意,甚至感動,他終於成功!

    可是,這不意味著她梁大小姐可以任人踩踏。路人不可以,許文衡也不可以。

    她糾結著,將對許文衡發的火,要控制在什麼程度方顯得合理。

    還沒想出,就聽耳邊怦然心動地響起一聲呼喚:“昉兒。你過來一下!”

    一抬頭,許文衡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辦公桌前。

    本就是養眼帥哥一枚,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許文衡較以往更加英氣逼人。筆挺西服勾勒出他挺拔流暢的身形,按在梁昉桌面上的一雙修長大手,俊美有力。梁昉目光在手上略作逡巡,並不積極起身。

    許文衡也不喊第二遍,伸手便去拉。連拉帶抱,在眾人目光和微露的贊聲聲中,將梁昉半裹著帶出公共辦公室,帶到自己的小辦公室。

    合上百葉窗,關上梁昉身後的門。

    許文衡兩手插西褲口袋,站在梁昉身旁,頗為滿意地環視新辦公室,問梁昉:“你喜歡嗎?”

    梁昉白他一眼:“又不是我的!”

    “是我為你爭取來的。”

    許文衡目光灼灼,一錯不錯地看著梁昉。

    梁昉心中一暖,臉上光彩隨之一現。為我爭取?為我?

    梁昉轉頭,迎著灼灼目光看過去:“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感動?我就會原諒你拿我取悅你的客戶?”

    見梁昉點燃彈藥庫的導火索,許文衡牢牢將梁昉環在懷裡,低聲,卻清晰無比地在她耳邊說:“無論我遇到怎樣的商業危機,我絕不拿你的真身取悅我的客戶,絕不!”

    梁昉聞言臉上流光溢彩,確認到了許文衡的底線,發不發火已經沒有意義。但是,這麼就放過他,似乎太便宜他了。

    “這個公司我是沒臉呆下去了!你說,怎麼辦!”梁昉嘟起嘴吧。自從遇到許文衡,明明是自己比他大一歲,卻不妨礙她分分鐘變小女孩。

    “生命不值得浪費在那些茶余飯後的閑話上。過不多久,我會讓他們從嘻哈變成敬畏。”許文衡嗅著梁昉的耳垂,說得輕慢,卻無比堅定。

    梁昉仗著有他攔腰扶持,只管朝後躲開。梁昉才不滿意這種回答。她想聽的是“不想上班我養你”之類。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0:35 PM

第083章 惱羞而辭職

    腰部以下,反作用力的緣故,反而貼得更近。

    小腹前硬物如此明顯,梁昉躲不開,也無意躲開。

    她扭著身朝他捉狹地笑。他也笑。兩個人似乎都知道對方為何而笑。這心意相通時刻,感受真是不一般的沉醉、美妙。

    所謂“不想上班我養你”之類——也只是過過耳朵癮罷了,她很貴,才舍不得花許文衡掙來的辛苦錢。“爸爸掙來的錢,最適合花在孩子身上。”梁昉俏皮地想。她還是去花她爸爸的錢罷,至於許文衡掙來的錢,將來留給他們的……梁昉頭腦裡顯出模糊的孩童形像,臉上幸福得紅光一片。

    “算了。這次便宜你了。”梁昉在嬌羞之下,粉拳錘在許文衡胸前。

    許文衡著實開心。看懷中的梁昉不勝嬌羞,想必是自己的豪情壯志感動了她,於是越發自豪起來。他用手穿過她柔美的發,固定住她的頭,俯下臉深深吻起梁昉。

    斜對面市場營銷部劉部長上班路上聽助理彙報,說今天早晨信貸部誕生了史上最年輕的副主管,特批搬進他斜對面空了許久的獨立辦公室。劉部長心中略略一驚。以他的經驗看,年輕顯貴,多是有家庭背景的。如此一個有顯赫背景的年輕人,他竟然沒有發現!

    到了辦公室,推門進去前,心血來潮,折身朝新有主人的辦公室走去。他要彰顯前輩——雖非同部門,一則劉部長奮鬥二十年,早已是部長;二則市場營銷部下轄對私、對公、理財三個業務部門,規模權重比信貸部要高,因此自視前輩——的熱情鼓勵,想著是同性,加之劉部長一向隨意、合群,他略略敲了兩下門,就扭動把手推門進去。

    一腳要邁入,赫然看見吻得投入的一對兒。

    他愣了三秒,輕咳一聲,那對兒忘情接吻的人硬生生沒有發現有人要進來。

    劉部長蜜汁尷尬。

    *******

    梁昉決定辭職!

    這事兒沒商量!

    被當作段子主角講給客戶聽,也就算了,反正她沒在現場。同事捉狹的笑也算了,反正他們也不敢真的說什麼。可……被劉部長以及他身後的兩個助理以及過往的路人甲乙丙丁同事圍觀接吻,且壞到一聲不吭圍觀兩分鐘!在劉部長爆發宏聲大笑和連聲的“羨慕”中,她才發現流口水的圍觀群眾,羞得她一頭扎進許文衡懷裡不出來。

    梁昉賴在許文衡的辦公室內,執意要許文衡下樓幫她買口罩。她要戴上口罩逃出辦公樓!

    許文衡拗不過,只好下樓去買口罩。臨出門,忍不住捏著氣鼓鼓的梁昉的小臉笑:“最愛你害羞的樣子。”

    “你大爺!”梁昉回。

    梁昉看著牆上的鐘表,預估12點40是辦公樓人煙最稀少的時段。分針指向40的時候,梁昉戴上口罩,將頭發攏在胸前,做賊一般一溜煙小跑跑向電梯間。

    許文衡笑得不能自已,又不敢笑出聲。就這樣目睹一向飛揚跋扈地梁昉暗搓搓地逃離辦公樓。

    他站在風景獨好的大面積玻璃窗前,看30樓風景,看小如玩具的流在線帶上的各色車輛,心中很是滿意。

    許文衡在窗前看了一會兒風景。回到座位,順便打一個電話。

    “喂。”楊青青的聲音輕快地傳了過來。

    “青青。她朋友在你這裡住多久?”時間寶貴,他不想迂回。

    “一周。”

    “這一周我幫你們訂餐吧。”說是詢問,其實只是知會。他想,楊青青會聽得懂的。

    果然,楊青青答應了。

    “小事。就不要告訴她了。她朋友要是問,就說是你定的吧。”

    楊青青再次答應。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臨近收尾,沒想到楊青青突然開口問道。

    “什麼?”許文衡些許意外。楊青青很少提問。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為什麼還——”楊青青拖長最後一個字音,沒有再說下去。

    許文衡臉色微變。

    “算了,當我沒問。”楊青青很快妥協。愉快地道了再見。

    他喜歡楊青青的爽直和內斂。楊青青不多嘴多舌,不婆婆媽媽,不鬧小情小緒,很好相處。跟她保持聯系,就像多了一個更新朱貝妮消息的通道。

    有了女朋友,就不能再關注朱貝妮了嗎?這裡面蘊含著什麼奇怪邏輯!

    這是許文衡心中不快的原因!

    只有精力達到極限,才可能限制關注的人數。而他,就算有十個女朋友,也還是有剩余精力關注朱貝妮的,何況他只有一個女朋友!

    許文衡將網上一家知名月子餐推薦的小產餐定了7天,填上楊青青家的地址,在線支付了款額。7天2100元。這種小數字他已經花得波瀾不興。

    錢不是許文衡的欲望目標,自然花起錢來也不在意。他確認,他這一輩子,斷然是不會為小錢花愁的。

    處理完月子餐的事宜,許文衡用食指和中指拈起一張自己的新名片:周商銀行上海分行徐彙區斜土路支行信貸部部門副主管。

    從初級客戶經理一越十級晉升為信貸部副主管,許文衡必須承認,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計劃一至兩年達成的目標,他用四個月就完成了。

    信貸部主管空缺,由風險管控部門主管兼管。許文衡變換捏名篇的姿勢,用拇指和食指將名片夾在手中,有意無意,按住了“副”字。

    求其上方能得其中。

    許文衡在內心如帝王君主般俯視著他內心的商業帝國版圖,今日剛剛起步,來日方長!只是,有欲望就會有取舍。為這商業帝國版圖,他已經舍了他的最愛。為那已經舍了的,他更要志在必得這未得的!

    **********

    梁昉開車疾馳,一路到家,心仍因羞而有余悸。

    看看時間,母親應該正午休。家裡一片安寧。想必父親和大哥照例去公司運籌帷幄去了。不知三弟去哪裡瘋玩了。

    梁昉停好車,意欲回房間好好泡個澡。撇開上次的故意找茬,梁昉不得不承認,最近保姆房裡的人很給力,比往常提供的服務更細致、周到。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1:17 PM

第084章 謎之安彩瑞

    瞥一眼一樓直通三樓的電梯,梁昉還是自覺地走向旋轉扶梯,消耗脂肪應該貫徹在日常舉手投足中,而樓梯,是鍛煉大腿肌和塑形小腿的利器,焉能放過!

    路過二樓,果然母親臥房門緊閉。

    唯恐驚醒睡眠不好的母親,梁昉輕手輕腳上三樓。目光才露出樓梯面,竟然地發現四條腿橫亙在眼前。

    四條腿交織,正動的歡呢!目測就在自己最愛的巨大豆沙包上!

    原本就羞惱的梁昉,當下氣衝腦門,怒火中升,不可抑制。

    誰這麼放肆?你敢活得不耐煩,我就敢包你如意!

    “今天心情不好,撞在本姑奶奶手上,別怪我不客氣!”梁昉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腳下不停,快步上樓梯。

    不及完全站在大豆沙包前,梁昉便發現,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竟然(原來)是三弟。

    甚至不需要仔細看,就能看出分明是三弟在用強!被三弟壓在身下、捂上嘴巴的那女孩,分明苦苦在掙扎。那女孩並不是他慣以交往的那些交際花,而是穿著家裡保姆制服的家政服務人員

    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肯定是三弟覺得人家還秀色可餐,尾隨她,趁她做衛生之際,企圖不軌。

    懶得踢他。

    梁昉揚起手中的包,毫不客氣地亂摔一氣。

    “誰TM活膩……二姐姐……噓,媽媽在樓下午睡……二姐姐,不要擰我的臉……別揪我耳朵……我錯了錯了錯了……”

    三弟既敢放聲叫出來,又不敢還手。剛才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狼狽。他四處躲閃,誘使二姐姐跟進,瞄准機會,泥鰍一般滑向樓梯口,連滾帶爬地溜走了。

    梁昉扔掉包,拍拍包帶勒紅的手掌,這才有機會看那名家政。

    那女孩余悸未了,淚水尚流個不停,企圖用被扯成片的衣服遮蓋自己的胸前。五官倒是精致好看,可惜一臉驚恐,肯定是被嚇壞了。

    梁昉搖著頭,開口道:“你跟我來。”

    女孩嚇得臉色蒼白,又不敢違背,哆哆嗦嗦扶牆站起來,佝僂著背遠遠跟著梁昉進了梁昉的衣帽間。

    梁昉隨手挑一件特地為上班添置的低調衣服,遞給那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不敢伸手,只用帶顫音的聲音回答:“安彩瑞。”

    “我替三弟向你道歉。安彩瑞,去衛生間把衣服換下。”

    這句頗有命令意味的話發生了作用,安彩瑞抖著手接過衣服,轉身去了衛生間。走到一半,轉頭看了梁昉一眼。

    這一眼,猶如驚鴻一瞥。

    梁昉心中一頓,不得不服,三弟在對女人的審美上,頗具眼光。

    等了一會兒,安彩瑞抱著破布一堆的舊衣服,出現在梁昉心中。梁昉歪著頭,打量換上新衣服、神色略微安定的安彩瑞。真的是無瑕璞玉一塊!

    只是安彩瑞瘦小一些,不能完全撐起衣服,但不妨礙呈現一種柔弱之美。

    “送給你了。”梁昉道。

    “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但平白讓你受到驚嚇,也不公平。我想替三弟補償你,你想要什麼,不妨跟我說。”三弟雖然不像話,但作為姐姐,梁昉還是要幫他善後。

    讓梁昉略略意外地是,安彩瑞沒有馬上道謝,也沒有趁機諂媚,更無耍賴要挾的跡像,而是低下了頭。那無助的模樣,梁昉不禁有些心軟,語氣也緩了下來。

    “說吧。”梁昉道。

    “我,沒有要求。”安彩瑞依舊低著頭。

    梁昉微笑著,等她“只有一件”的後半句,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安彩瑞依舊低著頭,絞著手指頭。

    “梁家不喜歡欠人情。”梁昉些些不悅。這是要先抑後揚醞釀氣氛獅子大開口嗎?

    “那麼,”安彩瑞呼吸急促,終於昂起頭。

    梁昉不覺背部挺直。

    “就把這件衣服送給我當補償好了。”安彩瑞道。

    “剛才已經說了送你了。”

    “剛才是你說。現在是我要。”

    梁昉不覺訝異。她鄭重地看一眼安彩瑞。安彩瑞眼睛散發出琥珀一樣的眸光,眸光流動,竟有動人心魄的純淨之美。梁昉心中一動,竟然生出認個干妹子的衝動。

    不過,她還是抑制住了。對安彩瑞的好奇,卻難按耐。

    “安彩瑞。你多大了?”

    “19歲。”

    “來我家多久了?”

    “兩個月。”

    “哦?已經有兩個月了。這麼說你不是放假做做兼職,而是全職?”

    “是。”

    “你這個年齡,不正是在讀大學嗎?你為何輟學呢?”

    “不是大學輟學,是高二的時候就輟學了。家裡沒有錢,弟弟已經初二,馬上初三畢業就沒有義務教育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沒書讀。”

    梁昉聽得眼睛睜的溜圓:不是騙我的吧。這個時代還有人家窮到沒錢讀書的份兒上!這可不是偏遠山區,這是魔都!世界經濟中心!

    “你父母呢?”

    “我們沒有父親,只有母親。母親她……”安彩瑞說不下去了,胸口起伏,看上去情緒很激動。梁昉猜測,大概她母親體弱多病,無法掙錢養家。天下哪有舍得讓孩子過苦日子的娘親啊。

    梁昉眼睛濕潤。這麼悲情的故事,不是發生在電視屏幕上,而是真實發生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安彩瑞身上。

    被騙就被騙吧,誰讓人家演技好呢。

    梁昉打著這樣的主意,拉開抽屜,拿出一張銀行卡。這樣十萬一張的銀行卡,她有一疊。以備不時之需。譬如車禍刮擦,譬如陪睡費。自從跟許文衡戀愛,這樣的卡已經堆積一疊,幾無機會甩出去。這會兒恰巧給安彩瑞吧。

    一張不夠,梁昉又拿了兩張。

    三張卡遞給安彩瑞,密碼就寫在卡背後。

    梁昉期待著安彩瑞充滿驚喜地道謝。可事實上,安彩瑞看到銀行卡,猶如看到毒蛇一般,嚇得臉色灰白,人幾乎往後蹦了一步。

    她看向梁昉的眼光重新充滿驚恐與哀求:“求求你。讓我走吧。”

    安彩瑞如此哀切,梁昉破天荒地不舍得違逆,忙不迭點頭。

    安彩瑞如獲大赦,頭也不回地跑掉了。連那堆被三弟撕扯得不成形的制服也忘了拿。留下梁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1:45 PM

第085章 父親的歷史

    莫非,三弟拿銀行卡引誘威逼過她?為什麼明明如此貧窮,卻還拒絕她的錢?為什麼明明給她機會光明正大地索取,她卻分毫不要?

    梁昉一掃上午在公司裡平白得來的怨氣,開始全心琢磨起眼前的安彩瑞來。

    “昉。是你嗎?”母親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

    “是我。媽媽,你醒了?”梁昉按下心中疑慮,從三樓樓梯上探下頭。

    “做了一個夢,吵吵鬧鬧的,就醒了。”母親淡然說道。

    梁昉心中歉意滋生。說不定是自己鬧騰一番,吵到了母親。見母親一醒,梁昉快步下樓梯。

    “媽媽,許文衡越級晉升,原來的辦公室呆著沒意思了。所以我辭職了。以後就有人陪你聊天說話了!”梁昉挽著母親的胳膊,跟著母親的節奏,往樓下走。

    “你不去爸爸的公司嗎?”

    “不去!到爸爸的公司爸爸就是上司,是高壓積雨雲!我才不要擔驚受怕過日子。我只要當他女兒就好。”

    梁昉的母親聽後,笑著搖頭:“幸虧有承兒!”

    “是啊。我跟三弟不止一次感慨:幸虧有大哥!”

    說到三弟,梁昉眼睛咕嚕轉,看母親心情這麼好,還是不提三弟的醜事了吧。三弟不在一樓,英國籍小虎子懶洋洋睡在地板上,草坪上也不見三弟的影子。想來是衝動過後,羞愧得不敢露頭了吧。

    陪母親喝了會兒下午茶,閑聊一會兒天,說說即將到來的金秋十月,每年一次的美國新澤西旅游又到了。屆時全家五口人,風雨無阻去看新澤西的楓葉。這項奇怪的全家旅游是父親定下來的規矩。梁昉歷經從期待到反感到認命的全過程。如今,她又慢慢喜歡上全家人從俗世中脫離,過幾天朝夕相處的日子。

    家裡人都知道,十月去美國新澤西的傳統起源於父親,確切地說,是源於父親的感恩之情。

    父親在美國讀大學的時候,就讀於新澤西州的一所州立大學。那時候爺爺執意自掏腰包讓父親留學開眼界,不菲的學費耗盡爺爺經營的三家文具店積攢下多年積蓄,父親17歲出國,19歲那樣,生活日漸貧困,手上相當不寬裕。別的留學生會做些兼職,可爺爺不許,說拿時間做兼職太浪費,不如去看,去交際。

    在手頭困頓之際,有一個專門獎勵給留學生的私人基金設立了。基金名為三角回旋鏢(Boomerang Fund)。父親拿到了唯一的名額,終於在異國過上國內父親期望的生活。

    一次機緣巧合,父親得知,那設立私人教育基金的人,並非富裕之人,而是省吃儉用,懷抱回饋社會之心而設立的。父親暗暗發誓,自己有朝一日,也將加入三角回旋鏢的隊伍中。

    五年之後,父親越洋聯系母校,得知三角回旋鏢基金因為當事人無力供給,已經暫停。父親毫不猶豫彙了十萬美元,如當初所設,這筆教育基金專供貧困留學生。那時候父親已經將爺爺的文具店擴展成辦公用品貿易公司,並用賺來的錢投資了一家服裝加工廠。

    那一年父親與母親大婚。他們的蜜月旅行定在了新澤西。恰逢新澤西楓葉盡染,上帝的花園猶如天境,深深觸動母親。父親對自己,對母親,乃至心中默默對母校,對從未謀面的三角回旋鏢基金創始人,允諾,以後每年都來。

    果然,次年,母親挺著五個月的肚子去。

    三年後,牽著長子梁承的手,帶著玻璃球大小的梁昉去。

    七年後,一手梁承,一手梁昉,懷抱著四個月的梁佼去。

    父親生意越做越大,人越來越忙,十月去新澤西看楓葉的承諾,卻從未爽約。每一次去新澤西,自然回一次母校。

    坐在連廊下,跟母親聊了一會十月新澤西之行。有家政過來提醒,母親悅榕莊預約的美容SPA時間到了,司機已經准備好。

    母親便起身跟梁昉告別:“你也趁機想想,以後還是正經做點事吧。不然,等你老了,就像我這樣無聊了。”

    梁昉不敢停頓,馬上笑著接:“媽媽日常排得滿滿,比我還有活力呢。”

    “不過是跟一些同樣無聊的太太們聚個會,購個物,做個臉什麼的,日復一日,我早已厭倦了。只是,如果不做,就更無聊了。”母親笑著擺擺手。

    家政撐著遮陽傘,送母親上幾步開外的保姆車。

    原來闊太做久了也無聊。梁昉從來沒有想過,丈夫事業有成、不惹桃花,兒女俱全的母親也覺得日子無聊!

    梁昉胸中微堵,看來自己是要好好想想,養點事業,弄個寄托。

    母親前腳剛走,三弟賊頭賊腦就出現了。看他眼睛亂飄,梁昉臉色一沉,毫不客氣地威脅道:“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連兔子都不如!要是讓我看到或聽到你再騷擾她,打斷你的小腿!”

    三弟嚇得兩手捂襠,訕訕地看著二姐姐笑。

    “二姐姐,你沒跟媽媽說什麼吧。”三弟心中,因為愛媽媽而更不願意媽媽感到傷心失落。這一點,梁昉看在眼裡,慰借在心。

    “你打算廝混到什麼時候?”梁昉做出肅穆生氣的表情。

    “怎麼能說是廝混呢。”三弟明顯不滿了:“我這才叫正經過日子。名呀利呀,都是虛假的。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爸爸和大哥為它們執迷太傻太可悲。有酒就喝,有肉就吃,把每一分鐘當作下一秒就死掉來過,一定要盡興!只有這樣,死的時候才無怨無悔!”

    “什麼狗屁歪理!”

    走了幾步,梁昉又回頭,嫌棄又疼愛地看三弟一眼:“你交了些什麼狗朋狐友!我看爸爸應該關你禁閉才對!”

    三弟一臉媚笑,作揖不停:“二姐姐是電是光是唯一的神話,是世間最美的小仙女,是永遠的女神。祝二姐姐和二姐夫海枯石爛,愛情不變,姻緣美滿,多子多福……”

    “行了,行了。你以後自己收著點!”梁昉一笑作罷。

    困倦之下,梁昉擺擺手,回了自己臥室。

    原本計劃的泡泡浴也作罷,先酣睡一覺再說。

    一覺醒來,已經接近晚飯時間。梁昉賴在床上,伸著懶腰,打電話給保姆放放水泡澡。一刻鐘之後,推門進衛生間,不覺眉頭一動。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1:50 PM

第086章 梁昉名媛圈

    粗略一看,衛浴准備似乎很周到,但細節還是逃不過梁昉的敏銳目光。窗簾拉了但沒到嚴絲合縫,水上枕頭放了但沒有高度角度恰好,香檳放了冰鎮桶但沒提前倒上半杯……

    雖然大體不差,但細節差異會影響愉悅度,繼而會影響心情,心情則會影響健康,健康就事關壽命了。誰能說是小事!

    不等洗完,滑入超大尺寸浴缸的梁昉打電話給保姆房。

    “王姐。前段時間幫我准備沐浴的人,以後還讓她來吧。”聽出是總管王姐的聲音,梁昉直說道。

    “這……”電話裡,王姐似乎很為難。

    “怎麼?”

    “她辭職了。”

    梁昉心中不悅:“為什麼?薪水不能滿足她?”

    “加薪也留她不住,當月工資都能不及結算,著急要走。”

    梁昉心中一頓,不由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安彩瑞。”

    梁昉不再說話。

    “她這樣不顧合同一走了之實在過分,明天我就去找推薦她來的中介公司去追責!”

    “王姐。算了,不用追究了。”

    梁昉掛完電話,嘟起嘴吧,怎麼也想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興許只有三弟知道原因吧。不過是個一面之交的下人而已,梁昉也不願為此揪著三弟不放。走就走吧,只是欠人情的感覺不太好。

    在家閑晃幾天後,梁昉終於摒不住,在閨蜜群裡開了腔。

    閨蜜們眾口一詞,紛紛表示不見面就不說話。於是,梁昉喜不自勝地換衣出門。從穿衣鏡上看到咧嘴笑的自己,看到那不驚艷不罷休的著裝,瞬間就明白了:自己這是有多渴望熱鬧!

    梁昉的閨蜜群共有4個人,她們父輩或祖父輩都有顯赫身份,像梁昉這樣後起之秀家庭出生的孩子,靠在學校讀書時的個人魅力才融入她們的圈子。然而一旦進入名媛圈,名媛的高大上形像就開始分崩離析。

    這,貌美如花是真的,荒Y無度也是真的。在這一點上,絕沒有白瞎男女平等四個字。當然也有上進名媛,也有低調名媛,不過那些太沒勁,梁昉覺得跟自己不搭調,所以最終她在名媛圈裡,圈到的是吃喝玩樂名媛。

    含梁昉在內的四個人,她們有中文名,有英文名,有教名,有小名。在團體內,她們還有代號:凱瑞A,凱瑞B,薩曼達A,薩曼達B。《欲望都市》粉可以從中窺得四人的個性與追求。

    梁昉車庫停好車,走進一個刷卡才能開門的電梯內。電梯是專用電梯,只通向一個樓層。電梯內,甚至沒有標明通向的到底是哪一層。不過,按照梁昉過去的目測,起碼在50層以上。

    這家外裝並不張揚的樓宇是幢5A甲級辦公樓,大堂銘牌上,掛著不少耳熟能詳的公司名。經過大堂電梯來往進出的,都是衣著精致的金領。

    電梯出來,牆壁上絲楠木貼面,無聲而奢華,俱樂部“鶴舞四月”四個字的銘牌,小得卻似要用放大鏡來尋,低調卻有攝人氣息。據說此俱樂部名字取自老板個人的名字,只是這老板比招牌更含蓄,只見其名,不見其人。不知是男是女,因此也無法知道到底是“鶴舞”還是“四月”來自名字。

    而這裡之所以被不少名望列為聚會的地方,無非是它的私密性。外部看,位於一幢在魔都一抓一大把的5A甲級寫字樓。既不打眼,又不寒酸。路徑看,停車庫直達,專屬電梯,做足私密。

    進了俱樂部,別有洞天。一掃外部的低調,內部明朗開闊,無論設計,還是裝修,都是大家風範、精工良做。隨便牆上一幅畫,拐角一只瓶,都價值不菲。珍藏名酒,俊男美女,以饗豪客。如果非俱樂部成員,非有成員邀請,提一箱現鈔也無從進入。

    “凱瑞B!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三個花枝招展的妙齡女郎朝梁昉擁過來,大家輪番親臉頰。

    “幾天不見,你們統統變美臀了!練了什麼提臀妖術?”梁昉的眼睛定在閨蜜們渾圓的臀部上,羨慕得直流口水。大家往訂好的包間走,梁昉一路小手動個不停,不是摸這個,就是摸那個。屁股被她摸過來完,手感軟柔,雖不及看上去那麼結實緊湊,但,這形狀也太無敵啦。

    “親愛的,這可是私人定制!”薩曼達A告訴她。

    “快告訴我健身教練的名字!”梁昉兩眼冒紅心,眼饞得不要不要的。

    “私人定制!”薩曼達B將梁昉的手按在胸前。水文胸動感十足,若不是多年老友,一定誤以為薩曼達是渾然天成的36D。

    “假的?做出來的?”梁昉驚得指尖罩在唇上。

    “姐妹們,你們有沒有覺得,凱瑞B談了一場戀愛,格調和腦子齊齊下降?快告訴我們,你是不是失戀了?准備回歸了?”凱瑞A看不下去了。

    包間內有一個小吧台,各色酒水都可見。專屬調酒師恭敬地等在吧台內。四個人讓他開了幾瓶酒後,便把他打發出去了。

    今天的主題是敘舊,確切地說,今天的主題是聽梁昉談她的失戀。

    大家擁滿是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齊齊望向梁昉。無奈梁昉只對她們的美臀感興趣。哈喇子都要流一地了。

    “凱瑞A,快許她一個。看她這樣子,你再不許她,她要從我們身上扒下一個了。”薩曼達A看不下去了。

    梁昉一臉討好地笑著看向凱瑞A。

    “好啦,好啦。你跟我回家,我安排設計師量你的尺寸。幫你定制一打美臀褲。”

    “這麼好的事兒,你怎麼才講!”

    “我家不也才收購一家內衣品牌嘛!閑話少說,言歸正傳,給我們講你的失戀吧。”

    梁昉看著那一眾殷切的目光,吐著舌頭:“很抱歉,我讓你們失望了。我沒有失戀,相反——”

    梁昉掂量著她們突然變綠的目光,猶豫著,還是照實說了出來。

    “相反,我父母還挺認可他的。嗯,他還去過我家一次,居然跟我三弟也聊得開。”

    “不會吧。”薩曼達B第一個叫起來。

    “沒道理!你父母和你弟弟是兩極的存在,怎麼可以都搞定?”薩曼達A跟著叫起來。

    “一定是個騙子!”凱瑞A言之鑿鑿下結論。

    她們都期待梁昉吃驚、醒悟、崩潰。可梁昉笑得實在鎮定。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1:56 PM

第087章 心中的緬懷

    梁昉如實坦白:“他是我在銀行系統上班時的部門同事,追我的時候並不知道我的身世。第一次去我家的時候,還以為我在跟他開玩笑,給他個公園的地址。如果真的是騙子,騙我一輩子也好。反正我父親打下的江山,是大哥的。我嘛,也就是些嫁妝而已。”

    “他什麼背景?”凱瑞A問。

    “上海復旦大學經濟學碩士。我爸爸已經對他做過背景調查,普通人家的清白孩子。”

    “這麼說你爸爸已經認可你們的交往了?”薩曼達A頗為羨慕。像她們這樣身家的女孩子,外面玩玩容易,帶個人回家並不那麼容易。

    “你爸爸看中他什麼了?別告訴我看中他是普通人家的清白孩子。”薩曼達B說道。

    “大概看中他是個工作狂吧。”梁昉沒心沒肺地哈哈笑。

    姐妹們聞言都一臉泄氣像。爸爸們總是那麼無趣,對未來女婿的期待驚人相似:要有事業心。須知有事業心的男人多半醜陋,要麼寡情,再不,就是既醜陋又寡情。天天商場如戰場地吞並啊合作啊擴大商業帝國版圖啊,要多沒勁多沒勁。

    也不是沒有顏值擔當的多金闊少,但,他們實在跟她們是一路貨色,都花心的可以。跟那樣的人結婚,婚姻真的只是擺設了。好歹,她們應該還不至於爹不疼娘不愛地淪落於此。

    那些多情、帥氣、會講蜜汁情話的養眼美男竟然被爸爸們沆瀣一氣地拒之門外。唉,難怪情人只能爬窗戶。

    “你受不了工作狂的!”凱瑞A一口斷言。

    “誰知道!只是場戀愛而已。姐妹們換話題吧,說點你們最近的艷遇給我過過癮。”梁昉感到氣場不對,避重就輕,轉移話題。

    “聽說愛情可以彌補技巧。你說呢?”薩曼達B眉毛一挑一挑,一臉興奮。

    梁昉笑容僵在臉上。如果告訴姐妹們他們還不曾做過,她們必然不信吧。

    “不說。”梁昉將身後抱枕抱在懷裡。頭埋在枕頭上,打死不說。

    “呦喂!她真的戀愛了!”三個姐們,異口同聲叫起來。時至今日,她們方敢相信,梁昉是真的戀愛了。

    不然,誰見過她害羞!

    梁昉從外面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車開進停車庫的時候,見到父親的座駕已經安穩停好。

    從車庫出來,特意看一眼二樓父母的臥房,還亮著燈。心下些許安定,心想,父親在臥房的幾率應該大於在客廳的幾率。

    梁昉早已過了父母規定回家時間的年齡,攝於父親的威嚴,還是很不習慣晚於父親歸家。輕手輕腳過一樓大廳,赫然看到母親端坐在湖藍色西班牙皇家風情的單人沙發上讀書。流蘇落地燈打著柔亮的光暈,從頭頂照下來。光暈使母親增添幾許恬靜與聖潔感。

    梁昉不由屏息斂氣。

    “媽媽,您還沒有睡?”

    母親抬起頭,眼光些許驚訝,不過很快平復。她放下書,拿輕搖的絲綢扇蓋在書上。淡然笑道:“昉回來了。”

    “媽媽在看什麼書?”梁昉實在好奇,印像中母親是不看長篇大論的厚書的。

    母親臉色異樣一閃,想要用母親的威嚴鎮壓住女兒的好奇。無奈平日裡寵溺慣了,梁昉已經長腿快手上前翻開扇面拿走了書。

    “《霍亂時期的愛情》。看上去這本書媽媽看了不止一遍呢。”梁昉快人快語地說。書被翻得厚起來,梁昉的推理是正確的。

    不經意一瞥,母親的臉色似乎泛起紅暈,猶如不雅時被人抓個正著,臉色在羞惱之間徘徊。

    “我也有最愛的書,也會不止一遍看。我最愛的是《黃金時代》,愛的要命,甚至能背誦。悲傷時,難過時,無聊時,我就看我的《黃金時代》。”梁昉嘰嘰咯咯,恍若沒有察覺母親的尷尬。

    果然,梁昉的話消化了母親的不適。母親重新坦然起來。不過,她看上去並不准備跟女兒分享個人感受。

    母親一邊奪書,一邊拿手拍打梁昉的手,眼中有嗔怪,有嬌羞,有欲語還休。她嘴角抿著笑,人卻不言語,只是將書輕攔在懷,一扭身,從梁昉身旁走掉。那身姿,那神態,宛如少女。

    母親也曾是少女。這個念頭第一次強烈地被梁昉意識道。

    梁昉不由分神:母親年輕時肯定不止父親一位追求者吧。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講述了一段跨越半個多世紀的愛情,窮盡了所有愛情的可能性:忠貞的、隱秘的、粗暴的、羞怯的、柏拉圖式的、放蕩的、轉瞬即逝的、生死相依的……母親的生命中,在丈夫之外,也有一位如“阿裡薩”一樣的追求者麼?

    母親快步旖旎上樓。

    梁昉由不得不感嘆:母親這樣的女人,骨子裡才是真正的女人。像自己這樣,大概只得了個女人的皮,直白得像男人,豪放到像爺們。

    梁昉輕咳一聲,昂首挺胸,一步三搖地開始上樓梯。走了幾步,又松懈下來,腳尖輕抬,踏踏踏快步拾階,很快到了三樓。

    換衣服前打電話給保姆房的人安排沐浴。

    梁昉拿出包裡的手機,滑開屏保,看到並無未接來電,臉色漸漸堆積陰雲。小狗子,好不像話。五天裡只打了六個電話,除了第一天打過兩個電話,其余都是午飯時邊吃邊順便聊個天。

    一開始梁昉還能體諒他新官上任百事待興,梁昉心中默默給了他三天的適應時間。第四天,她開始怨氣橫生,表現就是百般挑剔保姆房裡的各種後勤工作。梁昉隨手拎出一件衣服,指著肉眼看不見的褶皺,狠狠訓斥了一番總管王姐。五十開外的王姐昂著頭,垂著眼,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聽完訓斥,將衣服拿回去,說她會監督家政熨燙完美。

    梁昉出完氣,心中些許後怕。她怕父親聽說這件事。父親家規很嚴,不許家人在下人面前耍微風。大哥有多大,王姐就跟了梁家多少年。王姐就算工作出紕漏,父親也只和風細雨地點到為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1:58 PM

第088章 工作狂如斯

    次日,風平浪靜。梁昉猜測王姐並沒有背後打小報告,看王姐的眼光充滿感激。王姐不動聲色。大有寵辱不驚的架勢。

    第五天,不敢在家裡再冒險,又內心不暢,摒不住去見了閨蜜。抽煙,喝酒,曬紋身,說美男,梁昉還算有自制力,趕在去午夜酒吧前脫身回了家。閨蜜們只怕現在各自找到獵物,已經在酒店大床上醉生夢死了。

    梁昉將手機扔在超大尺寸的圓床上,自己也仰面倒下。粉紅帶亮色星星的帷幕從房頂垂下散開,罩住了圓床,如煙似霧,這抹淡粉帶來的朦朧並不能取悅梁昉隱隱的不開心。

    她決定,從今天開始,再也不理睬許文衡。直到——直到她心情好為止!

    梁昉在閨房心思百轉地思量應對許文衡對策的時候,許文衡正埋首在辦公室整理數據。辦公區域黑了一片,唯獨他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畢業進銀行,因為實習時做過櫃面結算,正式上班時直接去了信貸部門。通常信貸部門是以做好企業貸款以及貸後跟蹤為重心的,許文衡卻意外拉來過億存款,算是信貸部的另類了。

    許文衡抽檢著桌面的一摞貸款大客戶的貸後回訪資料,看著那些資產負債率、速動比率、法人最近動態、甚至企業水電表數據等一頁頁的數據,在電腦上對貸後大客戶的貸後經營、資金流動狀況做出自己的評價。他要求自己熟悉部門員工貸出去的每一個大客戶資料。

    許文衡給自己的第二個任務,就是繼續完善行內信貸管理制度。從規範的角度考慮,現有的信貸管理制度並不能完全適應當前信貸業務快速發展的需求,且貸後管理手段滯後,尚不能實現貸後流程化管理。

    突如其來的任職帶給許文衡許多壓力,但是他不想對任何人傾訴。他覺得自己可以抗得住。壓力之下,他不想也不允許自己退縮。不僅要頂著壓力上,而且必須有所成就。但無論在內心澎湃著怎樣的工作激情,許文衡都不願意熬夜。健康是玩下去的資本,許文衡可不願舍本逐末。

    可是工作狂工作起來,總是會忘了時間。有時候在家工作,一抬頭發現時針已經指向12點。別人是勉強自己多做點,他則是需要強迫自己少做點。

    再強大的意志也有低谷期,與其拼意志,不去建立規則。許文衡建立的規則就是在公司看書,看到10點回家。他已經過了領月薪的級別,隨年薪而來的是彈性工作制,因此不存在加班一說,公司並不會為這3小時支付他更多薪水。雖然浪費了一些電,但對於他的貢獻來說,不足為道。

    一工作就入迷的許文衡根本想不起需要打電話給女朋友噓寒問暖。10點後起身離開公司叫出租車。他又不願在陌生人面前卿卿我我。

    回到家之後為了解乏,他喜歡先衝一個澡。衝好澡,跑步機和啞鈴早已在召喚他。小小鍛煉30分鐘,再去衝澡。看看時間,已經11點,到了他心目中晚睡的極限。想來女孩子更需要美容覺,在他的想像中,梁昉早已乖乖入睡。

    “還是明天中午再打電話吧。”

    於是懷著各種滿意和未來的殷切期盼,欣然入睡。

    **********

    次日早晨,梁昉被床頭櫃上的內部電話吵醒。

    梁昉睜不開眼,心裡氣鼓鼓。但是她知道,那只是例行電話。

    每一個父親在家吃飯的日子——通常是早飯,很少是晚飯,絕無是中飯——保姆房都會電話叫醒所有在家的孩子,喊他們一起和父親共進早餐。

    梁昉起床、洗漱、更衣。帶上手機下樓,臨入餐廳前把手機交給一名家政保管。

    “爸爸,早上好。媽媽,早上好。”梁昉聲音甜美,朝餐桌兩頭的父母問好。大哥梁承已經在父親右手邊坐下。三弟還沒有出現。

    “大哥,早上好。”梁昉在大哥與母親之間的位置上坐下。

    三弟好整以暇地出現了。偏梳的頭發紋絲不亂,剃短的一側發茬烏青,遠看真是一枚養眼小鮮肉。走近,那嘻哈與痞氣的表情,唉,算了……

    “爸爸、媽媽、大哥、二姐姐好!”三弟嘴巴甜。同樣的問好,別人是禮貌,他是蜜汁親密。

    父親點點頭,大哥也點點頭。母親也點點頭。梁昉也點頭。

    雖然同是點頭,表情卻各不相同。父親是懶得理你的點頭,母親是非常滿意的點頭。哥哥是長兄如父你且慢慢作的點頭,梁昉是心無城府熱情的人情回復。

    早飯開吃。

    梁昉心中著實感激父親一般不在餐桌上借機訓斥或講道理。大家平和地、輕言淡語地吃了一頓早餐。

    待父親放下粥碗,一家人的進餐便告一段落。

    小停片刻。洗過手,父親起身,大哥跟隨,王姐拉開門,保鏢跟上,司機早已將車發動好,車內溫度剛剛好,父親便在一大家人的注視中,與母親告別,登上他的豪華座駕,哥哥搭順風車。父子倆出門。

    看著父親的車駛出庭院。

    三弟明顯出了一口氣。

    母親埋怨般瞥他一眼,眼光裡卻盛著疼愛。

    “你今天又要去哪裡廝混?”母親對著縮頭縮腦要走的三弟問道。

    “我今兒哪兒都不去!就在家裡陪您!除非哥們三請五叫,八抬轎子來抬,那也得先得母上大人首肯,才不得已暫別母親出趟兒門兒。”三弟卷著舌頭,一股京片子味兒。

    “貧嘴。”母親嘴裡如是說,人卻忍不住笑:“新交了北京來的朋友?”

    “我呀,最近迷上京劇了。媽媽您知道嗎?以前京劇裡面沒有女演員,那戲裡的女的,都是男的扮演的。您能相信嗎?那身段兒,那媚勁兒,竟然是爺們扮的……”

    梁昉若不是礙於母親在場,保管當場笑出聲來。三弟白,還以為所有人都如他那般白,拿常識當新聞感慨!

    得虧他臉皮厚,神經粗,才能在別人的嘲笑眼光中活蹦亂跳地活下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8 11:58 PM

第089章 風投怎麼樣

    梁父的賓利加長車穩健疾馳在路上。

    父親鐘愛這個世界著名的英國汽車品牌。擁有近百年歷史的賓利,歷經時間的洗禮,歷久彌新,依然熠熠生輝。後來,賓利和買下它的勞斯萊斯都被大眾集團買下。這也是為什麼父親個人持有大量大眾集團的股票。父親說,這是他生意上唯一的不計後果的任性投資。

    車內,梁父看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兒子梁承,不覺滿意地頷首。想到家裡的一雙兒女,又不覺凝眉。

    “你媽媽說,妹妹又辭職了。”

    孩子們還小的時候,梁家習慣從他稱謂,喊梁昉為“妹妹”,喊梁佼為“弟弟”,喊長子梁承為“哥哥”。孩子們漸漸長大,母親開始稱呼他們的名字。父親偶有順口,還是會喊成幼時的稱呼。

    “公司企劃部門有個經理職位正在招聘。妹妹可以借機鍛煉一下。”梁承稍作思量後回答道。

    “她畢業後不肯進家裡企業,正是要逃避你我。”

    梁承略略思索,計上心頭。

    “妹妹畢業這兩年,做過三家公司,也算積累一些職場經驗了。她一向精靈鬼怪,不如開一支基金,讓她涉足一下風投。”

    父親微微點頭:“你覺得給她多少合適?”

    “兩千萬?”

    “昨天跟賽華商貿公司談判,快六十歲的老總,談判桌上,我看你快把人家壓榨哭了。對你妹妹,你倒是大方!”

    “生意怎麼能跟親情比呢。”梁承被誇,笑笑地回答。

    梁父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他點著頭,應允。

    “給她兩百萬。”

    “多少?”

    “兩百萬。”

    “會不會太少?”梁承有些摸不著頭腦,妹妹18歲成人禮,父親豪擲六百萬包機組團去紐約妹妹的學校開Party。妹妹開的兩輛車,合計也不止200萬。為何風投基金只給這麼點兒?這讓他這個當大哥的又如何說得出口?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生意歸生意!”

    梁承唯有閉氣養息,父親六十有五,體魄上已經不再年輕,可頭腦轉的,一點不比他這個年輕人慢。

    “房租、員工、前期運營,七七八八加起來消耗不少,再投資恐怕騰挪不開。”梁承為了妹子著想,再盡力一把。

    “我們位於靜安寺的7A寫字樓,給她騰一間。免租。員工可以調兩個給她。工資算在集團內。我只看她的利潤百分比。她要是有能力,我們可以追加投資。她要是只會玩,多少錢扔進去都是打水漂。”

    父親話說到這份上,想來已經很堅決了。梁承及時閉上嘴,唯有贊同。

    “曉欣那孩子最近好吧?”見離公司還有一段時間,父親開口問。

    “謝謝爸爸關心。明年夏天畢業。這會正在做畢業設計。她昨天還跟我炫耀,說自己畢業設計已經有了初步模樣,導師很欣賞。”

    “她畢業之後你們有什麼打算?”

    梁承臉上浮現喜色:“我們計劃,等她畢業就結婚。”

    梁父很滿意:“你年齡不小,是該成家做父親了。我在你這個年齡,兒子都5歲了。”

    梁承笑。跟父親聊天,他常有脫離感,譬如父親會說,“我兒子都5歲了”,而不是“你都5歲了”。這種輕松與冷幽默,可惜妹妹和弟弟體會不到,不然他們也不會覺得父親高壓了。

    **********

    總管家王姐最後一遍檢視工作人員布置好的浴缸四周,覺得無可挑剔,才去敲小主人的門。梁昉本來好心情寫在臉上,到了盥洗室門口一瞥之後,卻臉色微怏。

    王姐心中吃驚,她知道小主人不悅是因為沐浴准備工作不到位,可她不知道哪裡需要改。敏銳地察覺到梁昉的不悅。

    曾去荷蘭Huis De Voorst的古堡裡參觀過全球獨一無二的專門培養高級管家的國際管家學校的王姐,認為自己是證書管家中的實力派,實力管家中的理論派,言而總之,總而言之,勝任私人管家游刃有余。

    在梁家三十余載,隨著梁家財富增加,王姐的管家能力也突飛猛進。可如今,站在小主人的緊閉的盥洗室門口,大有揮之不去的陰溝裡翻船的囧迫感。

    王姐不由納悶,內心直後悔沒有勤快檢查那個離職女孩准備後的效果。不然,憑她這業內頂尖的專業管家的犀利眼光,肯定一眼看出差別。

    不服氣的王姐當下沒作聲,從三樓下來,跟同事安排下重要事情的負責人,自己便驅車去一家人才中介公司。

    如果沒有記錯,這家名為“如親”家政的對口人才輸出公司,一定比她更了解那個人。小安全名叫什麼來著?對,安彩瑞!

    自帶威儀感的王姐登堂入室,小前台不敢攔,王姐直接推開了“廖總”的辦公室。十平方的單間,兩面書櫃塞滿了打印材料,兩平方左右的桌面,成摞地堆放著建立,廖宗從兩個屏幕的電腦前抬起頭。

    王姐和廖總彼此見過——在一家有米其林二星大廚坐鎮的茶餐廳。廖總恭喜雙方達成人才直輸合作共贏關系,請王姐吃飯。那一次,廖總很像一位“老總”。

    今天再見,王姐顧不上吃驚與感慨,開門見山:“你還記得上次給我們推薦過一個年輕女孩,名字叫安彩瑞?”

    “記得!輸送給您的人才都是精挑細選的,當然記得!”

    “她跑了!”

    “偷了多少東西?”廖總臉色一陣,驚恐中來,深怕找他連帶賠償。

    王姐一擺手:“沒偷東西,連當月工資都沒要!”

    廖總一聽,放下心來。他喊前台泡茶,請王姐坐坐坐。

    王姐往背後發污的米白色雙人沙發上瞄一眼,連動也沒有動,站在廖總的辦公桌前,繼續說道:“你想辦法。我要她再回去!工資可以談!”

    廖總當然聽得懂“工資可以談”是什麼意思。他送出去的人工資多,他相應得到的提成就多。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廖總拍胸脯。

    王姐剛露出一個舒心笑容,廖總便話鋒一轉:“但是……”

    “但是什麼?”

    “你總要告訴我,在貴府上發生了什麼,我好針對性地做開導工作。”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5-19 12:02 AM

第090章 王姐要找人

    王姐沉吟。

    話是說得沒錯,奈何她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呀。她在安彩瑞非走不可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何不妥。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譬如重要家人突然離世,需要參加後事。就算當事人不主動說離職,王姐也是恭送不候的。忌諱這事,很多有錢人家都執行得很認真。

    當安彩瑞哭紅了眼睛說需要離開時,王姐自然而然想到了生死別離。大家都不說破,王姐意欲安排人去銀行取一筆撫恤金。只是安彩瑞走得太急,甚至連工資結算都等不了。

    王姐本不打算再找安彩瑞,只是大小姐這幾天找茬不斷,看那態勢,將是沒完沒了。王姐便自作聰明,認為這是大小姐在暗示她,需要找回她看中的小姑娘。

    因為有了這層自作聰明,她甚至改觀了以前的判斷,認為安彩瑞哭紅了雙眼,並非因為親人離世,而是遭遇了來自大小姐的“取向喜好”。

    至於自己是否真有必要“助紂為虐”,王姐認為,那根本不是思考該問題的正確方式,正確思考方式是:主人要,她給。她只是在盡職!對錯與否,與她無關!

    王姐威嚴地朝廖總一瞥:“最近好幾家口碑和實力都不錯的家政公司,一直在聯系我……”

    “我懂了!懂了!我明天一定親自把她送到貴府!如果明天不能,請您寬限我三天。三天後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從茫茫人海挖出來!只要人找到了,嘿嘿。”

    小前台端了一個紙杯裝的茶水進來,門敞開著,無需敲門,徑直走入後將茶水放在總經理的桌上。王姐連看都不屑於看,不等小前台出門,自己先昂首挺胸出廖總的辦公室,頭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話。

    “記住你說過的話!”

    王姐一走,廖總就給自己的一個哥們打電話:“黃寶財!你害慘我了!上次你推薦的那個小姑娘,你馬上給我找出來!找不出來咱倆光屁股玩到大的交情從此拉倒!你聽到沒有?說話!”

    “你來上海都快20年了,咋還改不了家鄉話的味捏。”電話裡,一個比他還地方味還足的聲音不緊不慢笑起來。

    “少廢話!今天,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她找出來!”

    “找出來,你想干啥?”

    “送~大~神!有家府上看上她了,工資隨便開!”

    廖總以為自己說完“工資隨便開”,見錢眼開的黃寶財會馬上宣誓衷心。沒想到電話不早不晚,在那一刻被果斷掛掉,以至於廖總都不確信“工資隨便開”這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有沒有輸送到黃寶財的腦袋裡。

    廖總接著打,被掛斷。再打,再被掛斷。

    廖總額頭開始冒汗。他手上連安彩瑞的檔案都沒有,不通過黃寶財,到哪兒去找安彩瑞!

    現在悔不當初,為時已晚。怪只怪自己太大意!

    還記得那一天,自己正為梁家王姐挑選“高標准”的家政人員而發愁,黃寶財找他喝酒,見他愁眉苦耐,大腿一拍當即為幫他推薦了一位。推薦的這位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廖總肯定下巴都合不上了。說美若天仙有點過分,但不這麼說,有點對不起那張小臉啊。

    廖總的第一反應是:我是不是應該該行做經紀人公司?第二反應是:王姐見了此人必定高看我大“如親家政”!

    廖總當即要發表格填檔案,可黃寶財大手一揮:“這撈什子有嘛用!我就是她的活檔案!真要填晚些時候請我喝酒我說給你聽!快送她去上班,多上一天就是好幾百塊錢呢!”

    鬼使神差,色令智昏,廖總喜不自禁把安彩瑞和另外一名三十幾歲的家政小劉,一起送到了梁家王姐那裡。因為家政員工檔案一向歸公司保管,所以王姐也無從疑心。安彩瑞就此工作在梁家。

    不僅不知道安彩瑞的地址和聯系方式,現在“活檔案”也接連掛自己的電話。廖總哪裡還坐得住!

    廖總匆忙起身,差點推倒座椅;奔出小辦公室,撞到一疊簡歷;顧不上管身後大雪花飄落,廖總急著出門。跑出門一會兒,又抹著額頭上的汗跑回來,忘了帶車鑰匙了。

    哆哆嗦嗦開著雪弗蘭賽歐直奔黃寶財工作的甲級寫字樓。據說這是一款轉為年輕人首次購車而設計的小型車,即便是自動擋高配車型,價格才八萬元左右。之前,廖總托人上了安徽拍照,今年,他最得瑟的一件事就是將安徽牌照換成了本地牌照,足足花去了他9.3萬元。真正實現了車牌比車貴。

    顧不得疼惜20元每小時的停車費,賽歐鑽進地下停車庫。從地下車庫乘電梯上來,廖總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捉住黃寶財,按地上狠狠揍!

    **********

    黃寶財掛掉電話老鄉廖總的電話,按住突突直跳的胸口,對著手機橫橫地說道:“狗眼看人低!你以為給我錢,就能買走我的忠心嗎?做夢!”

    可是話說回來,安彩瑞從前東家逃出來後,並沒有跟他這個“干哥哥”聯系。他想要找安彩瑞,也沒那麼容易。黃寶財正了正喉結下的制服領帶,在寫字樓三層挑空的氣派大堂內來回踱步。事到如今,他只能再次感嘆:美貌這東西,長在普通人臉上可不見得是好事!紅顏薄命啊。

    穿灰色和土褐色拼接制服的中年婦女來擦大堂沙發前的玻璃茶幾,黃寶財不由想起幾個月前跟安彩瑞相處的日子,那時候安彩瑞是這幢甲級寫字樓的保潔工,黃寶財總以為,她是前來體驗生活的大明星……

    看著她擠在逼仄的裝滿清潔備用品的小儲物間裡扒盒飯,看著有品性淺的男人或女人走開好遠還一次次回頭拿好奇眼光看她,看著她彎著腰在高跟鞋西裝褲來往的人群中拖地,看著她戴上手套跪地上清潔馬桶……他總是莫名疼惜。

    可是安保小隊長並沒有什麼特權可給她,唯一能照顧的,是她上夜班的時候他等她下班送她回家。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06 PM

第091章 純潔的友誼

    要說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友情,打死黃寶財黃寶財也不同意。他對安彩瑞,就是純潔的!證據就是,他從不像別的安保對她心懷齷齪。他就是覺得她長得太好看了,人又善良勤勞能吃苦,所以想幫她,保護她!

    娶她?做人哪能那麼貪心呢,家裡的老婆也不答應啊。退一萬步,老婆答應,自己也不能答應啊。安彩瑞長得那麼招搖,多招惹是非!

    黃寶財心裡明鏡一樣。他只是單純地可憐她!尤其發現30樓一個凸肚大叔開始偷瞄安彩瑞之後,憑借男人對男人的了解,他立刻覺得,這幢甲級寫字樓,已經不是安彩瑞安全歸宿。他本來就想委托老鄉幫安彩瑞介紹一個好人家,只是一直有些舍不得看不到她。現在,是時候下決心了。

    事情比黃寶財預想得還順利。安彩瑞很快去了一戶有錢人家,聽說那家裡光做家務的家政都有四名,此外還有兩名廚師,三名司機。黃寶財大有一顆心放肚子裡的感覺,像父親送別女兒出嫁,黃寶財灑淚送安彩瑞——的背影上廖總的車。

    後來,從電話中得知,安彩瑞很開心。工作環境好,工作內容輕松,工資高。

    “謝謝寶財哥!”安彩瑞在電話裡說,聲音裡都是笑的。

    黃寶財開心得像在雲中飄。沒想到好日子沒過上倆月,又出了麼蛾子。

    唉,要不怎麼說紅顏薄命呢。

    黃寶財感嘆著,擔心著,焦急著,無奈著。離下班還有6個小時呢,他能怎麼辦!

    一轉身,看見廖總黑沉沉瞪著一雙死魚眼,一臉殺氣,走路帶風,大踏步徑直朝他而來。

    **********

    朱貝妮被陶慕拉去辦公樓樓下買7-11的咖啡。

    因為陶慕的台灣腔,又因為陶慕鐘愛7-11,一度朱貝妮錯覺以為7-11是家台灣便利店。偶然了解到,它其實是家日本的便利店。雖然“7-11”的店名最開始表示早上7點至晚上11點營業,其實,它早已是家24小時便利店。

    “你知道嗎?公司樓下小廣場外面的馬路上,有一家貓屎咖啡。”朱貝妮對聲稱愛喝咖啡的陶慕分享道。

    “不敢私自進入,怕身上的錢包大人不答應。”陶慕回。

    “到底多少錢一杯呢?”朱貝妮不覺好奇起來。

    “沒有兩三百塊,買不到一杯吧。”

    “一杯而已,要兩三百塊?”朱貝妮要瞪圓眼睛了。

    “麝香貓大人拉屎也不容易。”陶慕道。“說起來,我只服那第一個從貓屎裡取咖啡豆的人。”

    朱貝妮和陶慕正說說笑笑,冷不丁身旁兩個人扭打起來。一個人穿著制服,一個人穿著襯衣。話也不說,只管悶聲對打。拳頭你來我往,倆人連滾帶爬。看得路過的朱貝妮和陶慕驚呆在原地。

    陶慕第一個反應過來:“拍電視劇的?”

    朱貝妮便左右尋找起攝影機、燈光、導演、吃瓜群眾等,然而除了同樣錯愕的保潔阿姨外,正上班時間的大堂空無他人。

    陶慕拉著朱貝妮,沿牆角出大堂,去了7-11。

    從7-11買好大杯卡布奇諾回來,大堂已經空無一人。連地面也無任何特殊印跡。陶慕和朱貝妮對望一眼,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是,電梯門打開,柳欣和她的死忠粉小安從裡面出來。柳欣笑得隱隱透出興奮:“都說女人有第六感,你果然是個例外!”

    “你是在拐彎罵她不是個女人嗎?”小安歪頭看柳欣:“好有技巧!好聰慧!”

    朱貝妮眼睛看天花板,拖著陶慕往電梯裡走。

    “我是不是要提醒你呢,今天有驚喜哦。”柳欣興致不減,轉身對著朱貝妮嘻嘻笑道。

    電梯門應聲而關。

    陶慕問朱貝妮:“什麼驚喜?怎麼覺得她的表情超級不配這倆字呢?”

    朱貝妮聳聳肩,表示她也不知柳欣所雲。雖然臉上強壯鎮靜,心裡卻如翻江倒海。除了請假的何美麗,目前在公司內,自己跟粒粒和陶慕稱得上交往最密切了吧。粒粒是依賴她由來已久。陶慕則是工作搭檔。

    朱貝妮不由擔心,走火入魔游戲玩得太投入的柳欣會拿她們二人開刀。粒粒何其單純,什麼驚嚇都會承受不住吧。陶慕正新婚,剛搬進租來的新居,正是人生最開懷的階段,可不要因為她被潑冷水啊!

    可是,提示的話又無從講起。朱貝妮只能暗暗擔心。

    還好,捏了一把汗,直到下班,不管是粒粒負責的前台,還是和陶慕共同負責的內刊,都還順利,並無差錯。

    盛景全這兩天把公司的網絡照顧得很好。路星星到家後還曾聯系朱貝妮,詢問公司網絡安全否。聽朱貝妮支支吾吾說電腦網絡再無事故,路星星在電話裡一聲嘆息:“技不如人,我服!”

    **********

    梁昉思前想後,終於確信:自己賭氣,賭得天昏地暗,只怕許文衡絲毫不知呢。傳說中直男愛情商低得可怕,萬一自己遇到的,就是這一款呢。

    與其自己氣,不如去氣他。

    梁昉濕答答從浴缸裡爬出來,將一條素色寬大浴巾繞在腋下,去盥洗台卸下面膜,洗臉,塗完護膚品。開始給許文衡打電話。

    “你幾天沒見我了?”梁昉沒好氣。

    “5天。”

    “你倒是還記著呢。”

    “當然。”

    許文衡語氣殷切熱情,放在耳邊的聽筒傳出呢喃聲效,梁昉聽得入迷,一時火氣消散一半,余下的怒火,也有些收攏不起的感覺。

    “……”

    “……”

    梁昉靜候下文,許文衡也等著對方給出進一步提示。兩個人有幾秒鐘,就這樣靜靜地聽對方的呼吸。

    梁昉哭笑不得,終於確認,自己真的遇到了傳說中的那款直男。

    “今天下班來見我,跟我約會!”

    “好!”許文衡連停頓都沒有,“今天我就不加班了,落下的功課正好可以周末補上。”

    “這幾天你天天都在加班?”梁昉不由多問一句。

    “是。每天到晚上十點。回家鍛煉一會身體,洗漱好基本11點。怕打擾你,只好第二天中午抽空打電話給你嘍。”

    “怎麼會那麼忙!”

    “我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想推進部門內制度完善。”

    推進部門內制度完善算是小目標嗎?梁昉哭笑不得。好吧,至少不是劈腿。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09 PM

第092章 想也想不到

    朱貝妮暗自下定決心,如果柳欣膽敢再無事生非,她一定跳出來!懦弱只會換來欺人更甚,妥協更要仰仗對方人品。柳新的人品,是妥協不出好結果的。

    策略她已經想好了,趁柳欣不備,搶下她的手機。她要直面“黑虎哥”!

    一則,從偷聽到的電話推測,黑虎哥並不會對柳欣一味妥協、有求必應。再則,她相信黑虎哥會理解她的被動偷聽,相信黑虎哥會通情達理,不會無聊到一直跟她這樣的無名小卒過不去!

    據說大街小巷都裝滿了高清攝像頭。這也是為什麼她敢拿自己的安全賭一把。

    打了這樣的主意之後,朱貝妮那顆怦怦跳的心總算回歸了節奏。

    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下班時間。

    左手挎陶慕,右手牽粒粒,三個人隨大家坐電梯下樓。陶慕的老公正陶醉在“老公”的身份中無法自拔,因此每天興高采烈來接媳婦,同時耀武揚威展示自己“陶慕老公”的新身份。

    跟陶慕和她老公分開,回寢室的路上只剩朱貝妮和粒粒相伴。

    “她,好幾天沒來。請假了嗎?”粒粒開口,話沒說完,人先臉紅。

    粒粒一向臉皮薄,又傲嬌又傳統,這樣的女孩子據說是被原生家庭呵護得太周全才會這樣。這樣的她獨自一人適應上海這樣節奏的生活,內心會經歷很多常人難以想像的磨礪吧。

    朱貝妮要好幾個眨眼的功夫,才能意會到粒粒口中的“她”,是指何美麗。朱貝妮有心怪粒粒對主動搬離寢室的何美麗無感恩之心,但怎麼也無法真的跟那張純真的臉較起真來。於是只能撇下心中微微的不滿,溫柔以待。

    “是的。大概下周來上班。”

    “沒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吧?”粒粒問得急,語氣裡全是關注。

    朱貝妮與粒粒視線相接,猶豫一二,還是沒有以實相告。只寬慰地說,應該沒有什麼不好的事。

    “現在我只剩你了。你不要比我先離開這裡。你等我到明年好不好?”粒粒眸光轉動,水汪汪惹人憐愛。這樣的孩子放出來,父母不聞不問,也夠心大的。

    朱貝妮作為路人甲忍不住在這樣的目光下生出“長姐如母”之感。她用胳膊調皮地碰碰粒粒:“你不用擔心啦。我不是明年要考試嗎?考試之前,無論如何都不會多生波折換工作的。”

    “太好了!”粒粒緊緊圈住朱貝妮的胳膊:“曾媚姐姐走了,美麗姐姐不跟我講話了,你一定不要忘記你說過的話,明年夏天之前,一定不能比我早離開公司。”

    這樣被需要、被依賴的感覺真好。朱貝妮覺得,自己依稀知道為啥男生喜歡小鳥依人型姑娘了。

    兩個人正柔情蜜意牽手過馬路,余光中一個黑影撲過來,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將朱貝妮撞撲在地。粒粒未來及松手,急奔兩個趔趄才收住腳。回頭一看,朱貝妮側撲在斑馬線上。她身上,多了一個人。好巧不巧,這人的臉正好尷尬地貼在她的屁股上。

    朱貝妮一手撐地,一手試圖推壓在自己腿上的沉重身體。那身體的頭貼在自己臀部,用手去推,竟毫無反應。

    抬頭向上看,肇事者一眼可見。一個騎摩托車的人,幾乎傻眼一樣愣在那裡。車的前轱轆壓在斑馬線上,不,確切地說,壓在倒在朱貝妮身上的男生的右腿上。

    很快下班路上的行人圍成一小圈。人們紛紛舉起相機拍照,低頭發朋友圈。

    粒粒撥開人群,去拉倒地的朱貝妮。朱貝妮示意她先搬去倒在她腿上的路人。

    “啊。”那人呻吟一聲,自己抬了頭。

    目光對視,一張布滿痛苦的臉努力擠出笑。朱貝妮吃驚到無以復加:許文衡!

    “怎麼是你?”

    “你沒事吧?”

    朱貝妮和許文衡同時開口。問完又都等對方回答。

    “你先起來。”朱貝妮覺得臉漸漸有些發熱,顧不得等許文衡解釋,她只好先提示他不要繼續這樣趴在她腿上。

    “我……腿動不了了。”許文衡撐起上身,解放了朱貝妮的雙腿。朱貝妮朝許文衡的腿望過去,殷紅的血浸濕了米白色的褲子,斜照的陽光下,血跡觸目驚心。朱貝妮覺得隱隱發暈。

    “你快別看了。這次暈倒了可沒人救。”許文衡臉色慘敗,額頭密密麻麻一層汗,卻還有心打趣她。他大概意指熱季風暴,朱貝妮沒來由想起無錫街頭。

    正說話,交警撥開人群——下班時段,路口正好有交警執勤。交警麻利地扣下肇事車輛和車主,詢問過許文衡的傷勢後,果斷叫了120救護車。

    等待120救護車的期間,交警詢問許文衡的緊急聯系人。

    他多想說:就她吧。可是,如此不忍,如此不願。不想她操勞,不想她煩惱,不想她著急地團團轉,嘴裡喊著怎麼辦怎麼辦。如此,他只能當著她的面說出另一個人的名字。

    許文衡苦笑一聲:“梁昉。”

    朱貝妮聞言別過頭。

    120救護車到了。

    醫護人員從車上抬下擔架,把腿部受傷的許文衡用擔架抬上車。

    朱貝妮一直站在一旁,看120車上下來的人來來往往,忙忙碌碌。心裡猶豫得不行,抓著粒粒胳膊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

    許文衡被抬上車前,透過人影投過來的那一瞥,始終溫和鎮定。她卻因慌亂而瑟瑟發抖。

    救護車車門哢嚓關上。朱貝妮仿佛筋疲力盡,轟然脫力,蹲在地上,抱著膝蓋以求慰借。

    那一刻,朱貝妮明白了。4年相伴,3年相思,並不似自己以為得那般清淡,也不似自認為得已經放下。事到關頭的牽掛,比自己的要強烈地多。

    “大貝姐姐!你怎麼啦!”粒粒聲音裡帶足哭意,用力拉著朱貝妮的一條胳膊,試圖把她拽起來。

    “你叫朱貝妮?”交警過來問。

    “是。”

    “跟我走。”

    “去哪兒?”

    “轄區派出所。”

    朱貝妮懷疑自己聽錯了,但同時她又知自己沒有聽錯。緣何許文衡發生交通事故,自己被叫去派出所?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13 PM

第093章 有人失寵了

    交警有條不紊處理各方問題,圍觀群眾見沒熱鬧可看,紛紛散了。

    一輛摩托,停靠在交叉路口的另一側,車手來回眺望,卻不敢過來。徘徊一會,終於忍不住從褲子口袋裡摸出手機,打起電話。

    “你總是以為我年輕,有些事情不能弄清……”寫字樓八樓之上,柳欣的手機驀然響起來。

    “糟糕,大事不好,小事不秒。”一直站在窗口,俯瞰樓下的柳欣,漸漸白了臉。她捂上耳朵,顯然不願意接這通電話。電話並不執拗,響了一會兒便沒有了聲音。

    柳欣摸著臉頰,翻來覆去想了一會兒,終於一跺腳下定了決心。

    驚慌使她失了節奏,有些跌撞。她拿起包,翻找一番,才發現自己的目標——手機就安靜躺在桌面。滑開屏幕撥電話的手有些發抖,不過,等著被發現才是死路一條。柳欣還是將電話撥了出去。

    “嗨,舞哥。”

    “你還有膽打電話?”電話裡傳來一個冷峻的聲音,柳欣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按了免提。

    “我錯了錯了……舞哥,你聽我解釋……”

    電話那頭的人並沒有給柳欣解釋的機會。柳欣快速跑到窗口,見每天來接自己的紅色跑車從路邊停車位上開走了。終於確認,失寵之日來了!

    柳欣抹一把眼淚,收拾起辦公桌上的私人物品。這個讓她身敗名裂的破公司,她一秒都不想再呆了!走之前瞥一眼朱貝妮的工作位,心裡忿恨交織。

    “柳欣!”柳欣走了一半,背後傳來一聲吼。總經理這樣頤指氣使的喊叫聲,柳欣聽了快五個月。若不是總經辦秘書的光環罩著,不是小安鞍前馬後捧著,柳欣才不稀罕伺候“蛋白質”總經理——混蛋+白痴+神經質!

    柳欣將私人用品小箱子往上提了提,半回頭,總經理的那扇門,正如總經理的那個人,她都夠了。

    半天不見柳欣進來,總經理嘩啦拉開門。柳欣位上沒有人。他這個堂堂總經理還沒有走,總經辦秘書就這麼走了嗎?

    一抬頭,柳欣站在行政部區域的走廊裡,透過大半個辦公室冷冷地盯著自己看。

    “這個季度的還款申請你報財務部了嗎?”總經理聲色具厲。“這都幾號了!怎麼還不見流程過來?要你個秘書吃干飯嗎?債主追上門你負責嗎?喂!大膽!放肆!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走了……好,好,有本事你明天別來上班!滾蛋!”

    柳欣回轉半個身子撞開磨砂磨礪門,在昏暗的燈光中,朝總經理冷笑:“一看這破門就知道是個草包公司,什麼年代了,連個自動門都裝不起!”

    總經理像被鬥紅眼的公牛,喘著粗氣快步甩臂極速靠近,一般來說,好男不跟女鬥,但萬一碰上壞女,好男其實也不用講太多規則,否則就被規則框死了。總經理身為靈活運用的領軍人物,怎能被規則框死呢。那豈不是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書呆子了嘛!

    柳欣將雜物箱往地上一扔,逃也似的跑掉了。

    那時候離下班時間已有一小段距離,員工基本走完,清潔工開始上班。

    總經理只顧眼前,腳下猛然被絆,整個人慣性往前衝,兩只手本能地去拉玻璃門上的扶手,才得以穩住身體。得虧底盤低,重心穩,才只是一場虛驚。

    “哢喳喳。”微妙的細碎聲響。

    磨砂玻璃門龜裂出冰紋般痕跡。總經理詫異地看著握在手中的門把手,一臉迷茫。這東西是怎麼被他魔法般地從門上抓下來的?

    總經理醍醐灌頂般突然醒悟過來,朝虛空左拜拜,右拜拜,嘴裡念念有詞,斂了怒氣,朝自己辦公室穩步走去。

    玻璃門由外而內被推開,兩個清潔阿姨走進來。

    “這門怎麼變軟了?”一個叫道。

    “玻璃碎了,幸虧是防爆玻璃。”另一個解釋道。

    第二天一早,有人趕在上班前安裝自動移門。一些早到的同事紛紛納悶,怎麼平白想起換公司的門。個中原因,只有總經理一個人知道了。

    其實,連總經理自己都說不清楚。他也不敢去細想,只認作是神在警示他。他需要反省,需要調整,需要改變……

    話說朱貝妮跟隨交警叫來的值班民警,去了最近的轄區派出所。粒粒拖著朱貝妮,一步三搖,走得極慢。

    值班民警一而再回頭,但一看到滿臉驚恐的粒粒,便不忍心催促。只能任由她們。好在派出所並不遠,走過這段路,拐過一個彎,再直走1500米,就差不多到了。

    朱貝妮還沒有走到轄區派出所,陳小西的電話先來了。

    “我來了,你別怕。”陳小西劈頭如是說。

    “你怎麼知道我——?”朱貝妮如何不驚訝。

    “梁昉打電話告訴我的。”

    還沒來及感慨什麼,“徐彙區桂林路派出所”的藍白招牌映在眼前。朱貝妮五味雜陳,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親自跟這樣的地方打過交到。

    像是有第六感,朱貝妮磴在台階上的腳有所遲疑,不由自主回轉頭。果然,馬路非機動車道上,有人一路超越,騎著銀光閃閃的摩拜飛馳而來,亮橙色的轱轆轉得快得像演雜耍。

    陳小西將共享單車停在路邊,自己跑過馬路。所幸這是一條只有斑馬線,沒有紅綠燈的看著過路口。

    真高興能及時趕到。陳小西喘著氣,一臉成就地看身側的朱貝妮。

    順便說一句,該死的摩拜,據說不惜以三千元一輛的單價,制作出這樣死沉死沉的軸動單車。相比之下,OFO小黃車雖有劣幣驅逐良幣之嫌疑,到底用起來更便民。

    在陌生的環境見到熟悉的人,朱貝妮終於能笑出來了。

    陳小西與朱貝妮並肩走進派出所的大門。落在後面的粒粒,伸出芊芊玉指,指著陳小西的背影愣在原地。這位哥哥如此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到底哪裡見過。

    一路不忍催促的其中一位值班民警,這會只能笑著催一催了:“你要進去嗎?”

    粒粒臉一紅,低下頭,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那就一起進去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15 PM

第094章 肇事者漏嘴

    梁昉穿了一件仙味十足的Marie elie 春夏款蕾絲長裙。這個法國小眾奢侈品牌很得梁昉的心。

    站在夾角而立的三面鏡子前,梁昉很容易就窺視了自己穿這件衣服時的全貌。修身不緊裹,黑色線條壓封,削減白色蕾絲的嬌弱,少量的黑白撞色,起到恰到好處的點睛效果。

    鏡中的人嬌美動人,完全看不出真實的年齡。梁昉對此很滿意。

    好整以暇地坐在院子亭閣內陪母親“風浴”——母親是一位超級喜愛白皮膚的女人,是不肯像西方女人那樣進行“陽光浴”的。她能做的極限,就是坐在收拾甚好的午後亭閣內,吹吹風。家裡游泳池之所以建在後院,也是基於對母親好惡的考慮。

    “你不去約會嗎?”母親問。

    “等他下班。”梁昉微微抬腕,“應該差不多了。”

    “你想過結婚嗎?”

    “媽媽,您這是在擔心我成剩女嗎?”

    母親掩唇而笑,看向梁昉的這一眼柔且媚:“梁家怎麼會有剩女。”

    梁昉嬌俏地歪頭一笑。她也這麼認為。

    “只是,你30歲了。子宮不等人。”

    梁昉微笑著沉默以對。心裡腹誹不已:我自己還沒當夠孩子,可沒想過為孩子而婚啊。

    “昉兒,電話來了。快點電話!”許文衡的聲音驀然響起來。母親不禁正襟危坐。梁昉噗嗤笑出聲:“媽媽,這是我的私人定制來電鈴聲。”

    “你們年輕人可真會玩。你接吧。我正好回屋歇歇。”母親說罷,舉起絲綢面扇輕遮額頭,悠然出亭閣。

    梁昉才按下綠色接電話鍵,許文衡帶著喘息的聲音率先衝了出來:“昉兒,你有陳小西的電話嗎?”

    “怎麼?”

    “快打電話給他,讓他去找朱貝妮。”

    “你怎麼了?”

    “我沒事。你先打電話給陳小西。轉告他,民警可能會找朱貝妮,但是不用擔心,應該只是做個口供。”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先打他電話。之後打給我,我再跟你說。”

    梁昉笑容未及盛開便衰敗。她超級討厭被蒙在鼓裡的感覺。難道沒有告訴過許文衡?盡管心裡湧動著不滿,梁昉還是照做了。陳小西如她一樣,如墜霧裡。

    等梁昉再把電話打給陳小西,接電話的已經不再是機主本人,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的聲音。

    “你是誰?”梁昉一點沒有客氣的意思。

    “我是瑞金醫院放射科的助理醫生,一位前來拍片的患者把電話交給我,說怕打電話的人著急,托我代接。”

    梁昉頓時萎了氣焰:“他怎麼了?”

    “被摩托車撞了小腿,正在排查是脛骨還是腓骨骨折。”

    梁昉倒吸一口冷氣,上次是中山醫院,這次是瑞金醫院,你這是本命年流年不利的節奏嗎。

    跟助理醫生匆匆說聲謝謝。梁昉本想不著急,結果卻手提裙擺,小步跑了起來。進車庫,啟動,倒車,一氣呵成,開出庭院,奔瑞金醫院而去。

    **********

    轄區派出所內比想像得要樸素的多,一張辦公桌,兩張靠背椅,四五把圓凳。一個中年民警和一名年輕民警把大家招呼進室內。很快有人進來,把一身酷黑賽車裝的摩托車手帶到了隔壁房。

    中年民警很干練的樣子,審視一圈之後目光落在朱貝妮身上,簡明扼要地先行明說。按照中年民警的說法,這並非一樁單純的交通事故,而是有預謀的犯罪。因為,交警在例行詢問肇事者的時候,肇事者一激動,開口就否認:“我沒想撞他!我都不認識他!真的!我要撞的人是朱貝妮!”

    智商感人的肇事者。

    把肇事者領走的第三位民警很快過來了,中年民警示意他但說無妨。那位民警開口前先忍不住笑起來。原來,那位肇事者想翻供,可惜執法記錄儀已經記錄下來,心理防線頓時崩潰。肇事者自己坦白,他並非真的要撞朱貝妮,只是要制造驚恐,好讓朱貝妮聽話一些。

    當詢問肇事者與朱貝妮之間的關系時,肇事者又一臉迷茫,一口咬定自己並不認識朱貝妮。當民警問不認識怎麼識別要撞的人呢。肇事者說有人給他看了朱貝妮的照片。

    詢問到這裡,案情基本明了。當繼續追問是誰給他看了照片讓他恫嚇朱貝妮時,他卻死活不肯說。問急了。肇事者脫口而出:“我要找律師!我有權沉默!”

    中年民警灼灼目光看向朱貝妮:“你知道是誰指使的嗎?”

    朱貝妮點點頭:“很可能是公司裡的一位同事。因為一些誤會,導致她對我有看法。”

    按照中年民警的說法,朱貝妮在此事中沒有受傷,可以要求民事賠償,也可以和第一受害人聯名提起刑事訴訟。“刑事訴訟”四個字顯然嚇壞了朱貝妮。她看一眼陳小西,看一眼民警大叔,十分猶豫地說,還是以被撞者的態度為准吧。

    “說起這個被撞者,真是倒霉。自己受傷不說,肇事者對他也怨念很深,覺得他誤了事,導致弄假成真。”提審肇事者的民警說起來直搖頭。

    “對了,你和被撞的人,認識嗎?”一直不太說話的年輕小民警問。

    朱貝妮只好點點頭。

    “正好。我們要去醫院走訪一下他。”中年民警大叔道。

    陳小西心中有一個不好的預感,他隱隱覺得,許文衡撞槍口並非意外。只是,他不願意將這一疑問說出來。一來,它聽上去像是對朱貝妮和許文衡的懷疑;二來,就算朱貝妮和許文衡仍舊在聯系,他也出師無名無從指責。

    手機在背包裡嗡嗡響。朱貝妮取出一看,是楊青青。也不怪楊青青這會兒打電話過來。朱貝妮原本和楊青青約好,下班後去她那裡看望何美麗。許久不到,楊青青難免會擔心她這名路痴走岔了路。

    朱貝妮覺得自己有些不好啟齒,不過終究還是說了:“我路上有事耽擱了。遇到一個騎摩托車的人,不小心撞倒了許文衡。”

    “什麼?”電話那頭,楊青青大驚失色。語氣慌張得不同尋常。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25 PM

第095章 醫院又聚頭

    一大波人陸續向瑞金醫院靠攏。

    最先到的人是梁昉。隨之是乘警車的陳小西、朱貝妮和兩位民警。粒粒被朱貝妮勸回了家。小民警生怕粒粒不識路,陪同走了很久才回來。

    到骨科前台那裡咨詢,民警有些意外,反復確認才相信許文衡住在VIP住房。至於朱貝妮和陳小西,已經見怪不怪。聽到VIP病房,便知梁昉已到。

    朱貝妮一行人打聽許文衡的病房時,許文衡剛從骨科被運到VIP病房。梁昉抱著臂,冷眼看護工將許文衡的移動床固定好,將石膏腿吊起。忙完退出。

    直至始終,梁昉沒有講一句話。

    “過來坐。”背靠兩個枕頭的許文衡拍著腰間的空床鋪對梁昉笑。

    “你不覺得,你還欠我一個解釋嗎?”梁昉靠牆,仍舊一動不動。

    “我在路上走,等紅綠燈的時候,身旁有倆騎摩托車的人,吼著在對話。他倆合計著要撞人。你說巧不巧,要撞的這個人你我都認識。我想著,既然認識,就提醒一下吧。沒想到,我剛看到她,還沒有來及提醒,摩托車上的人等不及了,就撞上來了。我都沒看清是怎麼發生的,就倒在地上了。”許文衡表情既認真又坦誠。

    梁昉歪著頭:“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告訴過你。替別人照顧女朋友前,要跟我報備。”

    見梁昉不信,許文衡有些著急。他舉著兩根手指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虛假……”

    誓還未及起,門外響起敲門聲。

    梁昉丟給許文衡一個鬼臉,起身去開門。許文衡不覺笑了。看到梁昉做鬼臉,便知她氣消了。說來也奇怪,梁昉這樣高大上的形像,竟然扮起鬼臉也毫無違和感。

    等朱貝妮他們到的時候,看到許文衡已經打好石膏,躺在病床上。

    “好消息是脛骨裂紋性骨折,壞消息是石膏腿要6到8周才有可能取下。”梁昉嘟著嘴,對陳小西和朱貝妮介紹道。

    朱貝妮好似聽不見,也不寒暄,只腳步不停地往內室走。

    現在,她已經很清楚地知道,是許文衡幫她擋下了這一撞。她心中有很多感慨,其中一些情愫連她自己也有些琢磨不透。感激嗎?似乎並不明顯。質問嗎?既然兩不相干何必深情如此?還是,完全只是路過巧合?

    一腳踏進內室的門,一眼看見著豎條紋病號服的許文衡。許文衡臉色略略蒼白,表情卻很輕松。

    “你來啦?”許文衡抿唇而笑。

    曾幾何時,冷面才子只有見她才將這樣的笑掛在臉上;讀她寫的小說並一本正經地誇;鼓勵她勇敢地在年級舞會上邁出第一步;陪她看愛情電影卻睡著了;她知他寵她,越發有肆無恐地當著他的面講新來的寫作老師如何酷,一邊偷窺他一臉黑面,一邊心裡洋洋自得……那些不需要刻意,就會翻卷來襲的過去,帶著洶湧的力量,幾乎要湮沒朱貝妮。

    險些在回憶裡溺亡的朱貝妮,陡然收住腳。

    她想起來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開口。不管過去有多寵,不管現在心裡怎麼想,他都不會開口。

    她想起來了,她曾在他面前默默地哭,哭得雙肩顫抖,他都只一步之遙地看著。

    他已經不是校園裡的少年郎,他有一個她不懂的野心,他不猶豫,不糾結,也狠得下心……不管是深情還是偶遇,他都會選擇默默掩下真相。既知結果,她又何必去問。

    朱貝妮只想扭轉頭。

    結果一轉身撞上緊隨而來的陳小西。

    門框不足一米,兩個人一進一出,容不開騰挪,便正好撞進陳小西的懷裡。陳小西不緊不慢,退了兩步,朱貝妮便得以從內室出來。

    梁昉將朱貝妮的舉動看在眼裡,因為知道那是他大學裡暗戀四年的人兒,如今格外關注起來。梁昉趁機騰身進內室,看到許文衡一如開始,笑得平和震驚。即使看到陳小西環抱著朱貝妮出去,也不曾有任何神色變化。梁昉看到這兒,心裡終於覺得安穩了。

    對於制服警察的到來,梁昉和許文衡倒是都很淡定。

    中年警察詢問,小警察執錄音筆,許文衡像是遇到知名雜志做專訪,興致很高,過程講得繪聲繪色。

    “路口紅燈十五秒倒計時,聲旁兩個人對話的聲音,一開始只是背景音,突然就清晰地跳入耳膜。

    一個聲音問,你記住她長什麼樣了嗎?

    另一個聲音答,記住了。叫朱貝妮!

    問的聲音罵,蠢貨!記名字有什麼用!我問的是長相。

    另一個聲音回答,記住了。長得挺好看的!

    一個再罵,蠢貨!誰問你好不好看了!

    另一個終於找到重點,哥你放心!只制造恐懼,決不能真的撞上!

    沒想到,他們真的撞上了。只不過撞上的不是目標人物,是路人我。”

    小警察快聽笑了。大警察機警地確認道:“兩個人?”

    “對!兩個人!”

    許文衡的講述隔著沒關的門,傳到沙發上坐著的朱貝妮、梁昉和陳小西的耳朵裡。梁昉和陳小西都聽得微笑起來,只有朱貝妮面無表情,好像心不在焉。

    兩位民警確信再無可問的話,便將民事賠償或刑事訴說的話再對許文衡講了一遍。許文衡說容他考慮一下,他會盡快通過律師表達他的最終態度。

    兩位民警聽聞“律師”二字交換了一下眼神,不過,住打個石膏腿都要住VIP的人,有律師也很正常吧。

    兩位警察告辭,梁昉、陳小西和朱貝妮起身相送。一行人走到套房門口,才一打開套房,驀然發現有人扶著門口在門口大口喘氣,表情驚慌到無以復加。

    “你是——”梁昉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好熟悉,又一時想不起。

    “青青。”朱貝妮叫起來。

    “他怎麼樣了?”楊青青飛快瞥一眼眾人,很快聚焦到朱貝妮臉上。

    “沒大礙。在裡面,你去看吧。”朱貝妮指指內室。楊青青扶著門框長出一口氣。

    兩位警察揮手打招呼告別。

    梁昉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楊青青。其貌不揚,甚至過於普通,掉入人群就尋不見的那種女孩。然而那焦急的神色,卻如鈍刀,一點點割痛她的心。

    她依稀想起,上次許文衡喝酒胃出血,第一個得到消息的就是眼前的這位姑娘。一直以為朱貝妮是他過去的唯一有感情牽絆的異性,沒想到,竟另有隱秘之人。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30 PM

第096章 真相幾人知

    對兩位警察,許文衡沒有說任何假話。他只是沒有說所有的實話而已。

    真相永遠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

    那一天,看看下班時間將近,想著和梁昉還有一個約會,許文衡將各種資料整理,放入辦公桌一側的文件櫃。辦公室上,除了一只裝了筆的筆筒和電腦,再無他物。清爽到仿佛桌面在等主人到來。事實上,這是他書桌的常態。

    為了避免用電梯的高峰時間,許文衡決計先行下班。

    許文衡暫時還沒有代步的車,之前是因為薪水有限,現在則是因為滬牌難拍。一張售價近十萬元的滬牌,每個月發放額度約一萬三千張,卻有26萬人在拍。許文衡可不想傻傻將新車放停車場半年,還無奈奮戰在拍牌照的漫漫征途中。他要反過來做,拍到了汽車拍照再買車。

    之所以不著急買車,還有一個比較私密的原因。

    從辦公樓出來,沿桂林路往行,走不過一千米,就是朱貝妮所在的公司。如果趕得巧,下班的路上還能看到她。

    通常,如果是准點下班,許文衡會提早過馬路,用一條馬路和馬路上的車水馬龍做屏障,細細搜索令他心安的身影。有幾次,她轉頭之間目光無意中掃過馬路對面,許文衡便慌忙轉頭,利用視覺差,做出與同側路人在說私密話的動作。

    這天,算算時間正好趕得上,如果幸運,必然如往常能眺望到熟悉的身影。

    許文衡眼睛看著前方的路口,人走在人行道上。

    當時豎向行駛的路上是紅燈,而許文衡還未走到路口,因此無法過橫向的綠燈。

    看看十五秒倒計時,許文衡無意去搶,便放慢腳步。

    聲旁兩個人對話的聲音,一開始只是背景音,慢慢便清晰地跳入耳膜。

    一個聲音問:你記住她長什麼樣了嗎?

    另一個聲音答:記住了,叫朱貝妮!

    問的聲音罵:蠢貨!記名字有什麼用!我問的是長相。

    另一個聲音繼續回答:記住了。長得挺好看的!

    一個再罵:蠢貨,誰問你好不好看了!我到底能不能信任你!

    另一個道:哥放心!只驚嚇,決不真的撞上!小菜一碟!

    許文衡慢動作轉頭,看到兩個騎摩托車戴頭盔的人。興許是大意,興許是戴著頭盔,才使他們這樣吼著喊叫著交流。

    許文衡才一猶豫到底先拉騎車人的胳膊還是先握剎車把,綠燈亮了,摩托車咆哮著衝出去。

    許文衡百米衝刺跟上去。

    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阻止他們!

    按照道理來說,許文衡再快的速度,也跑不過摩托車。可下班時段的非機動車道上,有共享單車,有電瓶車,摩托車並不能發揮應有的速度。饒是如此,許文衡也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邊狂奔邊視線搜索。來來回回地掃視,慌張抵消了原本的效率——原本,他總能用最快的時間從人群中檢索中她的身影,並以此而得意。直到瞥見摩托車手加大油門往前衝,才驚然在人行道上看到她嘻笑晏晏跟身邊的人比劃著什麼。

    “嗡”的一聲響,許文衡覺得世界在傾斜。疼痛夾雜著恐懼,死死攫住了他。

    過程是怎麼發生的,許文衡一點印像都沒有。

    疼痛不是來自於自己,恐懼更不是。

    痛疼與恐懼都是來自擔心,擔心她受到傷害。

    在危險逼近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那是他守候多年的成果,珍愛程度超過他的想像。他寧肯舍棄自己,也不願意她在自己面前受損。

    至於摩托車手所說的“只制造驚嚇”,他如何敢信。

    自己是如何一步跨越那五米距離,護在她身旁,他怎麼也想不起。

    回神之後,抬頭看到她的表情,只有驚訝而無痛苦,他覺得一切都放心了。腿上的疼痛如強風下的海浪,一陣強似一陣襲來。然而無妨,仍舊覺得一切都值了。

    交警走過來,說要去一趟派出所。另一種痛苦來了。他發現,他只能通知他最不願想起的一個人。

    也就是那一瞬間,他似乎無可退路地明白了自己一直不願意正視的未來。

    江山。美人。

    自古英雄皆說“愛江山更愛美人”。然而這件事於他好似“魚和熊掌”。

    如何兼得?

    如何兼得?

    許文衡不知道掂來覆去想了幾百個回合,結果仍舊是“不可兩全”。

    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太年輕,心智不夠發達;年齡越長,越看得清楚,左手江山,右手美人,純屬扯淡。

    取舍?

    事情看到這一步,取舍已經不再是問題。

    他無法放棄自己,唯一的一生,生而為我的使命感,自我實現的本能欲望……

    別人都說,如果一個男人足夠愛你,他一定不會松手。對此他百口莫辯。他的體會是:因為我很愛你,所以不舍得你受委屈。

    尤其是,我站在這裡看你——你喜歡依賴,與世無爭,習慣有人陪。你要的是風平浪靜,細水長流。

    而我鬥志昂揚,意欲鷹擊長空,渴望波瀾壯闊。我能給你榮華富貴,平步青雲,卻不能給你長相廝守……

    舍得將她孤單單一個人丟在家裡嗎?

    他深知,只要自己稍微強勢,不,稍微主動,就能虜獲她的愛情。只是,然後呢?

    看清了這一點,當朱貝妮一頭扎進病房套房,只一頓便一臉慌亂地挑頭就走時,他則心如靜水,潛存喜悅。他將牽掛放在心裡,但斷了更多念想。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該拿怎樣的態度對待她。

    她有篤定平和的人照顧,而他有獨立堅強的梁昉。現在,就是最好的安排。不是嗎?

    那天,朱貝妮只看了他一眼,便沒有再進套房。倒是楊青青意外到訪。楊青青立在門口,逆光中她的眼神如光線般晶亮犀利。只是那神色……看得許文衡心中一怔。

    失魂落魄、莫大悲傷,仿佛受傷的是她自己一般,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

    許文衡默默詫異一下,不過並不以為意。

    今天是他悟道的好日子,心情很是愉悅。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32 PM

第097章 榮升護花使

    再者梁昉很快走進來,娉娉婷婷走到他床頭,沙發不坐,宣示所有權一般一屁股坐在許文衡床頭,輕抬胳膊攬住他靠在枕上的頭,若有若無地玩弄著他的耳朵。

    梁昉挑釁一般,歪著頭看楊青青。無奈楊青青並不接她的目光,只寸光不離地圍著病床上的許文衡轉。梁昉也是無語了。

    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表達垂涎嗎?

    梁昉無奈,她可不是讓自己默默委屈的人,心意一沉,張口就下逐客令。梁昉探頭朝外喊話。

    “Bunny,你們明天還要上班吧?早點回去歇著吧。反正這裡有我。”

    “哎,被人嫌棄了。我們走吧。”陳小西笑嘻嘻地接道。

    楊青青神游了一般,毫無反應。最後被朱貝妮拖出了套房。

    “你怎麼了?”朱貝妮問楊青青。同時不覺想起上次從許文衡病房裡出來,她也是這幅模樣。只是那次她說恰逢職場上被同事排擠。

    “唉。”楊青青重重嘆口氣。“好難過。”

    “怎麼了?”朱貝妮咬著唇,態度游離。當初的猜想重回腦海。

    “我姥爺走了。”楊青青垂下眼瞼,淚珠滑落臉龐。

    朱貝妮驚得倒吸一口氣,瞬間暗自後悔自己出發點太捉狹。一時不知怎麼開口接。

    “讓你觸景生情了是吧?”陳小西按好電梯,從從容容地等兩個女生進去。“別擔心,裡面這位無大礙。”

    楊青青默默點點頭。心裡懺悔道:對不起姥爺,勢不得已,借您老一用。

    楊青青姥爺的確走了,只是在兩年前。好在朱貝妮和陳小西並不細問,也不用擔心穿幫。

    朱貝妮看看時間,不算太晚,想著兩三天轉眼過去了,自己還一次沒有去看過何美麗,便想跟青青一起回去看一看剛手術過的那位。

    “你聽說過掃把星嗎?”楊青青惴惴不安,問朱貝妮。

    “嗯?”

    “有一種人,不僅自己運氣不好,周圍的人也會因為她變得很倒霉。”楊青青說這話時壓低了聲音,朱貝妮莫名緊張起來。

    “你是,在說我嗎?”朱貝妮結結巴巴問道。許文衡是因她而傷。她已經無法反駁。何美麗嘛,如果她及時制止打架興許就不會那麼快就同居?

    楊青青聞言睜圓了眼睛:“你也被你媽媽這樣講嗎?”

    “嗯?”

    “小時候,媽媽總是這樣罵我。掃把星,倒霉催的,不要臉,到處死人你怎麼不去死……”青青捂上臉,哽咽難言。

    朱貝妮無措至極。

    青青淚水順著手心流下來,肩膀一抽一抽。

    朱貝妮用手心輕拍她抽動的肩膀,試著安慰她。

    沒想到青青哭得更厲害,“爸爸掙不到錢怪我,弟弟考不上高中怪我,奶奶活著怪我,姥爺死了也怪我……干嘛生下我,干嘛養大我,早掐死算了。”

    沒有辦法,朱貝妮嘆口氣,環抱住青青:“別哭了。你長大了,獨立了,以後誰也欺負不了你了。”

    一不留神,身邊的兩個女生就抱在一起,一個神情沒落,一個哭得傷心。陳小西直摸後腦勺,一臉不解。這都什麼情況啊。

    陳小西猜度著開口打破悲傷局的時機,沒想到,還沒開口,先聽朱貝妮說:“要麼你先回去?我跟她一起去看看何美麗。”

    陳小西雙手抱臂,一臉無奈。可以說我擔心你,不想獨自離開嗎?

    “咦?你們到底是怎麼第一時間知道他被車撞的?”青青正哭得入境,冷不丁忽然抬頭開口問。

    陳小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也顧不得思考這句話是否過於突兀抽離,馬上細致地來龍去脈地講了起來。他得刷存在感啊,不然就被趕走了。

    “怎麼有人要害你?你干了什麼?”青青匪夷所思地看向溫順無害模樣的朱貝妮。

    陳小西倒是從朱貝妮那裡聽到過事情的緣起,只是沒想到激烈的後續。不過已知的那些緣起也足夠回答青青的疑問了。

    “以後怎麼辦?他們會變本加厲嗎?”青青臉上的關切溢於言表。

    朱貝妮看得心中一暖,便開口寬慰道:“別擔心。他們原本也沒想真撞的,只是許文衡撲過來,反倒弄假成真了。上海街上到處是攝像頭,我跟同事之間這麼點的小誤會,不會有更嚴重的後果的。”

    陳小西頗為贊同朱貝妮對這件事的理智看法,不由點頭。

    “可不能這麼大意!萬一她傷心病狂呢!有人為了幾句口角、幾十塊錢就鬧出人命呢。”

    朱貝妮聽得背後發涼,自危面前,理智瞬間潰不成軍,人也慌亂起來。她可從來沒有往這個朝向想過。

    “有我呢,別怕。以後我接送你上下班。”陳小西終於抓到一個閃亮亮的表現機會。如果語氣再霸道一些,簡直就是權力總裁暖心甜寵的典範。

    朱貝妮抬頭看陳小西,眸光流動,神情滿是感動。

    無功不受祿,朱貝妮認為自己理應斷然拒絕——可實在沒有回絕的勇氣。這脈脈一眼,便是答應了。沒有開口道謝,只是因為“謝謝”兩個字顯得太單薄了。

    “那你上班不是天天要遲到、早退了?”楊青青並不意外倆人的甜蜜互動,她早就看出二人之間的不同尋常。倒是有點為陳小西的衝動擔心,天天遲到、早退,還不被領導罵死!

    “他根本就不上班。”朱貝妮聳肩一笑。

    “老板?”

    “老板都是加班的好吧?”陳小西對青青沒有想像力的猜測表示不滿意。

    “別想了,他就一無業游民,外加兼職外教。”朱貝妮攔過青青,大踏步往前走。這麼一打岔,青青倒是忘記了剛才的悲傷,也挺好。

    青青邊被朱貝妮拖著往前走,邊不由回頭重新打量陳小西。見他不是一回兩回,每次都覺得此人氣度不凡,原來那不凡氣度是悠閑。原來那悠閑是因為人家原本就是社會閑散人員。

    青青不由心中失落,看向陳小西的目光也輕慢懈怠起來。

    她為朱貝妮感到不值——這樣沒上進心的人,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相處。難怪,青青忽然心神一通,難怪朱貝妮不肯承認兩人有曖昧。的確不能松口呢。

    既然男方上趕著要貼上來,順勢而為地利用一下,也無可厚非。青青看向朱貝妮的目光頓時增添幾許理解與贊同的意味。諸如免費教英語口語,諸如答應上班接送,也在情理之中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35 PM

第098章 美麗依舊否

    朱貝妮哪裡知道青青的心路歷程,看到青青朝自己笑,便也擠出一個微笑。

    安慰她,同時更是安慰自己,道:“現在放心啦。我會沒事的。我們還是去看何美麗吧,她一直愛熱鬧,這幾天肯定寂寞死了。”

    陳小西表示很滿意。終於沒有人開口趕他走了。更棒的是,以後也終於有由頭可以名正言順地朝夕廝混在一起了——雖然真的只有早上和晚上。

    朱貝妮跟在青青身後,待青青開好門鎖,便一個貓身先鑽了進去。她要給何美麗一個驚喜!

    蹦進房間,笑得正歡,朱貝妮准備聽何美麗的尖叫。

    怎麼也想不到,劈頭蓋臉看到了那樣的何美麗。

    何美麗神情渙散,麻木中透著悲傷,歪躺在床上,垂垂腐朽,何等有氣無力。她痴呆般看向打通的陽台,驚一點沒意識到有人進來了。

    “她睡著了嗎?”青青從身後跟上來,見朱貝妮沒說話,便問道。

    詢問的聲音驚醒了發呆的何美麗,何美麗陡然回頭,看到朱貝妮,眼神重新聚焦起來。要笑,嘴一撇,卻差點哭出來。

    “你怎麼才來看我!”

    朱貝妮斂起憐憫之色,假裝一切正常:“電話還不夠啊,才知道,原來你還挺貪心。”自何美麗入住楊青青家,朱貝妮倒是每天一個關懷電話的。

    何美麗歪頭笑笑,風情小女人的模樣瞬間回來了。只是臉色更黃中帶蒼白,疲倦難掩。

    何美麗看向朱貝妮的目光分外粘膩,連露頭過來打招呼的陳小西都有些意外。

    躺在床上的女孩,看自己的女孩時,目光如膠似漆,熱烈甜蜜,眉宇間嬌羞柔媚,生生掩蓋了生病時的倦怠面容。這等流光溢彩的神色,看得陳小西一怔。不由也多看朱貝妮一眼。

    朱貝妮還是尋常的朱貝妮。

    陳小西又轉回頭看床上的何美麗。何美麗簡直要將目光黏在朱貝妮身上。

    陳小西沒來由心頭一陣緊。酒吧邂逅朱貝妮,她在;咖啡館裡偶遇朱貝妮,她在;第一次朱貝妮打電話央求他,這麼晚了,朱貝妮還舟車勞頓來看她……就是傳說中的閨蜜情?渾然不似男生間的友誼,揮之不去的一個閨蜜半個情敵的感覺。

    朱貝妮搬個椅子坐在何美麗對面,細細詢問起何美麗的恢復狀況來。其實問也是瞎問,沒有參考經驗,無從對比恢復狀況。何美麗一說,她也只能一聽。

    何美麗自言術後第一天還好,第二天像轟然塌陷一般,體力被抽空。第三天開始廢墟上重建,此後感覺一覺強似一覺。

    “多虧你訂的月子餐!”何美麗眼睛忽閃著,感動之下,語氣微微發抖。

    “我訂的什麼?”朱貝妮有些懵。

    一直走來走去當活動背景的楊青青忽然咳嗽起來。接著,楊青青誇張地叫一聲,喊道:“哎呦卡住了。朱貝妮,過來幫忙抬下桌子。”

    不明就裡的朱貝妮聽到召喚,便跑到外室廚房間幫楊青青抬桌子。

    邁出臥室,同時也是邁進廚房間,見楊青青垂手站著,陳小西扶桌而坐,哪有絲毫要抬桌子的跡像。

    楊青青為難地瞥一眼陳小西,還好知道這貨是社會閑散人員,不然接下來要講的話可尷尬多了。

    “那個,不好意思,訂月子餐的美事就安插在你頭上了。事前也沒跟你說,怕你穿幫,就著急把你支過來了。”楊青青用口型帶些許音量,壓低聲音解釋道。

    “我說我怎麼聽不明白她的話了。裡面什麼情況啊?”朱貝妮啞然。

    陳小西暗自要笑,原來閨蜜情並不似自己剛才以為的那般超越,只是閨蜜心中另有情要承,才這般甜膩。

    楊青青不由又瞥一眼陳小西,再次在心中確認他無業游民的卑微身份,便開口道:“月子餐是許文衡訂的,他不想讓你知道,也不想讓她承情,便要安插在我頭上,假裝是我訂的。可問題是我跟她又不熟,這麼熱情顯得太假,我就賴在你頭上了,說你幫著訂的。”

    聽聞許文衡之舉,陳小西不易察覺地輕笑一下,很快恢復不動聲色的淡然表情。

    朱貝妮可沒那麼存氣,她眉頭大皺,語氣很是不滿,不悅地看向楊青青,要責備,話臨出頭拐了個彎:“他怎麼知道?”神情卻分明在責備楊青青多嘴多舌。

    楊青青自然看得懂,一臉無奈:“我哪知道!他說一熟人告訴他的,又沒告訴我是哪個熟人!”

    熟人?朱貝妮瞬間想起醫院走廊裡遇到的奇葩朱師兄。

    人際關系就是這麼奇妙。

    火車上坐在身邊的陌生人,竟然跟自己扯上了關系。最終又透過兩層關系,對何美麗發生影響。所謂“六度人脈理論”麼?

    六度人脈理論斷定,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可以通過六層以內的熟人鏈和任何其他人聯系起來。也就是說,最多通過六個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此理論聽上去很不可思議。朱貝妮卻依稀感受到它的真實性。

    朱貝妮雖然猜出了是誰傳了話,人卻更加煩躁起來。

    一天之內,兩度得知許文衡對自己的犧牲與風險。前一次壓下的波動,此刻像反彈,掀起更大的潮浪。

    朱貝妮咬著唇。

    楊青青還當她是在猜度哪個好事“熟人”,陳小西卻感知到了朱貝妮為何而煩惱。只是朱貝妮不說,他也無從開解。

    因著許文衡的緣故,朱貝妮再進房間跟何美麗聊天時,難免有些分心。聊了一會兒,楊青青受陳小西之托,進來嘻嘻笑著說要送客了。何美麗才戀戀不舍放手讓朱貝妮走。

    從楊青青處出門,朱貝妮就沒再開口講過話。

    陳小西延遲一步,跟在她身後。

    他放量目光,將她的舉動表情收在眼裡。他看得出她很掙扎,看得出她很苦惱。他也知道,只要自己開口,就會減少她的苦惱,寬慰她的掙扎。

    可是,自視甚高的他,卻無法開口。

    因為敵人的缺席,他的開口顯得勝之不武。這是其一。其二,雖然也有吃醋嫉妒的小情緒,其實,他心裡是感激許文衡的,感激他關鍵時刻舍己救她,至於結果弄巧成拙,那是另外一件事了。

    沉默相伴,陳小西叫了輛出租,將朱貝妮送回公司宿舍。

    “你……”雖然決定不先開口,不過臨到分別,陳小西忍不住喊了一聲。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6-2 04:38 PM

第099章 自信的光彩

    朱貝妮回轉頭,目光越過車頂,投向開車門而立的陳小西。

    她的表情已經平靜很多。只是看樣子她仍舊無意開口傾訴,陳小西只好笑笑。

    “明早我來接你。”

    陳小西暗自為自己謀得一份親密相伴的好差事而欣喜不已。

    第二天一早,他帶上辣味豆腐包和八寶粥侯在朱貝妮小區門口。

    得知世間有辣味豆腐做包子餡,還拜朱貝妮所賜。以陳小西的愚見,他差不多認為如今國人的早餐已經西化到面包、煎蛋、牛奶了。

    喜滋滋約好下班相見的地點,沒想到,中午還沒有過,就接到朱貝妮的電話。電話裡,朱貝妮興奮到不行。

    “你敢相信嗎?她離職了!”

    陳小西轉了一個圈,才明白過來。朱貝妮所言的“她”,應該就是昨天街頭驚險一幕的幕後指使者,也就是當初被偷聽電話的那位。

    “還有還有,你能想像嗎?我現在成總經理助理兼總經辦秘書了!”

    陳小西有些哭笑不得。

    他早已從朱貝妮斷斷續續的講述中,知道她公司有個特立獨行的總經理。一直以為她是局外人,沒想到倏忽之間,就被卷入漩渦中心。

    且不說給那麼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當助理,好不好過,但說短時間內頻繁更換助理,就依稀能斷定朱貝妮也當不長。

    顯然,這時候不適合熱烈恭喜。不然捧得高,摔得重。

    陳小西輕咳一聲,意欲拉低朱貝妮的興奮度。可惜還沒來及正經說什麼,朱貝妮急匆匆說了聲有人喊她吃飯,便結束了通話。

    看看時間,午市已經收盤。

    陳小西打開電腦,查看上午的股市行情。

    跟一般盯著盤看的人不同,陳小西的股票做得相當大而化之。K線圖,政策什麼的,統統跟他沒關系。他只看上市公司的財務報表,淨利潤,現金流,市盈率,市淨率才是他的關注點。

    本著價值投資的鐵律,他的收益還不錯。至少很穩。

    可是今天的財務數字有些跳,大概跟心神不穩有關。陳小西想的是,如何未雨綢繆,先行鋪墊……當然是為了朱貝妮從總助下崗的時刻。

    朱貝妮可不見得有未蔔先知的能力。

    她正陶醉在巨大的驚喜中。

    幸福來得太突然。

    早晨去上班,嶄新锃亮的自動玻璃門似乎在預示著什麼新變化。

    果然,柳欣不來了。

    連辭呈都沒有,她僅只短消息給人事經理,一句話宣布了自己的辭職。

    朱貝妮還沒有來及消化這驚喜,更大的意外來了。

    連過程都沒有,她被直接任命為總經理助理兼總經辦秘書。

    任命的紅頭文件經由陶慕的手劈裡啪啦打出來,蓋上章,掃描,電子郵件至各分公司。朱貝妮晉升這件事,就這麼板上釘釘了。

    盛景全協同人事部過來幫朱貝妮換座位,將她的台式機搬走,搬到了柳欣曾經的位置上。搬家工作做完,朱貝妮還眩暈著。

    一不小心對上小安的目光,朱貝妮不由放松了自己的緊張,幾乎要笑出來:原來還有人比自己還震驚。

    小安就像突然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不僅情感不適應,手足無措,連思想上也想不通。既不明白柳欣為何突然不告而辭,又不明白緣何朱貝妮會上位。

    難道,這中間有什麼秘密不成?

    小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朱貝妮從自己的內部即時通訊群裡刪除。這個小群,她拉進來的都是她橫看豎看毫無晉升可能的員工,她將她們召集在一起,為了是體驗優越感。

    猛然間小群裡冒出一個扮豬吃老虎的大人物,優越感被擊碎,嘩啦碎一地。小安覺得有必要重新評估自己的評判眼光。

    朱貝妮榮升了,陶慕也跟著升遷。以後企業文化部由她獨當一面,獨立完成公司內刊的運作。

    為了恭喜兩人的“升官發財”——總經理在這一點上無可挑剔,他大敕敕地不止一次宣稱:不加薪的升職都是耍流氓。陶慕建議當天中午跑個遠的,到對面商業Mall裡吃鬥牛士牛排去!

    “套餐最便宜好像要118元。”朱貝妮有些猶豫。

    “人生得意須盡歡。遇到開心事,當然要錦上添花,爭取盡興啊。”陶慕半推半拉,游說道。

    “之前聽你抱怨買房買成了無產階級,前兩天又聽你說房租貴,工資低,怎麼轉眼就跟土豪似的?”

    “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不值當認真對待。沒了就算,有了就花唄。誰愛委屈誰委屈,咱不委屈!”

    自從遇上陳小西,每一個周末朱貝妮都在吃大餐,對大餐已經無感。工作日午餐嘛,30塊以內就好。

    只是,誰讓陶慕如此能說會道呢。這等快意人生,朱貝妮也不好拉下臉掃興,於是欣然同往。

    午餐回來略略超時,總經理剜一眼朱貝妮,目光分外意味深長。朱貝妮只覺得猶如一盆冷水劈頭蓋臉澆下來,整個人瞬間清醒很多。

    坐在俯瞰眾生的位置上,桌面上東一堆西一堆放了好幾摞資料,沒有交接,朱貝妮有些手忙腳亂。

    不知何時,總經理悄無聲息站在朱貝妮的身後,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轉身走回了辦公室。

    朱貝妮才有所察覺,驚然回頭,只看到一個背著手的背影和左搖右晃的腦袋。

    朱貝妮有些底氣不足。開局不利的感覺,如影隨行,就此揮之不去。不過倒抵消了眩暈的驚喜感。冷靜下來,意外地,效率上去了。

    下班。貓屎咖啡館前,依窗而立的陳小西看到朱貝妮時,神情為止一怔。這樣的朱貝妮他還從來沒有見過。

    安靜,愉悅與自信打底的安靜。

    她安靜地笑著,從遠處走來,微微昂著頭,眼底藏著得意與滿足,露出的眼光,亦是愉悅與自信交織,如同那安靜的笑容。

    恬淡溫柔自信的輕熟女風範,終於跟她的年齡匹配上了。

    電光火石一瞬間,陳小西忽然悟道:原來她一直不自信呢。

    於是白天醞釀的話,關於不看好的未來如何啟轉承合先行提示的話,便嚴嚴實實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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